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城出土《唐故處士韓君之碣》

《文物世界》 2006年02期

鄒冬珍

2005年5月，山西省芮城縣電力部門進行農(nóng)村電力施工時，在芮城縣永樂鎮(zhèn)新南張村發(fā)現(xiàn)一通唐代石碣，縣博物館隨即拉回收藏。

石碣出土時無座，青石質，圓首長方形，通高135厘米，寬52厘米，厚20厘米。額高34厘米，豎排分三行雙線柳葉篆書“ 大唐故處士韓君之碣”9 字。文20行，滿行40字，字間有界格，楷書（圖一）。茲抄錄全文并標點如下∶

唐故處士韓君之碣

蓋聞珠稱照乘，出魏國而馳徽；璧號連城，入秦庭而擅美。短乎斧藻仁義，琢磨道德，器范所以增華，樹蘭于焉載馥。斯固在幽彌顯，欲蓋而彰，道在則尊，其流所以貴也。若乃屏人事，蔑王侯，重奇節(jié)，敦然諾，則見之□處士焉。君諱堅，字金寶，其先南陽人也。出自周文王之胤韓侯之后矣。暨乎姬邦作干，資勇略以稱雄；炎漢開基，杖英髦而得俊。自茲厥后，茂緒斯繁，異代同欽，郁為囗德。祖暢，隋海州錄事參軍，操履冰清，端明雪照，州里推其孝悌，雅俗其清規(guī)，邦之彥兮，此其攸在。父榮，隋郡中正，識度淹凝，風神閑雅，振楷模而作則，包括羽以成規(guī)。至唐顯慶初，蒙版授岐山、聞喜令。美夫!年頹峻谷，日迫桑榆，遂得鴆秋承囗，耆齡荷德。昔馮尉以龍眉授職，比此非儔疏傳以黃發(fā)蒙金，方斯未重。榮長兄俠可，年逾九十有八，唐顯慶中版授□州□□□，又加鄭州宓令，其后又授濟州濟陽令，可謂珠玉傳曜，芝蘭繼馥。遐邇贊其邕和，邦族欽其節(jié)義。君幼而聰敏，弱不好弄，岐嶷之譽表自髫初，肅穆之姿彰于綺日。年甫十二囗丁太夫人楊氏憂，創(chuàng)巨之痛，荼蓼纏心；毀瘠之容，禮過苫溢。鄰人罷租，未足竹其悲傷；鳥塊成□，詎可方其哀感。于是韜光囗曜，谷隱巖棲，風云之志自高，耿介之誠彌遠。方欲銷丹駐壽，漱玉延齡，偶松喬而不虧，與彭聃而共永。不謂篋蛇，言毀藤鼠。見侵奠楹之夢，俄臻潑歲洹之登。斯及以調(diào)露元年七月廿一日終于私第，春秋六十有九。即以其年遷窒于□□界□□之原，禮也。惟君器宇深沉，風度宏遠，不求容以自顯，不飾智以驚愚。放曠還堵之中，逍遙木雁之際，可謂養(yǎng)空齊物，懷道居貞者焉。豈期與善無征，溘從游仙?嗣子興唐授勛官云騎尉。悲夫!桌皂難勝，欒心易切，瞻鑿楹以瀝泣，攀風樹以增悲。猶恐年代超忽，陵谷變遷，敢申情于翠琰，式紀德于荒蜒。乃為名曰肅穆華緒，氤氳遠慶。唯德命官，因封表姓。蟬冕相暉，琳瑯交映。偉哉貞胤，邈矣猗人。偶茲革運，跡預攀麟。耆齡荷錫，宴曰忠臣。顯允君子，岐嶷夙成。芳高玉樹，業(yè)重金麓。懷道嘉遁，抱節(jié)幽貞。云中溢氣，日下流聲。晨曦遽掩，夜壑俄遷?！鯐娖灬侗p。松風曉切，隴月宵懸?！趼暡秽?，玉礎遙傳。

□□二年歲次辛巳三月庚午朔十日景子建立。根據(jù)以上記載，石碣所述墓主人韓堅為不曾做官的士人，字金寶，先祖南陽人，未知何時遷居河東芮城縣。其祖父、子均為地方中下級官吏，祖暢，隋朝時居官總攬一州內(nèi)部事務，位列眾僚屬之長的海州錄事參軍父榮、伯父俠可均在唐高宗顯慶年間做過多任縣令；子興唐列七品勛官云騎尉。韓堅 幼而聰敏”，孝而肅穆，長則 器宇深沉”，淡泊名利，其“ 谷隱巖棲”“欲銷丹駐壽，漱玉延齡”。不幸 以調(diào)露六年（679年）七月廿一日終于私第，春秋六十有九?！彪m然韓氏諸人非高官顯宦，均不見于史冊和方志記載，但這通石碣為最新出土，歷代石刻著述從未收錄，因而表現(xiàn)了重要的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圖二、圖三）。

1.證實了唐初道教興盛的事實。據(jù)載，武德八年（625年），唐高祖下詔宣布道教為儒、佛、道三教之首。唐太宗以老子李耳為唐王朝之始祖，于貞觀十一年637年"下了一道制立憲法式的詔書"呵，抑制佛教，尊崇道教。從此道教氣勢大漲，空前繁榮。唐太宗本人即因食丹藥而致死。本碣所述墓主人韓堅也是銷丹駐壽，漱玉延齡。偶松喬爾不虧，與彭聃而共永?！笨梢哉f，此碣與芮城縣出土的唐儀風三年元始天尊石像甲等其他文物一起，印證了唐初道教民間信仰之鼎盛，也為晚唐呂洞賓擴張道門、革新道教打下了雄厚的基礎。

2.反映了唐初不拘一格的用人政策。雖然唐朝為了打擊魏晉以來的門閥士族勢力，廣泛吸納人才，采取了科舉取士、考試選官的科舉制度。但在經(jīng)過隋末農(nóng)民戰(zhàn)爭蕩滌的唐朝初年，仍然百業(yè)凋敝，人才匱乏，民不聊生。為了維持其政治統(tǒng)治，迅速恢復經(jīng)濟，唐太宗、唐高宗都十分注意考察地方官的優(yōu)劣，能夠不拘一格地大膽使用人才。韓堅之父韓榮，雖“ 年頹峻谷，日迫桑榆”，仍得 授岐山、聞喜令”。因此，初唐時清明開放、海納百川的政治胸懷，是開創(chuàng)有唐一代開放、自信的歷史時代的根基。

3.“ 鄰人罷租”一句，說明了即使在唐初這樣政治清明的時代，地主階級對農(nóng)民的壓迫還很沉重，階級矛盾有時仍很尖銳。

此碣無撰者、書者姓名，但其書法藝術隸意深沉，暢勁灑脫，韻潤華滋，翰逸神飛，既有峭拔端正之態(tài)，又富娟麗清秀之神。從其所處時代和書體風格分析，書者當深受褚遂良之影響，又兼得裴守真之神韻。按裴氏又系河東聞喜人，筆者大膽臆斷，此碣或系裴氏之作也；擬或為裴守真之近親之作亦有可能。

立碣時代雖然剝渺，但一據(jù)韓堅“以調(diào)露元年（679年）七月廿一日終于私第”，二據(jù)猶恐年代超忽，陵谷變遷”，三據(jù) □□二年歲次辛巳三月庚午朔十日景子建立”等諸因素推斷，當為永隆二年681 年）無疑。

至于此碣湮沒地下之因，推測當系早年遇到戰(zhàn)亂，或系墓主人后裔避仇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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