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發(fā)青年戴著平面眼鏡，和面前的薩卡茲人談著些不著邊際的話。

????他一眼就認(rèn)出了她的偽裝，但卻沒有向任何人告發(fā)她的存在。

????他們在花園中暢談，卻躲在陰影中。

????最后，他把一本筆記本送給那個薩卡茲人。

????“……我不怎么了解這個時代。也不習(xí)慣他們的生活方式。我和薩卡茲的區(qū)別，大概只是，我暫時沒有被當(dāng)成他們的敵人。僅此而已?！?/p>

????“……你是為了什么而傷感？即將開始的戰(zhàn)爭？還是薩卡茲的境遇？還是……單純習(xí)慣于為世事悲傷？”

????“重要的是……很多人這輩子都不會理解。他們甚至都無法理解自己的一舉一動，更何況這個世界？小姐，在我看來，你能在經(jīng)歷許多之前，問出這樣的問題，就比這個腐爛的大地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強(qiáng)了?！?/p>

????“……人類的歷史是人性的歷史，這些與源石、種群都沒有關(guān)系。當(dāng)然，就此，我們可以得到一個令人愉快的結(jié)論是，薩卡茲的確與其他人沒有分別。至少，你——你，必須堅信這一點(diǎn)，要不然，薩卡茲自己就會把自己玩完。”

????“我會一日三次為你們餐前祈禱的。別死了，薩卡茲。我可不想看到這張臉日后長在某個掛上絞刑架的尸體上，被報紙刊登出來。那可真是白瞎了這么好的女人，想想都要虧了?！?/p>

????“對你們的事，我?guī)土怂稽c(diǎn)兒，主要是后勤的部分，不過效果卓著，所以他也相當(dāng)看重我。只是，過了今日，他若是知道我心血來潮，毫無征兆地與一位薩卡茲貴族小姐私通，怕是想生吞了我?！?/p>

????“……比起烏薩斯或者黎博利，我更喜歡薩卡茲。與其帶著它進(jìn)棺材，不如讓它發(fā)揮一點(diǎn)兒價值。而且，我也有點(diǎn)兒想給你留下一個磨滅不了的印象。興許以后有那么一天，你看到這世界更完整的樣貌，會想念我也未可知。……”

????“……你愿意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信?！?/p>

?

……

?

????她猛地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角順著臉頰早已有溫?zé)岬囊后w劃過。

????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隱約記得，在距今長久的歲月前，某個夜晚，自己帶著伙伴的期盼，用偽裝的身份和外表，參與了一場高盧的貴族宴會。

????事情的具體細(xì)節(jié)早已記不清楚——她以為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

????只知道，在那次宴會之后，自己莫名得到了一份詳盡的作戰(zhàn)計劃。

????盡管那幾乎未被采納，可自己清楚，為了保險，借助那份計劃做出的小部分部署為自己這邊贏得了絕大的優(yōu)勢。

????她猜測過，一度反復(fù)思考，在那次決定薩卡茲命運(yùn)的戰(zhàn)場上，倘若一開始完全依照那份計劃的部署制定應(yīng)對之策，是不是會獲得更輕松更完全的勝利？

????現(xiàn)在，就在這里，一個自己確定從未見過的人，腦海中留著和自己記憶中對稱的碎片。

????盡管兩人的碎片合起來也依舊無法拼湊出完整的事件，仍有許多隱藏在迷霧之中，可那卻不會再令自己感到迷惘。

????幾乎兩百年過去了，那份缺失的記憶才被重新喚醒。

????我當(dāng)時，是不是就已經(jīng)對他……

????我以為你早就已經(jīng)死了。

????除了我們，還有哪些人能熬過這漫長歲月？

????“特蕾西婭，你沒事吧？”

????灰衣少女在特蕾西婭眼前揮了揮手，這才把她從紛亂的思緒中解救出來。

????她搖了搖頭：“不，只是，剛才的記憶，我有些……”

????少女的表情明顯比剛才要認(rèn)真許多：“我也沒有想到，你們會有這樣的偶遇。那段回憶還是歸功于你，才能在線路之外的位置撈到?！?/p>

????“我……是啊，我早就見識過他的能力。若不是那份從天上掉下來的計劃書，或許那次戰(zhàn)爭就是薩卡茲滅族的前奏?！?/p>

????“看樣子，他那時在為聯(lián)軍賣力氣。不過按照他的性格，自己舒服要比戰(zhàn)爭勝利更重要。他不會被現(xiàn)在的哪一個國家束縛。能拴住他的，只有熟識的朋友?！?/p>

????“天才的計劃。即使是盟友也在他的計算之中。難怪，那次戰(zhàn)后，即便盟軍不得不退出，卻也沒有大敗虧輸?！?/p>

????“還好，他現(xiàn)在孑然一身。你們可以從現(xiàn)在開始?！?/p>

????“……我，似乎沒有完成自己的承諾。沒有讓他看到一個截然不同的卡茲戴爾?！?/p>

????“沒關(guān)系，反正他本來就沒對你們抱什么希望。而且，那塊記憶所在的位置是在顯性部分之外，很顯然，有人一度削除了那段記憶。他根本不記得，所以無所謂了?？雌饋?，你好像也不是很清楚。是不是你們當(dāng)時互相刪除記憶以示友好？哈……”

????少女笑了幾聲，可看到特蕾西婭依舊有些低落的神情，她也漸漸笑不出來了。

????“大概吧。我記得……當(dāng)時似乎是對他用了一些……不過我不知道，他也會這樣的法術(shù)。”

????少女端起咖啡杯，看到里面空空如也，又放下了：“這就是緣分。好好珍惜吧。興許你們以后可以走得更近呢。我很期待啊?！?/p>

????“我看到了，那個……那個人。體會過他們的生活?！?/p>

????“……我就知道，那死蝙蝠老是掉鏈子?！?/p>

????“莫說赫伯特愿不愿意，只是我……我自己都很難過這關(guān)?！?/p>

????“那個……怎么說呢，你完全不用在乎啦。對了！你玩過游戲嗎？就是像文字游戲那種……只不過，赫伯特比較沉迷游戲才會導(dǎo)致那種事啦。你想想，拯救沉迷游戲的年輕人，幫助他走上人生的正軌，不也很好嗎。”

????“人的記憶和游戲很不一樣?！?/p>

????“你就別管了。放心做你的事就好?！?/p>

????大不了我就把那些本來不該看趁你離開的時候處理掉。

????少女一臉無害的微笑，這樣想著。

????“……這些事還是以后再說吧?！?/p>

????“啊，對對，我?guī)闳ヒ妿讉€人吧？我們很多人都盼著見到新人呢。”

????少女拍了拍桌子，一臉熱情，試圖讓特蕾西婭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輕松的事情上。

????“見人？不，我只是……”

????特蕾西婭當(dāng)然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試圖拒絕少女的邀請。

????“你就接受吧。要是其他人來，我們或許還不會到的這么齊。來，我?guī)阏J(rèn)識一下。”

????少女拉著特蕾西婭，不顧她的反對，快速跑過，穿過層層疊疊的書架。

????在不知道經(jīng)過了幾處看上去充滿不詳氣息的區(qū)域后，少女站定腳步，和特蕾西婭看著躺在書本堆成的小山上東倒西歪的幾個懶鬼。

????“有人來了！你們在干什么！都給我滾下來！”看到他們憊懶的樣子，少女臉上抽搐了一下，厲聲喝道。

????她的話立刻起了作用，原本看上去無比懶散的幾個人，連滾帶爬地從書山上跳下來，整齊的站在一起?；臉幼幼屘乩傥鲖I差點(diǎn)忍不住笑出聲。

????“咳……那什么，有事么？”為首的是一個戴著單片眼鏡的人，字里行間都是強(qiáng)裝出來的硬氣。

????他長著菲林的耳朵，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外面穿著看上去像是煉金術(shù)師的衣服，里面是像一般的工程師穿的休閑裝。

????“給你們介紹一下。新人?！?/p>

????“……不用你介紹我們也知道。你好，特蕾西婭殿下。很高興認(rèn)識你?！眴纹坨R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自己的善意。

????“殿下，我們又見面了?！笔悄莻€血魔。特蕾西婭大約能猜到之前遭遇的一切其實(shí)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還是友好地招了招手……這個血魔居然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

????“你好?！焙谏L發(fā)的青年言簡意賅，頭發(fā)之下耳朵兩側(cè)的黑色羽毛相當(dāng)明顯。

????幾個人和特蕾西婭一一打好招呼，算是彼此都認(rèn)識了——盡管現(xiàn)在特蕾西婭還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少女轉(zhuǎn)過頭，表情和看著這些憊懶的人截然不同：“還有幾個老伙計沒來。我還有幾個好姐妹來著。不過她們今天不工作。嗯……要是有下次，我再帶你認(rèn)識吧?！?/p>

????“嗯……我們還有時間吧？”

????“不。你沒有了。你該走了?！?/p>

????“……？”

????“赫伯特已經(jīng)得到了他想要的。所以他正在……解除鏈接?！?/p>

????“我們以后還能再見吧？”

????“或許吧。不過也沒什么意義。我們只是媒介。就像輸電線。”

????“媒介？……你的意思是，我不會記得你們？”

????“正是如此。事實(shí)上，不僅如此。你只會記得你看過了什么，卻不會記得究竟如何看到。我們的本質(zhì)是裝置。而你們的精神鏈接，需求只是輸入的靈魂元素和輸出的端口。路程重要嗎？”

????甚至你能記住的也不過是那份計劃書和你們交談的那一小塊碎片而已，剩下的我全都會刪去。少女留下這句話沒有說出口。

????如果他真的能回到新的生活，那要我做更缺德的事也不是不可以。

????特蕾西婭當(dāng)然不知道少女的想法，看著這個房間，的確已經(jīng)開始形成了模糊不真實(shí)的感覺。

????再一轉(zhuǎn)眼，連剛才那些人也都不見了。包括那個少女也是。

????特蕾西婭突然心有所感，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一個若有若無的空洞。

????輕輕觸碰，又是一陣劇烈的拉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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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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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特蕾西婭消失的地方，少女低低地嘆了口氣，有些遺憾。

????“有點(diǎn)傷感，是吧？他終究要有自己的生活?！眲偤帽荛_特蕾西婭的藍(lán)發(fā)青年走到她身后，輕輕撫摸著少女的頭。

????“其實(shí)我真心希望她能幫赫伯特找個真正的事做。但……很顯然，這就是命?！?/p>

????少女的眼里已經(jīng)沒有剛才的興奮或是倨傲，只有無比冷淡的目光，任誰看了都會渾身不自在。

? ? 一旁血魔的神情倒是輕松無比：“赫伯特是不會閑下來的。而且他應(yīng)該也很喜歡那種廝殺的感覺吧。不，對他來說，或許這叫……印痕?！?/p>

????“她應(yīng)該沒看到那些……是吧?！?/p>

????“她沒看到?！?/p>

????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他們即使不回頭，也知道那是誰。

????“我還以為你打算出來見一見她，神棍?！毖樕行┎粣偂?/p>

????“我不會。我也不希望有人會記得我。”

????“何必呢？你擔(dān)心她可能記得我們這些碎片？不可能的。見一見又有何妨。”

????“但我不希望這樣。就這樣，挺好的。伊西絲?！?/p>

????“只是，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弟弟。我還是蠻希望你們能……和好？盡管沒什么意義?！?/p>

????少女回過頭，看著坐在書堆旁的灰發(fā)青年。

????他橙金色的眼睛此時暗淡無比。

????“我們只是碎片，是他枷鎖的零件。足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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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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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伯特猛地睜開眼睛，貼在額頭上的吊墜也掉了下來。

????敲了敲有些發(fā)麻的腿，起身瞥了一眼尚未完全脫離鏈接的特蕾西婭。

????輕輕取下特蕾西婭脖子上的掛飾，端詳了一會，又為她戴了回去。

????看著特蕾西婭的睡臉，他掏出口袋里的手巾，輕輕擦掉她嘴角即將流下來的口水。

????又想了想，赫伯特回身，從房間左側(cè)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個閑置了一段時間的相機(jī)，俯身找了一個角度，拍了一張照片。

????翻著相機(jī)里為數(shù)不多的照片，剛剛拍的在第一張。

????從口袋里摸出一張存儲卡。

????借著房里的終端一番操作后，點(diǎn)擊“保存”。

????惡作劇成功一樣的笑容在臉上浮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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