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在上【忘羨】9,來者是客
外面雨落下來,暗了黃昏。 四方窗前,和尚削了竹竿做撣子。上好新鮮的雞毛挑揀出來,圍著竹竿一圈一圈系牢。 羨羨貓在花布窩里酣暢淋漓睡了飽覺,這時候正精神抖擻。 它踩著貓步過去,見和尚手里握著雞毛撣子,瞳孔倏然擴大,一陣心驚:和尚該不會這么小氣,褲腿破個洞,就要打回來? 它又輕手輕腳往后退,退到床沿,后腦勺被狠狠一磕,“喵嗚”一聲叫喚出來。 和尚轉頭,放下雞毛撣子立刻走過來。 摟住小黑貓屁股抱在胸前,摸摸黑毛倒豎的貓腦袋。 “怎么這么不小心?” 嘴里念著,手里揉著,眼神還特溫柔。 羨羨貓后腿猛蹬,踩在腹部處,猶如踢鐵板。 “嗷嗚~”這回聲勢浩大,叫聲響亮。 “這么有精神,那一定不疼了?!焙蜕兄罌]傷到貓腦子,心一寬,圈在小家伙屁股上的手掌又忍不住捏了捏肥潤的腿部肌肉。 羨羨貓頓時卸了力。 腳趾支著,渾身燥熱。 “喵嗚~”它軟軟叫了聲,抬起下巴,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看向和尚。 和尚和它對上,從貓瞳里看見自己的影子。 心里莫名一動。 這雙貓眼生得極好,純凈的琥珀色,幽幽泛著水光,看向自己的一刻,眼里只有自己。 就好像,他是它的唯一。 如果他不要它,這雙眼就會黯淡無光,它會耷拉著小腦袋,垂下尾巴走得無影無蹤。 它會走的,如果他給了冷眼。 小家伙驕在外表,傲在內里。最會看臉色。 求來的東西,它不要。 所以,他只能主動給。 捧得滿滿當當?shù)模言谒睦铩? 羨羨貓被他突然幽深的目光看得心神不寧。 踢疼了?它想。 它支出一條腿,輕輕碰觸他腹部——還是硬邦邦的,再伸爪碰碰他白凈的臉——熱乎乎的。 它已經(jīng)忘了剛在生什么氣。 和尚被它的小舉動甜化了,嘴唇親在爪子上。 爪子立刻縮回去,撐在他頸窩。 爪尖又威脅性地伸出,抵在脖子上。 和尚輕笑:“厲害的小貓咪喜不喜歡雞毛撣子?” 羨羨貓一僵,又聽和尚道:“給你扎堆玩。玩的時候順便就把地擦干凈了?!? 羨羨貓:…… 又壞又懶的混蛋。 一人一貓正屋里樂著,廟門被推開。踩水聲一步步靠近。 和尚把貓放在枕邊窩里,站起身。 “請問含光大師在嗎?”明亮的聲音遠遠傳來。 和尚透過四方窗,望見一院潮濕。 雨下,書生和小廝撐傘佇立。 …… 夜深雨急,主仆二人在此借宿一宿。 和尚半個時辰后回房,脫了禪衣躺下。貓窩溫熱,羨羨貓?zhí)筋^蹭他。 和尚輕聲說話,像在和小黑貓交談。 “那書生叫聶懷桑,是富商聶云遠的第二子。三十多年前,還未成家的聶云遠是個鏢師,受雇主所托遠赴京城,與城中聲名遠播的……某樓老板交易一座白玉觀音像,并承諾將其毫發(fā)無損地帶回家鄉(xiāng)。 “誰知回來的路上被匪徒攔截,匪徒不僅搶走了白玉觀音像,還意圖殺人滅口,聶云遠一路逃到烏尤寺。山寺主持是個老僧,早已看破生死,聽他說了遭遇,又看他傷重,便毫不猶豫留下了他,將他藏在佛像后的凹洞里,令其躲過一劫。 “聶云遠回去后,向雇主道明始末,賠了巨款又失了信譽,找他送鏢接鏢的人越來越少。最落魄的時候,他遇到一名女子。女子性格颯爽,最是看重情誼,用自己攢下的錢財助他經(jīng)商,才有了后來成為一方大賈的聶家云爺。聶云遠知恩圖報,娶了女子為妻,二人相知相守并育有兩子。 “大半輩子過去,聶云遠想起當年主持的救命之恩,囑托聶懷桑去山寺敬香,如果老住持過世了,便以錢財擴寺,以盡心意。” 羨羨貓聽得云里霧里,只覺和尚的語音帶著某種奇異的節(jié)奏,十分催眠。 它本來不想睡覺的??裳燮げ宦犜?。 和尚感覺到毛絨絨的小腦袋落在耳邊,再無動靜。 側頭看它,小家伙已經(jīng)睡著了。 和尚熟練地把小黑貓抱進暖好的被窩里,貼在腰間,再把被子掖緊。 和尚輕聲道:“睡吧,小家伙?!? ———— 羨羨貓化形后的某一日,伏在藍忘機身上,咬耳朵:當時你說的究竟是什么樓? 藍忘機拉下盤在自己腰間的腿,替他拉好被子,輕聲回答:青樓。 202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