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為外國中篇小說《零和博弈》連載完結(jié)章！

外星飛船降臨地球，指定人類的外交代表在中國西南與外星人代表匯合。7名來自世界各地，代表了不同文化、背景和民意的人類，在苗寨展開了神奇的交流之旅……

本文收錄于未來局出品科幻選集“華夏科幻系列”《琥珀中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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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和博弈（上）

零和博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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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L.X.貝克特是一位加拿大科幻作家、編輯。她創(chuàng)作的中篇科幻小說《冰雨或墜》獲2019年斯特金獎提名。她用另一筆名A.M.德拉莫妮卡創(chuàng)作奇幻小說，其中長篇小說《靛藍之春》曾獲加拿大旭日獎，長篇小說《無國度的女兒》獲得2016年加拿大極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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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和博弈（下）

Zero Sum

全文約11400字，預計閱讀時間22分鐘

作者 | L.X.貝克特

譯者 | 秦鵬

校對 | 李鳳陽、孫薇

外星人把觸角向外張開，于是它們直接從他的頭上支棱起來：“演示一下?！?/p>

伊什一歪身子，進入了古董手機的拍攝區(qū)。運動探測器捕捉到了他：整個平板屏幕上全是他的臉。

他說了個英語單詞cheese（奶酪），快門響了。其他人也都照做，魯?shù)屡旁谧詈?。鮑吉莉亞解釋了西方詞語“奶酪”能夠觸發(fā)拍照，并告訴了他中文哪個詞具有同樣作用。

“該拍集體照了！” 伊什引導盧西在另一部相機的鏡頭前就位，這是一個將游客們框在以河流為背景的景觀里的機位?！皬埱镌?，往里面擠一下。向殿下展示一下怎么做。"

她照做了，把她的肩胛骨貼在他的左手上。與此同時，伊什用右手把他的左手滑到了盧西的屁股上。

幾乎看不見的金色眉毛揚了起來。

鏡頭外的身體語言信息是少數(shù)幾種不會被列入記錄的對話方式之一。將你的基層配置成毯子，閉上眼睛，調(diào)暗燈光，你就可以在某人的皮膚上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擊信息。

此時此刻，當大家都在相機前面爭位置的時候，伊什用摩爾斯電碼在其他人身上敲道：“堅持等待薩昂維？是/否?！?/p>

手機的快門發(fā)出咔嚓聲。

張秋月打手語：贊成。我們需要薩昂維。

盧西的手放在了伊什的手上，輕敲他的回答：“魯?shù)?。對你感興趣?！?/p>

他的嘴干了。

“大家不要老圍繞著我說事?！彼f，“大家聚起來。說cheese！”

快門響了。

“輪到我了嗎？” 魯?shù)伦隽藗€手勢，架勢看上去是在要求伊什和他一起。張秋月和張培智走到一邊騰出空間。伊什向左移動，但是手仍然死命地按在盧西的屁股上。

“為什么是我？”他用摩爾斯電碼問道。

他們曾經(jīng)毫不含糊地告訴佩爾人，地球政府不承認王室成員。魯?shù)聟s幾乎是跺著腳堅持，如果接觸小組中沒有世襲統(tǒng)治者，那么誰都沒有資格會見他。

伊什的脈搏在飛速加快。

商量好了，這只是個形式，他們承諾說沒關系，我是醫(yī)生，不是——

外星人在他旁邊一邊擺姿勢一邊說: “請不要摸來摸去。”

“嘗試之前不要急著否定?！?盧斯喃喃道。

站在這么近的地方，伊什可以感受到魯?shù)隆つw上？——的紋路和褶皺。他本能地試圖看清楚外星人脖子底部的一條皺紋，感覺眼睛都快累瞎了。

鮑吉莉亞舉起無人機，手動擺弄相機的方向好再拍一張照片?！坝鴩踝苑Q時用‘朕’，這個習慣你了解嗎，伊閃？”

“Hai。Yes。Oui。”這是分別用日語、英語、法語說的“是的”，顯然這還不足以搞砸魯?shù)碌姆g器。

“這個代詞也挺適合你?！?/p>

“因為……語言學方面的原因？”

“Hai。Yes。Oui?！薄?/p>

伊什為他的 Whooz個人資料排上了一個編輯請求，等待重新上線之后執(zhí)行。把代詞改成王室專用形式。眼下這個節(jié)骨眼，就算是一根有知覺的燈柱提出的建議，他也愿意接受。如果薩昂維不喜歡，她可以在以后對他提出公開批評。

薩昂維是被人故意切斷與團隊聯(lián)系的嗎？她才是專家，職業(yè)政治家。

你認為他們不能給某個人發(fā)私信——真正地發(fā)送秘密信息嗎？也許他們要求她甩掉我和青春期前事務部呢。

妄想狂。薩昂維反正會這樣說。

她曾試圖讓盧西跟她一起留在上面。

“殿下，關于這個劇院，我們有這樣的故事！”鮑吉莉亞先用中文說了一遍，又用英文說了一遍。

“說cheese。”伊什插言道。

“Cheess?！濒?shù)抡f。

相機快門響了一次、兩次、三次。鮑吉莉亞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劇院的歷史，講鬼故事，語言切換流暢自如，還使用了大量的手勢表情符號。

讓團隊重新聚攏到一起。伊什開始考慮如何道歉。天哪，已經(jīng)這個時候了嗎？對不起，我們必須得走了。

地球主腦重新上線了，霎時間所有的數(shù)據(jù)都回來了。伊什的增強視野中出現(xiàn)了標簽：可以選擇播放所有被丟棄在地板上的電影膠片，也可以訪問 iPhone上安裝的復古應用程序。劇院提供了一個虛擬場景，你可以在里面體驗電影放映員的生活。還有一個應用程序內(nèi)購選項，用來完全以虛擬現(xiàn)實方式再現(xiàn)鮑吉莉亞講的鬼故事。

“根據(jù)優(yōu)先級排序頻道?！币潦矊χ终f。他得到的是哈希，而不是薩昂維的虛像。

哈希，及其千百萬關注者，共同見證了人類第一次看到魯?shù)碌臅r刻。

“也許你們能遷就我一下，僅僅使用我曾那么努力練習的英語進行這場談話。”魯?shù)抡f，“既然你們自己的常駐翻譯似乎又上線了。"

“它神奇地消失了，”盧西諷刺地說，“現(xiàn)在它又神奇地回來了。”

“我的武器官需要再次確保你們的技術領域是真正安全的?！?/p>

武器官。說得就跟這不是威脅似的。

“我以為你們有通用翻譯器呢?！?這是佩爾人用來引誘人類參與會面的技術創(chuàng)新之一。

“我們沒有預料到它必須同時處理三種語言和語境的融合——你們的語言是這么說的吧？”

“太他媽棒了，”哈希低語道，“看看他們！跟他們握個手，可能也算不上手?！?/p>

伊什沒理會?！罢f到意想不到的發(fā)展，朕希望到山上重新集合，這樣薩昂維·阿嘉沃爾也將與會。"

??！他用 “朕”來做主語，顯得自己位高權(quán)重，似乎他已經(jīng)進入了國王這一角色……。他送了鮑吉莉亞一句感謝之語。

“你現(xiàn)在不能逃避！”哈希鬧起了意見，“你在和一個真正的蟲眼怪物面對面呢！”

“不要讓朕切斷你的聲音，老弟?！币潦不匾晕淖帧?/p>

“我不理解，”魯?shù)抡f，“你想拋下我嗎？”

“‘拋下’（abandon），這可是英語詞匯表大名鼎鼎的開篇第一詞呢?！睆埮嘀潜硎就?，“不過薩昂維——”

“我不明白?！?/p>

“我們的第五個。來自海德拉巴的接觸小組成員?！?/p>

外星人轉(zhuǎn)身仔細看了看房間內(nèi)：伊什、盧西、張培智、張秋月和鮑吉莉亞?！斑@里已經(jīng)有五個人了，正如我們的約定?！?/p>

“薩昂維的專長——”伊什說。

“鮑吉莉亞的專長又有什么問題？她顯然是一位語言方面的奇才，而且她對這個地區(qū)有著百科全書式的了解。你們本來就應該在最初的團隊中包含一個本地人。我堅持要求有一個?！?/p>

張培智在自己的國家被描述為一個外地人，因此有點憤怒。

對。挑撥人類之間的關系，找出弱點。伊什說：“一切都是預先安排好的。誰參與會面，在哪里會面——”

“你們這么難以變通嗎？我們現(xiàn)在的協(xié)調(diào)出了什么問題？”

他并不擅于假裝沉著冷靜?！坝媱澥窃谀銈兊娘w碟里見面，不是嗎？”

外星人挺起身起來，肢體僵硬，向上伸展著觸角?！斑@是你們的愿望？”

如果說時而不時有必要表現(xiàn)一下集體主義精神，現(xiàn)在就是時候了。伊什向其他人平伸出一只手，要求在接觸小組中來次快速表決。其他人也紛紛效仿。

“在飛船上重新集合并正式會面？”

盧西、張培智和小張秋月都打了手勢，快速調(diào)查：豎起大拇指，表明同意。

“團隊同意了。這個場地是非正式的，這次會面——”

突然襲擊的委婉說法是什么？

“是心血來潮?！滨U吉莉亞幫他說完了句子。

魯?shù)掳阉械氖种妇沓陕菪隣??！拔医邮苣銈兊挠^點。”

伊什松了口氣。

響起了一個聲音：嗚嗡-嗚嗡-嗚嗡。

就這樣，他們六個人進入了一個洞穴。

不。不是洞穴。

一個中央核心在他們面前高高聳立，三層樓高，墻壁顯然是石頭砌的。上方有開口對著天空，向下正對著水銀工廠。即便是正從高空降落的第四艘飛碟看起來也像甜甜圈一般空蕩蕩。

它有點像商場，伊什頭暈目眩地想。然后：這不對勁，太不對勁。

幾名人類齊齊地站在陡壁邊緣。潮濕的空氣從下面涌上來。沒有安全欄桿。

有那么片刻，景象在旋轉(zhuǎn)。

“他們實際上并沒有傳送過我們，”盧西低聲說， “你們的影迷們喜歡怎么說……光束傳送？沒那么回事。我可以解釋這個把戲——”

“以后再說。”伊什在牙齒間擠出幾個字。

“了解戲法是怎么變的，有可能——”

“以后再說。”他堅持道，“等到朕不用努力保持清醒的時候?！?/p>

“你他媽的可不許暈倒。”遠在一個大陸之外的哈希在他耳邊輕聲說。

盧西伸出一只手，試探性地捏著伊什的手臂。

變戲法。這個詞令伊什陷入了沉思。小時候，他試過學習魔術手法。他的另一項馬戲技能被比下去了。

不過原理很簡單。假裝傳送。一個把戲，旨在吸引注意力。不要理會幕后的人！

在內(nèi)耳自我調(diào)整的時候，伊什承認這個解釋有點令人安心。佩爾人憑借奪人耳目的手段，努力培養(yǎng)無所不能的印象。將他們的公爵獨自派過來，沒有護衛(wèi)。關閉再打開地球主腦?，F(xiàn)在又來這一手。

魯?shù)码m然還沒有說出他想要的東西，但是，他在試圖通過恐嚇迫使他們讓步。

這意味著，無論是什么要求，他們都可能拒絕。

他看向接觸小組。張培智正從邊緣往后撤，努力不因為她的寶貝閨女趴下去朝著虛空伸手而露出恐懼的神情。小手掌拍著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地面？

“感覺像水！”張秋月告知眾人，“它……有彈性？”

“當然是完全安全的。”魯?shù)略谔摽罩写蟛较蚯?，直到他在垂直和水平兩個方向上都位于一層層飛碟的中央?！皝戆?，我的朋友們，如果你們有膽量！”

“倒立著出去?！惫＝ㄗh道，“讓他們見識見識——”

伊什絕做不到。

“最起碼也要趕在他們前面！”

但鮑吉莉亞已經(jīng)走了出去，帶著明顯滿懷喜悅的微笑，在表面——或者是力場，或者是別的什么東西——上彈跳著。她的裙子絲帶在微風中撲簌有聲。脖頸上的銀飾在風里叮當作響。

“天哪，伊什。她甚至不屬于這個該死的團隊?！?/p>

“這是她的地盤?！彼话l(fā)奇想：苗族有女王和國王嗎？鮑吉莉亞會不會是一個公主？他們能說她是公主嗎？

對啊，趁著他們用意大利面條似的手指擺弄我們的互聯(lián)網(wǎng)，偽造出生記錄就是了。無論如何，你在宇宙飛船上！

他可以感覺到自己內(nèi)心正在微笑。是那種醉人心脾、光芒四射的大笑，而不是扮酷或者扮莊嚴或者扮有城府。伊什在事情發(fā)生之前總是擔驚受怕。一旦跨出去那一步，他也就沒事了。

張培智抓住了女兒的手，沒讓她跟在鮑吉莉亞后面跑出去?！拔覀儓猿忠竽惆阉_昂維帶到這里！”

“你們已經(jīng)有五個人了，”魯?shù)掠终f了一遍，“符合要求?！?/p>

“那么我們的要求又如何？”

“伊什醫(yī)生閣下說你們想在這里重新會合。這一點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輪到我提要求了?！?/p>

假裝他們可以阻止這個瘋子擺弄規(guī)則是沒有意義的?！昂美?，張培智。”伊什說，“他們大老遠過來可不是為了摔死我們?！?/p>

“希望如此。”

他伸出一只腳踏在了深淵上，然后是另一只腳。他的腿現(xiàn)在穩(wěn)定了。他伸出一只手。

張培智握住那只手，攥得非常緊?！安荒苣銇碡撠??！彼媚査闺姶a說。

伊什出聲說道：“我把哈希從空中飛人吊架上摔下去之后，他就改扮小丑了，你知道嗎？你當然知道，這事兒在我的數(shù)據(jù)堆記錄里面存著呢?！?/p>

“他肩膀拽脫臼了?！彼叱鋈r低聲說道。她太害怕了，并沒有被成功轉(zhuǎn)移注意力。

伊什繼續(xù)前進。腳下的表面像蹦床一樣被踩下去又彈起來。他理解鮑伊利亞想要跳起來的欲望了。

下面的云已被吹走。他們可以看到他們的暴飛車——薩昂維的不在那里——更下方是礦山、鬼城，景色一直延伸到河邊。微小的拍攝人員正在為他們的虛擬現(xiàn)實鬼故事布置另一次拍攝。對醫(yī)生事故的調(diào)查肯定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有人做出了裁定，有人承受了來自社交媒體的攻擊，經(jīng)濟處罰也得到了支付。

古老的電影院位于一片繁華地區(qū)的中心，就像河畔的一枚郵票。他看到很多小鎮(zhèn)，忙碌的農(nóng)民澆灌著他們的稻田，帶著標記的游客大巴有的開往公平貿(mào)易茶園，有的開往水療中心，有的開往到苗人與幽靈交談的休養(yǎng)空間，有的開往造紙與扎鳥籠子的工作坊。綠化團隊在忙著修復荒地，檢測水質(zhì)，普查青蛙，放歸鳥類，統(tǒng)計蜻蜓種類。經(jīng)歷過環(huán)境危機和政治挫折之后，各項耐心細致的建設工作迫使人類終于勁往一處使了。

鮑吉莉亞正在對魯?shù)轮v述這個地區(qū)的歷史。他那個蟲子似的腦袋歪向她那邊，但他的觸角和眼睛大體都朝著伊什的方向。

或者它們對準的還是仍然待在飛碟內(nèi)部可見地面上的盧西？

鮑吉莉亞不僅在拍攝下面的景色，而且還在敘述，同時給發(fā)展區(qū)域經(jīng)濟的反貧困倡議的要素打上標記，將她的導游職責不著痕跡地融入了她事實上晉升到的外交官身份里。伊什指引他的眼部攝像機環(huán)視飛船，在夾層上——就相當于甜甜圈的內(nèi)沿——緩緩地掃了一圈。

每堵墻都呈現(xiàn)為石頭的樣子，點綴著明亮的寶石。它們閃爍著不同的色彩，混合成黃褐色的環(huán)境光。石壁上各處有些裂縫，內(nèi)部似有火光閃爍。巖漿？這些環(huán)在甜甜圈孔的邊緣形成了走道，但是更外圍還有隔間。那是倉庫？辦公室？還是燃料罐？

他能看到的大多數(shù)外星人都和魯?shù)乱粯娱L著甲蟲腦袋，不過他們的甲殼是奶白色的，就像螞蟻蛹一樣，而且它們也沒有魯?shù)赂摺?/p>

盧西提到的客居外星種族在哪里？

在那里。一個生物正沿著一條走廊邁開密密麻麻的腿。他身上毛茸茸的，仿佛一床棕黃相間的被子。

“真他媽奇妙?！惫Ｖ钢齻€爬行動物評論道。他們體型巨大，體色為檸檬金，尾巴上有飾物。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變色龍。

一條走廊的盡頭有兩個灰皮膚的……東西，囊狀身體被設備遮擋了一部分。他們把工具和軟管在甲板上的一個洞里扔進、扔出，對一些東西又是擺弄又是敲打，大概是在修理。

“那便是我們的安全網(wǎng)，”哈希嘟噥道，“無論他們怎么看待這個卷胡子的——”

“人身攻擊。”伊什評論道。

哈希哼了一聲?！吧凤L景”。

“聽著。你能打探一下薩昂維是怎么回事嗎？”

“我現(xiàn)在變成你的傳令員了嗎？”輿論指針顫抖著。突然，哈希咧嘴笑著說：“開玩笑的。一直希望能幫上忙呢，真的?！?/p>

說完，他消失了。

鮑吉莉亞好厲害，仍然占據(jù)著魯?shù)碌淖⒁饬?。也許打斷人講話對佩爾人來說是社交禁忌。她充滿自信，充滿魅力，從二十一世紀初開始，分享了山谷從貧困到繁榮的復興故事。

伊什完成了他的環(huán)視拍攝，正在傳送飛船的內(nèi)部景象，一邊假扮著目瞪口呆的震驚模樣，一邊將他所能看到的一切傳給數(shù)據(jù)堆。

不，不是假扮。哈希說得對，這確實太他媽神奇了。

他絞盡腦汁想要說點什么。但是在匆忙之中，“個人一小步、人類一大步”之類的名言又豈是那么容易琢磨出來的！薩昂維可能已經(jīng)有所準備。

他想要說點比“哇”更深刻的東西！然而什么都想不出來，除了表情符號：卡通伊什的眼睛瞪出了眼眶。

“這不像是游戲，也不像是虛擬現(xiàn)實?！彼f，“但差異——”

“虛擬現(xiàn)實是可以登出的。”張培智喃喃道。

“可惜我們無法調(diào)整放大率?！彼麄兊闹踩胧綌z像機，也就是將視頻流與視神經(jīng)信號來回轉(zhuǎn)換的設備，只能提供相當于人眼正常視力的分辨率。

哈?；貋砹?。他的黑白色虛像在基層之上穿著一件精美的定做夾克。他剃了胡子，抹了發(fā)蠟，還擦亮了鞋子?？吹剿臉幼?，伊什感覺自己有點邋遢。

“薩昂維·阿嘉沃爾正在返回印度的途中。孟買發(fā)生了一場地震，她家一位老人被困在了一座倒塌的綠色大廈當中。調(diào)查還在進行中。五十萬騙子和合法的記者正在試圖證明——”

“天哪，他們能證明什么東西？”

他們開始了。魯?shù)聦λ辛税刖瞎Y，就像僅僅半小時之前對伊什行的那樣，盡管他闖入了兩人的私人談話。

他當然能探測到他們捎帶的搭車客。

伊什解除了哈希的遮蔽，讓他再次對接觸小組可見，繼而對全世界可見。他的弟弟行了一個非常繁瑣的屈膝禮。

“證明什么，哈希瓦達安小丑博士？”

哈希拋出了他最渾厚的口音?！斑@個嘛，他們試圖證明，薩昂維的媽媽被困在一座倒塌的大樓中并非意外，殿下。你要知道，她向接觸小組打來的電話已經(jīng)被列為騷擾信息了。太不尋常了。”

魯?shù)掳l(fā)布了一張表情符號：他自己的肖像，打上了笑的標記。他——或者他的團隊——學得挺快?！敖酉聛砟銈儠肛熚也邉澚四銈兊牡卣鹗录??！?/p>

那可能嗎？人類都緊張起來。

那就換個人？“讓我們正式邀請鮑吉莉亞加入接觸小組。”伊什說著伸出了手。盧西甚至懶得伸出手指，便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張培智和張秋月隨后也表示同意。

鮑吉莉亞歪了歪頭，接受了。群組共享板解鎖后，她在上面上下搜索著關鍵內(nèi)容。

哈希瞇起了眼睛。“也許殿下會有意見？”

“沒有，沒有?？吹侥銈兗傺b認為你們可以互換是很有趣的。啊，我是不是冒犯你們了？”

好吧，現(xiàn)在他連面部表情的翻譯都有了。

“我為過度簡化而深表歉意?！?/p>

“我們，”伊什生怕哈希用冒犯來回應冒犯，急忙插言道， “也不太了解你的人民。我們怎么會了解呢？幾十年來，你們一直在監(jiān)控地球主腦。而關于你們的使命，你們的動機，我們?nèi)员幻稍诠睦铩?/p>

“抱怨起來了?！惫｀?。

“我們期待增加透明度?！彼拚馈?/p>

“事實上，高貴的伊什醫(yī)生，我在大局當中根本不值一提，僅僅是個調(diào)查船隊的領隊而已，盡管我的家庭有些關系。你的爛泥星球——”

“它叫地球?！惫Ｔ俅文们荒谜{(diào)地糾正道。

“你們的……地球？恰好在我們的考察路徑上?！?/p>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边@是盧西在說話，“你們本來要把它交給更大的帝國，用不著費多大力氣。不重要的地帶，易如反掌的任務。這都能被你搞砸，真丟人?！?/p>

“反叛這種事情，真是好沒來由?！濒?shù)掠职焉眢w挺高了一下。他從伊什身邊走過去，而沒有碰著他——沒怎么碰著他，然后全然不顧社會習俗，穿過了哈希的虛象。他接下來說的話在盧西聽來，就像知了在為了樂隊操練而調(diào)音。或者一個弦樂四重奏樂團在打架。

盧西露出牙齒，吐出一口氣。“我翻譯一下。他說我永遠不會成為你們的一員。但是如果我重新加入船隊，我做過的一切都將被寬恕。完全的公民身份。安全、保障和穩(wěn)定將得到永久的保證?！?/p>

場面有點尷尬。頻道內(nèi)外都沒有人說話。

他們在十年前沒有被悄悄接管，全賴盧西這一情報資產(chǎn)。若想通過談判，在擁擠程度和獵食者之多超乎任何人想象的銀河系里得到一個像樣的位置，他是地球最大的希望。

他們學到的知識是否已經(jīng)足夠拋開他也能成事了？

盧西終于勇敢地踏上了飛碟無形的地面?！拔艺娴暮瞄_心啊，魯?shù)?，”他說，“看到你被我小小的反叛激怒?！?/p>

“蜷縮在那些為你感到難過的人中間？那不叫反叛?！?/p>

伊什通知欄上的公眾輿論量表是紅色的。盧西會走嗎？他們能讓盧西走嗎？他想象著在偷偷摸摸的過去做這件事：做個決定，然后把事情包裝成一個經(jīng)過消毒的版本，供公眾消費。

把瓷磚堆疊起來，讓它們掉下來，說是別人做的。那種感覺該是多么地不同啊！

魯?shù)碌氖种赶嗷ソ诲e摩擦，發(fā)出尖利的聲音。如同指甲劃過黑板。在伊什的想象中，就連空氣都在流血。

盧西翻譯道：“我們終究會把你弄回來的?！?/p>

“這么說，你是在威脅，”張培智說，“你在出現(xiàn)之前提出了要求，然后打破所有的協(xié)議。你迫使我們的主管退出，攪亂我們的通訊——”

“你把我捧得太高了?！濒?shù)驴棺h道。

“你未經(jīng)同意就傳送了我們！”

“不！不，你們投票決定要來的。”

“那并不是傳送?！北R西又在吹毛求疵。

變戲法，伊什想。令人眼花繚亂的戲法。

他克制住了掃描夾層的沖動。其他的外星人也在參會嗎？魯?shù)碌耐庠O上也有一個公眾意見量表嗎？

外星人再次對盧西講話，這次用的是英語：“如果他們回退到哺乳動物的基線狀態(tài)，從他們自己的腳下開始把這個泥球吃干抹凈，你會怎么做？這種高姿態(tài)的透明，他們?yōu)轱@示可持續(xù)性所做的表演……這對他們來說并非與生俱來。你知道的！”

問題太多了。盧西開始動搖。他的額頭上出現(xiàn)了汗珠。如果他拋棄了打印身體，將自己的意識重新上載到地球主腦中，那佩爾人還能抓住他嗎？

“你為什么要留下來？你會讓他們抓住并利用你嗎？你能指望改變他們的命運嗎？你真的永遠都不回家了嗎？”

盧西喘著氣。他的脈搏在劇烈跳動，在他的耳朵里像敲鼓一般。在足夠大的壓力下，蜉蝣的身體可能會垮掉。“你真蠢，盧西，我們會抓住你，盧西……”

伊什轉(zhuǎn)過身來，發(fā)了條提示訊息，拉住盧斯的手。“想象海里的水母?！彼卣f著，把兩個滾燙、緊握的拳頭輕輕地碰在一起，安慰彼此的心靈。

“對不起。抱歉了。無論如何?！本o咬的牙齒間傳出長長的氣聲。

“你沒問題的。”

“你他媽知道什么？”

“變戲法，”伊什說著雙拳又碰了一下，“恐嚇。眼花繚亂。刺激。但是。他在。要求?！?/p>

“我心里想著你們的最佳利益?！濒?shù)鲁旅娴纳焦?、工廠、鬼鎮(zhèn)做了個手勢?！磅U吉莉亞非常樂意地把這里發(fā)生的事情都告訴了我。他們采出朱砂礦物，留下了有毒物質(zhì)，盧西。這些毛茸茸的溫熱皮囊……他們是掠奪者。他們總是屈服于溫暖、交配、饑餓、饑餓、饑餓。就連你身上那張人類皮膚都是一種侮辱?！?/p>

伊什的脾氣爆發(fā)了?！斑@一天的侮辱已經(jīng)夠多了，你不覺得嗎？”

令他驚訝的是，魯?shù)掳迅觳部s在自己胸下，鞠了個躬。

他不應該做出頭鳥的。他沒有資格，這讓人覺得他成了某種復古的男主角，領導著這個團隊。但是：“盧西給了你他的答案。鮑吉莉亞所展示的確實很他媽奇妙。也許山谷被破壞了——”

“也許？”另一個笑的表情符號。

“我們正在治療。我們和……泥球?！?/p>

“你們的努力不具備可持續(xù)性。終有一天你們會認為你們已經(jīng)搞定了，并且會恢復到寄生狀態(tài)?！蓖庑侨送蝗豢拷?，于是他的復眼離他的眼睛只有幾英寸。他用余光看到他的觸角已經(jīng)伸到了自己身后。“但是你們可以選擇讓這個所謂的盧西走。”

“他拒絕了?！?/p>

“我要求你?！?/p>

“朕，”伊什說，“不能替他做主。”

“你在以什么身份說話，他的統(tǒng)治者，還是他的伴侶？”

“他所有的同胞?！?/p>

“真的嗎？那么，你會把他的自由付諸委員會投票嗎？”

“你不能投票決定對你沒有影響的事情?！彼哪樢驘岫l(fā)紅。他的卡通壓力計已經(jīng)加載了一個更新，為一個白熱類別和一個蒸汽汽笛騰出空間?！爱斏婕暗剿约旱男腋r，盧西是唯一的利益相關者?！?/p>

魯?shù)乱砸环N出擊的鬣狗的速度移動，抓住他的手，用長長的手指把它們卷起來——它們感覺就像干麻繩。在他手的周圍收縮時，它們撕扯著皮膚，把他的手掌壓在一起?！耙潦册t(yī)生，我勸你做出決斷，結(jié)束這個……全球共識的偽裝?！?/p>

這時盧西突然笑了，把他們都嚇了一笑?！皩Σ黄?。我剛剛查了一下卷須人?！?/p>

“標簽是施耐德里·惠普拉什?！惫Ｖ圃炝艘粋€號角并吹響。他的聲音有一點生氣的跡象?！白阅媪鲿r代第一任總統(tǒng)以來，最卡通的惡棍?！?/p>

魯?shù)碌目谄餍D(zhuǎn)著，有點像是某種脫粒運動。他呼出的氣息帶著一股陳腐的酒味?！拔也绿峒按巳艘庠谫H損。”

這是真的，不是嗎？這些年來，佩爾人變得非常不含蓄，發(fā)送了他們掠奪式的應用程序——然后，當這些應用與“地球主腦”的抗病毒程序相沖突，以及盧西改變了陣營時——揭示了他們在比鄰星上有一個船隊。他們說，我們比你們塊頭大。為什么不干脆投降呢？

如果你有炮艇，你還需要含蓄嗎？

手上的壓力令他越來越疼。

魯?shù)抡f：“你不能指望我們同時與數(shù)十億的人進行談判。在這次任務中，我們認可一個權(quán)威，只有一個。”

四千萬關注者。公眾輿論搖擺不定。

“不好意思?！币潦舱f，“因為我們是一體的。對吧，伙計們？”

“當然?！睆埱镌抡f。

鮑吉莉亞說：“地球派出這支隊伍，是在向你表示禮貌，魯?shù)?。伊什來是為樂表達對你們文化的尊重。但是，我們是不會放棄盧西亞諾·波克斯的?！?/p>

“如果他選擇離開，你們也不會約束他嗎？你們舉手表決一下？”

伊什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張秋月、張培智和鮑吉莉亞都堅決地發(fā)出了大拇指朝下的表情符號。

“我也不同意。這事該讓盧西做決定。”

魯?shù)滤砷_了他的手，差一點甩得他仰面倒地。

伊什沒有努力保持平衡，而是一屁股坐下，然后就盤腿坐著，像個小孩?？床灰姷谋拇驳匕灞凰鸬脛×曳磸棔r，他的手指因為血液回流而生疼。張秋月在他身邊撲倒在地，拖著她的母親也坐了下來。鮑吉莉亞彎下身，正坐著。她握住了他仍在顫抖、仿佛被剝了皮一般的左手，張秋月握住了他另一只手。

盧西是最后一個坐下的。

所有的“泥球”人都在一個層次上，友好而平等，手牽著手。讓他的翻譯分析去吧。

魯?shù)掳阉氖种负显谝黄稹?、敲、滑開?！班拧绻^承人不配合，那么備用者呢？”

嗚嗡-嗚嗡-嗚嗡！

哈希的虛像彎腰咳嗽，然后扭曲失真。第二張圖片出現(xiàn)了，色彩完整。不，是所有的細節(jié)都完整。他弟弟真身出現(xiàn)，赤著腳，穿著一件皇家紫色的基層和他量體打印的最好的衣服，搖搖晃晃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

“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币潦侧卣f。

“你確定這不是‘把我傳送上去，斯科特’技術嗎？”張秋月用別人聽得見的低語問盧西。

“看一下時間。我們都失去了……四分半鐘。他讓我們暫停了，連同這位弟弟，然后在這次精神熄燈期間把他拽到了這里。”

“你怎么說，溫莎-馬克爾家的哈希瓦爾丹小丑博士？歸還我們的人員。與我們的家庭通婚。分享你們哺乳動物所渴望的這種技術交流。做一個大英雄——將同胞們送上通往群星之路的人?！?/p>

哈?；瘟嘶文X袋?！拔覜]聽錯吧？”

伊什旁邊，張秋月?lián)u晃著，使勁站起來。伊什握緊了她的手。

“靜觀其變?！彼媚査闺姶a說。

“接管一切？”哈希對魯?shù)抡f。

“依我看，是拿回你自己的東西。”

“魯?shù)?，這個太……這其實不是我的作風?！?/p>

意大利面條般的肢體做出表示輕蔑的旋轉(zhuǎn)動作?！叭绻闾幱谏鐣鹱炙捻敹耍蔷筒槐負膭e人對你的看法?！?/p>

“不必擔心？為了自保，你打算……給我加冕？”

“或者你的哥哥。誰先接受就給誰加冕?！?/p>

哈希笑了。“人們會拿起武器，然后從山上朝我們沖下來。”

伊什的心思在飛轉(zhuǎn)。這可行嗎？十年前，全球監(jiān)督在全球范圍內(nèi)贏得了一項民意調(diào)查時，否決了佩爾人將自治從人類手中奪去的提議。

某個異世界協(xié)議——人類尚未得見的外星和平條約——肯定規(guī)定了，一個合法的世襲統(tǒng)治者可以交出這顆星球的“粉紅紙條”。

他咬著嘴唇，試圖掩飾自己的感覺。他們在這里，魯?shù)略诠５拿媲盎沃T餌。免費的亞洲之旅、一顆你統(tǒng)治的行星、溜須拍馬者的崇拜，還有一條額外的好處：他的哥哥伊什剛有一次類似羅曼蒂克的嘗試被毀掉了，他現(xiàn)在有機會彌補回來。

這是他能拿到的最好的開價了。

不要傷害他，不要傷害他，正當他……

哈希轉(zhuǎn)過身，伸出雙手，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他在確認現(xiàn)場所有的相機都在對著他。

“我已經(jīng)被愛了。”他說。接下來他翻身倒立踢腿，還放了個響屁。

帶著億萬關注者和地球主腦山呼海嘯般的認可，他順勢翻滾到鮑吉莉亞的身邊。

“這也是拒絕的意思，殿下。”鮑吉莉亞說。

接下來是漫長而緊張的沉默。伊什再也忍不住了——他掃視了一遍中間的夾層。黃色的蜥蜴狀生物和有知覺的毯子……看上去他們好像都在觀看。

這就足夠了。到目前為止，這已經(jīng)阻止了他們。

他咽了下口水，說：“我們愿意明天繼續(xù)談判，殿下，對不對？”

“如果你能不再出言不遜。”張培智表示同意。

“也許你愿意來找我們？我們會議室的椅子很舒服的?！?/p>

“你們應該重新考慮一下。”魯?shù)抡f?！翱傆幸惶欤銈兊娜嗣駥晕覀兊姆绞娇创@件事。”

鮑吉莉亞替所有人做出了回答：“我寧愿相信，殿下，你可能會擔心，會不會有一天，你的人民可能會以我們的方式看待這件事。”

嗚嗡-嗚嗡-嗚嗡！

就這樣，寶塔旁的懸崖邊緣，六個人站在他們的暴飛車中間，凝視著一疊煎餅似的懸在高空的宇宙飛船，現(xiàn)在有三艘，很快就會變成四艘。

哈希跪倒在地，對著稻田嘔吐起來。

“該死的卷毛舔腚……”他罵道，然后又吐了起來，“四色惡棍施耐德里胡說八道……綁架，這是綁架?！?/p>

“綁小丑?！币潦舶岩恢皇直圯p輕地搭在他起伏不定的肩膀上?！坝涀?，他們聽——得到你說話?！?/p>

“讓他們聽去吧，宮廷小丑要講真話，記得嗎？把我當成了薄弱環(huán)節(jié)？讓我出賣泥球？我他媽就問問你?！?/p>

“也許你應該問別人?！?/p>

哈希眨眨眼睛，咳嗽起來，用手背擦了擦嘴……然后咧嘴一笑，輕輕地打了他一下。

“想要止吐藥嗎？”

“我還好。”

“不只是還好，我敢說。預訂演出吧，苗寨的每個人都想看你?！?/p>

“只是想看我？”

伊什點了點頭。“你該再找一個玩雜耍的了?！?/p>

“同意?！惫Ｍχ绷搜?，活動了一下肩膀，把臉轉(zhuǎn)向了飛碟?！斑€是把止吐藥給我吧?！?/p>

伊什把藥藏在手掌中，伸出手，從他弟弟的耳朵后面拉了出來?！跋憬毒仃?。慢慢吃?！?/p>

“我的最愛?！惫Ｕf，“謝謝，醫(yī)生?！?/p>

伊什望著峽谷。太陽正在落下，紅色和金色的反光映在稻田上，水塘亮晃晃的，像金屬鏡一般。薄霧消失了，他們可以從工廠看到鬼鎮(zhèn)，看到河邊。朦朧的燈光下，古老的精煉廠看起來陰森森的，簡直像是古代遺物。

“好吧?！北R西說著，走到他身邊。“我得說我們度過了充實的一天。”

“他現(xiàn)在會起飛嗎？你和大卷胡子還沒有受夠我？”

“你該慶幸你們沒有位于某條主要航道上。”盧西撓撓頭。“不過，應該不會。他們會來談判的。魯?shù)孪蚰銈冋故玖艘淮蠖蚜钊嗣倾と坏钠孥E，玩弄了你們的數(shù)據(jù)安全，重新配置了團隊。你拒絕被收買。不管怎樣，那位金澤看起來很想要介紹一下?！?/p>

“銀行家？”

“是的。請注意——他們的玩法更含蓄。”

“該死的丑八怪。”哈希說。他的基層正因為吸收了空氣的熱量而起泡?！鞍⒓挝譅柺虚L開走了她的暴飛車。我想我們要擠一擠了，老哥?！?/p>

伊什說：“我要和盧西待在一起，如果他接受我的話?！?/p>

盧西皺起了眉毛，好像在認真思考?！拔沂欠?，接受你?！?/p>

“我們現(xiàn)在有六個人了。”哈希在他們之間揮了揮手，打斷了兩人的相互凝視。“鮑吉莉亞怎么辦？”

她笑了?！拔易≡谶@里，記得嗎？”

“事實上，”伊什說，“我們是你的客人?！?/p>

“的確如此。來吧，諸位閣下，這樣的話我們就該整一頓傳統(tǒng)的晚餐了?！闭f完，他們的向?qū)а刂咎锢锏囊粭l護堤走了起來。“你們都能吃辣嗎？”

伊什向身后伸出了手。盧西的手就在他認為應該在的地方。

“我能吃辣嗎，醫(yī)生？”

“大概不能，你的味蕾是全新的?！?/p>

“敏感的雪花，脆弱的花朵?！?/p>

“親愛的，我覺得你像釘子一樣堅韌?！?/p>

“釘子，”盧西說著看了看自己柔軟的新手指，顯然沒有明白這句白話的意思。

伊什沒有解釋，而是親了一下他的臉。然后，他仍然牽著對方的手，走到護堤上，在高聳的山梁和三十英尺的落差之間找到平衡，跟著那苗族女子走向她要去的地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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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這篇光怪陸離的第一類接觸科幻小說發(fā)生在未來背景下的西南地區(qū)，跨文化跨種族跨時空的糅合給人一種異樣的美感。

18年6月，未來事務管理局與萬達丹寨小鎮(zhèn)共同創(chuàng)立“丹寨縣全球科幻作家工作坊”，邀請中外優(yōu)秀科幻作家來到貴州，走訪山村，了解苗寨文化，將在此獲得的靈感寫成小說。

——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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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孫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