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炬峣被軟禁在寢殿中不得外出，為了緩解焦躁之意，李炬峣一邊側(cè)耳聽著外面些微的動靜一邊拿著軟布不停擦拭著手中的佩劍。

????????外面的天色一點點變暗，所有的嘈雜也都歸于平靜。

????????隨著一道吱呀的推門聲，幾案上的燭火被驟然刮進的風吹得跳躍閃爍。

????????李炬峣恍惚之下被驚擾，鋒利的劍刃不小心擦過手指切開一道口子，吃痛之下松開了佩劍，佩劍咣當一聲砸在地上，血珠順著指尖滴答滴答地落在幾案上。

????????李炬峣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手便被疾沖拉了過去，滲血的手指被濕熱的口腔包裹住，每一滴血珠都被舌尖貪婪地卷走。

????????“怎么這么不小心？”

????????李炬峣楞楞地看著疾沖，疾沖身上的衣物還未來得及換，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濃郁的血腥味，舔舐他指尖的模樣好似嗜血的修羅。

????????李炬峣打了個寒顫猛地抽回手指：“我…我無礙?！?/p>

????????疾沖神態(tài)自若地收回手，笑道：“看來阿峣嫌棄我了?！?/p>

????????李炬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下意識的舉動多么不敬，支吾解釋道：“皇兄誤會了，我只是…被嚇到了?！?/p>

????????李炬峣解釋后發(fā)現(xiàn)自己越描越黑，干脆問起其他的：“皇兄，父皇呢？你有沒有……”

????????“阿峣放心，那老頭被我關(guān)在西偏殿了，我沒興趣對失去爪牙的獵物下手?！?/p>

????????“皇兄，那我可不可以去見見父皇？”

????????疾沖似笑非笑地看著李炬峣：“阿峣日后還是少和那老頭接觸的為好?！?/p>

????????兩人目光相觸，李炬峣被疾沖眼底暗含的警告之意灼了一下后垂下眼睫。

????????“哥哥……既然大局已定，能不能將保護我的侍衛(wèi)撤下去？”

????????疾沖剛給李炬峣手上的傷口上完藥，扯出紗布纏了幾圈后打了個結(jié)，頭也沒抬道：“這是自然，哥哥怎么會軟禁你呢?！?/p>

????????“對了，今日朝臣啟奏后宮空虛，請立新后，阿峣認為呢？”

????????李炬峣遲疑了片刻才回道：“立后一事重大，皇兄自行決定便可，我并無異議?！?/p>

????????疾沖的眼角眉梢?guī)Я诵┰S笑意：“立后之事自然應當盡早提上日程，阿峣認同便好?！?/p>

????????李炬峣在心里松了口氣，皇兄繼位后似乎變得通情達理了許多，便也笑著附和：“皇兄心中有決斷自然是最好的，如今后宮空虛，早日立后也有助于穩(wěn)固人心。”

????????李炬峣本還想再多說幾句，卻發(fā)覺疾沖的眼眸愈發(fā)深沉，不由地止住了話頭。

????????疾沖垂眸斂住眼底的冷意，抬眸一笑：“阿峣，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今夜早些休息，明早哥哥派人來接你，好不好？”

????????李炬峣不知為何有些不安，但還是點頭應下。

????????疾沖說完后便轉(zhuǎn)身離去，守在殿門口的侍衛(wèi)也跟隨在疾沖身后撤離。

????????眨眼間殿門口已是空蕩蕩的一片。

????????李炬峣吩咐宮女們都退下去，整個宮中都是太子的眼線，他已無法再信任任何一個人。

????????李炬峣雖然知道疾沖不屑欺騙于他，但他還是想見父皇一面才會安心。

????????李炬峣在入夜熄燈后悄無聲息地潛出了寢殿往西偏殿而去。

????????

????????“誰？！”

????????縉王聽到響動后警惕地轉(zhuǎn)過身來，便看見了從側(cè)面翻窗進來的李炬峣。

????????“阿峣？”

????????縉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和喜悅。

????????李炬峣上前幾步，目光掃過縉王全身，確認沒有受傷后才俯身跪下，眼中隱約帶淚：“兒臣救駕來遲，還望父皇恕罪?！?/p>

????????縉王謹慎地將窗戶合上后才托起李炬峣的胳膊將他扶起來：“峣兒快快起來，父皇一切安好。”

????????李炬峣想起縉王今日經(jīng)歷了從一國之君到階下囚的轉(zhuǎn)變，卻還在安慰他，鼻頭又是一酸，哽咽道：“是兒臣無用，讓父皇受苦了?！?/p>

????????縉王望著不肯起的李炬峣，眼神不復肅然，而是充盈著慈愛之意。

????????李炬峣尚在襁褓中便已陪在他身邊，他就這樣看著李炬峣從一個路都走不穩(wěn)的小豆丁長成了如今這般英氣卓然的少年。

????????十幾年的時光轉(zhuǎn)瞬即逝，自從淑妃離世后，李炬峣大概是他孤家寡人的時光里唯一的慰藉了。

????????縉王看著李炬峣烏黑的發(fā)頂只覺得心中柔軟，手上使力強行扶起李炬峣，沉聲道：“我與他終歸父子一場，他不會多加為難，但是峣兒，你現(xiàn)在必須聽父皇的話。”

????????李炬峣回握住縉王寬厚的手掌，眼淚奪眶而出：“父皇……”

????????李炬峣心中翻江倒海，可他什么也不能跟縉王傾訴。

????????“峣兒，你今夜立即離開皇宮，走得越遠越好，萬不能再回來！”

????????李炬峣在一片淚眼朦朧中看見縉王無比嚴肅的臉龐，他想父皇應當是怕皇兄會對他斬草除根：“父皇，如今皇兄已登皇位，并且不日將立中宮，皇兄既已得償所愿，便不會再將兒臣當作威脅，兒臣只盼日后常伴父皇身側(cè)盡孝?！?/p>

????????縉王眼中凝著些說不清的復雜情緒，思踱了片刻才開口道：“峣兒，權(quán)當父皇懇求你，即刻離開，記住，無論發(fā)生何事，絕不可再回來。”

????????李炬峣略遲疑，他方才還答應了皇兄明日觀禮，但看著縉王殷切的眼神，他終究還是咬牙答應了下來。

????????李炬峣不顧縉王的阻攔俯身結(jié)結(jié)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后才輕巧地越出窗外，在殿頂如兔起鶻落般疾馳而過，消失在幽深的暗夜中。

????????幾道黑影如幽靈般分散隱在樓頂，見李炬峣的背影消失才轉(zhuǎn)身離開。

????????

????????次日清晨。

????????天剛微微亮，主殿已經(jīng)燈火通明，大批的宮女太監(jiān)捧著箱匣快步踏進主殿內(nèi)。

????????疾沖剛剛沐浴更衣出來，頭發(fā)還是濕漉漉的，一位宮女侍立在側(cè)用柔軟的面巾一點點仔細地擦拭披灑在背后的長發(fā)。

????????還未等疾沖換上禮服，便有一名侍衛(wèi)面色張皇地趕來殿內(nèi)。

????????“啟稟陛下，二皇子殿下……失蹤了?！?/p>

????????疾沖淡淡開口：“幾時不見的？”

????????“辰……辰時宮人送膳時發(fā)現(xiàn)的…還望陛下恕罪…”

????????侍衛(wèi)額角已是冷汗直流，說話也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起來。

????????疾沖勾唇笑了。

????????下一瞬隨手抽出桌上的長劍，只見寒芒一閃，一顆頭顱高高飛起咕嚕嚕滾落到了殿門口，大片的鮮血噴濺在剛被宮女擦干的長發(fā)上。

????????大總管見狀示意被嚇得臉色慘白的宮女退下：“陛下心中早有打算，又何必再添一條人命。”

????????疾沖此刻笑意盡斂，眉眼都結(jié)著寒霜：“昨夜人就不見了，今早才發(fā)現(xiàn)，這種廢物殺了也好。”

????????疾沖自昨夜得知這個消息就一直壓抑著怒火，忍到今早已是殺意暴漲。

????????阿峣，他竟然真的敢……

????????疾沖按捺下胸腔里翻騰的殺意，重新冷靜下來，只有黑眸深處醞釀著風暴：“傳旨下去，川王李炬峣叛逃離宮，將其母妃一族悉數(shù)壓入天牢，以每日辰時為限，晚歸一日便斬殺一人?！?/p>

????????大總管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但也知這不是他能夠干預的事，彎腰應下后便退了出去。

????????登基大典如期舉行，太子登基為帝，改年號為順康。

????????頭頂換了個皇帝于泰元城的百姓而言并未引起什么波瀾，他們更關(guān)心當天的另一件事——二皇子殿下的叛逃和母族的無妄之災。

????????為此這幾日傳出了許多流言，太子不能容人，對自己的兄弟趕盡殺絕之類的言論甚囂塵上。

????????

????????縉國一個偏遠小城的城門前的告示今日張貼了一張通緝的畫像。

????????小城和平靜謐，一點小事都能夠引人們熱烈討論，更何況是皇家血脈相殘一事。

????????一群百姓圍在布告欄前議論紛紛，一名書生長吁短嘆道：“想不到二皇子殿下宅心仁厚，還是落得個滿門緝拿的下場……”

????????話到此處，其余都是未盡之言，誰都知新帝暴戾嗜殺，無人敢公開抨擊。

????????周圍百姓其實并未聽過二皇子，卻也跟著附和道：“是啊，算一算自下旨起已經(jīng)斬殺三人了，造孽哦。”

????????李炬峣頭戴草笠隱在人群中，整個人如墜冰窖。

????????李炬峣不懂為何疾沖登基后還不肯放過他，反正他只是一個混淆皇家血脈的假貨罷了。

????????李炬峣雙手握拳攥緊，壓低帽檐悄然離開。

????????他記得父皇臨走時告誡他的話，可他如何能讓無辜之人因他而殞命。

????????他必須回去。

????????李炬峣知道他必須在明日辰時前趕回去，否則還會多一人因他而死。

????????

????????行刑場旁押著大批淑妃的族人，每個人都恐懼得渾身顫抖卻沒有人敢發(fā)出一絲聲音。

????????疾沖在一旁已經(jīng)候了三日，耐心即將告罄，眉間陰郁無比。

????????一旁燃著的香馬上就要燒至盡頭。

????????“辰時已到！”

????????一枚斬首令牌被投擲在地上，像是閻王爺?shù)闹家狻?/p>

????????劊子手在清晨刺眼的日光中高高舉起刀，雪亮的刀鋒在陽光的反射下令人無法直視。

????????疾沖見狀轉(zhuǎn)身離去，斬首的場面他已看膩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時，箭矢夾帶千鈞之力穿云破霧呼嘯而來，直直射中高舉起的大刀。

????????劊子手再握不住手中的刀，哐當砸落在犯人旁。

????????疾沖聽到聲音回過頭遠遠便認出了騎在馬上疾馳而來的李炬峣，眼中寒芒盡散，終于顯露出了笑意。

????????李炬峣射完箭后勒馬急停，喊道：“川王李炬峣在此！此事與他人無關(guān)，不要再傷及無辜！”

????????疾沖眉頭一揚：“這不是阿峣嗎？在外面玩夠了？舍得回來見哥哥了？”

????????李炬峣坐在馬上看向疾沖，他忽然覺得對方的模樣無比陌生。

????????曾經(jīng)藏在心底的小哥哥像是被什么東西猛然砸碎了一般，無數(shù)的碎片裹挾著鋒利的邊緣沖進他的血液中凌遲著他身上每一處血肉。

????????無知無覺間眼角滾下了一滴淚。

????????疾沖并未注意到陽光下的這點反光，他只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阿峣以后再也不會離開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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