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十六夜咲夜】夜風將至 by Jon Ge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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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1
第一章
今天的蕾米大人有些奇怪。
「今晚深夜到我的房間一趟。幾點都行,你隨便挑個時間。」她是這樣說的,語氣很平靜,音調(diào)卻比以往的高。
「好的,姐姐大人?!?/p>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平時蕾米大人有求于我,常常是說「咲夜,來」,或者「待會幫我個忙」。
她此時必定在鄭重等待,一次次演練要說的話。叫我隨時都能去,是要讓我心態(tài)緩和一些,即便是如此莊重的,她也在顧慮我的心情。
我穿了禮服修改成的那件女仆裝,比起平時的裝束多加了些裝飾——黑白蕾絲疊加,荷葉邊在裙擺上此起彼伏。特地改穿黑絲褲襪、白鞋子,重編一次耳前的辮子,用花香水沾布擦了擦手,梳理那頭銀發(fā)。含了含薄荷葉,再泡水喝。
她發(fā)出莊重邀請,不論什么性質(zhì)的事,我都應(yīng)該打理整齊去見她。
她希望哪里呈現(xiàn)出體面與威嚴,我都要去打理,包括自身的裝扮。這是身為女仆的基本功之一。家里的每件器具、每處角落,其他女仆,和自己身體與身上穿的,都是主人向外體現(xiàn)素質(zhì)的一部分。必須盡可能干凈體面。尤其在客人面前。
當然,我自己在主人面前也必須具有素質(zhì)。我是她素質(zhì)的延伸,她想要時刻有威嚴,我就必須本性莊重。
多的就不說了。蕾米大人的房間就在眼前,她在里面等了多久?
「失禮了。」我說。「方便我現(xiàn)在進去嗎?」
「進來吧?!估锩胬倜谆氐?。
我打開房門,見到她躺在床上,穿著平時不穿的比較華美的紅黑裙子,仿佛我們兩個已約好要赴宴會。這正好,我穿得精致一點極為正確。
「咲夜,來這里坐?!?/p>
我照辦了。背對她坐在床沿,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咲夜,你今天感覺怎么樣?」
「今天的工作很流暢,沒有什么意外。同時沒有什么特別活動,是很平常的一天?!?/p>
「我也這樣覺得?!?/p>
沉默了一陣子。
我感覺她是累了,隨意聊一些話題把她哄睡吧。她今天去玩了什么嗎?應(yīng)該沒有。也沒有客人來。所以她同樣覺得今天很平常。
「幻想鄉(xiāng)里這樣平靜一天,很不錯?!刮艺f。
「嗯?!顾鹗郑诺轿业耐壬??!腹?,咲夜……」
餓了嗎?我沒有問她,不過在心里已經(jīng)規(guī)劃要去拿紅茶了。
「如果姐姐大人需要紅茶,我現(xiàn)在——」
「不,我現(xiàn)在就要你。」
「好的。我就在這。」我拿起她的小手輕撫,紅色的蕾絲袖套包裹她手腕到手肘處,很好看。手指冷冷的。
「咲夜,親我?!?/p>
我俯到她身上,嘴唇羽毛般輕觸額頭,然后飄走。
「我不要這樣的,」她說,「我要,那,那種吻?!?/p>
蕾米莉亞閉上眼。
「抱歉姐姐大人,可能是我誤解——」
「哎呀!」蕾米撲上來,拉扯我的肩膀,嘴貼近,強硬吻在一起。
我身邊一股微風,似乎是她的翅膀在扇。她側(cè)頭哈了口氣,略顯稚嫩的臉露出某種茫然的表情,愈發(fā)喘氣,把我扯到床上又吻了嘴。
我第一次遇到這個情況。不知道該做什么了。蕾米大人迷離的眼神表露出不同于外表的成熟,她身上的香味誘使我任她擺布,她的動作與氣息讓人萌生以往沒有的欲念。
我不知道在干嘛了。她嗯地滿意著,好像我的手摸到她腰后很軟的地方。是那里,那這里呢?我試探一樣在其他地方摸,頸背、耳后、胸口、膝蓋窩,每次都緩慢而細膩地,不是一次碰到最私密點,而要穩(wěn)步推進,一點點挑起主人的感情。
不知道為什么,第一次對蕾米大人做這些,就已經(jīng)足夠熟練了。也許是因為她的身體我接觸過太多次,早就熟悉。在這情況下,身為女仆做這種事,尤為不妥。
我擺好她的手,扯下衣裙蓋好,起身:「非常抱歉,蕾米大人,我不該——」
「別!」她急忙說?!覆灰?!這是我示意你做的,你今晚就……待在這里,滿足我。在那種方面?!?/p>
「姐姐大人。」我反復(fù)確認自己有沒有聽錯。
「對不起,咲夜。沒有問過你就這樣,你應(yīng)該不喜歡……對吧?!?/p>
「不。姐姐大人,如果這是你的意志,那我……我一直都喜愛主人您?!?/p>
「咲夜,真的嗎?」
「是的。蕾米大人是我的全部,對您的愛慕與尊敬,從舊時起就十分重,還越來越強。」
「咲夜以前,和人親熱過嗎?」
「有……但我不希望。」
「抱歉,但今天的咲夜好漂亮?!?/p>
「而姐姐大人今夜顯然更美?!?/p>
她笑了笑,抱了上來,翅膀扇個不停,微風四起。我們解開一件件衣物,布料落在一起,流露的肌膚在布料間相互觸碰。我們的動作始終不過大,即便我用了舌頭,也只如撓癢一般逗她。
為了姐姐大人,如何取悅都可以。她長大了,而在這方面的欲望,我承擔了全部滿足的職責。
想到這里,我也身體發(fā)熱,想立刻把蕾米大人抱在懷中,一點點教她舒服的方式。身為女仆,這種工作會不會太過線?但這不是工作,而是自然的接觸。我也愛她,一直都愛。
在這之后,要怎么面對主人?女仆的工作會變味嗎?這不是我想要的,不過此時的我已顧不上——主人在眼前,她急需服侍?!肝覑勰??!刮艺f。
我的肩膀一陣酥麻,是她在吸血,只吸一點?!赴?,咲夜,我也愛你!」她如是說完,就在我手指的輕撫中發(fā)顫、抖動。
Chap.2
第二章
我坐在自己床邊,一遍遍考慮自己的現(xiàn)狀。
和主人在床上親熱,這一定不是一位女仆的使命。女仆的使命是維持主人的某種生活,在自己職責內(nèi)打理他的事務(wù),減輕他的負擔,裝點他的門面,為他的精神活動留出空間。仆人千年的職業(yè)傳統(tǒng),從來沒有把肉體滿足當作基本職責的吧。
自己以前和她,就是普通的主仆關(guān)系。即便洗澡時我負責清潔她的身體,共眠時可以抱著她,這只是身為女仆的照看工作……
我是不是不配當女仆了。
這想法太可怕,我站起來走,撓起頭。也就在自己房間里能如此失態(tài)了。最好連這種失態(tài)都不要有。
之前和主人的生活如此平常,怎么可能有H的傾向呢,蕾米大人確實長大了?
兩天前,蕾米莉亞還沒邀請我,她那天就說到了情愛的話題。我、她和帕琪大人坐在一起享用午茶,小惡魔站在帕琪大人身后。
「帕琪,你那時看的《就為你》,借我看看唄?!?/p>
帕琪大人肩一聳,嘴里的茶幾近噴出,茶杯哐當顫抖著落桌:「咳,蕾咪!你怎么知道,我,我有那本書?」
「那就是有,對吧?哼哼,我都見到啦。」
「見到什么?」帕琪大人一手按著胸口說。
這時有個小意外。
一只妖精女仆在端盤經(jīng)過時,腳磕到了倒下椅子的椅腿,把手上的熱水灑了。
這不怪她。身邊亂放的座椅沒有整理,責任更多在我。熱水灑向我們這桌,我利用時間停止的能力,讓萬物停滯下來:「The?。祝铮颍欤洹埂?/p>
收整好四周桌椅,我把妖精女仆扶穩(wěn);再用掉落中的壺撈起全部潑出的熱水,放到桌上,將空托盤遞給她:「然后時間開始流動?!?/p>
「誒?」妖精女仆愣住,咬牙蹲下去按揉小腿疼痛處;反應(yīng)過來后,再站起來鞠躬感謝。「抱歉,給女仆長添麻煩了!蕾米莉亞大人,帕秋莉大人,我失態(tài)了,非常抱歉?」
「時停救場吶。妖精有時挺冒失的?!剐耗дf。
「嗚,抱,抱歉!」
「沒事的,有我在,大小姐沒被影響。」我輕聲和她說?!赶麓味嘧⒁庖稽c就好?!?/p>
「啊,謝,謝謝……」
我拿出懷表看了一眼,比較大聲地說:「艾米,十一點正了,你應(yīng)該到主廳集合,準備走廊的清潔工作了吧!小心不要碰倒花瓶了。晚上九點我要單獨見你,宿舍走廊尾見。去工作吧。」
「啊,好的!蕾米莉亞大人,帕秋莉大人,女仆長,小惡魔,請慢用。」
到時再和她解釋,椅子沒放好不是她的錯。不過只要多注意一點,還是能盡量避開。別太感到壓力就好。
而這時停期間,我瞟見了帕琪大人一手在桌底私藏一本書,正是《就為你》。想必是被發(fā)現(xiàn)了,而身上正好帶著,索性要直接借給蕾米。
這之后的小動作,我就不知道了。這是主人之間的私事,我必不能隨意過問,也不能好奇地去探究,那是逾越之舉。
只是沒想到,這書的效果似乎落到我頭上。我要直接參與主人的私事……
Chap.3
第三章
「咲夜,我是真心的。」
「我知道的,蕾米大人?!?/p>
「我愛你?!?/p>
「蕾米大人,你是一位好主人嗎?」
「我?我不清楚我是不是好主人,但咲夜一定是好女仆。」
「能夠服侍您,是我一生中最感到幸福和自豪的事?!?/p>
「那我一定是個好主人了。咲夜都這樣說了!我相信她?!?/p>
「是的……她愛你?!?/p>
「我很榮幸?!?/p>
「我也……會一直服侍您,直到我生命的盡頭,也不會變化分毫?!?/p>
「不需要。這可是很毒的誓?!?/p>
我不再說話,只是跟在她身后,看她一時興起要去什么地方。她心情很好,比較活躍,也許是去人間之里。那樣就要準備陽傘和扇子。
我很明顯地松了口氣,有點失態(tài),但這確實是非常情況。本來是很害怕的,卻不清楚在害怕什么。怕蕾米不是我心目中的主人嗎?怕她帶給我夢魘嗎?明明我是很清楚她的,她不會那樣。唉。
「我們?nèi)ト死锷⑸⒉桨?,咲夜。見見人里煙火,活動筋骨,見見朋友,放松一下?!?/p>
「好的。我去準備陽傘。」
Chap.4
第四章
說到人間之里的朋友,有一位最近印象較深:本居家的小鈴。
我上次見到她,她如常待在鈴奈庵,只是還沒開店。看門半開我就進去了,她比較驚訝,不過還是讓我光顧。
「西洋相關(guān)的外界書,我移到那里去了?!顾种钢f?!傅厣弦灿校疫€沒上完架,都可以買?!?/p>
「好的,本居小姐。謝謝你的提醒。」
看書期間,當時不知怎么了,我突然問起:「外界的都市現(xiàn)代風,建筑和服裝,感覺大體上和以前差別很大?!?/p>
「進步了嘛。高樓更高,用更好的材質(zhì)。服裝也很輕便了。」
「進步了嗎?」我想了想,這個問法不對?!副?,我的意思是,我已經(jīng)沒接觸外界很長時間。如果外界有更為先進的生活,我樂于見此。」
「不清楚,應(yīng)該是大體更為先進的。」小鈴?fù)O麓驋?,接著說。「尤其是通信。他們用一個叫『手機』的小盒子,就能互相發(fā)送很多東西。幾千本書的文字量與圖畫量,用紙質(zhì)的信可塞不下;他們連信都不送,就能憑空傳遞全部。收在手機里隨時能看。我書屋的全部藏書,在他們眼里也就幾秒鐘『上傳』的功夫吧。很難想象他們的閱讀量?!?/p>
「那生活呢?有沒有窮人?」
「這……新聞上還能見到,應(yīng)該有。不過他們生活普遍更好,就算窮——」
「還有沒有墮落賣身的人?」我不自覺語調(diào)就高了。「抱歉,本居小姐,我無意挑起冒犯的話題,只是……」
「沒事沒事,不用緊?!顾龘]揮手里的雞毛掃?!竼D夜想聊什么話題都可以。只是我怕我不了解。還有,叫我小鈴就好。」
「好的,謝謝?!刮姨舫鰩妆居幸赓徺I的書,想著要如何繼續(xù)這話題。「那恕我冒昧地問,小鈴小姐知道如今外界的肉身交易的行情嗎?」
她歪歪頭:「這我實在……我就知道三個地方。首先日本國還是有的,情色產(chǎn)品和情色交易產(chǎn)業(yè)還很發(fā)達。還有叫泰國和韓國的地方,情色交易都……很發(fā)達?!?/p>
「發(fā)達?他們沒被制裁嗎。我的意思是,他們沒有因為先進的生活而取消賣身的意向?!?/p>
「沒有。哈,都是國家支柱產(chǎn)業(yè)了,怎么會放棄。她們自己也沒有太多路選,不像這里有人亂搞反而不計較錢。按史書和新聞上說,需求量是很大的,尤其什么西方和美國大兵,出差還是扎營什么太久不碰女人,急需發(fā)泄。有需求就有交易的可能,算是一種消費行為,只要一副身體足夠……抱歉,我不該這樣說?!?/p>
「沒事?!刮覔u搖頭,揉揉眼睛。剛才肯定是露出什么奇怪的神情,被小鈴捕捉到了。狀態(tài)有點糟糕。
「那都是很遠的事了,這里也有這里的問題?!剐♀徯α诵?。「咲夜姐姐要坐下喝杯茶嗎?我可以給你準備?;蛘呖Х龋俊?/p>
「謝謝,咖啡吧。」我找了最近的椅子坐下,身邊其他幾張椅子都摞著書。小鈴一開窗,晨風吹入書店,那些書也飄晃幾頁紙,嘩啦啦地響。
小鈴哼哼唱地進了內(nèi)屋,留下我獨自瞎想。
沒見到外面的現(xiàn)狀,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蛟S如她所說,我進入幻想鄉(xiāng),就已經(jīng)離他們太遠了,再怎么想也沒用。小鈴在安撫我的情緒。
喝咖啡時,我又問了奇怪的問題:「小鈴,你說外面的西方士兵都有嫖娼的需求,不惜把一個國家的女性推入賣身境地,那他們已經(jīng)普遍不信基督教或天主教了嗎?」
「信啊。信吧。有人可能因為信教不接觸這些,比較虔誠,但總是有人會去的。最后的統(tǒng)計結(jié)果就是,信教的多,嫖的也多。至于日本人,好像信不信教都不太有關(guān)系?哈哈。西方人信教與生活平衡的話題,似乎還和他們的宗教改革有關(guān),但這方面我實在知之甚少?!?/p>
也對。這是和以前一樣的。
我還在惦記呢,明明都放棄了。
Chap.5
第五章
在被卷入幻想鄉(xiāng)前,我和蕾米莉亞就在一起。那時的仆人只有我和小惡魔,服侍蕾米莉亞、芙蘭朵露這二位斯卡蕾特家吸血鬼千金,與帕秋莉?諾蕾姬這一位魔法大師。
過著一種吉普賽人似的生活,如燕子一般遷徙。但不聒噪。
我們隱藏在戰(zhàn)后的廢墟角落,躲避他們的追殺。時而反擊,為此我仍沒少殺人,她們也都殺過。芙蘭二小姐對殺人尤其興奮,倒不是件值得安心的事。
一路上我搜刮舊宅值錢物去賣,有時利用時停偷竊,無人能發(fā)現(xiàn)。以此照看自己的飲食,順帶照看主人們方方面面——確保安全,縫補衣服,處理她們吸血吃剩的尸體,給芙蘭二小姐說殺人的不好。
很奇怪。我明明是位盡職盡責的吸血鬼獵人,是一位只懂殺人、殺吸血鬼與殺其他怪物的殺人犯。為什么會跟隨她們?
或者要問的是:我這樣一個在吸血鬼和教士眼里都死不足惜的人,別人恨不得千刀萬剮,為什么在斯卡蕾特家這里遭到器用?
問了蕾米大小姐,她只是暗暗發(fā)笑,說是「命運的抉擇」。
然后,她給我取了新名字:Izayoi?。樱幔耄酰?。十六夜咲夜,東洋人的名字。意思是在月相第十六天,花朵盛開的夜晚。那日夜晚會輕微地虧凸,沒有了前一天的圓滿。
感受著夜風,授名這天,就是那種月亮的夜晚。野花開在一棟紅墻舊宅的內(nèi)外,蕾米大小姐的黑色衣裙飄蕩,她就像一朵野花,嘗了一口我指尖上的血。
她說,取了這新名字,我就是新的一個人了,和以往一切再無瓜葛。從今以后,我只是斯卡蕾特家的仆人,僅此而已。
我喜歡這新名字。非常喜歡。
我也喜歡蕾米大小姐,就如我喜歡這個名字。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做回了女仆;在這棟紅墻宅邸,服侍起了新主人。
Chap.6
第六章
「銀發(fā)瑪莉!殺死它!為馬呂斯報仇!」
一眾軍人身穿帶有黑色十字的紅色長袍,舉起長管拴動步槍向一位女孩開火。
「它?一位女孩?」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應(yīng)。馬呂斯他確實死了,被眼前這位女孩用手撕碎,掏爛內(nèi)臟。他極其痛苦地死,死前看我的眼神仿佛帶著仇恨,又仿佛帶著憐憫。
憐憫是因為他可憐我的處境。仇恨是因為我沒有選擇和他走,這把他害死了。
假如我們私奔,就不會再有什么吸血鬼,沒有如今的危險處境。
十字軍對抗吸血鬼,是十字軍的事,那我在干嘛?為什么不和他走?
假如我走了,我就會脫離吸血鬼獵人這份職責所代表的意義:對抗世間的惡,把天主的善帶向人間。
踐踏別人的人是殺不完的,這背后是惡魔在作祟。魔鬼還存在一天,就會有人墮落。世人普遍信仰的天主所提供的解釋,就是如此;他們是被惡魔蠱惑的,確確實實成為惡人。但只要能鏟除背后根源的「原惡」,伊甸園就會重現(xiàn),到時再也沒有人會受困于饑餓,沒有人要把自己的身體與性命交給他人,以換取自己生存。
在這實現(xiàn)之前,如果我先著眼于自身生存,而罔顧一個進展中的、能帶來善良世界的事業(yè)在我面前鋪開……我沒有為此付出上帝所賜予我,要我付出的力量,這是不可接受的。
我一定會拒絕他。
馬呂斯自己也說過,他要改變世界,和書中的馬呂斯一樣。但他害怕對抗吸血鬼,他不是想維持獵人的身份和我相愛,而是想放棄這個身份。他要背棄對主的諾言。
我作為獵人,作為主的利刃,已經(jīng)斬殺許多惡魔。這社會有好轉(zhuǎn)嗎?他們的正義事業(yè),惡魔們的死,真的能帶來伊甸園嗎?
突然幾條殘肢和不知名的內(nèi)臟從我眼前飛過,我凝滯了時間,在血浪中找到起舞的淡藍發(fā)女孩。她帶著蝙蝠翅膀,渾身是血。我朝她扔銀制小刀,它們在時間繼續(xù)前進時深深扎入衣服,卻沒有穿透——她用某種障眼法留下衣服,躲過了攻擊。
轉(zhuǎn)眼間,又幾人濺血而亡。大主教慌張后退,喊著「瑪莉」,我再次凝滯時間,卻看到女孩站在我面前,笑著輕微俯身,抬頭看我。
此時的她靜止著,我卻預(yù)感她有話要說,如同好奇的小女孩。隊伍已經(jīng)潰散了,我們可能都要死。
恢復(fù)時間時,我問她:「這位吸血鬼,在不考慮你會不會死的情況下,你愿意相信十字軍的事業(yè)能帶來世人美妙生活的伊甸園嗎?」
「神經(jīng)病?」那位吸血鬼用相似于外表的稚嫩音聲說?!杆麄兌济χ鴼⑷四亍资f個、幾百萬個、幾千萬個人來促成伊甸園,你可真會說話?!?/p>
「抱歉,我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戰(zhàn)爭?!?/p>
「馬上就要打過來了!」那女孩皺眉?!傅也辉诤酢D闼坪跻膊辉诤??!?/p>
「我會很在意?!?/p>
「不,你不會。你在意過身邊這些人的死嗎?沒有對吧?!顾λκ?,血濺了一地,主教已經(jīng)中了一長槍倒下。「我不管。我打算遠離這里,向西坐跨越大洋的船,去那個沒有煩人教會十字軍的地方。我們高貴的二位血族正好缺一位管家兼女仆,我覺得你可以勝任?!?/p>
那是因為,他們都直接服侍于天主,和我一樣,不會因為戰(zhàn)死而失責。相反,這更說明我們把職責看得最重。身為殺手,身為十字軍的一員,都是如此。在個人性上為這些職位讓步,這才是身處這些職位中最值得追求的道路。
世上有太多因忠心服侍主人而死的戰(zhàn)士,他們都被記為人類輝煌的一面。服侍天主,服侍西方世界的中心,也必是更為輝煌的。
我停下時間,再度擲出銀刀。一把接一把,鋪滿她眼前。時間一流轉(zhuǎn),她抬起手臂擋下大部分,手上身上還是多處被劃傷刺傷,差點倒下。
我身子一輕,也平白無故倒了下去。寒冷伴著夜風侵蝕我的精神。我感覺那輝光,不是很閃耀了。
假如直到最后,這一切還是依舊。窮人依舊受難,依舊有人的身體遭受支配。我們所等待的救贖,有那么觸手可及嗎?還是那災(zāi)難中的希望,就是支撐受難者繼續(xù)履行受難職責的幻夢。在這處境下,我的職責有什么用?或者說,我這就是一種受難的職責,一種幻夢。
「好,我和你走吧。」
「很好。為此,你要學會管家與女仆的工作,學會貴族禮儀,還有東洋語。你的能力很強,你知道的吧,殺死我綽綽有余。你一定能保護好我,即便只是一介人類?!?/p>
Chap.7
第七章
「馬呂斯,你不是說你的事業(yè),建立在人民不再遭受壓迫的美好生活上嗎?」
「是的。」
「那你如今的邀請,恕我難以答應(yīng)?!?/p>
「為什么?我們可以一同去追求這個目標,去巴黎,那里需要。雖然還是比較危險,但我們可以和《悲慘世界》里一樣結(jié)婚。你可以取名叫柯賽特,反正瑪莉這名也是他們隨意取的吧。革命中的戀人,這是我們可以做到的!」
「但我們是吸血鬼獵人。我們在這里也是被需要的。吸血鬼如今集中在英國,沒有我們,會有更多人遇難?!?/p>
「是。但那里發(fā)生的事也同等重要……身為人類,我想的是為人類進步精神的事業(yè)獻力。我要參加革命,反抗法西斯。」
「這同樣是為了人類,而我不想離開。身為吸血鬼獵人,打磨技藝,就是當下最進步的?!?/p>
他還是選擇留下,也許是還想勸我。
他是對的,那個地方更值得去,值得其他人去,他也應(yīng)該去。那里和這里不一樣,對抗吸血鬼,普通先鋒士兵的作用極其有限。
但我更適合留在這里,對吸血鬼一招斃命,幾乎沒有比我更有效率的了。
世界能夠運轉(zhuǎn),能夠持續(xù)向前,靠的是如車輪一般的機制——輪胎上每個地方都會受力,而輻條作為支撐的結(jié)構(gòu),在不同方向上成為某個專業(yè)的支柱,使車輪免于垮塌。我就是倫敦吸血鬼獵人的支柱,支撐西方天主教的清除邪惡之路。我在這方面磨練到極致,接近車輪的中心,成為真正有效的宗教里一場偉大活動的主力,為偉大的主付出,為此我應(yīng)該自豪。
他有天又鄭重地說:「柯賽特,你值得更好的事業(yè)與生活。我不愿見到你為了殺死惡魔,丟棄你自身的一切。你沒有愛好,沒有喜愛的事物,沒有自己非做不可的事,沒有愛情與家庭,這世上沒有一種職業(yè)理應(yīng)讓你這樣?!?/p>
「馬呂斯,我很感謝你以這個名字稱呼我。不過我還是必須留下,只因為我更應(yīng)該在這里付出。而你其實更應(yīng)該離開,去往屬于你的希望之地,在那成就你的事業(yè)。這里不適合你。」
「嗯,我會離開的?!?/p>
Chap.8
第八章
殺死吸血鬼比想象中的容易多了。我站在一動不動的吸血鬼前,端詳他那準備起步?jīng)_鋒的姿勢。
這是第幾個了?記不清,但十幾年來殺了很多,平均一個月兩三個,那大約是兩百吧。
擦拭好銀質(zhì)匕首,往他雙眼之間扔去。銀刀閃著夜晚的寒光,飛過夜空,減緩,停在他的鼻梁上方。
我從裙下拿出多幾支銀刀,以防意外。
身邊的空氣躁動起來,流過身體,產(chǎn)生了風。
那吸血鬼剛要行動,一把刀已經(jīng)命中臉上,把他擊倒。他還沒摸清臉上情況,一位女子的腿腳就招呼上去,把刀往下踩深;黑袍士兵們抬起十字大劍,在他身上來回刺。
「倫敦女擲刀手」,這是他們惡魔對那恐怖女子的稱呼。但我不在乎,我只是一位服侍于教廷的吸血鬼獵人。
活動在倫敦街頭坊間,打聽消息,追蹤、走訪,與線人見面搜羅情報。
有時住在教堂,和修女們生活。有時去往郊外,打獵捕魚、鍛煉歇息,住在一間簡陋樹屋里。
直到新的吸血鬼被發(fā)現(xiàn),圍繞他進行調(diào)查。有時很快就能殲滅,有時則難得多——吸血鬼四五個一伙時,就已經(jīng)很難對付;而有些吸血鬼善于隱藏、不留蹤跡,甚至有可能反將一軍,把追蹤他的人捉死。
這天在我身前的是被折磨半死的線人。抓傷、燒傷、穿刺傷,很明顯已經(jīng)沒救等死。他拉扯殘破的教士制服,我拉扯他的身軀,要把他拖進市民視線之外的深巷。
「你,你要把我,帶走殺了?!顾麣庀㈠钊醯卣f。
「不是。我是教廷的人?!刮一貞?yīng)道。
「你,看起……不像。」
我不需要像。「那我問你,一個殺人狂,有可能依靠殺死惡魔,帶來自身的救贖嗎?」
「虔誠……」
他沒再多說,任由我把他拖到巷尾。
我手指放他鼻下,沒有氣息,死了。
回到教堂,待在一眾正在虔誠祈禱的修女之間。我身上的血沒有洗凈,反正那也屬于教會?!冈复耸篱g再無貧窮與蕭條,愿此世間再無殺戮與苦痛。愿身邊這位銀發(fā)少女不再受困于與可怕事物的斗爭中,愿主常在我們左右。圣光庇佑著您。」身邊的修女這樣說了。
「謝謝。」
早晨的陽光依舊蒙在霧中。此時的風,還是屬于夜的。
已死的吸血鬼,還沒化作灰燼。我便拿著刀在一旁等待。
要是這時有其他吸血鬼偷襲,從昏暗的角落中急速殺出,我不一定能及時反應(yīng)過來。
我停下時間,到周圍探查一圈,到人氣火熱的面包店偷了一片面包,吃完后喝了腰上水壺的水?;氐轿硖帲謴?fù)時間。
身邊的店屋里走出一對男女。女方遞出手帕,和男方黏膩許久,才說「歡迎下次再來」,送走他,走回屋內(nèi)。
吸血鬼已化作粉末,隨早晨生火烹飪的煙氣一同起飛??梢粤?。
至于這里的惡,似乎還是老樣子。這只是暫時的。
世間的惡,必然要在善的積累下消散;如同夜晚的迷霧,在早晨的陽光初現(xiàn)下散滅。
當時的我,不知道從哪里看到一篇文章。應(yīng)該是報紙上的吧:
見證戰(zhàn)爭與貧窮與饑荒之后,我們更應(yīng)該擁抱和平。我們應(yīng)該相互培養(yǎng)以善意,就是在國家層面上也是如此。這是世界和平的前提,是全人類的共同展望。我反對一個國家在戰(zhàn)爭勝利后,對戰(zhàn)敗國大加掠奪,以侵犯對方人民利益為手段攫取利益——這只能更為滋長蕭條與不公,這只能更為滋長仇恨。昔日簽訂的凡爾賽和約,無疑就是我們對德國人民……
Chap.9
第九章
血,血,還是血。
鞋子踩在地上,陷入了一層淺淺的、粘稠的血。墻壁染成紅色,天花板掛著血絲。
深紅夾帶著黑,一股難聞的異味。腐敗而血腥,惡臭得令人犯嘔。
一些手臂與腿穿插在血池里,斷斷續(xù)續(xù),和一些說不出部位名字的肉塊一同呈現(xiàn)。
里面已然沒有活人——宅邸的主人剛剛死在外面,尸體被釘在木樁上,等待晨光將它燒盡。
一個房間內(nèi),有一位少女是最近死的。她體內(nèi)的血還在流,滴在地上,在干涸的血床上流淌成新的血河。
她被綁在墻上,手腕、肩膀和腳踝鎖得最緊。從她身上到墻邊與天花板是一系列復(fù)雜的傳動裝置。調(diào)查后表明,裝置的動力來源是重物緩緩落下釋放的勢能,裝置行動的結(jié)果,是不同折磨器具的輪流接觸,把她生生折磨至死。
「那吸血鬼,有薩德式的品味。」一位十字軍士兵說。
死得太簡單了,那吸血鬼。我手里的刀,仿佛想要刺入惡魔的心臟,在他們的求饒聲中攪動刀子,攪爛他們的內(nèi)臟。
少女的正前方,是另一個房間。兩個房間之間是無遮蔽的窗口,吸血鬼在那個房間看,雙方也許可以對視。那房間的椅子正對少女,手邊是一個拉桿,正是啟動裝置用的。
之后追殺吸血鬼時,下手會不自覺加重。
Chap.10
第十章
「你想鏟除世間的惡?」
「是的?!?/p>
然后是一系列儀式般的動作。
他們知道我的部分過往,知道我在霧都殺過人。他們就是順著這點找到我的。
他們也知道我殺人的動機,我殺的是惡人,是對人實施從虐待到殘殺種種的人。
他們還知道我的特殊能力,即便僅僅是知曉那「不平凡」。他們可能認為,我的能力對惡魔有奇效;也可能「知道」,我的能力是毫無來由的。換句話說,是天生的、神賜的。
神賜給我這樣的能力,必然是要我參加這樣的行動。一個接一個地捉出來殺,全倫敦的惡人是殺不完的;只有借助一群能夠?qū)ι鐣a(chǎn)生約束的團隊,從根本上……這些神的代言人,有神賜之力的我選擇加入他們,再適合不過。
他們接納了我。同時也說:「你在過往動了大量私刑,這是神所不容的。在你受神恩典前做的那些,只是依靠仇恨的私心,去對他人落下屠刀。你本該死后遭受審判,與其他殺人者一同墮入地獄受罰,但能入此門,是你的罪能被神子代替贖去的榮幸。從今以后,你必要在神的指引下行事,思神所要你思的,沒有邪念邪行,對主虔誠,方能獲得救贖。」
我又花了數(shù)年在經(jīng)院里學習。背誦經(jīng)文,討論、辯駁,學會簡單的儀式進行。和身邊人不同,我還要學會輕兵戰(zhàn)斗,要學格斗。還要會用火槍。
在這里修行的時候,是我一直以來最輕松的。我喜歡這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在這里學會神的知識而感到自豪。穿著修女服走在外面,倫敦的街頭叫我「銀發(fā)瑪莉」,要我給他們宣講神的事跡。
我一定笑了。從來沒有想過,有件別人加在我身上,或者我加給自己身上的事,能如此令自己舒暢、安心。
不過在學成后,沒隔多久,我就要加入討伐吸血鬼的十字軍中了。這支十字軍與其中的騎士團核心,在人類歷史里幾乎不存在。
吸血鬼,和其他惡魔,也在歷史中被隱藏。這不是有哪位歷史編纂者刻意不提的錯,而是各方竭力隱瞞、模糊大量具體事件后,使「惡魔肇事」這個原因顯得更像是一種迷信或都市傳言的成果。即便美國總統(tǒng)被吸血鬼所殺,在記錄里也是「死于內(nèi)戰(zhàn)時期的反對派暗殺」。
這些事,如同星空中隱藏的,發(fā)光極微弱的星星。
我不為此而苦惱,一直都在隱藏,所以做的事更為重要?,F(xiàn)代十字軍所做的——也許還能斗膽算上我之前所做的——都是在狂風四起的暗夜中,對搖搖欲墜的世界里僅存的支撐之物,獻上自己的一份力。
Chap.11
第十一章
又一封信被送達。這封略微不同于以往的兩封,帶有內(nèi)臟,仿佛是開膛手杰克所寄。
但他已經(jīng)死了。這是他死前寄的嗎?如果那內(nèi)臟是出自廣場那一起的,時間應(yīng)該來不及。還是,這是杰克的繼承者?
在這之前,殺手有幾位本就眾說紛紜。如果還有一位,不論他有沒有接觸過殺手杰克,是模仿還是共謀——他只要實施了殺人,就要死。
從信被發(fā)現(xiàn)的那天開始,每隔一個小時,我就停止時間,把東區(qū)一部分人的行蹤探明。尤其是妓女,她們只要在一小時內(nèi)被發(fā)現(xiàn)遇害,那兇手就很容易找到。
不出一個月,真發(fā)生了命案。我及時發(fā)現(xiàn)了,兇手近在眼前。
和以往不同,以往杰克殺人都是在公開場合,尋找在外游走的目標,而今天這位選擇了在屋內(nèi)殺人——因為他是以嫖娼的理由進入她家,在身體買賣的間隙痛下殺手。而處理身體的方式比較接近,切開、割下,狀況慘烈。
兇手一出房屋,就見到了我。很明顯我已知道他在里面做的事。
「你是開膛手杰克嗎?」我問。
「被你發(fā)現(xiàn)了,呵呵。是,我就是?!?/p>
「不。我剛才都看到了。你本人就是個嫖娼者。你不是杰克,你和他不一樣?!?/p>
說完,我一刀捅了上去。他想要逃走而不及,很快被腹部和胸口的穿刺傷口奪取性命。我停下時間,拖起他的尸體走,要找一個好點的地方處理掉。
我為他綁上帶子,拖他走上街道,維持停滯的時間,在寥寥的行人間穿梭,向著城外走。
走到城邊,他似乎越來越輕?;仡^看時,他已經(jīng)沒了雙腿,腰也沒了一半,接觸地面的部分磨得平整。似乎是在停止的時間里拖動死物,死物會很容易被粗糙的地面削去。
我繼續(xù)拖,腳步加快。他可見的身體部分越來越少,平涂在來路的每一個接觸物。從石板路,到碎石路,到泥地與草地,到木制的柵欄,到樹干與灌木叢。最后,他只剩一撮頭發(fā)。如同蠟筆一次耗盡。
走到一處小湖邊,我把頭發(fā)投入。
時間繼續(xù)流轉(zhuǎn)。一場大雨隨即降下,把一路上的痕跡洗去大半。早晨的光緩緩照亮洗凈的大地,把陰夜驅(qū)散。
于是「從地獄來的杰克」失蹤了,不再犯案。一路來警方調(diào)查都所獲甚微,這連串殺人事件成為了一樁懸案。
Chap.12
第十二章
她們一個接一個被殘害。我決心要找到犯人,把他就地正法。
倫敦東區(qū)白教堂附近,時不時就要來這里尋找犯人蹤跡。
恐懼在蔓延,在這混亂的街區(qū),每個賣身者都可能遇害。遇害時周圍一般只有自己和殺人鬼二人,場地總是極為隱秘,叫天不應(yīng)。那些本來作為娼妓與流浪者隱藏巢穴的地方,頓時化成了惡魔潛伏的捕食穴。
警方也因辦案不力,總說線索太少而飽受批評。大范圍的搜索所獲甚微,他們一籌莫展,常常只能在新事件案發(fā)后到場探查、分析,被殺人犯遠遠甩在身后。
隨后是信,殺手署名開膛手杰克。聲稱是自己犯的案,如同在炫耀。
那時,一天發(fā)生了兩起殺人案,都很快被警方發(fā)現(xiàn)。我能夠提早行動,這是最接近他的一次了。
來到廣場的案發(fā)地,我停下時間。從這里開始,尋找一切兇手的痕跡,乃至找到兇手本尊。
我進出房屋,端詳附近的每一個人,確認他們此時的狀態(tài)。隔幾道街,我找到了一個有關(guān)猶太人的墻壁涂鴉標語,而一件染血的受害者衣物就丟在這里。
不遠處,就是手上沾血的兇手,正想轉(zhuǎn)進一條小巷,用另一塊布擦手。
就是他,開膛手杰克。
我飛奔上去,見到他裝受害者內(nèi)臟的袋子,他正打開看了一眼,似乎頗為滿意。
那些女性被他殘忍殺害,掏出內(nèi)臟,穿刺心臟、子宮等,場面極其駭人。似乎他對娼妓有極大怨恨。
我一刀捅在他腿上,時間流逝了,他扔下包裹,要與我搏斗。
又一刀刺穿他的手掌。
「你是什么人?」他問。
「你是開膛手杰克嗎?」我問。
「我是……等等,你這就要把我……」
「為什么要殺人,為什么是那些底層的賣身娼妓?!?/p>
他沉默了一陣子,似乎接受了被殺死在這的結(jié)局:「我恨死她們了。就和我母親一樣,出賣陰部,獻媚他人,墮落而惡心。那些身體部位在她們眼里只是賺錢工具罷了,那就掏出來給人看看吧。」
然后,他的尸體被綁上石頭,扔進河中。
Chap.13
第十三章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流浪在陌生的小鎮(zhèn)里。
有人給了我飯菜,有人嘲笑我。
他們談?wù)撝以诘哪莻€莊園,說那里發(fā)生了件大事。他們說,伯爵極其厭惡那些毫無自覺作惡的流氓惡徒。
看起來,莊園里那人對我做的事情暴露了。那其實……我可以回去?
而在下決心要回去的那天晚上,發(fā)生了一個事故。
那是在陰暗的深巷里。綿綿的細雨在下,我躲在木板搭成的架子中,正要睡下,卻隱約聽到悲鳴聲。
我探出頭看。巷子轉(zhuǎn)角處有兩個人影,形象扭曲而來回晃動。那場景,就如同我在被他抓住時欲逃而不得的掙扎。
一方后退想要脫身,一方伸出了手,往對方脖子上握。那被掐脖的人更激烈地掙扎,同樣的悲鳴再度傳來。
我知道這是發(fā)生了什么,就和那時一樣。仿佛喘不上氣,我渾身發(fā)軟,尋找著周圍可以作為武器的東西,卻自覺無力拿起。
那女子倒了下去。另一個人起身踢了一腳,也湊下去,把模糊的身影扭到一起。
來不及了,他在做那惡心的事,要來不及了。殺了他吧,上回不敢殺的,這回總該敢了吧。把他擊暈,往他身上踢幾腳,不要再讓人受害。
他覺得這一切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模须S意的支配與攫取,都是他天生被賦予的權(quán)力。他這樣做不太尊重,但本質(zhì)上沒什么錯,反正有人就該服侍他,位于他們之下。
我翻開一塊圓形木板,下面是一把廢舊的屠刀。我拿起刀,想象著我接下來要做的事,要看到的場景。
我走出木架,那身影好像停了,他們好像恢復(fù)了平和,但我看到了昏迷無聲息的她。她是莊園內(nèi)與瑪利亞非常親近的一位仆人,以前對我也關(guān)愛有加。
我無法忍受。周圍的時間仿佛停了,或者變得極緩,我一心只想把刀插進施暴方的胸口。刀子懸在皮上,同樣趨于靜止。
雨滴落到我身上,一股大風刮來。
世界突然恢復(fù)正常。我手上的刀深深插入對方胸膛,再也拔不出來,如釘死在土里的木樁。
對方吐了一口血,很快倒下、咽氣。留下我吹拂在夜風中,還沒緩神過來,心中狂跳,刀緊緊握著,而對方越來越冷。
不知多久后,那女仆喘著氣,慌忙爬離那尸體,還認出我了。
「原來你在這里!」她說?!杆麄冋伊四愫镁谩D銊倓偂攘宋?,從這位突然襲擊的惡徒手中!你就不該是惡人,不是蕩婦,你就是你,我們女仆中最善良的小美人?!?/p>
「我……不,我不能回去?!?/p>
實際上,我已經(jīng)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他們了。被玷污,又殺了人,我無法想象回到那美好的莊園里與他們相處時,所有人的一言一行。我會不會破壞了那種美好?親人般的熟悉在此刻化作最可怕的夢魘。我寧愿在陌生人之間重新開始生活?這又是對親情多么強的背叛。
瑪利亞是堅強的,但我不知道她為此會有多么傷心……也許我知道,但我不敢想。
我哭了。讓那位仆人把我現(xiàn)狀傳達給瑪利亞,囑咐她們別再找我,我是自愿要離開的。
囑咐完,我就轉(zhuǎn)身跑開,向西一直趕路。在一個小鄉(xiāng)村的家庭里打了工,又怕因為殺人被附近警察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就接著向西逃走,一直逃到倫敦。
回想那時舉刀時,我察覺到了什么:周圍時間變慢,我很快就靠近了惡徒,把刀刺出。仿佛有什么被激起,影響了我的狀態(tài),或者影響了周圍時間。
在那之后,我又有嘗試過對醉酒作惡、對妓女拳腳相向的人使用能力。很順利。我常常是突然出現(xiàn),一刀扎在對方腿或手上,再突然消失;把刀留下,從不暴露銀發(fā)。
我逐漸可以掌握這種異能??梢赃x擇何時恢復(fù)時間變形,也可以在清醒時一直不恢復(fù)。有次是三個人,在一處河邊對一位老頭拳打腳踢,要把老頭趕進河里。我斷續(xù)地使用能力,每次都只刺向一個人,刺了他們四肢總共十二次。把他們嚇得亂跑,摔到更遠的河里。
這異能太奇怪了。沒來由地出現(xiàn),如何使用卻非常清晰,仿佛是專門為這一刻賜給我的。
我是天生的殺手。為什么我會這樣想?是上帝賜給我在靜止世界中自由穿行的能力,是上帝賜給我無聲間殺人的能力,是祂賜給了我使命。
只要有人作惡到必死的程度,我就應(yīng)該奪走那性命。
履行它,就是上帝的意志。
Chap.14
第十四章
這是一處貴族莊園,我生活這這里十六年了。
在我還在籃子里時,我就被病重的母親帶來這里。她很快就走了,父親從始至終沒有出現(xiàn),我就這樣稀里糊涂住下,被一位仆人領(lǐng)養(yǎng)長大。
瑪利亞。這是那位仆人的名字。我一開始叫她「媽媽」,但不知是十歲還是十二歲起,她就只許我叫她瑪利亞。
她教會我許多事物的名稱,教了我讀和寫——她很有智識,也很有教養(yǎng)。居然把我教得涵養(yǎng)與貴族子女不相上下,僅僅是衣著上有差別。
我感謝瑪利亞,想要留在她身邊。學會女仆的工作后我總能幫忙。一直如此生活,和她分擔工作,或者未來繼承她的位置,我都可以接受。雖然她偷偷和我說過,說其實不是很希望我留在這里當仆人,說我不應(yīng)該是屬于這里的。
外面的世界……從書上可以看到,但總是不清楚。
有一天上午,一位客人離開宴會,混到這花園角落,遇到在看書的我。
「百科全書。您的閱歷真廣泛,就如您的美貌一般優(yōu)秀?!?/p>
我點點頭,感謝他的夸贊。
然而,不清楚是發(fā)生了什么,還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他就把我攔下。繼續(xù)用花言巧語般的追求情話,仿佛我應(yīng)該為此極度高興、心醉神迷,投進他的懷里。
我并沒有這樣做。而是反復(fù)說明為了工作,我需要離開,不能一直在這服侍。
他拿出一支懷表,說十分鐘就好,問我介不介意,說他實在想找人談天。我心想,最后十分鐘過完就能走,便答應(yīng)了。
然后事情就發(fā)生了。
他抓住我的手,用全身的力氣把我按到墻上,想要實施侵犯。我絲毫反抗不了,卻沒想過要傷害他,身為一個仆人,能隨意傷害造訪的客人嗎?
我只是不斷求饒,要他停下,要他不要繼續(xù)——他卻仿佛更有興致。他讓話語變得脆弱,他支配著別的身體,隨意地掀開、觸摸,用以滿足他的性愛目的。
十分鐘,如同十年一樣長。每一陣刺痛與無所遁逃的恐懼,對自身身體損壞與懷孕的擔憂,填滿所有意識可以觸及的空間。似乎那本該是幸福的事情,本該是愛情證明的舉動,此時成為了絕對的噩夢,籠罩在他施加暴力中。
他停下了,看了看懷表,見我要掙脫便一拳砸向肚子。我一陣干嘔,完全忍不住地嘔,把口水都流到草地上。身體被他一把翻弄,又繼續(xù)著惡心的東西侵入的酷刑。激動、顫抖、哭泣哀求,沒有東西能阻止,蹂躪至身體的每處都殘破癱瘓。直到他再看一眼懷表,說「十分鐘到了」,便自覺停止,穿上褲子,擺正衣裝,囑咐我顧好自己的工作與生活,不要做無意義的多余事情。
他說他是愛我的,從第一眼見到就徹底迷上。只要答應(yīng),他立刻能安排婚禮。他說他能給我最好的生活,我能成為另一莊園的女主人,或者女妾——無論如何,我都能擁有愛情與物質(zhì)。
我壓根不考慮。眼前的這個,僅僅是位魔鬼,是位以破壞他人軀體為榮的惡魔。
我氣憤得想殺他,又需要壓制這份仇恨。我需要說:「這位先生,恕我拒絕,我不可能答應(yīng)。您剛才極度過分的行徑已嚴重損害我的身心與尊嚴……」
我就算想罵「人渣」、「禽獸」,也得說:「我會讓主人來決定對你的處置。我相信他會讓正義得到伸張,讓罪惡得到懲處。」
不,除了把刀插進他脖子,我什么話都說不出。
我瞟到一位端茶的侍女,不知從何時開始看,轉(zhuǎn)身在快步走開。
我看了一眼一人多高的圍墻,掙扎著起身,爬上支架,翻了過去,要往莊園外跑。
他似乎本想追上我,卻看到侍女,而追侍女去了。
我便一直跑,有些踉蹌。跑至腿累,癱倒在地,淚流不停。骯臟惡心的身軀直到第二天才在河邊洗凈。那之后,還一直擔憂著意外懷孕,想過只要懷孕就自縊在樹上。
Chap.15
第十五章
「誒?」
我發(fā)覺自己在走路。藍色的厚底皮鞋踩在土路上,黑絲襪沾了一點濺起的泥,身邊是花的香味。
「咲夜,分神了很久哦。難得你有如此心不在焉的時刻。」蕾米莉亞說。
我們已經(jīng)走到人里村口。眼前是來來往往的居民,他們對吸血鬼的拜訪毫不驚訝,更不會準備什么武器來對抗。
仔細一想,這種情況幾乎也只有幻想鄉(xiāng)中才可能存在。
靈夢和魔理沙迎了上來,穿著一如既往。
「嗨,咲夜!上次沒機會和你說,付喪神異變有你在真是幫大忙了!你拿小刀打架還是一如既往地帥啊,尤其打正邪那場。靈夢也想感謝你,但她拉不下面子,到現(xiàn)在還在糾結(jié)呢,跟個小妹子似的!」
「???魔理沙你說什么屁話?」靈夢打了下她的肩膀?!肝也艣]什么好說感謝的,當自機不都自愿的嗎?不過咲夜確實在那場異變幫了忙,所以我可以請你吃一頓,神社里準備的……」
「我能來嗎?」蕾米莉亞問。
「你?你……可以吧。反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煮頓飯而已,別想得好像我大費周章準備給你一樣?!?/p>
「好耶,不過我也要問咲夜答不答應(yīng)。」
「大小姐當然可以。」我低聲對蕾米大人說。
玩轉(zhuǎn)了許久,吃了許多好吃的,一直逛到晚上,我們坐在村外的草地上觀賞煙火。
太陽已經(jīng)下山。五彩絢麗的火花爆炸在空中,一朵接一朵。冷風吹襲,我和蕾米大人靠得很近。
「我的過往難以啟齒,罪孽太多以至于我沒有資格索取,但我希望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下去。」我說。
「嗯,沒關(guān)系的。只要咲夜現(xiàn)在是女仆,我就很滿意了。」
「我會有好多事要和蕾米大人說。」
「那慢慢說吧。我們有的是時間?!?/p>
「大小姐,我其實不知道我的壽命能到多少,比一般人長……這也如玩笑一般。就和我的時停能力一樣,完全是莫名其妙就強加于我的?!?/p>
「沒關(guān)系,只要咲夜能活著?!?/p>
我抱住她,低頭吻在一起。
就這樣吧。沒有多余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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