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文藝作品形式與本質的一點隨筆
泛式在提到《回轉企鵝罐》時,作者說自己雖看不懂企鵝罐,卻仍視其為改變自己審美的作品。我認為這種審美方式和現(xiàn)代藝術在欣賞的邏輯上是相通的。
畢加索曾經公開自稱自己就是個騙子,立體主義是他的騙局。畢加索作為現(xiàn)代藝術的先鋒人物之一,他的此番言論能體現(xiàn)出了現(xiàn)代藝術最為根本的特點之一——沒有真正的本質,亦或者說,形式亦是本質。畢加索究竟為何自稱騙子我們無從得知,但從我個人角度出發(fā),我認為他是想說自己的畫的含義與價值被世人抬得極高,高到了畢加索本人都無法接受的位置。但是這無傷大雅。羅蘭·巴特提出的“作者已死”的觀念,在現(xiàn)代藝術中尤其明顯。
何謂“作者已死”?當一個作品被發(fā)表出來時,觀眾從中理解到的含義已經與作者本人無太大關系了。假設畢加索真的認為他的畫一文不值,那為何世人對其如此追捧?再假設普羅大眾只是在盲目跟風,那為何藝術界亦有許多專業(yè)人士視畢加索為偉大的畫家?因為一個現(xiàn)代主義作品中,其形式可以大于其本質。作者在一個形式中填充了或多或少的本質,但這都和欣賞作品的人沒有關系。觀眾不是作者,不理解作者在想什么。他們看到的是也僅是形式。我們都知道,人是有想象力的,可以根據有限的框架想象出無窮無盡的內涵。同時,一般來說,越是閱歷廣泛,專業(yè)水平越高的人,他想象的能力就越強。所以,當代一些前衛(wèi)作品被藝術鑒賞家推崇,而被普羅大眾嘲笑。并無誰對誰錯,畢竟作品的價值和內涵沒有正確答案。
但是“形式大于本質”的作品還有另一類別,一種更常見于文學作品中的類別。它并不是把一個框架給讀者讓其自行填空。它所要傳達的就是框架本身,就是閱讀這些文字時的感受。
普通的文藝作品需要含義,需要故事。但是近年來出現(xiàn)了一種新型的實驗文學,姑且按照民間慣例,稱之為“電波”。電波作品不求意義。它常?;靵y無序,沒有邏輯。有時,其所呈現(xiàn)的甚至不能稱之為“句子”,只能叫做“詞語組合”。當然,根據先前提到的形式與本質的關系,讀者還是會努力想象出對作品的一些解釋。然而,那并不是電波作品的目的。它要傳達給讀者的僅僅是閱讀的感受——不是閱讀一個完整的、有頭有尾的、合理的故事,而是閱讀一些句子,一些詞語,一些標點符號。電波或許可以視作對理性的反抗。理性是一切故事的基礎,這是顯然的,畢竟離開了理解,故事就無法存在。哪怕是在非理性的故事中,理性也無處不在——沒有理性,如何違抗理性?而電波則采取了另外一種反理性的方法,那就是放棄故事,側重于感受和體驗。在一部好電波作品的結尾,作者會撤下角色,撤下劇情,撤下表達,連舞臺本身都撤下,唯獨剩下觀眾——一個已經看過了這部作品的觀眾。
在充滿了不確定性的現(xiàn)代藝術中,“本質”這個詞語或許已經失去了其本質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