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集》——“我們?nèi)绱松瞄L恨?！?/h1>
《北山三十題》系列的終章，前作索引：
2022.10.25-2023.7.25，共四章，90篇文字。謝謝大家陪我做了這么久的夢，如果有精力會寫個后記。鴿了的話就是鴿了，再見，晚安。
1
野貓嘶吼、我在野貓的天上
頻繁感受一種困倦
耳側(cè)布帛撕裂
鋸齒、朗聲、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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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駛開前、總妄想滾落樓梯
可撥不開的人群、無法嘗試撞擊
好困、好困、好困
換乘時候我是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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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傘淚珠、滿溢苦楚
好久不曾睡得很沁、我想抱你
一場余悸的噩夢、因我妄圖
圈養(yǎng)在思緒海里、幾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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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呵欠、皓腕與腰肢
融化成影子狀的垂柳
無法觸目的言語才是距離
這夜、我比江雪更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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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蒲公英是一種野蠻的語體
走夜路踢到紙箱，里面沒有貓咪
怨恨可樂，引誘我的牙齦腐爛
深紅淺紅的魚游，過馬路時沒戴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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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吃薯餅，但我恨早起（十點半前）
人間有陰有晴，萬般不如意
一種執(zhí)拗，原來人間也在叛逆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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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是反的，傾其一生體驗踩踏；
天是反的，嘔吐雷聲，再掩上云
獨獨人類，腳比頭顯得伶俐
體驗螻蟻式無光環(huán)的炮灰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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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兩只花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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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坦率而可憎的是我
啜味，膽汁或者海膽汁。
在每個四月感到羞愧
為我靈魂的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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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狡詐的是一無所求的愛
我不信，但我為此拼命。
攥拳是鎖，鎖了我的指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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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很多缺乏幽默的桃葉。
像揚言給石頭自由一樣，無力
吞咽、哽咽、嗚咽
欲哭便有淚，何其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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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地，創(chuàng)作求死不得的欲望
嬉笑或拍手，萬靈相似的姿態(tài)報我
我，代詞，比喻中失色
郵筒像綠洲，而我只能創(chuàng)造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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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的某些影子，赫敏或者林黛玉
身軀便是山脈、蜿蜒地寫著地理
真是，真是可惜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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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蚊子腿做的發(fā)絲，空氣如海痛如潮
成為生存的廢品，勇氣的碎屑
我和我波光瀲滟的肚皮
害怕香氣，如同豌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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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高貴，因此生來便屈膝
媽媽，我的媽媽像銅錢草、像鳶尾花
我越過淺綠色龍門，然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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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是一切，唯獨不是我，因為我的世界
群山環(huán)唱，四面楚歌，每秒滴落絕望
風(fēng)、熱、我失去咖啡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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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偶爾也會想起你
我和誰擁緊滾在草野、彼此是天和地
每一個我、每一句、都是一絲透明
我借用橫豎折走向透明、我漸漸是我
媽媽、我怎樣，才是我？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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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枯朽的、遲遲未來的黎明
不足以存放一具蝴蝶胴體
沉默在出口以前三次轉(zhuǎn)譯
我瘋狂而崩塌、如千年的鼓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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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視線以外水汽分層
上面是死去、中間是荒蕪、下面是我
我的樓宇困不住海
我被喂食戰(zhàn)利品的魚、不知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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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又膩在了肩頸、什么
喝不夠的生酪莓莓、充不滿的電
作為巨人、黃鶴樓吞沒了滄浪白綾
淹人的水、和淹人的淚
后者密度過高、三滴壓折我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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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跪下了、我向我長跪
我會愛上綠野春山、群羊倒影
今夜月亮消失、哪怕不被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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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今夜，擦拭傷口宜用浴鹽
洗去血漬，然后疼痛一種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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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的時候總愛蜷縮
試圖復(fù)習(xí)
一次最深刻的苦難、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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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里似有林木
恨意減弱，我變成蚊香
患得患失，患得患失
得的是縹緲的我，失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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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啊夢不到山川
哪種荒唐才能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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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沉底的一生，浪子與云霞
我是閱歷淺淺的游鳥、耽于海岸
沾沾自喜的是我，像桃花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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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吟詠：
她不愛壯闊，恰好我生性涼薄
我在退潮時又失意折返
天色已晚，我總是借此推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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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夢遠海的日子，我總是蜷縮
可憐的我，兜里的夢，夢不到生活
近來梅子黃時，日日晴，風(fēng)絮雨
海風(fēng)不吹我，雨催我騎上破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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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我沒有小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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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落湯的一整個城市，可憐可憐
我濡濕，不敢抬頭看煙云
色彩、涂抹不上眼皮里
浮云、鏡海船帆、昆蟲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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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識了最疾的哭
她的眼淚也蕩漾一座城
山檐醉臥，凌霄花的光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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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氣、躍下是誠懇雨的徽章
我滾落、你撲空、弧度如虹
搖一櫓去山脊千萬點綠
想成為游鳥、羽翼作帆、我便是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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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渴慕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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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或淺或深的記憶
我不由自主地臨摹自己
行李箱裹住被子，我睡覺
妝臺背光而生舊，灰塵除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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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近些，我自稱喜愛郁金香
海港、春風(fēng)、童話之城
我陸離的魂魄，總被風(fēng)月擒住
九分光十分暗的床，我趴在邊緣
為玫瑰破碎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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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滬上、去麓南、去如琴湖
我停在遙遠，遙遠便不是遙遠
日日酒前一面海，黃沙難照鏡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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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遺憾，沒能記住湖畔橘貓
水手服的少女撐油紙傘
鐘聲浩渺，連山對岸也蕩不去
絡(luò)繹的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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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哭得脫力，然后投水
連風(fēng)帶影砸入汪洋，我是隕石人
我有漣漪千萬，蕩到最后
只留下雋永又雋永的，稱作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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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壓著我又扼著我，我快死了
我笑呀笑，笑你不如我輕佻
吾生也鴻毛，去也鴻毛
漂在生命海上不得沉底，我始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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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不要！我竭力恨著什么。
恨是一種卯足了勁的昏迷
我寸步難行，腿厚重得像防曬霜
可我覓一片網(wǎng)，勻我陽光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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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睡了，我恨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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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千杯不醉的我，躺在地上哭
我以為有了水就能長出根
酒也好、眼淚也好、血也好
我終究沒能成為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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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很吵，我無路可逃
融化還是裂開，我都不要
我是樹，樹就應(yīng)該柔柔的綠
應(yīng)該指示風(fēng)，應(yīng)該隔絕雨，應(yīng)該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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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遠了，你像太陽一樣遠
我大叫、我大哭，你以為我耳語什么
可是我無法生長去溝渠
我追著風(fēng)、追著雨、最終都變成追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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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失落人間的無名星嗎
太陽啊太陽，為什么我不會發(f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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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羽翼是不是生來忘卻行走
我掙扎向一種輕靈
疼痛從胃里把我劈開
我知道我與四肢從未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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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俗不可耐的孩子
在每個猶疑的心房以外
渴求著馴服一首詩
我笑你，自詡他年問鼎白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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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愛在心上鑿筆跡
一行癡，一行痛
卻忘了你曾洗浴或做夢
過繆斯居處時，萬物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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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我，照著鏡子飲一碗酒
喝完又哭了起來
我說，我恨每個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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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別曬我了，太陽
我被光明照成黑夜一種
愈發(fā)躺倒，躺進我的影子
影子是我與生俱來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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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二月的病灶是下棋
聊寫對弈，反正我輸?shù)脧氐?/p>
醒木敲，我說不足為外人道也
說墨色吞了天色，浪子成了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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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記掛的是我還是我的筆
你像他一樣，從來不記得我端過茶
從來不記得我在嚎啕
不記得我悲哀的玻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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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fēng)啊，我還能見你嗎
明年請不要吹來潮信
我是孤僻的貝殼，死于窒息
懷里，是遠山的碎片一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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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瘋山、瘋海、瘋月亮
雨一滴、自靈臺澆透我
穹頂如面紗，你像苦難一樣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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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黃里
霧是無法行走的戈壁灘
我哭著、卻難掩住我自己
而哭聲又成誰的夢囈、你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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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無力憎恨什么，哪怕你
你逼著我也成為一座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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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念辣椒，不想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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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我在渡不到春的涸澤
頭發(fā)是枯木，四肢是僵死的干柴
胃里有陳年的烈火灼燙
蛀牙如花芽一樣復(fù)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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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燕飛去的苦夏
我畢生的疼痛讀不懂你
驕陽或陣雨，明媚或陰郁
有歌的地方總有人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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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長，逃亡，傾其一生
大地是雨水的葉脈
我循著河流飄蕩
波瀾叩不開一分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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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又或者
人類像我一樣無法選擇
在無止境的贊頌和恐懼里
粗暴地被奪走四分之一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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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來春色？唉。
或許會有音樂化的計劃。
感謝閱讀，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