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袁一琦處理了一下午照片, 全程沒有離開過座位, 擔(dān)心得袁七七吃西瓜都沒了心情, 時不時就要把空勺子送進嘴里。

　　次數(shù)多了, 袁七七有點為自己的門牙擔(dān)心。

　　“小胖, 你說我們家袁一琦是不是不開心??？”袁七七擔(dān)心地問。

　　距離兩人蹲守在袁一琦辦公室門口已經(jīng)過去半個小時有余，不要說是正眼, 袁一琦連余光都沒舍得給他們一絲。

　　小胖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比較凝重，但越是如此, 袁七七越覺得他是在幸災(zāi)樂禍。

　　“小胖, 你別笑了，小心我打你哦?！痹咂哌^威脅。

　　小胖委屈得心肝亂顫, 還要努力保持平靜，“美啊，你媽我老大, 早上走的時候不是挺開心的嗎？怎么回來一趟忽然就歇菜了？你們在新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袁七七難以啟齒，“我被袁一琦拋棄了?！?/p>

　　“干得好！呸！我是說老大忒沒良心, 不過, 如果是你被拋棄不應(yīng)該是普天同慶的事兒嗎？老大這反應(yīng)可不太像，你再想想, 是不是還有別的什么事兒？”

　　袁七七的兩條眉毛擠成一堆，再三猶豫后說出了她以為的真相，“我后媽打袁一琦了，打了好久。”

　　小胖震驚, “美啊，這話可不能亂說，會出人命的?！?/p>

　　“真的！”袁七七一臉嚴(yán)肅，“我在門口都聽見了，袁一琦哭得特別兇，還一直說‘小夢瑤，不要了’‘小夢瑤，輕一點’，這不是挨打是什么？！”

　　小胖凌亂了，這要是挨打，那他敢保證袁一琦每分每秒都想被打沈夢瑤打死。

　　袁七七突然站起來，攥緊勺子，做了一個重大決定，“小胖，我決定找新后媽談?wù)?！讓她對我們家袁一琦好一點，她肯定不知道袁一琦哭起來有多傷心！”

　　小胖腦子里的野風(fēng)正在呼呼，根本聽不進去袁七七的慷慨陳詞，倒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門口的袁一琦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試試？”

　　袁七七和小胖同時捂臉轉(zhuǎn)身，踮著腳尖偷偷逃跑。

　　袁一琦倚著門框，胳膊一抬，袁七七的新寵——手勢棒戳在了小胖后腦。

　　“轉(zhuǎn)過來。”袁一琦涼颼颼地說。

　　小胖和袁七七對視一眼，后者發(fā)現(xiàn)自己安全，歡呼一聲逃跑。

　　小胖對命運的壓迫無力反抗，心驚膽戰(zhàn)地轉(zhuǎn)過來訕笑，“老大?！?/p>

　　袁一琦收回手勢棒，扛在肩頭往回走，“進來?！?/p>

　　小胖立刻跟上。

　　躲在遠(yuǎn)處觀望的袁七七見狀急忙跟上，跑到目的地的最后一秒被小胖關(guān)到了門外。

　　袁七七怒火沖冠，憤憤地將勺子塞進嘴里，狠狠咬下。

　　“?。⊙赖袅?！”

　　————————

　　辦公室里，袁一琦曲腿靠著桌沿，小胖在她的座位上正襟危坐。

　　“小胖，你一直在這片混，對劉釗這個人有沒有了解？”袁一琦問得突兀。

　　小胖遲疑了下，反問，“附屬醫(yī)院那個副院長？挺厲害的，年紀(jì)輕輕，成果無數(shù)，你怎么突然對他有興趣了？”

　　袁一琦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手勢棒敲著腿，“不突然，琢磨好幾天了。除了這些官方說法，還有沒有別的？”

　　小胖搖頭，“沒有，但有一個人肯定知道?！?/p>

　　“誰？”

　　“方主編?！?/p>

　　“方糖？”袁一琦蹙眉，“什么情況？”

　　“我也是昨兒個才知道的，三年前，方糖差點和劉釗結(jié)婚，喜帖都發(fā)了，卻在婚禮前一周突然取消，連個原因都沒有，之后兩人各過各的生活，和陌生人差不多，不過，既然都能走到結(jié)婚那一步，肯定對彼此有深入了解，你可以問問她?！?/p>

　　“消息可靠？”

　　“當(dāng)然！”小胖拍著胸脯保證，“前天晚上，我去老東家那里替一個大客戶紋身，不巧，方主編也在，你猜她什么打扮？”

　　袁一琦莫名，“除了職業(yè)套裝，她還有別的衣服？”

　　“這回你還真錯了?！毙∨?jǐn)[著手指，一副你不行的模樣，看著很欠收拾。

　　“說！”

　　“烈焰紅唇，緊身短裙，煙不離手，酒不離口，絕對夜店老手?！?/p>

　　袁一琦眸光漸深。

　　這樣的方糖，和荊雅描述的判若兩人。

　　“袁一琦......”

　　正思考著，袁七七偷偷摸摸的聲音從電腦后面?zhèn)髁诉M來。

　　袁一琦身體后傾，從顯示器后面摸出來一個穿了繩子的紙杯。

　　袁一琦無語。

　　袁七七此人真快成精了，昨天才知道她這里有做了隔音，今天竟然就放了傳聲筒進來。

　　袁一琦將聽筒放在耳邊，拉緊繩子，好讓袁七七聲音聽起來清晰一點。

　　“袁一琦......袁一琦......”

　　袁七七簡直就是幽魂的化身。

　　袁一琦，“有事兒說事兒?！?/p>

　　袁七七在那頭興奮，“有個漂亮阿姨來找你！她說她姓，阿姨，你姓什么？哦好，袁一琦，有個姓方的阿姨來找你！”

　　袁一琦懵了下，“方糖？”

　　“嗯嗯，阿姨說是她?！?/p>

　　袁一琦扔下聽筒，快步走到門口拉開門。

　　兩三米外，方糖正好奇地拿著袁七七的聽筒研究。

　　看到袁一琦，方糖露出官方微笑，“袁大師，見你一面真難。”

　　袁一琦惡寒，這女人裝腔作勢的本事手到擒來。

　　暗自咬了咬牙，袁一琦笑得同樣敷衍，“方主編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p>

　　方糖，“嗯，下次我提前打電話。”

　　袁一琦，“？！”感情她下次還要親自去接啊！

　　“哼！”袁一琦懶得裝，直入主題，“來我這兒干嘛？”

　　“照片啊。”方糖兀自往前走，袁一琦不得不給她讓路。

　　“就算只有沈醫(yī)生的大頭貼我也要?！狈教钦f。

　　袁一琦被逼得沒地方退，腳下一個趔趄，后退半步撞在了門框上，背上還在隱隱作用的傷口頓時疼得尖銳。

　　許是發(fā)現(xiàn)袁一琦臉色不對，方糖走回來驚訝地問，“不會是連大頭貼都沒了吧？袁大師盛名在外，可別在一個小小的雜志上栽了跟頭啊。”

　　袁一琦黑著臉，撞了下方糖的肩膀，越過她往里走，“照片還沒弄好?！?/p>

　　“我猜你也沒弄好，所以，我今天就是過來給你提個醒?！?/p>

　　“你們雜志社是要倒閉了，還是你要下崗了？閑成這樣?！?/p>

　　方糖不把袁一琦的諷刺當(dāng)回事，笑了下沒吭聲。

　　袁一琦覺得沒意思，也懶得多嘴。

　　吵鬧的氣氛一下子涼透。

　　小胖識趣，在袁一琦灼灼的目光下起身逃跑。

　　一出去，等在門邊的袁七七立刻

　　拉上門，把袁一琦的目光徹底隔絕。

　　“哎呀！”小胖著急，“你把門關(guān)了，咱倆怎么偷聽？”

　　袁七七擠眉弄眼，朝小胖揚揚手里的傳聲筒，“還有這個啊?！?/p>

　　兩人一拍即合，默契地蹲在門口偷聽。

　　聽筒里只有頻率極高的咔擦聲。

　　袁一琦把聽筒扔進了小胖家倉鼠的籠子，它正在賣力地啃威化餅。

　　————————

　　“喝水？”袁一琦取了一次性杯子，問方糖。

　　方糖正在看桌上的照片，聞言應(yīng)聲，“謝了?！?/p>

　　“嗤！”袁一琦對她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的態(tài)度很是嫌棄。

　　接了水，袁一琦端過去放在放在方糖手邊，提醒道，“別碰到?！?/p>

　　方糖挑眉，“禮數(shù)這么周到，不像你的性格啊?！?/p>

　　袁一琦剛壓下去的火蹭一下冒了出來，“你專程來找我麻煩的吧？”

　　方糖馬上否定，“別誤會，我真是來提醒你照片的事兒的，順便，僅僅是順便對你和沈醫(yī)生的關(guān)系有點好奇?！?/p>

　　袁一琦倚在桌邊，低頭擺弄相機，“我們能有什么關(guān)系?！?/p>

　　“怎么不能？”方糖靠在袁一琦旁邊，有意放慢了語速，“你們不是情侶嗎？”

　　袁一琦翻看照片的動作停住。

　　袁一琦側(cè)過頭，眼睛里的警告不言而喻，“你什么意思？”

　　方糖輕松一笑，端起水抿了一小口，“別緊張，我們是同好?！?/p>

　　袁一琦沒搭理。

　　方糖轉(zhuǎn)過頭，看著墻上一副放大的照片，低沉的聲音和她的個性相差甚遠(yuǎn)，“不瞞你說，在沒遇到那個人之前，我一直以為我是異性戀。”

　　“所以？”

　　“三年前，我和她有過一夜情。我們第一次見，第一次發(fā)生關(guān)系，然后......就沒有然后了，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p>

　　方糖的語氣袁一琦不喜。

　　和死人一樣，沒半點生氣。

　　“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我們還沒熟到這么程度。”袁一琦故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糙一點，好壓過現(xiàn)下的氣氛。

　　方糖聽得出來，無所謂地聳聳肩，繼續(xù)說：“如果不是她出現(xiàn)，我們現(xiàn)在是敵人?！?/p>

　　“嗯？”

　　“劉釗。”方糖轉(zhuǎn)過來，一字一頓，“袁一琦，劉釗對沈夢瑤做過什么，你就不想知道？”

　　袁一琦頓了一下，反應(yīng)與之前無異，“她說已經(jīng)找到制衡劉釗的方法了，不用我管?！?/p>

　　“你以為劉釗那么好對付？要真是這樣，她把你藏起來不就好了，袁必非要分手，搞得你們一個兩個都要死不活。”

　　袁一琦不悅，“你不是劉釗差點結(jié)婚嗎？你說的話我憑什么要相信？”

　　方糖挑眉，“呦，你知道的還不少?！?/p>

　　“沒多少，就知道你們差點結(jié)婚，還有，你一到晚上就變身夜店女郎?！?/p>

　　方糖絲毫不覺尷尬，“我和那個女人是在酒吧遇見的，去那兒純粹是為了碰運氣，別把我想得不是東西?！?/p>

　　袁一琦不吭聲，只當(dāng)默認(rèn)。

　　“袁一琦，相信我?！狈教欠畔卤?，聲音低沉，“這件事，我本來沒打算告訴你，但是你非要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跑去和沈夢瑤住，就算只是為了保護你，沈夢瑤也該急了，她一急，劉釗的目的還不輕松達(dá)成，現(xiàn)在只有你能讓沈夢瑤穩(wěn)下來?！?/p>

　　方糖說得沒頭沒尾，袁一琦還是聽出了一些端倪。

　　“有話直說?！痹荤荒?。

　　方糖兩手撐在桌子邊緣，握緊，“還記不記得你和荊雅是怎么認(rèn)識的？”

　　袁一琦不解，“這跟荊雅有什么關(guān)系？”

　　“回答我的問題?！?/p>

　　“一起轟動全國的兒童性侵案，她私自改了那一期的封面為受害兒童發(fā)聲，當(dāng)時沒人敢給她提供照片，我?guī)土怂??！?/p>

　　“就是那個案子！”方糖站起來，眼睛里壓著憤怒的火焰，“那起案子，受害兒童敗訴了，根本原因就是有劉釗在背后操縱。錢是這個世上最臟，但最有用的東西，劉家什么都缺，獨獨不缺錢?！?/p>

　　“日了狗的東西！”袁一琦踹翻了椅子，“我走的時候，案子還沒開始審，我以為有荊雅這么大的動作，他們贏定了?！?/p>

　　“你錯了。”方糖的視線放遠(yuǎn)，努力壓著火氣，“你要是不走，當(dāng)時不止是受害者敗訴，還會多加你一條命?！?/p>

　　“你是說......？！”

　　袁一琦隱約猜到了什么。

　　方糖沒接話，“你一時沖動，心里的正義感舒坦了，可由此帶來的結(jié)果是劉釗對沈夢瑤的恨意加倍?！?/p>

　　“劉釗愛人的事兒你知道吧？”方糖突然問道。

　　袁一琦，“知道，這是意外，不怪她，要不是呂廷昕......算了，我也說不清楚?！?/p>

　　“不清楚沒關(guān)系，重要的是，劉釗認(rèn)定是沈夢瑤害死了他女朋友，你再那么一鬧，讓他多花了不止一倍的錢和精力擺平那個案子，他還怎么可能讓沈夢瑤的日子好過？”

　　“我沒想那么多，我當(dāng)時問過她意見，她很支持?！?/p>

　　“她什么時候?qū)δ愕南敕ㄌ岢鲞^反對意見？”方糖瞥了袁一琦一眼，“和你有關(guān)的事兒，沈夢瑤哪一樣不是先顧忌你的態(tài)度？喂，別這么看我，你知道的啊，我最近在追他們的采訪，稍微查了一下而已。”

　　袁一琦磨牙，“稍微？是不是也稍微把我祖宗十八代的身高體重了解了一下？”

　　“那倒沒有，時間有點遠(yuǎn)，哎，你這人，別打岔啊。”

　　方糖整理整理思路，繼續(xù)說：“劉

　　釗用你的命威脅沈夢瑤，讓她和你分手，一開始，沈夢瑤有試著反抗，后來......”

　　方糖站在袁一琦面前，表情異常嚴(yán)肅，“劉釗逼她看了兒童性侵案的視頻?！?/p>

　　“瘋子！”袁一琦震驚，“她連跟我接吻的照片都不敢正眼看，那些東西，那些東西......劉釗怎么敢？！”

　　“他有什么不敢?！狈教抢湫Γ霸荤?，劉家有五個兒子，劉釗是唯一一個私生子，十歲以前，他連劉家的正門都不能走，可是現(xiàn)在，劉家哪一個人敢不聽他的？他的狠，從他母親慘死那天就已經(jīng)根深蒂固。

　　劉釗不愛他女朋友，他誰都不愛，但那個女人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救過他的命，所以，她的死劉釗絕對不會放任，對沈夢瑤，他自然不會手軟?！?/p>

　　因為憤怒，袁一琦渾身發(fā)抖，眼底腥紅一片。

　　方糖不忍，但有些事不得不跟她交代清楚，“袁一琦，你和沈夢瑤差了11歲，年齡差是個錯，童年的相遇也是個錯。你四歲離開她，十八歲再次遇見她，你以為這中間十四年的惦記是讓她愛上你的一個催化劑，沒錯，但前提是劉釗沒有逼她看那些視頻?？催^了，還不止一次，你覺得她還能心安理得和你像情侶一樣在一起？劉釗是學(xué)心理的，他有的是辦法讓沈夢瑤誤以為是大你11歲的她把你拉上了一條不歸路，還是從你不懂事的時候開始?！?/p>

　　“可她也學(xué)過心理啊！”袁一琦不愿意接受方糖的推論，“她那么厲害，就不能，就不能不相信劉釗的誤導(dǎo)？”

　　“果然是荊雅口中的傻孩子啊。”方糖苦笑，“袁一琦，當(dāng)局者迷懂不懂？如果她沒有為這段感情努力過，你以為你們現(xiàn)在還能假裝相安無事？”

　　袁一琦說不出話，張大嘴巴也不能緩解急促的呼吸。

　　“袁一琦，聽我一句，暫時不要惹劉釗?！狈教抢碇欠治觯耙陨驂衄幍哪芰?，她和你說的能制衡劉釗的辦法，不過是從學(xué)術(shù)上找漏洞，這些東西根本玩不死他，反過來，等他緩過氣了，你們兩個都得玩完。”

　　袁一琦低吼，“那我就這么干看著？看她在我面前裝沒事人，到了外面被劉釗壓得喘不過氣？”

　　“不?！狈教菗u頭，“你也知道，我最近經(jīng)常往返醫(yī)院和雜志社，跟你說的這些事就是我無意中從劉釗和他大哥的對話中知道的，順著他們的談話，我找查到了一些東西——劉釗手上有條人命?！?/p>

　　袁一琦難以置信。

　　“當(dāng)年的兒童性侵案，他逼死了一位單身母親和一個受害兒童。”

　　方糖閉上眼睛，深呼吸。

　　過了很久，方糖才敢繼續(xù)這個話題，“劉釗女朋友的弟弟是當(dāng)時涉事的老師之一，為了保住他，劉釗花了大量的金錢替他買關(guān)系，買名聲，買原告撤訴，最后事情不僅不了了之，他反而成了無私奉獻卻受盡委屈的那一方。一個孩子的母親受不了鄰居的指指點點，也沒錢帶孩子看病就開了煤氣，等有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尸體早僵了?！?/p>

　　“這種人還是人嗎？”袁一琦早就知道人性殘的一面，可不知道它竟然能陰暗到這種程度。

　　方糖撐不住，走到窗邊，趴在窗臺上看著街上來往的行人。

　　“袁一琦，現(xiàn)在你該明白沈夢瑤為什么非要和你分手，一方面是那時候她還不能消化那些視頻，另一方面則是劉釗不會讓她走，不會讓她死，不會讓她好過，所以你不能留下，更不能留在她身邊。

　　這些事，我本來打算私下找沈夢瑤談，但是你早上給荊雅打電話說要和沈夢瑤同居的時候，我恰好在旁邊，忍不住讓她提醒了一句，事后，我越想越擔(dān)心，只要你們住在一起，哪怕再小心也會有露餡的時候，劉釗絕對不容許沈夢瑤有一分一秒比他過的好。

　　看你的態(tài)度，似乎已經(jīng)打定主意和沈夢瑤重修舊好，她呢，也在盡力彌補分手給你帶來的傷害，讓你們分開，應(yīng)該沒什么可能，那還不如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你，讓你做事之前動動腦子，至于你想不想和她共同承擔(dān)，我做不了主?！?/p>

　　袁一琦兩手握拳，腰背挺直，目視前方，“我們不會分開，劉釗也休想再動她一根頭發(fā)！”

　　“你有這個能力嗎？”

　　“沒有。”袁一琦坦言，“可就算是堵上我的命，也要拉他一起下地獄。”

　　方糖無奈搖頭，“還是荊雅了解你?！?/p>

　　“......她說了什么？”

　　“做事憑意氣，讓人愛不起來，更討厭不起來。”

　　袁一琦無法反駁。

　　如果她足夠理智，沒有犯過錯的沈夢瑤可能根本不用在她這里受委屈。

　　“別急?！狈教寝D(zhuǎn)過身，朝袁一琦點點頭，“我和荊雅已經(jīng)在著手收集證據(jù)了，除了那個案子，還有劉家逃稅、利用非法手段盈利的證據(jù)，再加上他常年占用沈夢瑤的研究成果，數(shù)罪并罰，劉釗后半輩子估計都會在監(jiān)獄里度過?！?/p>

　　袁一琦擦干眼睛，彎下腰，態(tài)度真誠，“謝謝你。”

　　方糖受得起，“各人有各人的長處，我和荊雅別的本事不大，就是圈子廣，這些事兒放心交給我們辦，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穩(wěn)住沈夢瑤，穩(wěn)住你們的關(guān)系，還有兩件事......”

　　“什么？”

　　“讓沈夢瑤把她手頭的那篇論文讓給劉釗，另外，幫我跟蹤劉釗?！?/p>

　　從前一天下午一直忙到第二天晚飯，沈夢瑤覺得自己只要一停下就能馬上昏睡過去。

　　“沈老師, 這是畢業(yè)論文的初稿, 請您幫我看一下?！币幻麑嵙?xí)生在沈夢瑤喝水的間歇對她說。

　　沈夢瑤放下水杯, 接過來翻了幾頁, “先放著, 如果下周一我還沒有給你答復(fù)，記得提醒我, 最近事情比較多?！?/p>

　　“好，謝謝沈老師。”

　　“不謝。”

　　說完, 沈夢瑤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遂問道，“劉副院長這兩天沒上班？”

　　實習(xí)生想了下說：“好像是在忙那個自殺未遂的學(xué)生的事兒?！?/p>

　　“自殺未遂？”

　　“嗯, 前幾周微博上不是爆出來一個叫小朱的女生被導(dǎo)師從本科奴役到博士的新聞嗎？最新消息，她自殺了，但是被家里人及時發(fā)現(xiàn)救了下來, 現(xiàn)在情況不太好，聽說, 那個.....哎, 反正就是情況不好，劉副院長知道以后, 主動通過媒體聯(lián)系到了那家人，承諾免費幫她進行心理疏導(dǎo)，因為是在隔壁市，來回不方便, 劉副院長就請了一周的假?！?/p>

　　沈夢瑤沉默。

　　沒有目的的事，劉釗絕對不會做。

　　這次，他圖的又是什么？

　　“沈老師？”見沈夢瑤不說話，實習(xí)生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緊張道，“這些事我也只是聽說，您要是有急事找劉副院長還是給他打個電話比較好?！?/p>

　　沈夢瑤點點頭，笑容溫和，“好，你先去忙?！?/p>

　　“嗯！”

　　實習(xí)生離開，沈夢瑤平和的心情起了波動。

　　劉釗不在......

　　她突然很想見袁一琦。

　　很想很想。

　　起了這個念頭，沈夢瑤立刻收拾東西離開醫(yī)院，去了袁一琦的工作室。

　　袁一琦不在，小胖和他的新主子袁七七依舊吵鬧。

　　沈夢瑤一出現(xiàn)，袁七七馬上蹦過去抱住她，滿含期待地問，“小夢瑤，好幾十個小時沒見了，你有沒有想我？”

　　沈夢瑤喜歡活潑的小孩子，尤其，袁七七還和袁一琦那么像。

　　沈夢瑤彎腰下，幫袁七七順了順一頭亂毛，“想了?！?/p>

　　“有多想？”

　　沈夢瑤為難。

　　她只有在想袁一琦的時候，才會想起這個來歷不明，卻和袁一琦密不可分的小孩。

　　實話說出來，袁七七肯定會難過。

　　袁七七精明著，沈夢瑤回答問題的速度稍微一慢，她馬上看明白了自己這個拖油瓶的地位。

　　袁七七郁悶地放開沈夢瑤，悶頭往里走。

　　太久沒哄過小孩，沈夢瑤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

　　好在袁七七的心里素質(zhì)夠頑強，受了傷還不忘招呼沈夢瑤進來。

　　袁七七將沈夢瑤帶去了袁一琦辦公室。

　　“小夢瑤，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推算，袁一琦還有一個小時才會回來，你在這里等她一下?！痹咂哒f。

　　沈夢瑤坐下來，摸摸袁七七永遠(yuǎn)也理不順的頭發(fā)，“謝謝你?！?/p>

　　袁七七嘆氣，“不用謝，誰讓你是我后媽，是袁一琦她老婆，親疏關(guān)系我還是懂一些的，你放心，我只吃醋，不喝醋，等袁一琦回來，我還是會叫她一聲袁一琦?！?/p>

　　沈夢瑤忍俊不禁，“七七，你怎么這么聰明，這么可愛？”

　　被夸，袁七七奇跡般臉紅了，“我們家袁一琦教得好。”

　　沈夢瑤沒忍住笑了出來，不大一聲笑剛好被推門進來的袁一琦聽到。

　　一身疲憊因為這聲沒有雜質(zhì)的笑悉數(shù)消失。

　　袁一琦將車鑰匙勾在指尖，轉(zhuǎn)著圈走近，“袁七七，你又靠出賣我博取同情了？”

　　袁七七跺腳，心里那個氣哦，“袁一琦，你這個壞女人！”

　　袁一琦笑瞇瞇地點頭，“可算看清現(xiàn)實了，以后千萬別落我手里，不然......呵呵！”

　　受到威脅，袁七七嚇得逃跑，整個工作室都是她對袁一琦的無情控訴。

　　袁一琦嫌吵，關(guān)了門，上鎖，才又重新走到沈夢瑤身邊，坐在她面前的桌上。

　　“今晚不值班？”袁一琦問。

　　沈夢瑤看著她，眼神不似以往平穩(wěn)，“不值班?！?/p>

　　“那晚上一起吃個飯？”邀請脫口而出。

　　說完袁一琦就后悔了，方糖才剛提醒過她穩(wěn)住兩人的關(guān)系，這個穩(wěn)的意思不是穩(wěn)固，是穩(wěn)妥，是不要被人發(fā)現(xiàn)。

　　腦子一轉(zhuǎn)，袁一琦就勢圓了回來，“不出去，讓小胖給咱做，他的手藝和外面那些死貴死貴，分量卻只夠塞牙縫的餐廳不相上下?！?/p>

　　沈夢瑤想拒絕，話到嘴邊變成了一個字，“好?！?/p>

　　袁一琦隨手扔下鑰匙站起來，“你坐一下，我去和小胖報菜單，有沒有什么特別想吃的？”

　　沈夢瑤搖搖頭，“都可以?！?/p>

　　袁一琦沒繼續(xù)追問，提步往出走。

　　和沈夢瑤擦肩而過時，被她拉住。

　　袁一琦低頭，“怎么了？”

　　“一琦......”沈夢瑤慌張的視線對上袁一琦，“你剛才鎖門了對不對？”

　　袁一琦莫名，“鎖了，袁七七聽墻角的功夫一流，不鎖門，咱倆說話都不能安心說?！?/p>

　　“嗯?！鄙驂衄帒?yīng)聲，攥著袁一琦手腕的手沒有放開。

　　袁一琦不想想歪，可是沈夢瑤仰著頭，巴巴望她的表情實在是由不得她不胡思亂想。

　　思維一放飛，袁一琦不懷好意地取笑，“小夢瑤，現(xiàn)在天可還沒黑，不過，你要是堅持，我也可以勉為其難?！?/p>

　　袁一琦說得含蓄，但配合她的表情和語氣，意思還是挺清楚的。

　　按照以往的套路，沈夢瑤聽到這話之后應(yīng)該面紅耳赤地嗔怪袁一琦一聲‘不正經(jīng)

　　’，袁一琦則該趁機撩撥沈夢瑤一把解解饞，事情就此結(jié)束。

　　可今天，沈夢瑤反常的沒有臉紅，攥著袁一琦手腕的力道反而更大。

　　袁一琦心里生出異樣，表面波瀾不驚，“一天半不見，不至于這么想我吧？”

　　沈夢瑤沒正面回答，手上用力，拉近袁一琦。

　　“你別走行不行？”

　　距離太近，袁一琦幾乎能數(shù)清楚沈夢瑤的睫毛。

　　異樣變成躁動。

　　袁一琦勉強壓下情緒抱住沈夢瑤，下巴軟趴趴地搭在她肩頭，“小夢瑤，你最近有點躁?！?/p>

　　沈夢瑤用力將袁一琦抱進懷里，動作很急。

　　快要摸到關(guān)鍵位置的時候，袁一琦突然打住，“別，姨媽在?！?/p>

　　“一琦！”沈夢瑤的語氣開始著急。

　　袁一琦只當(dāng)沒聽到，隨意在她嘴角親了下便起身離開，“抽屜里有餅干，先吃點墊吧墊吧，我找小胖還有其他事說，一時半會兒回不來?！?/p>

　　袁一琦走得太果斷，沈夢瑤在嗓子里徘徊許久的話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想你，想抱你，親你，和你做最親密的事。

　　門外，袁一琦靠著墻，表情不太好。

　　沈夢瑤剛才想做什么，她當(dāng)然知道，還知道原因。

　　知道了就不能接受。

　　水到渠成才會發(fā)生的事兒怎么可以靠她逼自己接受？

　　先前親昵時，沈夢瑤偶爾表現(xiàn)出來的閃躲……她竟然以為那是拒絕。

　　雜志社的會議室，那聲‘一琦’那么好聽，可里面摻雜了后悔；

　　她用‘我們以后不要再這樣了’，用那么傷人的話回應(yīng)還沒結(jié)束的糾纏。

　　早餐攤，自己用沒有底線的表白換來一句‘一琦，你別這樣?！?/p>

　　吻到激烈，被突然推開......

　　能回憶起來的沈夢瑤的這些矛盾情緒是袁一琦注意到的，沒注意到的呢？

　　背后，沈夢瑤到底逼了自己多少次？逼到哪種地步？

　　袁一琦的表情太涼，袁七七和小胖躲在一邊不敢靠近。

　　“美啊，你媽又不高興了，不然你去哄哄？”小胖惶恐不安。

　　都和沈醫(yī)生私聊了竟然還是一副想弄死誰的表情，這絕對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

　　袁七七不吭聲，直接動手。

　　小胖被手勢棒戳到腰上的癢癢肉，大笑不停，袁一琦就是想裝看不到都難。

　　“你，過來。”袁一琦朝小胖勾勾手指。

　　小胖干笑，“距離產(chǎn)生美，我覺著咱倆這距離剛剛好。”

　　袁一琦似笑非笑，“可我就是不想看你美的樣子怎么辦？”

　　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

　　小胖摩擦著地面蹭過去，狗腿道，“老大，有什么吩咐？”

　　“今晚帶我去你老東家那里?！?/p>

　　“??？！”小胖驚訝，“老大，那兒可是出了名的貴，你有錢嗎？”

　　“沒有?！痹荤\實，“你有?！?/p>

　　“有也不能給你花。”

　　“我不花，就是去看看?！?/p>

　　小胖惡寒，“看什么？看男男女女混亂的私生活？敢看嗎你？”

　　小胖無心的話像是尖刀，毫不猶豫地戳進了袁一琦胸膛。

　　以前她就敢看，還看得沒有任袁避諱。

　　“就這么說定了，晚飯后走?！痹荤鶈畏矫鏇Q定。

　　小胖有異議也只能吞回肚子。

　　“對了，今晚多做幾個菜，我們都在這兒吃。”

　　“我？們？”

　　“嗯，我，小夢瑤，袁小美，除了你?！?/p>

　　小胖，“！”讓他死！

　　交代完小胖，袁一琦重新回到辦公室。

　　沈夢瑤正站在窗邊接電話，很認(rèn)真，連袁一琦進去都沒有察覺。

　　袁一琦沒動，倚在門邊，等她自己發(fā)現(xiàn)。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沈夢瑤掛上電話轉(zhuǎn)過來，看到袁一琦時嚇了一跳，手機直接掉在地上。

　　袁一琦走過去，替沈夢瑤撿起手機，遞了回去。

　　“誰??？”袁一琦隨口問。

　　沈夢瑤攥著手機，眼神閃躲。

　　就在袁一琦以為沈夢瑤肯定不會開口的時候，她說出了一個名字，“呂廷昕?！?/p>

　　袁一琦的笑容淡了一點。

　　沈夢瑤急忙解釋，“這兩天家里沒人，她打固話過去沒人接，以為出了什么事才打給我問問情況。”

　　袁一琦撓頭，“你慌什么啊，我都還沒說話?！?/p>

　　沈夢瑤疑惑，“你不生氣？”

　　袁一琦想了下，直言，“不知道。你說的那些話和我知道差太多，我不知道該信哪個，不過，說不記恨那肯定是騙人的，畢竟都過去這么多年了，哪怕恨她只是習(xí)慣也早改不掉了?！?/p>

　　“一琦，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釋，馬上就到哥哥忌日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去祭拜他，呂廷昕也會在，有什么問題，你當(dāng)面問她?！?/p>

　　沈夢瑤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一琦，這世上真正了解呂廷昕的人只有哥哥，他不在了，沒人知道呂廷昕做每件事時懷著什么樣的心情和目的，我猜不到，也不敢猜，以前猜錯過，說的話很傷人。”

　　“好。”袁一琦一口答應(yīng)，“到時間了你叫我。”

　　“嗯。”

　　結(jié)束對話，兩人相對無言。

　　袁一琦怕氣氛持續(xù)尷尬，找了個借口開溜，順便把袁七七派過去陪她。

　　不一會兒，沈夢瑤的笑聲從辦公室里傳出來，比跟她在一起時小心翼翼的模樣舒服多了。

　　袁一琦郁悶地踢踢小胖，“去，把門關(guān)了，煩?！?/p>

　　小胖不敢，“你家美威脅過我?！?/p>

　　袁一琦無語。

　　袁七七此人絕對是在準(zhǔn)備上天。

　　————————

　　在沈夢瑤溫軟的笑聲里，袁一琦撐到了晚飯，隨便扒了幾口后就以有工作要忙，把袁七七交給沈夢瑤，自己拽著小胖出了門。

　　小胖心疼自己的手藝沒人品嘗，一句話都不愿意和袁一琦說。

　　袁一琦也懶得多言，一路飆到酒吧。

　　還沒過九點，里面的氣氛已經(jīng)熱鬧非凡。

　　小胖的臉是通行證，進門時刷了一次，后面一路暢通。

　　到了六樓，袁一琦停下，回頭問小胖，“有沒有穿上別人就認(rèn)不出我的衣服？”

　　小胖看袁一琦的眼神變了，“你想干嘛？”

　　?

　　袁一琦撩起長發(fā)，曖昧地眨眼，“難得來一次，不玩夠本怎么好意思？”

　　小胖扭頭就走。

　　袁一琦跟在后面拉不住。

　　糾纏到電梯口，里面走出來一個人，正在點煙，手法嫻熟。

　　袁一琦死盯著她看，幾秒后驚訝，“方糖！”

　　方糖手一抖，火差點燒到頭發(fā)。

　　滅了打火機，方糖看稀罕玩意兒一樣盯著袁一琦上下打量，“你怎么來這里了？”

　　袁一琦黑著臉，對方糖像是把她扒光了欣賞一樣的眼神非常膈應(yīng)，“你不是讓我別把你想得不是東西嗎？現(xiàn)在這臉打得是不是有點狠？”

　　方糖尷尬地縷縷頭發(fā)，把煙盒和打火機塞進了手包。

　　袁一琦看著她的動作，恨不得用眼神在她身上戳幾個洞。

　　怕丟了氣勢，方糖率先出手，口氣很是大爺，“問你話呢，來這兒干嘛？”

　　袁一琦吃軟不吃硬，回答得更大爺，“關(guān)你屁事?！?/p>

　　方糖的火爆脾氣一秒被點燃。

　　“低頭！”方糖疾聲呵斥。

　　袁一琦不以為意，轉(zhuǎn)身就要走。

　　方糖看了眼前方，有人正在朝這邊走。

　　橫下心，方糖用別人讓她記憶深刻的一記防狼招式把袁一琦放倒在地，兩手反扣于身后，膝蓋順勢壓了上去。

　　旁邊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小胖腮幫子狂抖，“方，方主編，我們老大胳膊細(xì)，您悠著點，別給她捏斷了啊。”

　　方糖瞟了小胖一眼，然后，一巴掌扇在袁一琦后腦勺，破口大罵。

　　罵的內(nèi)容，小胖光是聽著都覺得他們老大會吃人。

　　什么叫玩你是給你面子，什么叫你要不是個處，姐連你看都不會看你一眼......還有，什么叫就你胸口那二兩肉，還不夠姐塞牙縫......

　　等旁邊路過的人走遠(yuǎn)，小胖虛抹了把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替袁一琦說話，“方主編，你看我老大都不說話了，要不就算了？”

　　方糖猛然回頭，表情猙獰。

　　小胖嚇得腿軟。

　　下一秒，方糖放開袁一琦，蹭一下跑到小胖身后裝孫子。

　　小胖一臉懵逼地看著袁一琦從地上爬起來，一邊甩胳膊，一邊往他這邊走。

　　“老大，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毙∨指尚?。

　　袁一琦拉著他的衣領(lǐng)把人拖走。

　　方糖沒了小胖護體，笑容在抖。

　　“袁一琦，剛才......”

　　“剛才過去的人是劉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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