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我們未曾相識(五)

“凝光?”
“……”
“凝光?”
“……”
“凝光!”
桌子上緊湊排列的文件一顫。
凝光總算回過神來。
頗為無辜地用眸子盯著眼前的紫發(fā)少女。
“怎么了,刻晴?”
“你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怎么,金屋藏嬌怕被別人發(fā)現?。俊?/p>
“沒有,不可能的!”
刻晴挑了挑眉。
“那么激動干什么——想想你個性冷淡也不可能對男人起興趣。
“這次出行的文件,簽個字吧,我要去看看最近重建的工程了?!?/p>
凝光持筆,一字一劃地簽下天權的字跡。
眼望著刻晴如風,留不下少女青春的一息。
嗯……
當然不會對男人起興趣了。
家里的男孩讓人如此垂涎欲滴呢。
金屋藏嬌么……
確實有夠嬌的,洗個澡還要讓閉上眼睛,說他不能和行秋干一樣的事——但自己卻可以肆無忌憚地看著他。
……
飛云商會的二少爺,你干了些什么?
偷看我的人洗澡?
和自己報告的時候可沒如實托出啊。
瞇起眼睛,想著少年裹著并不如他干凈純潔的浴巾探出腦袋。
問自己要衣服穿。
呵……
還是沒忍住替他擦拭身子,換上衣裳。
在這之前,凝光對這位男孩所謂純真的限度還是尚未了解透徹——什么都不知道當然能算做一種純真,但像空一樣,連最基本的準則,道德,倫理都不知曉的,世所罕見。
他不像是這個世界的孩子。
當然 這也意味著對凝光而言,她可以隨意捏造這男孩的世界觀——按照她喜歡的形狀。
包括自己對他所做的一切算得上性騷擾要被千巖軍繩之以法的行為,自己都可以讓他認為是無比正常的。
以及那些可能和自己搶奪他喜愛的人。
她可以完完全全依在他耳邊,告訴他,只有自己會無條件的喜歡他,其他人無非是想利用他的樣貌,權力……
什么的。
告訴他,他不能離開自己。
這很簡單,以自己的話術和權能,無論是創(chuàng)造條件還是誘導他的內心,都很簡單。
讓他成為自己一個人的歸屬,也很簡單。
但……
凝光沏了壺茶。
墨綠的光澤在陳楠的茶具中愈來愈高亮。
自己該這么做么。
無論他是誰的賜予,誰的子嗣。
自己應該把他占為己有么?
是要告訴他這個世界所有所有美好或黑暗的一切,讓他如這個社會的平凡人一般學習成長,讓他知榮辱,守貞節(jié),自己再去和他相戀?
等那時……他還會喜歡自己么。
特別是自己已經強占過他的青澤。
如果他知曉了……
他不會討厭自己么……
凝光愈發(fā)悔恨自己當時的不耐。
佝僂著身子忍了一輩子才到了這個位置,結果遇見他時居然連最基本的欲望都克制不了!
到如今,進退兩難。
讓他成人,還是作物。
自己無疑是厭惡對純潔的他任何的物化。
但倘若他知曉一切……
他是否還會愛自己?
不,不對,他本就不愛自己!
他只覺得我是個對他好的人罷了,有什么愛不愛可言呢?
妄想,都是妄想!
茶水無情地漫過杯沿,猛擊凝光的指腹。
叫她從愈發(fā)深邃的思想中驚醒。
天黑了。
誒。
凝光,你有什么好做抉擇的?你從昨日起把他安置在只有你知曉的房間里,甚至不讓他出門,無非是利用了他對你的言聽計從,無非是利用了你那可悲而虛假的善人形象么?你有什么好為自己辯解的?
獨自走在昏昏沉沉的小路。
偶有尚未歸家的行人恭恭敬敬地向天權星敬禮。
也疑惑為什么如此夜晚,她還不歸群玉閣。
摸索在鄉(xiāng)間水澤的道路。
今天沒有下雨,腿旁的泥土并不泥濘。
今天也很安靜。
“姐姐,你回來了?!?/p>
走了一路,想了一路。
凝光回過神,他在朝自己笑。
他頭頂著藍色的小東西,身著比自己原先衣服要暴露少些的衣裳,笑顏盛盛地向自己張開雙臂。
自己教他的。
“……是,我回來了?!?/p>
他身上有股清香。
家里的一切都從來沒有,但似乎即將沾染上的清香。
他的小脖子白嫩,緊靠著自己的身軀,他就這么毫無戒備地擁緊自己。
凝光深深的呼吸。
一切思索都成了妄然。
凝光的大腦總在權衡,但她的身體又總是一套可恥的作風。
舔了舔他的耳垂,他嘴里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可愛聲響讓凝光意動。
不是害羞,不是害怕,只是他心中的迷茫和本能的驅動罷了。
他不了解,不知道,不清楚。
他是真正等待繪就的白紙。
他是等待形狀劃定的花苞。
明明他除了心理和閱歷,無論是身高還是什么的都不小。
但凝光看向他,卻總覺得比自己見過的一切孩童都要可愛。
一切攻于心術和人性的話語似乎都不該對準他。
“如果下次我還如此晚回來,你可以自己先吃飯?!?/p>
自己教過他,雖然也沒什么種類,但聰穎的他即刻學會,肯定是餓不著自己。
史萊姆趴在盤子上低頭猛炫。
“啊……它可以先吃,反正它可以一次吃兩頓,但我的話……還是想和你一起吃?!?/p>
“嗯……為什么?”
她明明知道答案。
卻還是撐著下巴期待地看向少年。
“因為自己吃東西很孤單,和你一起就不會了?!?/p>
“哦——原來如此。
“那,我對你很重要,是么?”
“是的!”
凝光吃畢,端坐在椅上。
靜靜看向操勞于刷洗的他拿著史萊姆上上下下地擦拭盤子。
雖然自己并不想他有任何勞累,但倘若不給他一些事情做,恐怕他又要自我揣度。
這是自己和他的契約,讓他幫幫自己。
至于究竟幫什么,酬勞又是什么,都沒定數。
一切話語權都在自己手里。
他說,想和自己待在一起。
甜的自己一顆心發(fā)顫的話語。
除了自己又卑鄙地追加了一句自己對他重要性的確認,他此刻心中最在乎自己應該是個定數。
對了,要排除那只小家伙。
做家務這種事他不肯讓自己插手,但總要那只小家伙有所參與感。
包括但不限于當拖把當毛巾以及……
肥皂?
家里很干凈,沒什么臟污,水史萊姆本身也有凈化的能力。
排開自己對自己的否定和唾棄,如今自己和他的生活似乎一片向好。
特別是這種時候。
“水溫……合適么?”
“很合適,你也進來吧?!?/p>
“嗯……”
隱約的水蒸氣下他臉上的緋紅似有似無。
史萊姆被他摟在懷里,讓凝光頗為羨慕地無所顧忌般靠著他的身軀。
“怎么了,是不是燙到你了,臉那么紅?”
“不,不是的!我,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有點熱……”
凝光笑起。
自己真是個壞人。
本該給他良性的教導,不去戳穿他窘迫的處境。
但……
誰又忍得住呢?
又靠近他坐些。
裝作無意地舒展開身子。
“你做的很好哦,幫了我很大的忙,以后也拜托了?!?/p>
“嗯,嗯……”
“生病了么?怎么額頭那么燙?”
突然地貼近讓他的眸子里轉起了圈圈。
微促的喘息化作汽體,噴吐出不明不白的形狀。
信任的姐姐用手背靠在自己的額頭上。
一臉關切。
“沒,沒事的……”
“唔,可別勉強自己。
“那,還請為我擦拭下身子吧?!?/p>
“好的,姐姐……”
少年閉上眼睛。
頭頂和面龐似乎都通紅。
頂著安詳閉眼的史萊姆,仔仔細細地在天權光潔的背部悉心擦拭。
點紅的唇微張,吐息陣陣。
打在凝光身上。
“可,可以了么……”
“好,可以了。”
還是不忍心去更深入的欺負他。
或許在凝光下定決心前,把他吃干抹凈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讓他有所歸屬同樣沒有可能。
至少,讓他如自己期望般純良。
少年抬起掌,鼓起風,為心中信賴的姐姐吹拂發(fā)梢。
多種元素力的運用不是秘密,他早炫耀般向凝光展示了自己的能力。
并得到了如他期望的,“真棒”的回應。
那便夠了。
又有什么要去細究呢。
他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厲害得多,不是很好的事情么?
不該有人能欺負他——包括自己,所以,教授他防身的技能還是必須的。
凝光的眼睛瞇起。
感受和風舒適。
如風過風止一般安靜。
他們就坐在那,坐在能望到月亮和彼此的敞堂里,看著點燈的星星圍繞著獨屬于自己的月亮轉行。
眾星捧月。
如他捧風。
在自己身側,小心控制,唯恐自己受著點涼。
凝光還在想。
她想了一天了,但她還在想。
不過現在透徹些,也愚笨些了。
或許他遲早有一天會面對這個社會,或許罪惡和黑暗也要找上他撲咬。
或許他會發(fā)現自己其實并不是個好人。
或許,他會不再喜歡自己。
呵……
也是,他現在也未必喜歡吧,他哪搞得懂什么叫喜歡呢?
自己又何須在意呢?
……
好吧,很在意。
“空?!?/p>
“我在哦,姐姐,風大了些么?”
“不,剛好。
“我是想說,你喜歡姐姐我么?”
“喜歡……?”
“喜歡大概就是,和誰待在一起,會很舒服,想要和ta永遠在一起之類的?!?/p>
“那我喜歡姐姐哦?!?/p>
他的嗓音能潤整片夜色。
凝光苦笑一番。
凝光啊凝光。
你聽聽自己做出的解釋,這叫喜歡?這叫真正的喜歡?
你無非就是想要一個你想要的答案罷了。
真是有夠狼狽的。
縱橫璃月那么多年,你何嘗要以此種方式滿足自己的內心了?
你在懼怕什么呢?
無非就是一句……
不愛你罷了。
自己也不敢問。
只能半側過頭,看著他認真篤實的神情。
是啊,這是他的任務,是他幫自己的忙,他當然注重。
這就是他。
他是個只知道接收的男孩。
如今選擇權在自己手里,他究竟要成為真正的天使還是獨屬于自己的玩物似乎就在一念之間。
自己分不清公正與否。
只知道自己眼中他的身影愈發(fā)清晰,直到心里也倒映出來。
凝光操控著他。
凝光被他操控。
“好啦,姐姐,已經干得透透的了?!?/p>
“好,那我們去睡覺吧?”
“好哦?!?/p>
他笑盈盈。
摟起史萊姆,去找那只魚缸了。
對于和自己一起睡覺,他沒有任何怨言或是提問。
似乎本就該如此。
當然,往讓自己高興的方面想,或許這是他的期望呢??
說不定實際上,他也對自己有那種,所謂世俗的喜歡呢?
情欲也好,依賴也好,母性也好。
給自己的一個肯定吧。
不要讓自己惴惴不安了。
讓自己的一切言行,光明正大吧。
我的男孩。
他費盡地把史萊姆塞進魚缸。
蹲下身子輕聲和它說了晚安。
隨機悄然褪去了鞋,上了有著凝光的溫席。
于是呼吸也寂靜。
空間似乎在被四處擠壓,愈來愈小,直到只能容下這兩位。
她看著他。
長發(fā)散落。
在晚上,凝光總是很壓制——自己稱不上是青春的少女了,也有了自己的需要了。
只不過自己要求太高,太獨特,太罕見。
于是在他來前,自己總是習慣下意識地去克制。
但如今他就在面前。
燈熄隱不了他眸子的琥珀光澤。
他每一次歪頭,每一次無意識地靠近,都讓凝光意動不止。
她得很小心地避開每一個讓自己情緒爆炸的點,避免發(fā)生上一次讓他不悅的情況。
雖然似乎結果尚好。
但他會討厭的,不是么?
他的畏懼殺傷力太大,自己承不住。
于是凝光強迫自己閉上眼,不去看他的眼睛。
只是指尖輕輕搭著。
這是她對她自我克制的極限了。
剩下的,就是深呼吸,以及,內心喃喃。
忍住,忍住。
當失去了視覺,其他的感官就更加敏銳。
凝光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手被輕輕巧巧地握住。
身下床褥也難以被察覺地變著形。
身旁人的呼吸聲似乎有略略加快。
空氣里……
似乎甜蜜了些?
“姐姐……”
“怎么了,睡不著么?”
“嗯……”
“為什么?!?/p>
“想……”
“想開燈,害怕?”
“不是……
“想……
“親……”
她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睜開眼,二人之間的距離已經不方便測量了。
他一股委屈又扭捏的神情,似乎害怕自己的言行被討厭,卻又無法忍耐一般。
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
眨動。
“……為什么?”
“不知道,就是,想……”
他縮起身子,低下頭,聲音漸輕。
手卻握得更緊了。
“如果你真的想,那你得靠我更近些?!?/p>
他似乎從不喜歡穿遮掩的衣裳。
以致于哪怕他如此小心翼翼地移動,肌膚的親澤也被凝光悉數感受到。
璞玉。
誰的心在跳動。
誰因為羞澀和無知,誰又因為天降大禮的欣喜?
少年緊張地閉上眼,伴著她細長的指節(jié)挑起下巴,抬起頭顱。
讓唇與唇接觸。
他似乎真的是出于奇奇怪怪沒有理由的“想”,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接受著。
但凝光并不打算只是滿足少年突發(fā)的愿望。
或許教授他為人處世的途中,有很多東西都得自己親自實驗。
比如,你的喜歡,如何表現。
怎么陳述喜歡。
什么文采,什么言辭?
只該是我對你的依賴罷了。
舌尖搭起一座晶瑩剔透的橋。
媚眼如絲的竟是他。
“我是不是,很壞,姐姐……”
“當然不,你好的讓我發(fā)瘋了。
“現在,你知道,什么是喜歡了么?”
“喜歡就是,想和你親親?”
“……是,也不是。
“但我對你的,一定是喜歡?!?/p>
“那,我也一樣,姐姐。”
“呵……
“我真的很高興。”
“姐姐,我們可以,繼續(xù)……‘喜歡’么?”
人的每一次學習,每一次嘗試都是值得慶賀的。
特別是……
他學習的對象是自己。
也只能是自己。
不管怎么樣。
不管怎么樣!
低俗了,幼稚了,卑劣了!
只能是自己。
他的吻,他的喜歡,他的愛……
只能是自己。
我訴真切的愛語。
予縱意流動的風,并姿態(tài)不一的月。
還有始終如一的你。
腦中胡想,想把空寫成純情魅魔。
感覺在發(fā)瘋。
接下來開始客官們可能要胃疼了。
提前預定下一篇女主是刻晴,因為接下來刻師傅大抵要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