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泰斯·艾夫瑞斯。

守護者們在高塔降落后，向左手邊看，郵政長卡迪-55旁邊有一間不起眼的鋪面，那就是我經(jīng)營的小店“永恒之詩”，鋪面里站著一個藍皮膚的女子，那就是我了。

英勇的守護者們在太陽系中漫游，忙著應對種種敵人的威脅，邪魔族啦、嗤魅啦、卡巴爾啦、VEX啦，諸如此類，他們每天都在保衛(wèi)人類最后的家園，保衛(wèi)這個岌岌可危的世界。

至于我，我是個收藏家，或者用時下更時髦點的說法，叫“時尚買手”。我和守護者們一樣穿梭于整個宇宙，盡管工作內(nèi)容不同，但信不信由你了，我也以我的方式保衛(wèi)著太陽系。

我的生意只接受一種貨幣，人們一般簡單地稱之為銀幣，但它的材質(zhì)并不是地球上的銀子，而是一種來我家鄉(xiāng)暗礁海岸的稀有金屬。暗礁銀幣生產(chǎn)于黃金時代，隨著大崩潰到來，打造這種工藝品般的銀幣的技術(shù)也隨之失傳，它的價格因而水漲船高，備受收藏家們追捧。而我的工作，就是從銀河的各個角落將這些銀幣搜集起來——信不信還是由你，這些銀幣的力量比光能和暗影都更加強大，它們才是世界的基本法則，是讓一切開始運轉(zhuǎn)的那個偉大的第一推動力，如果哪一天我再也收不到這種銀幣，那說明宇宙的滅亡也近在眼前了。

既然圣城里大家都把我推崇為時尚方面的權(quán)威，我的“永恒之詩”的貨架自然也不能太寒磣。我有幾個固定的供貨商和幾處經(jīng)常光顧的拍賣行，其中一所拍賣行就在小行星帶的紛爭海岸里，那兒也是我的家鄉(xiāng)——或者說，曾是我的家鄉(xiāng)。而拍賣行的主人是個大名鼎鼎、貪得無厭的老流氓，紛爭海岸的人們帶著敬畏稱他為蛛王。

蛛王是我見過的最肥胖的墮落者，或者，按他們自己的叫法，埃里克斯尼人。除了都長著四只手以外，他與他那些同類幾乎沒有相似之處。他似乎從時間開始流動時起就一直坐在自己那張吊在半空中的王座里，腆著肚子從上往下俯瞰眾生。我總覺得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是一只老謀深算的蜘蛛，正慢條斯理地編織著一張龐大無比的網(wǎng)，在我們所有人都渾然不覺時就把我們都罩在了里邊。如果他愿意，他可以隨時變得比邪魔族的蟲神還要危險。

幸好，目前為止，除了黑市的秩序以外，他對太陽系其他任何地方的任何秩序都不感興趣。

我像往常一樣，在暗礁一顆小行星上的一座深邃而隱蔽的洞穴里找到了蛛王，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的王座前站著一名高大的——嗤魅！

嗤魅怎么會在這里？他們不是一向與墮落者不對付嗎？

似乎在印證我的疑問一般，蛛王與嗤魅的視線彼此錯開盯著不同的地方，毫不掩飾自己對對方的厭惡。

“蛛王。”我出聲提示他我已經(jīng)到了。

“啊，泰斯小姐，我最喜愛的、最美麗的顧客?！敝胪趼朴频爻疫@邊轉(zhuǎn)過頭，他的其中一只手上把玩著一個死去的機靈的外殼，“我還在想，你這次要遲到多久呢?！?/p>

“我從不遲到?！蔽覍χ胪醯鸟R屁置若罔聞，這種人嘴里說出來的話除了涉及錢的那部分以外，沒一個字能信，只要有需要，他會毫不猶豫地把面前那頭丑陋的嗤魅也夸成他最美麗的顧客。

“嘿，丑八怪。”蛛王還是那副慢悠悠的樣子，這次他終于把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嗤魅身上，“買家已經(jīng)到啦?，F(xiàn)在，讓我們看看你的貨色?！?/p>

嗤魅從他破爛不堪的袍子下拿出一把通體雪白的槍。看到這把槍的第一眼，我就被它的美麗吸引住了，它與嗤魅的外表毫不相稱，看起來像是某種高貴的生物的骨骼。

“荊棘，邪魔族武器?！敝胪鯀拹旱睾吡艘宦?，他對美的感受比我要遲鈍得多?！巴鈿そ?jīng)過了改造，你是用什么改造的？”

“啊，這可是個有趣的故事?！编枉冗珠_嘴笑了，但他還是不笑的時候的樣子更容易讓人親近一些，“你們知道幽夢之城里有一面神奇的許愿之墻嗎？”

“知道。”我點點頭，幽夢之城里有一條傀儡化了的許愿之龍，據(jù)說那是世上最后一頭阿罕卡拉。很久以前，我們覺醒者的瑪拉女王與這頭許愿之龍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于是巍峨的幽夢之城誕生了。

“你們應該知道，阿罕卡拉是一種很狡猾的生物?！编枉日f，“他們能滿足愿望，所以人們稱其為許愿之龍。他們以他人的愿望為食，但滿足愿望的方式通常并不如許愿者所想。這讓我想起一個人類的故事，遠在黃金時代前就寫下的故事，它的標題叫《猴爪》，講的是一對夫妻向一只施了巫術(shù)的猴爪許愿能得到一百美元，結(jié)果當天晚上，他們收到了當兵的兒子的陣亡撫恤金，正好是一百美元……”

“這和我們的交易有關(guān)系嗎？”蛛王不耐煩地咂嘴。

“別急?！编枉忍鹨恢皇?，光是這個動作就讓他幾乎碰到了洞穴的天花板，“故事也是商品的一部分，有好故事的商品才能賣上好價錢，尤其是對泰瑞小姐這種買家來說，對嗎？”他轉(zhuǎn)頭看著我。

“是的?！蔽冶硎举澩?，“如果你的商品有一個足夠精彩的故事，我不介意多付出一點銀幣?！?/p>

“你會滿意的。既然你是覺醒者，”他打量著我的藍皮膚，“那你也一定知道，瑪拉女王為了不讓阿罕卡拉惡意曲解她的愿望，命令她手下的靈巫建造了一面宏偉的許愿之墻。墻上有二十個圓盤，每個圓盤都可以顯示出許多種符號，每一種符號的含義都經(jīng)過了精確的數(shù)學定義，這樣，操縱這二十個圓盤的顯示方式，瑪拉女王就可以精確地表達她的每一個愿望，令阿罕卡拉無機可乘?！?/p>

“是的，這面墻也是通往許愿之龍藏身地的鑰匙。但自瑪拉女王失蹤以后，除了強大的守護者小隊，再也沒人敢于觸碰這面墻，他們都害怕自己的愿望招來阿罕卡拉的反噬。”

“哦，我和那些湊夠六個人才敢出征的廢物守護者不同，我一向獨來獨往?！编枉扔中α?，他的大嘴咧開時顯得分外可怖，“據(jù)說阿罕卡拉對所有許愿者一視同仁，于是我就想做個實驗——”

“你觸摸了許愿之墻？”我驚奇地問，在幽夢之城，這與自尋死路差不了多少。

“不，我可不拿自己的命冒險。我抓來了一頭邪魔族仆從，逼他按我的意思碰了墻上的每一個圓盤?！编枉雀赂麓笮Γ坪踉跒樽约旱膭?chuàng)意而得意，“阿罕卡拉從來沒規(guī)定不準讓他人代替自己許愿吧？他們就算曲解愿望，也只能把惡果報應在直接許愿的人，也就是那頭不幸的邪魔族身上。”

我再次看看他手里那把通體雪白的槍。荊棘。這把武器的生產(chǎn)過程與邪魔族的優(yōu)勝劣汰的守則密不可分，特別是，它還融入了邪魔族圣典《憂愁七書》的力量，其射出的子彈可以對敵人造成持續(xù)傷害，還可以在擊殺敵人后產(chǎn)生黯淡的遺靈——以肉眼看來，遺靈是一個淡綠色的、扭曲不停的光環(huán)，持槍者穿過其中時，能借用邪魔族之力直接填滿荊棘的彈匣。

“現(xiàn)在，終于可以談?wù)勥@個小寶貝兒了?！编枉褥乓愕嘏e起手上的槍。

“你再拿那玩意兒的槍口沖著我一次，不管你是有意還是無意，也不管里邊有沒有子彈，我都會把你頭上那個丑陋的金屬頭盔和你的腦袋一起扯下來?！敝胪醢淹嬷鴻C靈破碎的外殼說。

“別這么殺氣騰騰的嘛，老板。”嗤魅舉起另外兩只胳膊假裝投降，“泰斯小姐，你看，我讓那個邪魔族仆從許下的愿望是，用阿罕卡拉的骨骼裝飾這把槍——”他把槍的兩面都展示給我看，“很漂亮，對吧？而且不影響實用，許愿之龍的骨頭，比什么盔甲都更結(jié)實。還有這里——”他指著槍口附近，那里有一團淡藍色露珠一樣的東西，在一般的荊棘上，這里是一塊綠色的能量團，儲存著憂愁之書教義的精華，子彈射出槍口時，它就會給子彈附上邪魔族之力。

“我稱這把槍為‘憂愁愿望’。很不錯的設(shè)計，不是嗎？”嗤魅提著槍柄晃來晃去，那塊淡藍色的露珠看起來就像許愿之龍的血一樣清澈，“我的商品推銷已經(jīng)做完啦，您覺得如何？”

“是件好東西。”我說，“我要了，開個價吧。”

“爽快?！编枉蓉Q起一只手指頭，“一千銀幣?！?/p>

“你還真是獅子大開口?！蔽倚α?，面對漫天要價，只能報以坐地還錢，“一百銀幣。”

“一百？我還以為您是個比那頭肥豬更通情理的買家呢?！编枉嚷冻隹鄲赖纳袂橹钢胪酢?/p>

“你們談價錢我管不著，只是記得，無論最后以多少錢成交，我都要抽一筆成?！敝胪趵淅湔f。

“通融點吧，八百銀幣？”嗤魅的口氣軟了些，看起來他真的很急著用錢。

“五百。”我說，“不行就拉倒?！?/p>

“好，好，五百就五百?！编枉葒@著氣說。

我解開錢包，倒出五百個銀幣給嗤魅，又倒出一百個銀幣給蛛王：“拿著，你的抽成?！?/p>

“憂愁愿望以五百銀幣的價格成交，中介傭金另加一百銀幣?！敝胪跣Φ煤荛_心，“見證者是海岸的唯一法則——本人，這場交易公平合理，誠實無欺，任何人不得反悔?！?/p>

嗤魅把以阿罕卡拉之骨裝飾的槍交給我，我掂了掂，分量很沉，手感冰涼。按照慣例，我伸出一只手，和嗤魅握了握，表示合作愉快。

“對了，丑八怪?！本驮谖覀円x開洞穴時，蛛王忽然叫住了嗤魅。

“什么事，肥豬？我很趕時間?！编枉然剡^頭。

“一把憂愁愿望五百銀幣，你不覺得這買賣很劃算嗎？你想不想擴大一點生意規(guī)模？”蛛王桀桀奸笑著問。

“怎么擴大？”

“很簡單，我出錢，你去再抓幾個邪魔族倒霉蛋，再弄幾把荊棘，讓他們許愿，然后把成品帶來給我?！?/p>

“聽起來不錯。”嗤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外邊都說你這肥豬在生意場上有種殘酷的想象力，原來是真的?！?/p>

“那么，成交？”蛛王向前傾過身子，用詢問的目光注視著嗤魅戰(zhàn)士。

“成交?！编枉赛c點頭。

“那個被你逼著許愿的邪魔族仆從最后怎么了？”我忍不住問。

“他嗎？許完愿之后我就擰斷了他的脖子，把他體內(nèi)的蟲子掏出來當了晚餐。比起被阿罕卡拉反噬，還不如這樣痛快一點?！编枉纫泊笮ζ饋恚拔乙幌蚴莻€仁慈的人?！?/p>

這不是我的第一個故事，也不是最后一個故事。也許，以后閑暇時，我會在永恒之詩的小柜臺后面坐下來，再給你們分享一些商品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