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左：山村卓也（《弦音-風舞高校弓道部-》監(jiān)督）；圖右：河浪榮作（《Free！》第三季監(jiān)督）。

Animation Do的兩位監(jiān)督

——請講講剛進入Animation Do時的情況。

河浪：記得在京都動畫剛開始承包工作時，我就加入了Animation Do。和現(xiàn)在不一樣的是，那個時候staff還很少，京都動畫還是個規(guī)模不大的“動畫制作現(xiàn)場”。但從那個時候，我就一直被告知“想做原創(chuàng)作品，所以在召集伙伴們?！辈贿^細節(jié)已經(jīng)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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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過了10年就漸漸忘了呢。（笑）我進入公司的時候，在做《幸運☆星》。記得當時Animation Do被分在了兩層樓里。因為樓層不一樣，必要的話，工作的時候要在兩層樓之間來回穿梭，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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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我還記得山村剛進入公司時的事哦。那個時候真的很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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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我都不知道竟然是那樣的，作畫者在進入公司之前必須有個研修課題，還記得我把研修課題發(fā)過去之后，一直沒有收到確認的回復(fù)，所以很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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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這么說來，確實收到了山村發(fā)來的“請問收到了我發(fā)送的研修課題嗎？”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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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因為不安得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ㄐΓ┮婚_始，我完全都不知道動畫是什么，畫的時候就只是輕輕地畫了線條。結(jié)果收到了這樣的回復(fù)：“掃描的時候，這么淺的線條是不能被清晰地掃出來的?！睆哪侵缶童偪窬毩暋＿M入公司，前輩們很溫柔，有一種在家的感覺。同時也明白了這份工作的艱辛，心想：我真是找到了一份辛苦的工作啊。

——請問是因為什么契機才進入公司的？

山村：我不喜歡東京的生活環(huán)境，在關(guān)西找動畫制作公司的時候找到了Animation Do。面試之后，心想自己真是挑戰(zhàn)了一個很厲害的公司啊。我對動畫制作不是很了解，在入公司的考試中還問了layout是什么意思?，F(xiàn)在想起來，還覺得能入職成功很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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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當時我是在網(wǎng)上看到了動畫職業(yè)培訓私塾，于是進去了。但那個時候還沒想過要進入公司。在提交畢業(yè)作品時，我得到了“可以進入公司的”許可。一開始還在猶豫要不要進入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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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這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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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一開始是沒什么自信的。但他們建議我“要不去公司參觀學習一下？”去制作現(xiàn)場感受了那里的氛圍之后，才下定決心要挑戰(zhàn)一下。我可抱著“就算失敗了也無所謂”的想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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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為什么會進入職業(yè)培訓私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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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大概是因為喜歡描繪動態(tài)的東西吧。但對于成為動畫人這件事并沒有仔細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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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果然是河浪前輩的作風。以前，我聽了喜歡的動畫的副音軌之后，覺得作品制作好像很有趣。心想“那我去當監(jiān)督吧！”，于是下定決心朝著動畫人努力。在入社式的時候我還宣稱“我要成為監(jiān)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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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談一談進入公司后的失敗的經(jīng)歷。

山村：是關(guān)于制作原畫的事，一般來說總作畫監(jiān)督把畫修改之后，我們要在畫的上面鋪上畫紙臨摹一遍。但那時候我才當上原畫師，根本不知道是這樣做的，就把總監(jiān)督修改過的畫作為參照，想著“我一定要畫得和總監(jiān)督的畫很像才行！”，沒有臨摹而是自己在拼命畫。于是之后被叫去辦公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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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表揚你“畫得不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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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才不是呢。（笑）我被罵了。他們給我解釋之后，我才反應(yīng)過來：怪不得其他的原畫師都畫得這么快。再比如，做layout的時候，是要暖色和冷色分開涂的，但我在涂皮膚的顏色時就用肉色全部涂完了。失敗的經(jīng)歷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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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我在做動畫的時候，有一次是要做一個有點奇怪的跑步分鏡。原畫很獨特，于是我努力地畫了動作。結(jié)果當時動畫檢查的staff生氣地對我說：“讓你畫中割而不是原畫！”把握分寸很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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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河浪前輩是什么時候成為原畫師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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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入職半年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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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好厲害啊。入職半年后的原畫考試我沒考過，在第一年后的原畫考試中合格了才成了原畫師。因為動畫和原畫的工作流程完全不一樣，自己在做動畫的時候一邊覺得開心并感受著這份工作的不容易，一邊每天磨練自己更好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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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演出考試沒考過的時候，你情緒很低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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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是的。第一次演出考試沒過的時候，我想重新審視一下自己。所以快到下一次考試的時候，河浪前輩問我“之后有什么打算？”，我沒能立刻把“參加考試”說出口。最后我還是在河浪前輩的鼓勵下參加了考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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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確實有這件事呢。前輩們對我說：“山村做原畫的技術(shù)提高了呢，不用勉強他，讓他再在原畫工作上努力一點怎么樣？”我對他們說：“不了，他做演出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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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為什么要這樣回答?。ㄐΓ?。不過多虧了您的話才有今天的我。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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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監(jiān)督令人在意的地方

——成為監(jiān)督之后，會在意其他監(jiān)督是怎樣工作的嗎？

山村：很好奇在制片會議的時候，其他的監(jiān)督和腳本都進行了什么對話。比如監(jiān)督是怎么傳達自己的想法的，意見不同時是怎么處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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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必須要統(tǒng)一各自是以什么為中心的，不然想出來的完全是不一樣的東西。有看了劇本后靈活思考的監(jiān)督，也有覺得“這個應(yīng)該是這樣的”，讓腳本配合自己的監(jiān)督。如果是后者的情況，和腳本的交流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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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在《弦音-風舞高校弓道部-》（以下簡稱《弦音》）的初次制片會議上，我會問：“這樣的場景應(yīng)該可以有吧？”對方回答：“因為這個角色是這樣的性格，這個場景的話有點困難?！毕襁@樣，互相討論角色的方向性，關(guān)注作品整體的同時一點點地展開情節(jié)，這時才體會到，原來大家意見一致了才能一起做出作品啊。果然作品不是靠監(jiān)督一個人，而是大家一起做出來的東西。如果大家意見不一致就不能接著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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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如果好奇的話，去其他的制片會議看看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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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雖然很想去看看……如果是河浪前輩的話也會覺得不舒服吧。會被分散注意力，而且變得不能隨心所欲地發(fā)表意見。

河浪：不過《Free！》系列的現(xiàn)場很特別呢。應(yīng)該不能作為參考吧。有的時候現(xiàn)場就像超現(xiàn)實主義的搞笑漫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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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笑）?！禙ree！》系列是從中途開始接手的，應(yīng)該有其他感到困難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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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其實也沒有很困難吧。一開始做《Free！》的企劃的時候，我就知道它和“CM游泳篇”有關(guān)，相比其他作品會更輕松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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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河浪前輩對于其他的監(jiān)督就沒有好奇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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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我很好奇其他監(jiān)督同一鏡頭會重做多少次。不同的監(jiān)督重做次數(shù)也不同。因為我是容易顧慮的性格，所以事前會決定好方向。盡量減少曖昧不清的地方，向staff們解釋清楚后再開始制作。一般會努力減少重做次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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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弦音》的時候，我大部分做的是表情修正工作。盡量減少了重做的次數(shù)。Staff是怎么工作的也一直看在眼里，所以很信賴他們，只在覺得要修改的地方進行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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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盡可能不想重做呢。如果動畫的質(zhì)量和制作時間成正比的話，會盡可能減少重做，減少staff的修正的時間，把時間分給其他的工作上。所以我現(xiàn)在的做法是：在完成之前會做出詳細的指示，做出來的東西在一定程度上坦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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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如果有感到特別奇怪的畫面，我也會說出來。我是盡量不想重做的類型。雖然不是很常有，但有時候會出現(xiàn)“這里改了的話全部都需要改”的狀況，所以會經(jīng)?？紤]這個地方到底應(yīng)不應(yīng)該重做。在知道了重做風險的基礎(chǔ)上再判斷要不要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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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在有限的時間里令表現(xiàn)方法變得豐富，一直在找這種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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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不同的監(jiān)督，在意的地方也會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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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確實不同呢。感覺在layout上很講究的監(jiān)督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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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一般會在什么情況下重做？

山村：我會在意人物的“表情”。特別是很關(guān)注視線，根據(jù)眼睛的位置可以知道人物在往哪兒看。有時會出現(xiàn)和對方說話時根本不看對方的眼睛的畫面。這樣的情況就必須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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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弦音》是一部線條很細膩的作品。用少量的線條來表現(xiàn)眼睛是件很難的事。只要變了一條線，視線和表情就會跟著變化。我是要把它做成動態(tài)的畫面——在這里，我會想自己是不是站在動畫人的視角去看問題。觀眾可能沒有多次集中觀看某個場景，在初次看的時候，有在意的或者覺得奇怪的動作出現(xiàn)時，我就會重做。檢查作畫的時候，我會認真看平衡和透視，攝影數(shù)據(jù)出來的時候，沒有特殊情況就不會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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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檢查的時候，就算覺得某個畫面很奇怪，畫面連起來看了之后也就不覺得奇怪了。這種情況也很多。所以到最后完成影像之前都必須要想象并且做出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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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是大家一起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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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活用日常生活中的愛好到監(jiān)督的工作中嗎？

河浪：山村應(yīng)該有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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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的確。我很喜歡某個偶像團體，我在自己監(jiān)督的作品里用了她們可愛的動作舉止。就自己而言，我變得能畫出“可愛的動作舉止”了，原來自己喜歡的東西是會在反映在工作上的啊。畫自己喜歡的東西自然而然就會很用心。有時不知道該如何畫女性角色的動作，而京都動畫的作品里面女性角色又很多。像是坐椅子之前要整理裙子的動作，或者男性化的女性角色的行為動作，到底要男性化到什么地步才好，會考慮這些。果然，描寫行為舉止很難啊。《Free！》的話正好相反，作畫的staff為了畫出具有男性特征的動作舉止苦惱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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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確實，《Free！》一開始的時候是這樣呢。比如，不小心會畫出用腋下夾東西的場景?！禙ree！》制作開始的時候，正好是在我們制作了女性角色很多的作品的時間點。男性的staff也會不小心把人物的行為舉止畫得女性化。雖然不是所有都會這樣，但之前做過的作品確實會給之后的作品制作帶來影響，尤其是在制作初期，這種事經(jīng)常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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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河浪前輩有把自己私下的東西放到作品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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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雖然不是我自己的事，以前有一個有音樂經(jīng)驗的原畫staff，他就對律表的節(jié)奏感很敏感。雖然只是個眨眼的動作，在畫面中什么時候眨眼比較合適，有節(jié)奏感的人和沒有節(jié)奏感的人對這個時間的計算方式是不一樣的。我很喜歡連接和編輯畫面，不光是原畫師需要節(jié)奏感，對什么工作來說節(jié)奏感都很重要。

——站在監(jiān)督的立場上之后，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嗎？

山村：果然還是必須從整體考慮事情這點吧。和演出管理日程表不同的是，監(jiān)督要一邊從整體的角度制作日程表，一邊進行工作，非常不容易。感受最深的就是其他監(jiān)督都好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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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我不覺得有這么大的區(qū)別呢。因為在制作團隊這條線上，就算只是一個staff，也不是作為一個點存在的。不管負責什么都和監(jiān)督差別不大，都是一邊顧著整體一邊做著交給自己的工作。畢竟制作作品不是一個人的事，作為創(chuàng)作者，大家肩負的責任和追求的東西是不變的。只不過所有的最終決策都是監(jiān)督的職責，因為決策和所有staff有關(guān)，會感到責任非常重。而且做決策的時間不一定很充分，還要注重決策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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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被問到“該怎么辦？”的時候，孤獨感是很強烈的。我一開始也一直在迷茫，變得依靠直覺做事了，心想這樣總比迷茫要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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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浪：確實是這樣呢。當然，也有個性強烈的監(jiān)督引領(lǐng)整個團隊的情況，但京都動畫和Animation Do是全員作為一個整體一起制作作品，所以我一直提醒自己：相比“個體”，要重視“公司”這個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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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非常感謝兩位接受采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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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M游泳篇：2013年3月初次播出的京都動畫企業(yè)廣告，是當作動畫《Free！》原型而制作的。

原文：感謝祭BOX《我們的，現(xiàn)在??！全集2019》

翻譯：水水

校對：阿芬

潤色：撫璃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