沒有徹頭徹尾的絕望

一個友人曾跟我講過,沒有徹頭徹尾的絕望,這句話可能出自哪本書,因為我覺得,憑他的文化素養(yǎng),應該說不出這么有內(nèi)涵的話。
某個不知名的酒館——我認為它不知名,反正我連它的名字都不會讀,全是英文,不像是會出名的樣子。
吧臺沒有小哥,一個大媽在那有模有樣的搖晃著酒杯,說實話,比起前幾晚我見到的吧臺小哥,這些大媽的手法更像影視劇,但調(diào)出來的酒很難喝。
“沒有徹頭徹尾的絕望?!蔽以谛睦锬钪?,喝了一杯又一杯大媽調(diào)出來的、難喝的酒。
酒吧,狹窄的空間,冷色調(diào),人很少,在街道時我被它明亮的招牌吸引,開了門卻發(fā)現(xiàn)還要到地下去。下面黑漆漆的,位于更深處的酒吧像極了鼴鼠的藏身處。內(nèi)部,吧臺,前面四把椅子,周圍掛滿了霓虹燈,那些就是整個酒吧的光源了,對著吧臺往后看,放原材料的儲藏室,還有我告別燈紅酒綠、充滿冒險情懷走下來的樓梯。
“有人、還有酒就行?!蔽疫@么告訴自己。
不清楚在那喝了多久,我想著,只要有人走了,我就跟著他一起,結果我一口一口喝丟了理智。為什么還沒有人走!我好像對著什么人吼了一聲,誰?大媽?記憶里,沒有任何人對我的這次怒吼有所回應,我不清楚對著什么擺了好一會兒怒氣沖沖的臉色,最后坐回了原處,又自顧自喝起了酒。
喝不動了,我用雙臂圍成了一個洞穴,然后把自己埋了下去,不知怎的,洞下面,似乎比酒店更溫暖,甚至更明亮,我的意識也漸漸模糊。
夢境里,我好像看見了自己,那是一張照片,照片里,我還在這個酒館,整個人趴在了桌子上,完完全全是我入眠前一刻的攝影。誰拍的?或許是我,畢竟現(xiàn)在也是我在審視這照片、審視我自己。
照片里,我位于正中央,兩旁空無一人,面對著放滿了酒的櫥柜,櫥柜旁是正在擦酒杯的大媽,她的動作跟擦碗似乎沒區(qū)別。我細細端詳著這張照片,它好像經(jīng)過了某人的渲染,一股洋溢憂郁的藍色調(diào)覆蓋了整張照片,左上角,正好是那大媽在的地方,有一抹亮光,像是光源,像是太陽。
我無法移動,照片散發(fā)出了死般陰森的氛圍,或許不恰當,因為“死”代表著運動的停止,而照片上,分明還有個東西在動。鐘表,時針、分針,緩慢地、銳利地移動著,像在對我凌遲。
確認時間,現(xiàn)在是11:35,而我下來時剛好11:20,十五分鐘不到,對著一個大媽,我喝了一個大醉。突然間,好像某個一直在堅守的東西崩塌般,我感到身子里一陣顫抖,具體說來是搖晃,照片也跟著抖動。酒吧要塌了。我也要沒命了。
因為我連最后的酒錢都要花光了。
清晨,太陽正好升到了一座摩天大廈的后方,大筆一揮,把水墨布滿了整條街道,我清醒極了,沒有絲毫渾噩之感,有跑道的話,現(xiàn)在就能來個三公里。
我看向昨夜宿醉的酒吧,呆了一會,原來那串我沒看懂的英文不是什么招牌,它甚至根本不是英文,我本就對英文參悟不多,也不清楚什么是英文。那串話,其實是在黑夜中,我沒看清的“門店轉讓”,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只是下面的聯(lián)系電話和它擠在了一起,讓昨夜的我沒有看清。
我扶著頭,呵呵笑了好久,活生生像只大街上的野鴨子,樂得實在有些收不住,幸好,有個路人看見了我,這才讓我得以向他問好,恢復原樣。
“你好啊,朋友,今早可真不錯,不是嗎?”我興奮地沖著行人的方向歡呼,可定睛一瞧,那已經(jīng)沒人了。我收了收心,覺得他想必是奔去工作了。
“好了,我現(xiàn)在又該去哪呢?”我大聲問向自己,隨后在街道上大步流星。
“沒有徹頭徹尾的絕望?!蔽以谛闹心?。
那是我失業(yè)的第二個月,妻離子散的第一周,也是我存款花完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