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登湖》讀書摘要
亨利·戴維·梭羅
注：閱讀此書的時候恰好聽到一首非常適合這本書的曲子?
O bli hos meg-Iver Kleive/Aage Kvalbein
《生計》
你們?yōu)閯e人的銅板而生，為別人的銅板而死，也被別人的銅板埋葬；你們總是承諾還錢，承諾明天就還錢，而到死還欠著許多債務(wù)；你們總是曲意逢迎，想從別人那里得到好處，為此不惜使盡各種手段，只要不違法亂紀，無論什么事你們都肯去做。
公眾的看法對我們的影響，其實并沒有我們自己的看法那么大。人對自己的看法，決定或者說影響著他的命運。
我有時候感到很奇怪，我們竟然能夠若無其事地去看待那種野蠻但又有點異域色彩的奴役制度，也就是所謂的黑奴制；無論在南方還是在北方，都有著許多狂熱而兇殘的奴隸主。南方的監(jiān)工很殘暴，北方的監(jiān)工更惡毒，但最糟糕的奴役是你們對自己的折磨。
再想想這個國家的婦女吧，她們整天忙著給梳妝臺的椅子編織坐墊，對自身的命運完全沒有絲毫的興趣！仿佛她們能夠在浪費時間中永生。?
大多數(shù)人生活在無言的絕望中。所謂的委曲求全其實是積重難返的絕望。你們從絕望的城市走進絕望的鄉(xiāng)村，只能以水貂皮和麝鼠皮做成的華貴服裝來自我安慰。就連各種所謂的游戲和娛樂，也隱藏著一種反復(fù)出現(xiàn)然而誰也沒有察覺的絕望。這些游戲和娛樂并不愉快，因為它們是在工作之后才出現(xiàn)的。但智慧的特征之一就是不去做絕望的事。
沒有哪種思考或做事的方式，無論它是多么的古老，值得我們盲目地去跟從。今天每個人宣稱或默認為萬世不移的真理，到明天也許就會被證明是謬誤，只是黑色的煙霧，而非有些人曾經(jīng)以為的雨云，將會普降甘霖滋潤他們的田地。?
大自然既為強者提供用武之地，也為弱者提供容身之所。有些人總是憂心忡忡，簡直像患了不可治愈的絕癥。我們天生愛夸大自己所從事工作的重要性，不停地擔心還有很多工作尚未完成！或者憂慮萬一我們生病了怎么辦？我們真是太過多慮了！
有了寓所和衣服，我們就能保留自己內(nèi)在的熱量；但如果住得太好或者穿得太厚，或者是火燒得太旺，也就是說，外在的熱量比我們內(nèi)在的熱量還要高，那我們豈不是在烘烤自己了嗎？
無論天氣如何，無論白天黑夜，我都想要改善每個此刻，也把它刻在我的拐杖上；我想要站在永恒之過去和永恒之未來的交會點，也就是純粹的此刻；我想要活在當下。
潛鳥會退隱到偏僻的池塘去度過這段光陰。蛇蛻皮、蝶破蛹時也是如此，都是由內(nèi)在的努力和生長引起的；而衣服不過是我們外表的殼層和塵世的束縛。否則我們將會打著虛假的旗號航行，最終不可避免地要被自己和其他人唾棄。?
我有時候感到很絕望，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任何簡單樸實的事情，如果你要找人們幫忙，那總是很難的。首先你要使勁地去擠壓他們，把他們的舊觀念擠掉，讓他們不再固執(zhí)己見；然而有些人腦袋里是長蛆的，誰也不知道這蛆是藏在哪里的卵孵出來的，因為就連大火也燒不死這些東西，所以到最后你的力氣還是白費了。話又說回來，我們可別忘了，在木乃伊身上發(fā)現(xiàn)的古希臘麥種，到今天還能栽種呢。
人生來不夠高大強壯，只好設(shè)法縮小他的世界，用墻壁圍出適合自身的空間。
最后我們不知道露天的生活是什么樣的，我們的生活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加局限于室內(nèi)。從壁爐到原野，那是很遙遠的距離。假如有更多的日夜，我們和各種天體間并沒有障礙，假如詩人并沒有在屋頂下說那么多話，而圣徒也沒有在那里居住那么長久，這個世界也許會美好得多。鳥兒不在洞里歌唱，鴿子也并不在巢里愛護它們的純潔。
在從前，如何誠實地生活，卻又保留追求理想的自由，是一個讓我感到很煩惱的問題?，F(xiàn)在我不那么煩惱了，因為很不幸，我已經(jīng)變得有些粗心和麻木。?
有多少人疲于奔命，只是為了支付一個更大、更豪華的箱子的租金，但其實他們住在這樣的箱子里也不見得會被凍死。
雖然天空中的飛鳥有屬于它們的巢，狐貍有屬于它們的洞，野蠻人有屬于他們的茅屋，可是在現(xiàn)代的文明社會里，擁有居所的家庭卻連一半都沒有。?
有人給文明人的生活設(shè)計了一套制度，這毫無疑問是為我們好，可是它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個人的生活，目的是保存和完善整體的生活。?
破產(chǎn)和毀約就好像跳板，許多文明人都在上面栽了跟頭，但野蠻人所站著的卻是饑饉這條沒有彈性的木板。然而這里每年都會大張旗鼓地舉辦米德塞克斯畜牧展銷會，仿佛農(nóng)業(yè)這臺機器的所有零配件都運轉(zhuǎn)如常。
農(nóng)夫努力地想要解決生計的問題，可是他所用的方法卻比問題本身還要復(fù)雜。為了得到幾根鞋帶，他竟然養(yǎng)起了成群的牲畜。技巧精熟的他用細絲彈簧布置了圈套，想要捕獲舒適和自立，殊不知一轉(zhuǎn)身卻把自己的腿踩進去了。這就是他窮困的原因；我們身邊雖然有許多奢侈品，卻不如野蠻人過得自在舒服。
可是文明雖然改善了我們的房屋，卻沒有同樣改善居住在房屋里的人。它創(chuàng)造了皇宮，但創(chuàng)造貴族和國王卻沒有那么容易。假如文明人的追求并不比野蠻人高尚，假如他把生命的大部分都只用于謀取基本的必需品和舒適品，那么他為什么要比野蠻人住得更好呢？
也許有多少人的外在環(huán)境比野蠻人要好，就會有多少人比野蠻人要差。一個階級的奢靡，需要另一個階級的窮苦來支撐。這邊是皇宮，那邊就是救濟院和“沉默的窮人”。?
至于南方諸州的勞動者，那就更不用說了，他們不但生產(chǎn)了這個國家的大多數(shù)出口產(chǎn)品，甚至連他們本身也變成了南方的產(chǎn)品。
我們完全可以把房子造得比現(xiàn)在更加舒適和奢華，只是到時候恐怕誰也買不起。我們總是想要學(xué)會如何得到更多的東西，但有時候應(yīng)該學(xué)學(xué)如何滿足于更少的東西吧？
可惜啊，現(xiàn)在的人反而受他們的工具所役使。原本在饑餓時獨立地采摘水果的人變成了農(nóng)夫；原本悠然站在樹下乘涼的人變成了管家。我們不再隨意露宿，而是在大地上安了家，渾然忘了天空。我們信奉基督教，卻只是為了種出更多的糧食。我們?yōu)榻裆w了房子，也為來世修了墳?zāi)?。最好的藝術(shù)作品應(yīng)該表現(xiàn)人如何奮斗著將自己從這種境況中解放出來，但我們的藝術(shù)卻只致力于使這種低級的境界變得舒適，并讓人忘記更高級的境界。
我就會感到很奇怪，在客人對著壁爐臺上花哨的紋飾大表贊嘆的時候，地板為什么不嘩然裂開，讓他掉進地窖里，掉到某些牢固而堅實的地基上呢？我忍不住想，這種所謂富裕而精致的生活，其實是懸在空中的、需要跳躍起來才能摸到的東西 。
說到那些擁有多得過分的財產(chǎn)的人，我最想提出的問題是，是誰在支撐著你？你屬于那九十七個失敗者嗎？還是屬于取得成功的那三個人？
?人們都說自己知道很多事 可是啊，他們借助了羽翅 那就是科學(xué)和藝術(shù) 以及千種別的器物 吹拂的風 是他們僅有的所懂?
我們生在社會里。并非只有裁縫才是九分之一個人，牧師、商人、農(nóng)夫也都是。這種勞動分工到底要分到哪里為止呢？它最終的目標是什么呢？無疑是讓別人來替我思考；但如果別人這么做是為了讓我自己不要思考，那我覺得這種目標還是不要實現(xiàn)的好。
房屋有如貝殼，讓它們變得秀麗的，是寄居在內(nèi)者的生活，而不是外表的任何紋飾；城市居民在郊區(qū)的箱子也可以很有意思，只要他的生活確實簡單又愉快，并且對這種居住方式感到怡然自樂。?
有的學(xué)生貪圖閑暇和休息，徹底逃避各種對人來說很有必要的勞動，他得到的是可恥而無益的閑適，失去的卻是那種能夠?qū)㈤e暇變成收獲的經(jīng)驗。
既然社會花大錢讓他們有書念，那么對于生活，他們不應(yīng)抱著玩樂的態(tài)度，也不應(yīng)只是研究它，而是自始至終真誠地去過好它。年輕人學(xué)習(xí)生活的最佳方式難道不是立刻展開生活實驗嗎？我認為這對他們頭腦的鍛煉作用不亞于數(shù)學(xué)。
哪怕是再貧窮的學(xué)生，也要學(xué)習(xí)政治經(jīng)濟學(xué)，可是生活經(jīng)濟學(xué)呢，也就是哲學(xué)，我們的大學(xué)是不傳授的。結(jié)果就是，窮學(xué)生在閱讀亞當·斯密、李嘉圖和塞伊的同時，讓他的父親背上了無法償清的債務(wù)。
不僅我們的大學(xué)如此，其他上百種“先進的現(xiàn)代設(shè)施”也概莫能外；大家對這些東西都有種幻覺；其實它們未必是有積極意義的進步。這些東西是我們向魔鬼借了高利貸做出來的，魔鬼不斷地從中收取利滾利的回報。我們的發(fā)明往往是漂亮的玩具，只會分散我們的心神，讓我們忽略各種正經(jīng)的事情。?
錯誤的人類社會
追求塵世的偉大，
于是天堂的安逸
全都化為烏有。?
誠然，賺夠車費的人終究還是可以乘車的，但只怕他們到時已經(jīng)喪失了旅行的活力和欲望。把人生中最美好的階段用來賺錢，以便能夠在人生中最沒有價值的階段享受一點值得懷疑的自由 。
如果人們在牲畜的幫助下，開始做那些不僅多余或浮夸，而且奢靡而無聊的事情，那么少數(shù)人就難免要和牛馬交換勞力，也就是說，難免要變成強者的奴隸。因此人不僅要為他心內(nèi)的獸性勞動，還要為他身外的牲畜勞動。?
一個民族所雕鑿的石頭，大多數(shù)都被砌成了它的墳?zāi)?。它活埋了自己。說到金字塔，它們根本不值得驚奇，更值得驚奇的是，竟然有那么多人自甘下賤，賣命為某個異想天開的白癡修墳；那白癡要是跳進尼羅河淹死，用自己的尸體去喂狗，反而會顯得更加睿智和勇猛。
如你用心去觀察，那么當你遇到一個人，你不但能看到他表面上擁有的一切，還能看到他背后擁有的大部分東西，甚至包括他廚房里的家具，以及各種他存起來不肯燒掉的玩意，你會發(fā)現(xiàn)他背負著所有這些東西，竭盡全力地前進。我想這個人就是陷入了死局，他鉆得過樹洞或者門戶，可他身后拖著的大堆家具卻鉆不過去。有的人衣冠楚楚，看上去自由自在、有恃無恐的樣子，卻會說起他的“家具”，為那些家具而擔憂。
我也曾夢想在野外采集草藥，或者是常綠的枝葉，用運牧草的手推車運送，賣給懷念森林的村民，甚至賣到城市里去。但我后來終于明白，無論什么東西，只要一經(jīng)買賣，都會變得不祥；哪怕你交易的是來自天堂的福音，生意的本質(zhì)也會將這件事變得很邪惡。
我并不想浪費時間去謀取華美的地毯或者其他高級的家具，或者佳肴美食，或者希臘式、哥特式的房子。如果有人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這些東西，并且獲得后知道合理地使用它們，那么我也并不反對他們的追求。有些人很“勤勞”，他們或是沒有來由地熱愛勞動，或是生怕自己有時間會做壞事而熱愛勞動，對這些人我目前沒有什么要說的。有些人假使得到比現(xiàn)在更多的閑暇時間，將會不知道該做些什么，我建議他們加倍努力地工作——直到他們?yōu)樽约黑H了身，拿到自由的文件。
?總而言之，信念和經(jīng)驗都讓我深深地相信，只要樸素地、明智地生活，在這世間謀生并非痛苦的差事，而是歡快的娛樂；就現(xiàn)在那些較為樸素的民族來說吧，他們所從事的職業(yè)更像是娛樂活動。一個人為了謀生未必要弄得汗流滿面，除非他比我還容易出汗。?
我希望這世界上有盡可能多與眾不同的人；但我盼望每個人都能非常清醒地去發(fā)現(xiàn)和追求他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是模仿他的父親、母親或者鄰居。那個年輕人可以去蓋房、種樹或者航海，反正無論他想做什么，大家都不要阻攔他就好。我們之所以聰明，無非就在于會計算，比如說水手或者逃亡的奴隸都知道要盯緊北極星；但這種能力足以為我們的生活引路了。我們也許沒法依照預(yù)定的日子如期抵達我們的港口，但終歸航行在正確的線路上。?
更重要的是，正如我已經(jīng)指出的，獨行的人今天就可以上路，而有同伴的旅客則必須等別人做好準備，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出發(fā)。
要確保你給窮人的幫助是他們最需要的，不過正是因為有了你的映襯，他們才遠遠地落在后面。如果你要給錢，最好是親自用掉，而不是單純地把錢給他們。
如果你曾經(jīng)上當做過慈善的事，請別讓你的左手知道你的右手的所作所為，因為那并不值得了解。一旦救起落水的人，就系好你的鞋帶吧。然后按照你自己的節(jié)奏，去做一些自由的事。
我在古代波斯詩人薩迪的作品《薔薇園》中讀到：“他們問一個智者說，至高的真主創(chuàng)造了許多名木，它們都很高大和茂密，卻只有從不結(jié)果的柏樹被稱為自由之樹，這里面有什么秘密呢？智者回答說，每棵樹都有其相應(yīng)而固定的開花結(jié)果的季節(jié)，其間它枝密葉茂、繁華滿樹，而后則枯萎凋零；柏樹和這兩種狀態(tài)無緣，它總是蒼蒼郁郁，而這正是自由者或者說不受宗教羈絆者的特性——別讓你的心牽掛那些短暫易變的東西；因為哪怕哈里發(fā)的種族滅絕了，底格里斯河依然會流經(jīng)巴格達：如果你手上很寬裕，像棗樹那樣慷慨大方吧；如果你沒有可以送出去的余財，那就像效仿柏樹，當一個自由的人吧。”?
《居所和生活的目標》
我常?？吹接形辉娙耍谙硎芰宿r(nóng)場最有價值的部分之后，便飄然而去，而粗俗的農(nóng)場主竟然以為他只是摘走了幾個野生的蘋果。唉，許多年來，那農(nóng)夫都不知道詩人已經(jīng)將農(nóng)場囊括在詩句里，詩句可是最值得稱羨的無形籬笆呀；農(nóng)場像奶牛般被圈起來，詩人不但擠了牛奶，還攪拌了它，拿走所有的奶油，只把不值錢的脫脂牛奶留給農(nóng)夫。?
假如我們不是在氣魄的悸動中，而是在某個仆人生硬的推動下醒來，假如喚醒我們的并非新生的心力和靈感，并非動聽的天籟之音和空氣中彌漫的芬芳，而是工廠的鐘聲，假如我們醒來并沒有過上比睡前更崇高的生活，那么白天也就沒什么好期待的了，它甚至都算不上是白天；如果是這樣的話，黑暗就結(jié)出了它的果實，而光明也并不比黑暗好。?
清醒得足以從事體力勞動的人數(shù)以百萬計，但百萬人中只有一個清醒得足以從事腦力勞動，而清醒得足以過上詩意或者神圣生活的人，一億人中才有一個。唯有清醒才是真正地活著。我從未遇到非常清醒的人。
我并不希望過著不能稱之為生活的日子，因為活著是如此美好；我也不愿退隱林泉，除非實在是迫不得已。我想要深入地體驗生活，吸取生活全部的精髓；我想要堅定地像斯巴達人那樣去生活，把各種和生活無關(guān)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擊潰；我要劃出寬廣的戰(zhàn)場，仔細消滅所有的浮華和瑣碎，將生活逼到某個角落，剝掉它全部的偽飾，如果它的真面目是低賤的，那么我就徹底地認清它的低賤，并將其公諸世人，如果它的本質(zhì)是高尚的，那么我就切實地去認識它的高尚，并將其如實地記錄在我的下一篇游記里。?
你有沒有想過鐵路下方的枕木到底是什么？其實每根枕木都是一個人，是一個愛爾蘭人或者揚基人。他們身上鋪著鐵軌，覆蓋著黃沙，任由火車轟隆隆地駛過。我告訴你吧，他們是長眠不起了。
既然有人得到了乘坐火車的快樂，那么肯定有人承受了修建鐵路的痛苦。擺錯地方的枕木就像夢游的人，人們要是發(fā)現(xiàn)這樣的枕木，就會突然剎?；疖嚕瑢χ篌@小怪，仿佛這是罕見的例外。據(jù)說每五英里就有一個鐵路道班，他們的責任是讓枕木原封不動地躺著，我聽了感到很高興，因為這意味著它們有時候還是會站起來。
?我們明明肚子還飽著，卻擔心會餓死。人們說及時縫一針，將來省九針；所以他們?yōu)榱嗽诿魈焓【裴?，不惜在今天縫上一千針。至于工作，我們的工作都是毫不重要的。我們得了舞蹈病，無法讓我們的腦袋保持靜止。?
我認為休息日應(yīng)該算是每個星期的最后一天，因為星期天很適合對虛度的一周進行總結(jié)，而不是讓人精神抖擻地去迎接新的一周的日子。在這一天，牧師與其用喋喋不休的布道去騷擾那些昏昏欲睡的農(nóng)夫的耳朵，倒不如以振聾發(fā)聵的聲音吶喊：“且慢！且慢！你們?yōu)槭裁疵菜谱叩煤芸?，其實卻慢得要死？”?
其實靈魂也是如此，它總是錯誤地認為它屬于所處的環(huán)境，直到某位上師向它揭露了真相，它才明白自身就是婆羅賀摩。
如果你敢于面對各種事實，你將發(fā)現(xiàn)太陽的兩面都會發(fā)光，仿佛它是一把雙刃劍，而且你將感受到它那美妙的鋒刃正在剖開你的心和髓，到時你會快樂地結(jié)束你在俗世的事業(yè)。不管生還是死，我們只渴求現(xiàn)實。如果我們真的就要死亡，讓我們聆聽自己喉嚨里的咔嗒聲，感受自己四肢的寒冷吧；如果我們還活著，讓我們?yōu)樽约旱氖虑楸济Π伞?
《閱讀》
只要在職業(yè)選擇方面稍微再用點心，也許所有人都會變成本質(zhì)上的學(xué)生和觀察者，因為人們當然會對同類的天性和命運感興趣。?
靜坐而能神游宇內(nèi)，此乃讀書之功效也。美酒誠可醉人，然書中奧義亦如瓊漿玉液，余曾飲而酩酊矣。
演說者在某個短暫的場合獲得靈感，向他面前的群眾發(fā)言，向能夠聽到他的人講話；但寫作者的生活環(huán)境較為穩(wěn)定，讓演說者逸興遄飛的事件和群眾只會令他分心，他的交談對象是人類中的智慧者與正直者，是所有年代能夠理解他的人。?
我們花了許多錢來治療身體的病痛，對精神的疾患卻不管不顧。
《聲音》
你是愿意當一個讀者，只是當一名學(xué)生呢，還是愿意成為觀察者？閱讀你的命運吧，看看眼前是什么境況，然后再走進未來。?
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渾然不覺時間之流逝。白天的來臨似乎是為了給我提供勞動的亮光；天亮了，哎呀，轉(zhuǎn)眼天又黑啦，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沒有完成。?
我這種行為在康科德鎮(zhèn)的同胞看來，無疑純屬游手好閑；但如果飛鳥和鮮花用它們的天平來衡量我，將找不到我身上有任何虧欠。人的路，要親自去走，這是千真萬確的。順其自然地過日子是非常安寧的，不應(yīng)背上懶惰的罵名。?
這些最尋常的物件在室外看上去比在室內(nèi)有趣多了。有只飛鳥棲息在旁邊的樹枝上，長生花在桌子底下生長，黑莓的藤蔓纏繞著桌腿；松果、栗實和草莓的葉子四處散落。這些植物仿佛就這樣變成了我們的家具，變成了書桌、椅子和床架——因為我們的家具原本也曾佇立在它們之間。?
空中充滿了無形的箭矢。每條道路都是命運之路，唯獨你自己的不是。既然如此，請繼續(xù)走你自己的路吧。?
生的缺陷根本是沒有指望得到修補的。坦白說，當了解某個人的真實性格以后，我自認為是不可能去改變它的，無論是讓它變得更好還是更壞。正如東方人曾經(jīng)說過的：“土狗的尾巴就算被加熱和壓扁，用繩子把它捆成一團，再這樣放上十二年，它依然會是原來的形狀。
《孤寂》
有時候，當我拿自己和別人比較，我得到的諸神的眷顧好像比他們要多，比我應(yīng)得的多得多；似乎我有證書和保單在他們手上，而我的同胞則沒有，所以我得到特別的指引和保護。與其說我在阿諛自己，倒不如說是諸神在奉承我。?
我們寄居的這個地球無非是太空中的一點。和浩茫無際、連我們的儀器都測量不出其直徑有多大的宇宙相比，在這個星球上居住的兩個人，哪怕隔得再遠，又能有多遠呢？我為什么要感到孤單？難道我們的星球不在銀河系里嗎？?
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兩個人的腿再怎么走，也無法讓兩顆心靠得更近。我們最想挨著什么住呢？對許多人來說，肯定不是火車站、郵政局、酒吧、大會堂、學(xué)校、雜貨店、燈塔山和五點區(qū)之類的，肯定不是這些最多人匯聚的地方，而是那亙古不變的生命之源，我們一切經(jīng)驗所由發(fā)端的源頭，就像垂柳總是生長在水邊，努力把它的根朝水源伸過去。
我既可以是溪流里的浮木，也可以是在空中俯視著它的帝釋天。我既可以因為看戲而感動，但我也可以對和我有重要關(guān)系的實際事件無動于衷。我只知道我自己是一個單獨的人，或者說是各種思維和情感登場的舞臺，并且察覺到我多少具有雙重人格，因為我能夠站在遠處觀察我自己，就像觀察別人那樣。無論我的體驗有多么真切，我總是意識到部分之我正在提出批評，那其實不是我的一部分，而是個旁觀者，體會不到我的感受，而是記錄著這種感受；那并不是我，正如那并不是你。當人生的大戲——可能是悲劇——落下帷幕，旁觀者將會自行離開。這旁觀者當然是虛構(gòu)的，完全是想象力的產(chǎn)物。這種雙重人格有時候很容易讓我們難以和別人做鄰居和朋友。?
我發(fā)現(xiàn)大部分時間獨處是很健康的。與人相處，即便是和最好的人，很快就會變得無聊和浪費時間。我熱愛孤單。我從未找到比孤寂更好的同伴。大體上來說，混跡于人群之間，總比在室內(nèi)獨處來得更加寂寞。思考著或者工作著的人無論在哪里都是寂寞的。衡量孤寂的標準，并不是一個人和其同類之間隔了多少英里。真正勤奮的學(xué)生，哪怕身處劍橋?qū)W院人滿為患的教室中，也必定如沙漠里的托缽僧般孤寂。?
我們每日三餐都見面，讓對方重新嘗嘗自己這塊老得發(fā)霉的奶酪。我們不得不遵守某套規(guī)則，美其名曰禮儀與禮貌，以便能夠忍受如此頻繁的會面，而不至于相互爭吵。我們在郵政局見面，在聚會上相遇，每晚在火爐前傾談；我們活得太擁擠，因襲彼此的生活方式，相互之間磕磕絆絆，我想我們因此而失去了彼此之間的尊重。對所有重要而熱誠的交往來說，次數(shù)再少也肯定是足夠的。?
上帝是孤單的，可是魔鬼呢，他就完全不孤單啦；他看見許許多多的伙伴，他的名字叫做群。我并不比草原上的毛蕊花或者蒲公英孤獨，也不比豆葉、酸模、馬蠅或者熊蜂孤獨。我不比磨坊溪、風向標、北極星、南風、四月的雨、一月融化冰雪的和煦或者新房子里的第一只蜘蛛更加孤獨。
《訪客》
如果我們想要享受那種無須言語的最親密的交情，那么我們非但必須保持沉默，我們的身體還必須保持足夠遠的距離，以免有可能聽到彼此的聲音。按照這個標準，言語其實只適合那些缺乏心靈交流的人；但人世間有許多我們要是大喊大叫便無法說出來的美好事物。
我在孤寂的大海中已經(jīng)航行了很遠，應(yīng)酬的江河雖然匯入這片汪洋，但能夠在我身邊積聚的，基本上都是最優(yōu)秀的沉淀物，這是很符合我個人的需要的。海浪也帶來了許多別的東西，向我證明世界上還有許多人們未曾涉足和開發(fā)的大陸。
客人中還有幾個不再年輕的年輕人，他們終于還是認為踏上前人走過的職業(yè)之路是最安全的。這些訪客普遍都不是很看好我在這里的生活。唉，這就是問題所在?。∧切┸浫鹾湍懶〉娜?，無論男女老少，想得最多的是生病、突發(fā)的事故和死亡；在他們看來，生活充滿了危險——其實如果你不去想，哪里有什么危險呢？?
《豆田》
徒手勞動固然令人精疲力竭，但大概總比無所事事好吧。這從來就是不容否認的美德，對學(xué)者來說自有一種古典的韻味。?
人們的性格往往只能模仿他們的父輩，父輩勇猛他們就勇猛，父輩怯懦他們就怯懦。這代人每年種植玉米和菜豆的方法，肯定跟幾百年前印第安人使用并傳授給最早那批殖民者的方法毫無二致，仿佛這是命中注定的。?
大多數(shù)人我根本是不見的，因為他們似乎沒有時間；他們忙著種豆。我們要與之交往的，不是那種在田里忙個不停，間或把鋤頭或者鐵鍬像蘑菇般插在地里，卻將其當作拐杖拄著休息的人；我們要結(jié)識的人，不僅能夠直立行走，還應(yīng)該像落地行走的飛燕。
由于人人皆有的貪婪和自私，再加上那種將土地視為財富或者是積累財富的主要手段的惡習(xí)，大地的風景遭到了破壞，耕耘也隨著我們墮落，農(nóng)夫過上了最凄慘的日子。他變成了大自然的掠奪者。?
《鎮(zhèn)區(qū)》
看到籬笆上有洞，我是不會猶豫的。我甚至習(xí)慣了闖入某些人家里，享受盛情的招待，了解最近有哪些重要的新聞，哪些風波剛剛平息，未來是炮火連天還是和平共處，這世界到底還能撐多久，然后就溜之乎也，沿著后門幾條偏僻的小路，再次遁逃到森林里。?
因為人在這世界上，只要閉上眼睛轉(zhuǎn)一次身就會迷路——時，我們才能領(lǐng)略大自然的廣袤和新奇。所以無論原本是在睡覺還是走神，每個人清醒過來之后都應(yīng)該了解自己所處的位置。只有到了迷路之后，換句話說，只有到了失去這個世界之后，我們才能開始找到我們自己，才能發(fā)現(xiàn)我們所處的位置，以及我們與萬事萬物的聯(lián)系是多么緊密。
一個人哪怕走得再遠，也無法擺脫各種骯臟社會制度的糾纏，世人總是要強迫他與他們同流合污。其實我要是強烈地抵制各種制度，憤怒欲狂地反抗這個社會，那么多少是會有些效果的；但我寧可社會憤怒欲狂地來反抗我，它才是感到絕望的一方。?
只要所有人都過著我當時那種樸素的生活，我堅信偷竊與搶劫將會絕跡。這些事情只會發(fā)生在有人富得流油有人食不果腹的社會里。
《湖泊》
從來沒有哪怕一顆越橘到過波士頓；盡管那里的三座山上長滿了越橘，但波士頓人并不知道越橘是什么。這種水果的美味和精華部分，以及它的白霜，都在運往市場的貨車上丟失了，它們變成了純粹的填腹之物。只要天地間還有永恒的正義，人們就無法將越橘完美無瑕地從鄉(xiāng)間的山丘運送到那里。?
湖泊是大地上最美麗、最生動的景物。它是大地的眼睛；凝望著湖水的人可以測量自身天性的深淺。沿岸瀕水而生的樹木是它的修長睫毛，而周圍郁郁蔥蔥的群山和懸崖則是它濃厚的眉毛。?
湖水就像已經(jīng)冷卻然而尚未凝固的玻璃溶液，里面的些許雜草就像玻璃里的氣泡般純凈而美麗。你往往還能觀察到更加平靜和幽深的水域，仿佛有張無形的蜘蛛網(wǎng)將它和其他水域隔開，或者是湖居的仙女在其周圍打下了柵欄。?
它是天水。它無需圍欄。許多民族來了又走，它依然純凈如初。它是石頭不能將其擊破的鏡子，它的水銀永遠不會消褪，它的花紋會得到大自然不斷的修補；它的表面永遠是光亮的，風暴和灰塵不能使其變得黯淡；任何不潔之物落到這面鏡子上都會沉沒，或者被太陽的刷子——這是光的擦拭布——撣走；呵在鏡面上的氣將不留痕跡，而它自身呵出的氣則高高升起，變成天空中的云朵，而且還會倒映在它的懷抱里。
在那些日子里，無所事事是最具吸引力和最有收獲的事業(yè)。我曾偷走了許多個早晨，就這樣浪擲了一天中最寶貴的時光；因為我當時很富裕，雖然沒有金錢，但擁有許多陽光燦爛的時辰和盛夏的日子，所以恣意地揮霍著它們；我并不后悔沒有把更多的時間浪費在工作坊或者教師的辦公桌上。
他們非但不親自到這里來洗澡或者喝水，反而正在考慮用管道將至少和恒河一樣神圣的湖水引到鎮(zhèn)上去給他們洗碗！他們居然想要扭動水龍頭或者拔掉塞子就能用上瓦爾登湖的水！那匹吼聲響徹全鎮(zhèn)的邪惡鐵馬已經(jīng)用四蹄攪渾了沸泉的水，破壞瓦爾登湖邊所有林木的也正是他；那匹特洛伊木馬，肚子里藏了上千個人，是唯利是圖的希臘人發(fā)明的！到哪里去找一個像摩爾·霍爾那樣的勇士，在深坑把他截住，將復(fù)仇的長矛刺進這個傲慢自大的瘟神的肋骨呢？?
我并不尊重他的勞動；他農(nóng)場里的每樣?xùn)|西都有價錢；只要有人買，他連風景和上帝都可以扛到市場去賣；其實金錢就是他的上帝；在他的農(nóng)場上，田地生長的不是莊稼，草原盛開的不是鮮花，樹木結(jié)出的不是果實，而全都是錢；他并不熱愛果實的美麗，果實對他來說只有變成錢才算是成熟了。?
《貝克爾農(nóng)場》
我曾經(jīng)非常湊巧，正好站在彩虹的拱腳處，那道彩虹填充了大氣的最底層，給周圍的青草和樹葉染上了顏色，又照得我心馳目眩，仿佛我正在看著的是五彩的水晶。彩虹的光芒宛如一個湖泊，剎那間我變成在其中暢泳的海豚。要是持續(xù)的時間更久，它大概也會給我的事業(yè)和生活染上顏色吧。?
因為我不用賣力勞動，所以不用拼命進食，在食物上的花費因而非常少；但由于需要茶葉、咖啡、黃油、牛奶和牛肉，他只好努力工作，這樣才能買得起那些東西；在拼命干活之后，他必須拼命吃東西，以便彌補消耗的體力——于是他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困境，其實這簡直算是絕境，因為他永遠得不到滿足，他的生命全浪費在那樁不合算的交易里了；可是他居然還認為到美國來是好事，在這里你每天都能享用茶葉、咖啡和肉。但真正的美國應(yīng)該是這樣的國家：在這里你有自由去追求一種無需這些東西也能過得很好的生活，政府不會想方設(shè)法強迫你擁護奴隸制，要求你為戰(zhàn)爭出錢出力，更不會讓你承擔各種多余的花銷，那些因這些玩意而產(chǎn)生的直接或者間接費用。?
如果大地上所有原野都處在荒蕪的狀態(tài)，如果那是人類開始拯救他們自己的結(jié)果，我會感到很高興的。人不需要學(xué)習(xí)歷史，也能知道什么對他自己的處境是最有益的。
趁著年輕，你要紀念你的造物主。盡管無憂無慮地在黎明醒來，踏上探險的征途。讓正午在其他湖畔找到你，讓黑夜隨處為你安個家。沒有比大地更寬廣的田野，沒有比漁獵更高貴的游戲。依照你的本性恣肆地生長吧，就像這些莎草和鳳尾蕨，它們絕對不會變成英國牧草。讓雷霆轟鳴吧，就算它毀壞農(nóng)夫的莊稼又如何？那并非它帶給你的口訊。當人們急忙奔向馬車和棚屋時，你就托庇于云朵吧。別讓謀生變成苦差事，而是讓它成為娛樂活動。盡情地享受大地吧，但別去占有它。世人往往缺少冒險精神和信仰，所以他們忙于買賣經(jīng)營，過著奴隸般的日子。?
《更高的法則》
我當時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也有發(fā)現(xiàn)，自己內(nèi)心有兩種本能：其一是想要過上崇高的生活，也就是所謂靈性的生活，這是大多數(shù)人都有的本能；其二是渴望體驗原始而野蠻的生活；對這兩種本能，我是一視同仁的。我既熱愛善良的人性，也熱愛野蠻的獸性。時至今日，我依然喜歡具備野性和冒險性的垂釣。有時候我喜歡過著低級的生活，像野獸般去過日子。
因為我記得打獵是我受過最好的教育，讓他們成為獵人吧，盡管起初他們只能是玩玩而已，最后未必能夠成為厲害的獵人，這樣他們將來反而不會在這片或者其他曠野上濫殺無辜，不會以同類為漁獵的對象。
度過不懂思考的童年之后，沒有人會殘忍地殺害任何動物，因為動物和他一樣，也有生存的權(quán)利。野兔陷入絕境時，哭起來特別像小孩。我要提醒各位當母親的，我的惻隱之心，是不僅限于以人類為對象的。
要是沒有釣上一長串魚，他們通常會覺得自己很倒霉，或者白白浪費了時間，盡管他們本來有機會在釣魚的同時欣賞瓦爾登湖的美景。他們也許得去垂釣上千次，浮躁的心才能夠沉靜下來，才能想清楚他們的人生目標到底是什么；但是這當然是需要花很長時間才能想清楚的。?
立法機構(gòu)也很少關(guān)心瓦爾登湖，主要是規(guī)定湖里頂多能放進多少個魚鉤；但那些立法的人并不知道，最好的魚鉤是以法律為餌、以湖本身為魚的。因而，哪怕是在文明社會，心智尚處于胚胎期的成年人要當過獵人才能真正地成熟。?
要準備和烹調(diào)簡單清潔、還對精神生活無害的餐食，那是很困難的事情；但我認為我們在喂飽身體的同時，也應(yīng)該喂飽精神；它們應(yīng)該在同一張餐桌旁邊坐下。
我很高興自己多年以來只喝白水，因為和吸食鴉片者的天堂相比，我更熱愛自然的蒼穹。我愿意努力永遠保持清醒；令人迷醉的東西有無窮多種。我認為白水是唯一適合智者的飲料，酒并非高貴的液體；一杯咖啡能夠沖走清晨的希望，一杯熱茶可以破壞夜晚的美夢！
?我們在生活中的每件事情都與道德息息相關(guān)。善和惡時刻都在交戰(zhàn)。善是唯一常勝不敗的大軍。在傳遍全世界的豎琴樂曲中，正是對善的頌揚讓我們感到振奮。那豎琴是宇宙保險公司的上門推銷員，向我們介紹它的法則，我們需要支付的保險費，無非就是點滴的善事而已。雖然年輕人最終將變得無所謂，但宇宙的法則不會改變，永遠與那些最敏感的人同在。
對學(xué)生來說，墮落就是思考的懶惰。污穢者往往是懶人，他坐在爐邊烤火，趴在地上曬太陽，還沒覺得累就要休息。如果你想要躲避污穢和所有的罪行，那么熱忱地勞動吧，哪怕你的工作是打掃馬廄。本性是很難征服的，但你必須征服它。?
《野生的鄰居》
這真是一場漂亮的棋局，平滑的湖面充當了棋盤，對弈的是一個人和一只潛鳥。突然間，對手的棋子消失在棋盤之下，現(xiàn)在你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把你的棋子擺在離他下次出現(xiàn)最近的地方。?
《室內(nèi)的取暖》
我們在會客室里所用的語言似乎喪失了全部的活力，徹底淪落為毫無意義的廢話；這種語言的符號已經(jīng)遠離我們的生活，就連隱喻和比擬都需要繞很遠的路，就像我們吃的菜肴那樣，需要通過傳送帶和愚蠢的服務(wù)員送過來；換句話說，會客室離廚房和作坊太遠。
?《原先的居民和冬天的訪客》
我們就這樣急奔向前，如同真正的理想主義者，完全忽略了耳聞目睹的證據(jù)，在那條路上拐過彎之后，我們聽見噼里啪啦的聲音，切切實實地感受到墻那邊的炙熱，這才恍然大悟：哎呀，原來著火的地方是這里！
那些黝黑的孩子壓根就沒想到，只有兩個芽眼的枝條，被他們插在屋子陰影下的地里，再經(jīng)過每日澆水，竟然能夠落地生根，活得比他們和在后面提供庇護的房屋本身還要長久，比大人的院落和果園還要長壽，在他們長大成人、與世長辭半個世紀以后，還能向孤獨的漫步者訴說著他們的故事，而且花朵依然那么燦爛，氣味依然那么芳香，好像第一個春天那樣。我贊嘆這些依舊溫柔、高雅、歡樂和明艷的丁香。?
《冬天的動物》
曾經(jīng)有只麻雀，當我在鎮(zhèn)上的花園鋤草時，在我的肩膀上棲息了片刻，當時我覺得我的肩上無論佩戴什么勛章，都不如扛著那只小鳥來得光榮。松鼠后來也和我變得很熟，有時為了抄近路，他們會從我的鞋子爬過。?
《冬天的湖》
鋪滿細沙的湖底依然是夏天的模樣；那里宛如琥珀色的黃昏天空，總是給人寧靜肅穆的感覺，和湖里居民冷淡安詳?shù)臍赓|(zhì)相得益彰。原來除了頭頂，我們腳下也有天空。?
要是所有的湖泊都很淺呢？是不是意味著人們的精神也很淺?。啃液眠@個湖既很深又純凈，這是一個象征。只要有人相信某些深奧的道理，就會有些湖泊被認為是深不可測的。?
它是一種平均律。這種劃兩條線的方法不僅能夠指導(dǎo)我們認識太陽，還能夠指導(dǎo)我們認識人心；我們可以把一個人在日常生活中的表現(xiàn)和遇到的事情當成湖泊，弄清楚他的湖灣和入水口，畫出這個湖泊長度最大的線和寬度最大的線，這兩根線交叉的地方就是其性格的最高點或者最深處。
毋庸諱言，我們的航海技術(shù)非常糟糕，所以我們的思想大多數(shù)時候沿著沒有港口的海岸隨波逐流，只在某些詩意港灣的附近流連，或者直奔公共的港口而去，駛?cè)肟菰锏目茖W(xué)碼頭，可是那里只會讓我們的各種想法變得媚俗阿世，并沒有自然的潛流來使它們矯然不群。?
《春天》
有些冰塊在富里施湖的冰庫存放了五年之久，卻依然完好如初。為什么水在桶里很快就會發(fā)臭，但結(jié)成冰就能永遠保持甘美呢？大家常說這就是情感和理智的區(qū)別。?
誰想得到一個如此巨大、冰冷和厚皮的家伙，居然是如此地敏感呢？然而它自有它的規(guī)律，應(yīng)該轟鳴的時候，肯定是會轟鳴的，正如花兒到了春天自然會綻放。大地是活著的，并且長滿了乳突。哪怕是再大的湖泊，它對氣候變化的敏感程度，就像是溫度計里面的水銀柱。?
這個地球不斷地超越和改變自身，在它的軌道上長出了翅膀。哪怕是冰，起初也是精致的透明葉子，仿佛它曾流入水生植物的葉子在波平如鏡的水面上印出的模具。整棵樹本身也無非是一片葉子，河流是更大的葉子，它的葉肉便是夾在其間的大地，而城鎮(zhèn)與都市則是葉柄和樹枝連接處上的蟲卵。 （評：確實都很像葉子呀，冰晶的形成、樹的枝干、河流的延展，都很像葉脈。作者認為城鎮(zhèn)只是在土地與土地之間的連接處寄生的產(chǎn)物。）
或許我們可以把在河水中沉淀的硅質(zhì)視為骨骼系統(tǒng)，而更精細的泥土和有機物則是肌肉或者細胞組織。人不就是一堆柔軟的黏土嗎？人類的指尖不過是凝結(jié)的水滴。手指和腳趾是流瀉到極限的身體流質(zhì)。
大地不僅僅是已死歷史的殘卷，像圖書的冊頁那樣層層疊疊，主要有待地理學(xué)家和考古學(xué)家去研究，它還是活著的詩歌，宛如樹葉，先于花朵和果實而存在；它并非已成化石的地球，而是生機勃勃的地球；和它偉大的內(nèi)在生命相比，所有動物和植物的生命不過是寄人籬下的生命。它分娩時的陣痛能夠?qū)⑽覀兊臍埡膲災(zāi)估锓鰜怼?
春天的第一只麻雀來啦！一年就這樣在萬象更新中啟幕！藍鴝、歌帶鹀和紅翅黑鸝發(fā)出銀鈴般的微弱啼唱，響徹了部分裸露著的潮濕原野，仿佛最后的冬雪叮叮咚咚地飄落！在這樣的時刻，所謂歷史、紀年、傳統(tǒng)以及一切的啟示錄，又算得了什么呢？?
氣候從風雪酷寒轉(zhuǎn)為寧靜和煦，日子從黑暗慵懶變?yōu)槊髁粱钴S，這對萬物來說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大轉(zhuǎn)變。這種轉(zhuǎn)變到最后似乎是瞬間完成的。
青草因為一陣細雨而變綠很多。我們對未來的憧憬，也會因為有了更高尚的想法而變得光明。其實幸福的人應(yīng)該永遠生活在此刻，好好利用每件落到我們身上的瑣事，就像青草坦然接受每顆落在它身上的最細小的露珠那樣，別把時間用于挽回從前失去的機會，并美其名曰承擔責任。?
若是能在寧靜而有益的清晨之氣中，回想每日所做善事，培養(yǎng)對美德的熱愛和對邪惡的憎恨，那么人心里原始的獸性，就會像森林里被砍掉的新芽那樣，不會茁壯成長。
它不像蝴蝶那樣翩翩起舞，不像體型更大的老鷹那樣直沖霄漢，而是懷著驕傲的信心在空中玩耍；它反復(fù)地在奇怪的笑聲中升起，重復(fù)著它那自由而優(yōu)美的墜落，宛如鳶鳥般不停地翻滾而下，然后又從容地高高飛起，仿佛它從來不降落在大地上。它獨自在那里玩樂，好像在宇宙里沒有伴侶，也不需要伴侶，只需要清晨和天空來供它玩耍。它并不孤獨，反倒讓下方的整個大地變得孤獨。?
若非周圍有未經(jīng)探索的森林和草原，我們鎮(zhèn)上的生活將會索然無味。我們需要曠野這劑良藥。
我喜歡看到大自然存在著各種各樣的生命，數(shù)量和種類多得它們可以自相蠶食；柔弱的生靈很容易被壓成一團肉醬——比如說被鷺鳥吞食的蝌蚪，或者在馬路上被壓扁的烏龜和蟾蜍；有時候血肉會像雨點般飛濺！我們必須明白，說到這種事情，誰也沒有責任。明智的人會覺得雙方都是清白無辜的。毒藥未必有毒，創(chuàng)傷也未必致命。同情是非常經(jīng)不起推敲的。它必須是轉(zhuǎn)瞬即逝的。它的各種訴求不可能被類型化。?
《結(jié)語》
然而我們總是以為，若是將我們的農(nóng)場的籬笆拆掉，壘上石墻，我們的生活便自此有了邊界，我們的命運也已經(jīng)注定。假如選擇當鎮(zhèn)務(wù)理事，這個夏天你確實無法前往篝火之地；但業(yè)火之地你還是可以去的。宇宙比我們看到的大得多。?
將目光轉(zhuǎn)向內(nèi)部吧，你將會發(fā)現(xiàn) 你的精神世界有數(shù)以千計的區(qū)域 尚未被發(fā)現(xiàn)。去游覽這些區(qū)域吧， 要成為精通內(nèi)在宇宙情況的專家。
人們發(fā)明保存肉的方法，難道只是為了保存肉嗎？不，去成為哥倫布吧，發(fā)現(xiàn)你內(nèi)心的新大陸和新世界，找到新的海峽，不是貿(mào)易的海峽，而是思想的海峽。?
然而有些人明明毫不尊重自己，卻表現(xiàn)得很愛國，撿起芝麻丟了西瓜。他們熱愛可以供他們造墳的土地，卻對那使他們的泥身充滿生氣的靈魂毫不關(guān)心。?
但人生的目標并非讓自己持有這種敵視社會的態(tài)度，而是始終能夠做他自己，遵從自己的原則，無論這種遵從讓他對社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態(tài)度，如果有幸遇到一個正義的政府，他是不會產(chǎn)生敵視態(tài)度的。?
大地的表面是柔軟的，人類的腳能夠踩得它陷進去；精神經(jīng)過的道路也是如此。所以世上的道路肯定是非常破爛和塵土飛揚的，傳統(tǒng)和習(xí)俗的車轍也肯定是很深的！
他越是讓生活變得簡單，宇宙的法則就越顯得沒那么復(fù)雜，到時孤獨將不再是孤獨，貧窮將不再是貧窮，而軟弱也不再是軟弱。如果你在空中修建了幾座樓閣，你的心血未必會白費；那就是它們應(yīng)該在的地方?，F(xiàn)在請把基礎(chǔ)擺到它們下面去。
有些英國人和美國人很荒唐，竟然要求你必須說他們能理解的話?？上o論是人還是毒菌，其成長都不是他們能理解的。好像那是很重要的事情，除了他們沒有別的人會來理解你。好像大自然只支持一種理解能力，養(yǎng)活了四足動物就養(yǎng)不活禽鳥，養(yǎng)活了會爬的東西就養(yǎng)不活會飛的東西 。
好像只有愚蠢是最安全的。我惟恐自己的措辭行文不夠逾規(guī)越矩，無法超越日常經(jīng)驗的狹窄邊界，不足以傳達我所堅信的真相。逾規(guī)越矩！那要看你的規(guī)矩有多寬。隨季節(jié)遷徙的水牛到其他緯度去尋找新的草原，和正在擠奶時踢翻木桶、跳過牛欄的籬笆去追小牛的奶牛比起來，并不更加逾規(guī)越矩。我想要無拘無束地說話；就像清醒的人與其他同樣清醒的人說話那樣；因為我堅定地相信，要為表達真相奠定基礎(chǔ)，再怎樣舌燦蓮花也是不夠的。?
我們何以總是自甘墮落地相信最愚蠢的言論，并美其名曰常識？常識其實是沉睡者的意識，他們通過打鼾來表達。
你看英國拼命地治療土豆腐爛，其實倒不如努力去治療大腦腐爛，這可是流行更廣、為害更大的病患。
我們?yōu)槭裁慈绱思庇诔晒?，從事如此無聊的事業(yè)？假如有個人落在其同伴的后面，或許是因為他聽到了不同的鼓聲。讓他追隨他聽到的音樂而去吧，不管那是什么樣的音樂，也不管那有多遙遠。他的成長速度是否應(yīng)該像楓樹或者蘋果樹那樣快，這是毫不重要的問題。他應(yīng)該將春天變成夏天嗎？如果適合我們的環(huán)境尚未出現(xiàn)，我們又能用什么來取代它呢？我們可別在虛造的環(huán)境里翻了船。我們是否有必要在頭頂搭起一面藍色玻璃，把它當作天空，等到搭好以后，再來假裝它并不存在，依然仰望著那高曠得多的真實蒼穹？?
他終于明白，對他和他的作品而言，先前的時間流逝不過是幻象，這整個過程是在電光石火中完成的，就像一顆火星從梵天的大腦跳出來，落在凡人的大腦里，并點燃了這個大腦的火絨。材料是純粹的，他的手藝是純粹的，做出來的作品怎么可能不美妙呢？
與其用花言巧語去美化事物，倒不如說出事物的真相。真相本身已經(jīng)足夠美麗。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我們并沒有處于正確的地方，而是出現(xiàn)在錯誤的位置。由于天性的缺點，我們虛構(gòu)了一種情況，把自己放進那情況里，于是同時存在著兩種情況，想要走出來就加倍地難。在理智的時候，我們只關(guān)注事實，只關(guān)注那種真實的情況。要說你必須說的話，別說你應(yīng)該說的話。真相總比托辭好。?
好好地栽培貧窮吧，把它當成是花園里的草藥，當成是鼠尾草。別費很多心思去獲得新東西，無論是衣服還是朋友。去找舊東西吧，回去找它們。事物不會改變，變的是我們。請賣掉你的衣服，保留你的思想。上帝將會知道你并不想要社交。假如讓我像蜘蛛那樣，整天待在閣樓的角落里，只要還能思考，世界對我來說就還是那么寬闊。
別如此迫切地謀求發(fā)展，別讓自己受到許多外界因素擺布，那本來是供你玩弄的；那完全是在浪擲光陰。窮困就像黑暗，襯托出天上的光芒。貧窮和卑賤在我們身邊聚集，“看啊！這拓寬了我們的眼界”。常常有人提醒我們，就算得到克洛伊斯的財富，我們的人生目標必須和原來保持一致，我們的生活方式也不能有太大的改變。?
我喜歡去掂量、去摸索、去接近那些讓我產(chǎn)生最強烈和最正確的興趣的東西；我不會通過抬起秤桿來讓它變得沒那么重；我不會杜撰一種說法，只會正視現(xiàn)實；我只會踏上我有能力去走的道路，在那條道路上，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我前行。?
別給我愛，也別給我錢，更別給我名，給我真相吧。我坐餐桌旁邊，桌上擺滿了豐盛的酒菜，在座的客人也很多，可惜誠懇和真相卻是欠奉；離開這冷淡的宴席之后，我感到饑腸轆轆。?
關(guān)于我們生活的這個星球，我們只認識了它的肌膚。大多數(shù)人既不曾深入到地下六英尺深之處，也不曾跳得那么高。我們不知道我們身在何處。此外，我們有大半時間是昏睡著的。然而我們卻自以為很聰明，在表面上建立起秩序。我們果真是深沉的思想家，果真是有抱負的大人物！?
正因為他們不明白，所以早晨只是時間的流逝，而不是真正的破曉。導(dǎo)致我們閉上雙眼的陽光，對我們來說就是黑暗。只有在我們醒著時，天才是真正的破曉。日出未必意味著光明。太陽也無非是一顆晨星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