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加(短篇小說)
事情的疊加
小珂今年四十三歲,正值中年,她上有老,下有小,上有年邁的公婆,下有上學的孩子,是人生當中爬坡過坎的關(guān)鍵階段,是人生中最難的階段。
她知道自己身處的特殊時期,因此感到生活的壓力很大。
小珂是鄉(xiāng)村的留守婦女。
她在照顧公婆的同時,在家開了一個美容美發(fā)店。以此掙些錢,補貼一些家用的開支。
小珂的丈夫葛西偉,比她大兩歲,在省城汽車配件廠打工,一個月掙八千塊錢左右。
葛西偉扣除每個月大約兩千塊錢的生活費,能往家拿六千塊錢。
小珂是農(nóng)村婦女,從小到大,在其父母言傳身教下,節(jié)儉慣了,她會過日子,也很會持家,她每個月至少存四千塊錢。
這些年來,小珂通過嘴里省、肚里挪,省吃儉用,節(jié)衣縮食,存了十萬塊錢。她認為,掙點錢,存的錢不算多,還得繼續(xù)存錢,以備日后所需。
她的兒子葛中龍,在縣城第一高級中學讀高三,學習成績一般,今年面臨高考。
她的女兒葛中鳳,在鎮(zhèn)上的初級中學讀初三,學習成績不錯,今年下學期,就要考高中。
她的兒女是青年,所以都住校。這是當前的一些學校所規(guī)定的,很多學校都是這樣。
小珂說:“遇到這兩個孩子,一個要考大學,一個要考高中,說實話,要吃人哩!再加上年邁的公婆,隨時都要準備用大錢,平時不存錢咋能行!現(xiàn)在掙些錢,不糟蹋,不曠花,存些錢,有準備,到時候拿得出錢,才不作難,也不用借錢!我平時最不喜歡做的事,就是向別人開口借錢,多難為情啊!”
最近一段時間,小珂比較忙。
現(xiàn)在這個時候,她開美容美發(fā)店已經(jīng)顯得不再重要,是次要的,她該關(guān)門就關(guān)門,該歇業(yè)就歇業(yè),她要全力以赴,力所能及地幫助葛中龍參加高考。
她知道,葛中龍參加高考,是天大的事,是一輩子的轉(zhuǎn)折點,是鯉魚跳龍門的時刻,非常關(guān)鍵,絲毫馬虎不得,必須不折不扣地加以重視,全力以赴參加高考,以求以后有個好的出路和前程。小珂想:葛中龍如果能考上好的大學,起點就高,人生就成功了一半,我就可以比較放心了。
眼下,還有一件比較棘手的事,等著小珂去做。
小珂擲地有聲地對委托人說:“現(xiàn)在,葛中龍參加高考,是壓倒一切的大事,等他高考結(jié)束,我再騰出時間,幫你處理這件事。弟妹,現(xiàn)在的這些事,疊加在一起,我感覺頭大,很棘手,非常難處理,你別忘了,我和你一樣,只是個女人,一個普通的女人,我的能力很有限!現(xiàn)在,我必須得分出輕重緩急,那件事先處理,那件事往后放一放,我心里清楚,說實話,你也得理解我的難處,我也挺難的!”
委托人說:“嫂子,不管咋說,我都得謝謝你啊,現(xiàn)在我就全權(quán)委托你幫我辦這件事了,麻煩你啦,改天我當面致謝!”
小珂輕輕地“嗯”了一聲。
這段時間,這些事疊加在一起,真夠小珂喝一壺的。

侄子戳住小朋友的眼睛了
有人要問:委托小珂的人是誰,需要小珂處理一件什么事?
事情的起因和過程是這樣的——
前段時間,葛西偉的親侄子葛明,在和村里的小朋友玩耍時,用木棍戳住了小朋友的左眼球。
當時,葛明六歲,那個小朋友四歲,他比她大兩歲。
小朋友的父母愛女心切,她被戳住眼睛后,就一直帶著她去省城或北京等地的大醫(yī)院看病。
葛明的爸爸在浙江的杭州開車,葛明的媽媽在上海做住家保姆。他的爸爸剛在杭州找到工作,他的媽媽剛接了一單生意,眼下都很忙,都回不來。
于是,葛明的爸爸媽媽就把他戳傷小朋友眼睛的事,交給小珂全權(quán)處理,底線是這兩口愿意賠錢,盡量不要走法律程序。
對于這件事,小珂是不愿意接手的,因為她知道,如果這件事處理不好,會落個里外不是人,兩方不討好,受雙方的埋怨或記恨。于是,小珂感覺很猶豫。
小朋友的母親,曾經(jīng)惡狠狠地對小珂說:“嫂子,你給葛明的父母打電話說吧,如果我女兒的眼睛被戳瞎,我就把葛明的雙眼都戳瞎,我愿意包賠錢。”
小珂和顏悅色地說:“弟媳,事情是這,當初,葛明和你女兒在一起玩耍,雙方監(jiān)護人都沒有在場,況且又是葛明不小心戳住了你女兒的眼睛,他不是故意的。葛明的爸爸媽媽沒有抵賴,愿意包賠你女兒的醫(yī)療費,你再把葛明的眼睛戳瞎,就太殘忍,沒有道理了吧!你真的愿意這樣做嗎?我看不會吧!”
小朋友的母親說:“我不管這些,我就是要讓葛明血債血償。”
小珂心情復雜,臉色凝重,輕聲地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現(xiàn)在,葛明的父母已經(jīng)包賠了小朋友的父母十萬塊錢,小朋友的父母不依不饒,還是帶著她來回穿梭于省城,北京,上海等地的大型眼科醫(yī)院看病。
這幾天,葛明的爸爸媽媽分別給小珂打電話,詢問這個事情的進展情況,她沒有瞞著,如實告知。葛明的爸爸媽媽說:“現(xiàn)在都給她十萬塊錢了,小朋友一家人還以此為名,去國內(nèi)的大型醫(yī)院看病,我們真的吃不消,看起來,這就是個無底洞,我們給多少錢,都不夠她們的?!?/p>
小珂說:“我勸你們盡早抽空回來,搜集證據(jù),然后走法律程序,盡量做到一次性包賠,要不然,你們的所有積蓄,掙得所有錢,都不夠小朋友一家人的。這個事,比你們在外地打工重要的多,也很迫切。你們要認清當前復雜的形勢?!?/p>
小珂又說:“反過來想想:小朋友家長做的沒有錯,必竟是眼睛啊,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如果她的眼睛被戳了一下,太可憐了,孩子還小,這輩子就完了。”
葛明的爸爸質(zhì)問小珂:“嫂子,你到底站在誰的立場上說話,你和誰是一伙兒的!”
小珂急忙解釋道:“我只是實話實說,沒有別的意思?!?/p>
葛明的媽媽說:“嫂子,事情發(fā)生后,我們做家長的知道理虧,一個勁地給小朋友家長賠禮道歉,還包賠小朋友一家人十萬塊錢,作為醫(yī)療費,這還不夠!她們還要怎樣做?我們還有怎樣應對?攤上這樣的事,真夠倒霉的!”
小珂說:“弟弟,弟媳,你們抓緊時間回來一趟,和小朋友家長坐在一起協(xié)商一下,這個事情究竟該怎么解決。你們總是這樣逃避,也不是好的辦法。你們把這么重大的事交給我處理,我感覺不合適,我必竟是外姓,外人,沒有血緣關(guān)系,整不好是要落下埋怨的。真不行,你們就走法律程序,能少賠錢盡量少賠錢。這個事情,正在向復雜的方向發(fā)展,你們要做到心中有數(shù)?!?/p>
葛明的爸爸媽媽對小珂做出承諾,最近一定會抽空回來一趟,處理這件棘手的事。

疊加的感情
昨天晚上,小珂吃罷晚飯,獨自在街道上步行了一個小時,然后,就去了美容美發(fā)店,她在那里坐到十二點多。
這天晚上,她想了很多。
她想兩個孩子的未來,想怎樣存款,想怎樣籠住丈夫的心,想怎樣治理家庭。當然她想的最多的,還是葛明戳住人家眼睛的事,怎么解決才算合情合理。
小珂轉(zhuǎn)念一想:當初,葛明的爸爸媽媽結(jié)婚后,因為口誤,與一些生活中瑣碎的事,就給我記仇,連續(xù)幾年都不搭理我。
那個時候,這小兩口是何等的絕情,我是多傷心,他倆啥時候顧過我的感受!
現(xiàn)在,葛明攤上事了,他的爸爸媽媽想起我了,我成為這兩口的嫂子啦,我成為他們的親人啦!
哎,現(xiàn)在的有些人呢,真是一言難盡,用不著你的時候,把你扔一邊,用著你的時候,嘴上跟抹蜜了一樣,說得非常好聽!
小珂又想:針對葛明戳傷人眼睛的事,他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伯父叔父,咋輪都輪不到我管。干脆這樣,我明的管,暗的不管,嘴上管,心里不管,表面上管,就是不行動。這樣做,對雙方都不得罪,為長久計,以后的關(guān)系也不會鬧得太僵。
小珂想到這里,心里好受了許多,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于是她急忙起身,走到美容美發(fā)店的門口,關(guān)了燈,走出店面,把店門鎖上,回家睡覺去了。
哎,這疊加的感情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