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鄭成燦低著頭, 手掌放在方螢腰間, 動也不敢動。

　　連嘴唇也只是碰著她的, 過了好久，才敢輕輕地用一點兒力。

　　心臟從來沒像這樣過，又漲又疼，又沉重又輕盈。

　　親過一會兒, 又把她抱在懷里，誰也不說話, 只有呼吸聲。

　　方螢聽著他的心跳, 整個人好像明明上一刻還沉在黑冷的水中，下一刻就被跑向月色溫柔的夜空。

　　輕飄飄的，有一點找不到實感。

　　“鄭成燦?！?/p>

　　“嗯?！?/p>

　　“……你喜歡我嗎？”

　　“我喜歡你?！?/p>

　　這個時候的這句話，跟他前幾次說的都不一樣了。

　　方螢?zāi)槧C得發(fā)疼, 頭埋在他胸前，把他腰間兩側(cè)的T恤用力地攥在手里。腳底有些發(fā)軟, 站不住一樣。

　　很久, 鄭成燦低聲說：“我們一起睡好不好？”

　　方螢還沒把這句話反應(yīng)過來, 鄭成燦又忙說：“我……我什么也不會做……”

　　耳朵里鼓噪著，片刻以后, 方螢才聽見自己輕輕地“嗯”了一聲。

　　兩個人像是幼兒園的小朋友, 傻愣愣地爬(up)(bed)。

　　方螢：“……??！”

　　鄭成燦慌張：“怎么了？！”

　　“……詞典，硌著我了。” 把詞典摸起來，“嘭”一下扔去了地板上。

　　起初是直愣愣地仰躺著，沉默很久之后, 鄭成燦低聲喊了一聲“阿螢”，然后翻個身，兩個人，借著朦朧的室外光源，面對面地凝視對方。

　　好像沒有想象中那樣尷尬。

　　鄭成燦伸出手，碰了碰她臉頰，把她落在臉頰上的發(fā)絲往耳后一捋，“……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不然呢？”方螢翻個白眼，轉(zhuǎn)而又說，“……不過我不怪你，這樣的事，換成我也會要花好長時間才敢告訴你?！?/p>

　　“……不是不敢告訴你過去的事，而是……”

　　沒法說出自己“性無能”。

　　方螢哈哈大笑。

　　然后，在同一時刻，兩個人想起來兩小時前，方螢赤.身.裸.體的那個場景。

　　方螢“哈”不出來了。

　　鄭成燦也沉默了。

　　一陣漫長的寂靜之后，方螢眼一閉，豁出去了：“……反正遲早是要給你看的。”

　　鄭成燦：“……”

　　他感覺自己從進(jìn)屋親了方螢開始，一直就沒軟下去過的小兄弟，越發(fā)硬得難受。

　　方螢紅著臉，又說：“……你是不是想得太遠(yuǎn)了？”

　　“不遠(yuǎn)，”鄭成燦微微往后挪了一下，“承諾又不是說著玩的?！?/p>

　　“什么承諾？我怎么不記得？”

　　“……我還沒說。”

　　方螢：“……”

　　鄭成燦：“……在心里說過了?！?/p>

　　方螢踢了他一腳，“我又不會讀心術(shù)！”

　　鄭成燦笑了一聲，“……挺膩歪的話，不說了?！?/p>

　　“說嘛，我就喜歡膩歪的。”

　　鄭成燦沉默片刻，斟酌著，“……不只是一起離開墨城，我想一直陪著你……”

　　方螢猛搓了一下手臂，“好膩歪啊！”

　　鄭成燦：“……”

　　再怎么讓著方螢，鄭成燦也是有脾氣的，“還有更膩歪的，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

　　方螢哈哈笑，“好好好，你說?！?/p>

　　鄭成燦品了一下，膩歪得自己也說不口，“……還是不說了?！?/p>

　　方螢：“……你好煩??！”又踢了他一腳。

　　鄭成燦：“……你再踢我要掉下去了?！?/p>

　　“哦，”方螢趕緊往里面挪了挪，“你進(jìn)來?！?/p>

　　鄭成燦想歪了。

　　臉燙到脖子根，過了好半會兒，才“嗯”了一聲，往里挪了挪。

　　有時候記性太好，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小電影里的那些什么“雅蠛蝶”“氣蘑雞”的臺詞，他現(xiàn)在還記得一清二楚。

　　有整整三個月時間，兩個人沒有好好說過話了?，F(xiàn)在前嫌盡釋，就是沒完沒了的“翻舊賬”。

　　“你成績退步了。”

　　“誰讓你不輔導(dǎo)我的?！?/p>

　　“為我學(xué)的？”

　　方螢瞪他，“當(dāng)然是為你學(xué)的?！?/p>

　　鄭成燦：“……我錯了?！?/p>

　　方螢伸手戳一戳他肩膀，“還有，你跟顧雨羅整天搞七搞八?！?/p>

　　“我什么時候跟顧雨羅搞七搞八了？我看梁堰秋還每天來找你，你們?nèi)バ≠u部……”

　　“去小賣部怎么了？我容易餓，你又不是不知道……”方螢不服氣，既不服氣又委屈，“你還背過顧雨羅，你都沒背過我……”

　　“是體育老師讓我背的……”

　　“你都沒背過我?！?/p>

　　“我現(xiàn)在背，行嗎？”

　　“晚了?！?/p>

　　“……那你說怎么辦？”

　　方螢想了想，似乎確已沒辦法補救了，很不高興地哼了一聲，又踢了鄭成燦一腳。

　　兩個人，就顛三倒四地聊著，到最后，方螢想起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鄭成燦思索片刻，“……不記得了。”

　　等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心里跟她過完了一輩子。

　　聊到不知道時間，也不想去知道時間。

　　到后來，方螢困得直打呵欠，說這話，后半截就突然沒聲了。

　　鄭成燦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去浴室把花灑打開。水溫很涼，然而澆了半天，還是挺直的狀態(tài)。

　　他關(guān)了水，在馬桶蓋上坐下。

　　帶著一點負(fù)罪感的，去想象方螢的臉，還有會在他記憶中銘刻一生的，月光下的一瞥。

　　處理完之后，他沖了個澡，重新穿上衣服。

　　記得丁雨蓮明天要回家，便去臥室把手機拿過來，定了一個極早的鬧鐘，回方螢房間里，又輕手輕腳地爬(up)(bed)。

　　方螢翻個身，嘟噥，“……成燦。”

　　“嗯?！编嵆蔂N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環(huán)住她的腰，只是片刻，困意重重襲來。

　　·

　　早上鬧鐘只響了第一聲，鄭成燦就趕緊掐斷爬起床，把落在地上的詞典拾起來放回桌上，瞧見方螢的物理試卷了，提起筆在上面寫了兩行字，順手把明明是用來打草稿的物理試卷塞進(jìn)了詞典里。

　　上午十點，丁雨蓮回來了。

　　回來一看，方螢還在睡覺，直接過去掀被子。

　　方螢緊抱著薄被嘟囔，“……成燦，不要鬧?！?/p>

　　丁雨蓮嚇傻了。

　　她沒叫醒方螢，把門掩上，出去買菜。

　　方螢睡到中午才醒，洗臉?biāo)⒀乐缶椭苯映燥埩恕?/p>

　　飯桌上，她瞧見荷蘭豆青青綠綠的，十分自然地給鄭成燦夾了一筷子，“你下午干什么？”

　　“寫作業(yè)?！?/p>

　　“那我也寫作業(yè)。”

　　丁雨蓮默默地吃飯，觀察兩人。

　　一整天，兩個小東西都小動作不斷，晚飯前洗手的時候，非要像以前那樣擠來擠去；兩個人寫了一會兒，去陽臺上休息的時候，說笑著，方螢就會突然抬腳輕輕地踢一腳鄭成燦，鄭成燦也不惱；再有就是，兩個人視線偶爾對上，又會極不自然地別開。

　　氣氛又尷尬又曖昧。

　　丁雨蓮暗暗嘆氣，怎么才回蕎花巷一晚上，就回出毛病來了？

　　晚上，趁著方螢洗澡的時候，丁雨蓮把鄭成燦喊去陽臺。

　　一米七八，快要上一米八的大男孩兒，比她還要高一個頭。

　　“阿姨，什么事？”

　　丁雨蓮?fù)堇锟匆谎?，抬頭凝視鄭成燦，語氣沉重：“成燦，你和阿姨說實話，你昨天晚上……和螢螢有沒有……”

　　鄭成燦一愣，沒想到丁雨蓮會這么敏銳，忙說：“……阿姨，絕對沒有，我不會對螢螢做這么不負(fù)責(zé)的事?！?/p>

　　丁雨蓮松一口氣，瞅他一眼，又問：“喜歡螢螢？”

　　鄭成燦坦蕩承認(rèn)，“嗯?！?/p>

　　“我不是古板的人，我也很了解你的性格和為人。成燦，我就一個要求……”丁雨蓮嘆聲氣，“成燦，你知道螢螢小時候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她一直在保護我，跟人齜牙咧嘴。我那個時候被打怕了，什么也管不上……我們得謝謝你，還有你外公外婆，如果沒有你們……”

　　“阿姨，別這么說，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p>

　　丁雨蓮鼻酸眼熱，“我給不了螢螢什么，就想她平安快樂，她過了太多的苦日子……成燦，你要是喜歡她，一定珍惜她。我沒別的要求，就是你們現(xiàn)在還小，凡事把握分寸，學(xué)習(xí)為重?！?/p>

　　鄭成燦鄭重點頭。

　　“你們都是懂事的孩子，多的話不說了。螢螢性格鬧，你看著她一些?！?/p>

　　“阿姨，”鄭成燦脊背挺得筆直，“我是想跟螢螢過一輩子的，不是鬧著玩。所以您說的，我都明白。”

　　少年尚且稚嫩的臉上，卻已然有著讓人不得不信服的誠懇與真摯。

　　丁雨蓮點點頭，“螢螢就交給你了?！?/p>

　　方螢洗完澡，拉開門一看，鄭成燦和丁雨蓮站在陽臺上。

　　“媽！成燦！你們講什么悄悄話呢？”

　　丁雨蓮抬頭看來一眼，推開陽臺門，“說你物理成績下降快，怎么給你突擊補救一下，都要月考了，一點不著急。”

　　方螢哀嚎一聲，“我知道了！”

　　鄭成燦回屋拿衣服，方螢回屋擦頭發(fā)，整理書包。

　　她看到了被夾在詞典里的，昨天隨意掏出來的那套物理題，抽出來一看，鄭成燦不知道什么在上面寫了一行字：這么簡單的題還要問，笨。

　　方螢：“……你才笨！”

　　目光往下瞟，才發(fā)現(xiàn)后面還要一行小小的，湊近了才能勉強看清楚的：笨我也喜歡。

　　心里有點癢，又有點甜。

　　方螢抿嘴笑一笑，聽著水聲，等浴室門開的時候，擠進(jìn)門里。

　　“……我媽跟你說什么了？”

　　“說你物理成績下降很快……”

　　“好煩，你們串通一氣！”

　　鄭成燦笑了笑，往廚房里瞥一眼，丁雨蓮還在忙碌。

　　身影將背后的光線一擋，將她后腦勺一按，飛快地低下頭去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