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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到銀河系之外,星座也還是要信的 | 科幻小說

2019-08-07 14:57 作者:未來事務管理局  | 我要投稿


我們從事的是創(chuàng)造文明的藝術(shù),是讓不同的殖民星有不同星空,我們是用想象力撰寫去傳奇。


郝赫:未來局簽約科幻作家,擅長在熟悉的世界中發(fā)現(xiàn)全新的設定,以縝密的思路展開全新的世界。代表作品《精靈》《不可控制》《葬禮》《完美入侵》《飛躍緯度的冒險》等?!锻昝廊肭帧帆@2015年豆瓣閱讀征文科幻分類優(yōu)秀獎。


烈日驕陽

(全文約18000字,預計閱讀時間45分鐘)

張動是在聚集地的擺渡港遇到常磊的。當時他剛下躍遷擺渡船,正被大廳里到處懸浮著的指示路標搞得暈頭轉(zhuǎn)向。

他發(fā)現(xiàn)自從變更了目標客戶后,就諸事不順。不僅因此耽擱了一個標準月,還由于多出的幾次中轉(zhuǎn)躍遷而花費頗多。等到了,又遇上大風天,無法按照預想那樣第一時間在擺渡船上,看到這里的滿天星斗。

第一感受很重要!按老師的說法,這會在潛意識里影響星象設計??杉瘓F的介紹資料里只提到雙星系統(tǒng),卻絲毫沒說這呼天喊地的風。

而不想下了船,又迷了路,分不清方向。好在常磊從后面認出了他,并將他帶出困境。

多年未見的師兄弟再度相逢,自然萬分激動。兩人手舞足蹈地聊了一路,恨不得把這幾年的經(jīng)歷都一口氣地告訴對方。不過張動問少答多。和上學時一樣,常磊總是能主導話題。而追憶青春也令人熱血沸騰,他突然有了和對方搭檔的沖動。

可沒等找到機會提出,他們就到了星盟的駐地。看著閃爍在門口的公司標識投影,他微微地皺起眉。

星盟是所有獨立星象師既不屑,又嫉妒,更不愿接觸的對象。他們背靠資源,設備先進,視行業(yè)規(guī)矩如糞土。他們只問結(jié)果,不問手段,把還算神秘、儒雅的行業(yè)面紗撕扯下來,徹底讓星象成了商品。

如果老師還活著,肯定會說這是對宇宙以及文明的褻瀆。張動也曾會懷著惡意去猜想:星盟設計的星象或許都是套路,是計算機中儲存的模板,隨便改幾個名字就可以敷衍了事。但不管怎么說,強大的資本力量還是讓他們短時間內(nèi)成了行業(yè)里的金字招牌,甚至隱隱有一統(tǒng)江湖之勢。不少星象師自愿或被迫地加入他們,成了被獵人豢養(yǎng)的獵犬。

張動和他們競爭過幾次,各有輸贏。星盟也試著接觸過他,但被他拒絕了。他知道這次來肯定會遇上星盟,畢竟薪酬豐厚,但卻想不到面對的會是常磊。

“你加入星盟了?”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大勢所趨。動子。”常磊摟住他肩膀說:“單打獨斗很難再吃得開。個人和公司的差距,就像是人類和宇宙。再說這沒什么不好,我們簽署正式的合同,有保險、各種福利、帶薪休假,比一個人時省心得多?!?/p>

“這聽起來有點怪,而且束縛會制約靈感。”

“靈感是沒有才能的借口?!背@诎阉M大門,邊說:“給你看點好東西,真正了解了公司,你才知道它的好。還記得我們上學時的理想嗎?要改革這個行業(yè)的陳腐。而現(xiàn)在公司做的,就是把我們的激昂文字化為現(xiàn)實,將那些迂腐的條條框框和毫無道理的規(guī)則全部擊碎。像什么歷遍河山、體味人文,可我們又不是苦行僧。何況就那點信息,隨便哪個百科問答網(wǎng)站都能搜到。而且我們還有工具,別忘了,人類老早以前就已經(jīng)開始使用衛(wèi)星和望遠鏡了?!?/p>

其實那只是為了能觀察到不同緯度下的星圖,看遍天球。他在心里解釋?!坝行ξ覀冞€是有幫助的。至少作品混入本地風俗,更能獲得認同?!?/p>

“得了,那只是老家伙們?yōu)榱司S護他們行業(yè)地位,而胡謅的言論。他們自詡泰斗,卻保守得要命。我敢說他們中連腦波記錄儀都不會用的也大有人在。所以沒有公司,這個行業(yè)指不定就沒了,或者只剩下一群老家伙在曾經(jīng)的榮譽上茍延殘喘。去看看市場反饋,那才是最好的證明?!背@谡f得激動,“而且這里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你要取悅的不再是本地的土老帽兒,而是康氏集團派來的評估團。如果沒有公司背后的支持,你永遠沒辦法知道那些人喜好什么,傾心何種類型的故事……”

“星象師不應該這樣。”他不由得打斷道:“我們從事的是創(chuàng)造文明的藝術(shù),是讓不同的殖民星有不同星空,我們是用想象力撰寫去傳奇。而那些傳奇故事會成為文化根基,給人們以歸屬感,又保持對宇宙的敬畏和對星空的向往。哪怕死亡帶走一切,它們也依然活著,會被傳頌幾代人,甚至上千年。因為它們是星象師賦予星球的靈魂?!?/p>

“別跟我背教科書,動子。那你以為我們是在做什么?我們在讓這些變得更完美!看看這個?!背@趲宦反┻^大廳(廳里的工位不少,但大部分都是遠程投影過來的。來來往往,一個剛剛下線,另一個便連進來??蓮垊釉趺匆膊挥X得這些都是來寫星象的),來到一個類似訓練廳的屋子,隨后做了個手勢。

瞬間,兩個人便置身于宇宙,上下左右全是璀璨的星空,一種渺小感攥住了張動的心。

常磊似乎很滿意他露出的表情,笑著說:“震撼吧!這是我們近地軌道上的巡天望遠鏡拍攝的康氏星全星圖。數(shù)據(jù)庫還在更新,我們不允許漏掉任何一顆星星。而最厲害的是你可以隨意觀看不同位置、時間下的星空分布,并支持千倍內(nèi)的數(shù)碼放縮,還能給出合理化的星座建議。所以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扮演上帝,隨意連接星星,然后去編寫它們的故事。

“可我覺得上帝應該不會太隨意,畢竟木匠是講究規(guī)繩矩墨的?!闭f實話,他并不看好這個工具。雖然炫酷,但星座更多是由相鄰的、視星等相似的星星(有可能是行星)組成,而且同一星座的幾顆星也很可能相距甚遠。所以盡管這星圖數(shù)據(jù)詳實地標注出每顆星的信息,又能根據(jù)星等篩選,可這都與抬頭仰望的星空不同,何況還有大氣、視差、人的主觀傾向等諸多變量。最主要的是,人眼看不見這么多星星。

“好槽點。”常磊踮了踮腳尖。張動知道每當他緊張時就會如此,這是幼年在低重力星球養(yǎng)成的習慣——那里人走路都像是在跳芭蕾?!暗阍缤淼糜玫剿!睂Ψ秸Z氣篤定地說:“用不了兩天,你就會發(fā)現(xiàn)這里和別的地方完全不同?,F(xiàn)在是雙恒星的交匯期,根本就不適合觀星??凳霞瘓F的項目決策者,根本就是群錢多得把腦子都擠沒了的白癡!”

常磊停了一下,張開雙臂接著說:“而這就是不公平所在,才能永遠無法與金錢直接劃等號。這個社會總是在才能前,乘上一連串代表地位、背景、資源以及各種規(guī)則條框、制約你的系數(shù),最終讓才能變得微不足道。但公司正在努力改變這些,讓才能變得更有價值。”

張動猜得出他接下來要說什么?!凹尤胛覀儼?,動子。”常磊的話音和他心中所想異口同聲,“我了解你的才華,如果能直接等價金錢的話,你絕對是宇宙富豪。而能釋放你的只有我們,把那些制約你的系數(shù)、變量全部被砍掉!”

然后再換上代表資本的大數(shù)項?他本想這么說,但想了想,還是換了種說法。“抱歉!我可能接受不了星盟的模式,而且也習慣一個人了?!?/p>

“那有什么關系?我們上學時還經(jīng)常搭檔練習,習慣是能變的。何況這次項目歸我負責,你想要什么都行。”常磊見他只是搖頭,最后只好大聲地嘆了口氣說:“好吧,你想一個人也沒問題。但這次你得幫我,我要把這個項目做得盡善盡美。后面我再去幫你?!?/p>

“我們現(xiàn)在可是競爭對手……”他突然不想再多說?!鞍研切浅妨税?,我想我該走了?!?/p>

“聽著,動子,這次你沒希望的。在這個見了鬼的星球,你什么也干不了。我敢打賭,你都堅持不下來,絕對超不過半個本地年。”

“那就打賭看吧?!?/p>

等他離開時,常磊仍心有不甘地在后面大喊:“我是為你好……”

他擺擺手,沒回頭。直到走出好遠,心中的厭惡感才漸漸消退,然而一種物是人非的悲涼又襲上心頭?;蛟S是年齡的原因,他第一次在躍遷后感到深深的疲憊。

他抬起頭,想從星空中尋找慰藉,卻只瞧見灰蒙蒙地穹頂,隨著大風微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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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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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磊說的沒錯,這是個見了鬼的星球。

兩個太陽遠比官方介紹中來得兇猛。這讓整個康氏星大部分時間都處于白天,清晨和黃昏也長得令人抓狂。這些泛濫的陽光對星象師來說,簡直就是災難。而低于標準時間的自轉(zhuǎn)速度,又將一切放大了好幾倍。集團應該等上五六十個本地年,兩星分離后再做文化建設。如果一直是交匯期的話,哪怕多給一倍的時間,也很難完成任務。

同時,這里還有大量的地質(zhì)改造工程尚未完工。盡管集團宣稱現(xiàn)在是大規(guī)模改造的間歇期,但對全球性的走訪性活動來說仍是危險重重。不過最大的威脅還是來自天空,雙日揮動火鞭,將整個星球烘烤。一旦離開聚集地的穹頂,即使有空調(diào)車和隔熱衣,長時間在外也讓人難以忍受。就算晝伏夜出,能去的地方也只限于聚集地的附近。這使得觀星變得極為受限,看到的只是這個半球恒顯圈里的星星。

要不是和常磊賭氣,又不想被他們笑話,他肯定已經(jīng)放棄,去找別的星球了??涩F(xiàn)在只能埋怨自己被豐厚的報酬迷了心智,興沖沖地躍遷過來,卻未做好前期的調(diào)查了解。

他斷斷續(xù)續(xù)地寫了一些,但都只是片段,難成體系。其實在早期時,不同星象故事間的關聯(lián)并不強。而且根據(jù)觀星習慣、寫作方式,還有些流派的區(qū)分。不過隨著科技的發(fā)展(也可能是行業(yè)的沒落),星象師的方法越來越趨于同質(zhì)化:大同小異的觀測設備,標準化的測繪工具,以及僅有的那三兩款專業(yè)的星圖處理軟件。故事也越來越史詩化,把整個的星空都囊括進去,渾成一體。所以保存在腦波記錄儀里的苦思冥想,只能算做碎片。對應星座中的星星也多有重復,大部分還都集中于黃道帶上。

但如果想把黃道帶作為主脈絡,就別放太多的星座,因為還要兼顧另外的半球。

這是第幾條規(guī)矩來著?說實話,對于老一輩的金科玉律,他盡管不像是星盟那樣徹底無視,卻也不覺得必不可少。隨著入行愈久,敬畏感愈淡。而之所以還在堅持,除了系統(tǒng)學習、訓練后的習慣使然,更多地是其中一些確實能激發(fā)靈感。比如:實地走訪。不僅僅能觀遍天球,還可以了解到殖民星已有的雛形星象。也許那是只是哄孩子入睡的故事,又或者是為了紀念當?shù)氐娜宋?,但多少都能打開新思路。而且如何將原有的星象完美融合,也是對星象師技能的考驗。

不過在聚集地卻很難感受到這些,這里幾乎全是在一兩個標準年內(nèi)躍遷過來的外來人。他們被龐大的資本吸引而來,就像投入巨型星系中心的黑洞。然而來去匆匆,等負責的項目完成后,又像被拋出的霍金輻射,永不回頭。

而康氏星上的本地人,則一直守著曾經(jīng)的舊基地,遠離這個半球,仿佛在另一個世界。在聚集地傳言里,他們更像是信奉某種邪惡宗教的鄉(xiāng)下人,愚昧、排外且危險。因利益分配問題,對集團的改造計劃頗為抵觸,甚至是破壞。官方的通告里并沒有提及具體的沖突、破壞次數(shù),但從行文間能看得出肯定是不少,且曾一度激烈。張動對此倒不覺意外,畢竟改造這里的最終目的就是要把它推向太陽,予以毀滅。而且集團也有反制手段,正不斷地往舊基地所在的那片平原下注水,說是在最后階段要將那里變成一片大海。

但還有報道說集團已與部分本地人達成了協(xié)議,并解決就業(yè)。而且好像還有個自媒體帳號,每日更新些本地人的快樂生活。不過他在聚集地里,一個都沒遇到。想來也不會是真的。就算集團挑撥利益,讓本地人不再抱團,但也不會有什么快樂直播,因為那兩個太陽會將一切快樂蒸發(fā)干凈。

張動最后決定還要去找本地人聊聊。因為他已被這里惡劣的環(huán)境折磨得毫無靈感,急需一些能開拓思路的東西。于是他租來輛車,備了些自認為充足的水和物品,待一個大晴天便出發(fā)了。

出發(fā)前,他還特意拜訪了幾個有過戶外作業(yè)經(jīng)驗的人??蓻]人去過那么遠,也沒人覺得到本地人那里有多么必要,所以大家都擠在聚集地的附近活動。他只能靠租來的磁浮車長途跋涉,而沒有其他更為方便快捷的方式。這或許也是集團對付本地人的手段之一,孤立、隔絕。

他原以為保全各種地質(zhì)改造機器人的維修公司,會有相應的設備和經(jīng)驗,但實際上他們只是利用更為小巧的機器人遠程臨場來進行機修。這使得他遠遠地低估了這里的狠毒。

前期因心情興奮,并沒覺得多少不適,反倒有了種出游般的興致??上行乾F(xiàn)在近乎荒蕪,之前幾次大規(guī)模改造引起的環(huán)境巨變,幾乎讓所有的本地生物短時間內(nèi)全部滅絕。即使偶爾還能路過一兩株垂死的植物,或是有一閃而過的某種穴居動物,但這都讓荒涼感愈發(fā)地凸顯,甚至多了層死氣。當然,據(jù)說集團采集過滅絕物種的遺傳信息,正在躍遷站旁邊的方舟實驗室里進行基因改良,使其能徹底適應改造后的星球。

不過那些只是預想,目前能看到最多的景色還是各式各樣的機器人。其中個頭最大的是行走式建筑模塊機器人,看起來就像座小山,光履帶上的支重輪都比他租來的車子大。它們沿著設定好的路線游走,就地取材??惺诚陆?jīng)過的地表和石頭,然后在肚子消化一番,吐出一塊塊建筑用的標準模塊。這些模塊將搭建成星球改造后的城市道路和建筑。越遠離聚集地,模塊機器人便越多起來,就像是這些巨人用踏起的揚塵趕跑了其他機器。但一種宛如大老鼠的地址布局機器人還在。它們靠衛(wèi)星的指引,鉆入板塊下層的指定位置。等待命令發(fā)布,便掀起一場場移山造海的運動。

然而新鮮感逐漸退去,一切便索然無味。且隨著主伴星雙雙躍上中天,到處都變得亮閃閃的。天地間仿佛都鍍了金,連那些揚塵也不例外。大把的陽光不要錢似的灑滿各處,晃得他眼球發(fā)脹。而這帶來的還有攀升的熱量,盡管有空調(diào)和隔熱保護,又將車窗調(diào)黑至低透光狀態(tài),可車內(nèi)還是宛若烤箱。他不斷地喝水,也不停地出汗。整個人都暈乎乎的,眼底殘留著光照后的亮斑,看什么都像打了塊銀補丁。

但更讓他不安的是磁浮車,電磁機已有好幾次過熱報警了。他不得不時不時地停下來,卻找不到陰涼。最后只好躲進偶遇的模塊機器人的影子里,伴著它們揚起的粉塵,一同緩慢前行。這算是飲鴆止渴,沖進車內(nèi)的沙塵同樣會損傷空調(diào)系統(tǒng)和電磁機。已有個別機組在切換工作、調(diào)整磁極時開始偷停,讓原本平穩(wěn)的行駛變得起伏不定。而他能做的只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操作板,生怕某個指標突破閾值,造成拋錨。

這樣的雙重折磨讓他心力憔悴。大量的飲水沖淡了味覺,只留下滿嘴的苦味,苦得令人惡心。他覺得自己像是被塞進了臺劇烈旋轉(zhuǎn)的離心機,而且還正在被不斷加熱。他舔著嘴唇、瞪大雙眼,強打精神??勺詈笾粓猿值綄④囃T谝慌_趴窩的機器人旁,便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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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腦殼曬化了?沒有人告訴你不要在白天行車嗎?”這是丹妮見他醒來的第一句話。

當時他仍處于似夢似幻的世界中,唯一的感覺就是嗓子里含著一團火。隨后耳邊的聲音才漸漸清晰?!皠e想著去挑釁太陽,尤其在交匯期。要不是這個大家伙兒,你已經(jīng)是咸魚干了?!?/p>

他晃了晃頭,沒看清對方在指是什么。目光還有些渙散,無法正常對焦。神經(jīng)系統(tǒng)似乎被曬得融化,使得反應有些遲鈍,像是在看最早期的侵入式電影。他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水,猛灌了幾瓶,又用殘留在嘴邊的水抹了把臉。里面淡淡的鹽分讓眼角略略發(fā)澀,也讓他清醒過來。

他抬頭打量起面前的姑娘:她穿著一身頗有年代感的隔熱服(上面有不少顯然是后拼接上去的元件,一些張動只在博物館的投影介紹里見過),頭發(fā)高扎,戴著副寬大的護目鏡。臉被擋住了大部分,只露出鼻頭和下巴。眼鏡也有些歲月,能從非透光的鏡片上看到實時讀取的數(shù)據(jù)。雖然無法看清容顏,但聲音聽起來美極了,火辣中透著綿柔。

他恍然大悟:“你是和康氏達成協(xié)議的本地人?!?隨后又被自己沙啞的聲線嚇了一跳。

“那只是各取所需?!睂Ψ桨櫰鹈颊f:“你又是哪個太陽來的?生存秀主播嗎?”

“星象師,我是個星象師。但請放心,我絕不是恒星人,因為我怕熱。”

?對方被逗笑了,笑聲清脆?!澳侵皇俏覀兊耐猎?。”她說:“我聽說過你們,你們中是不是有個叫星什么聯(lián)的,很厲害?”

他想了下說:“你說的是星象師創(chuàng)意聯(lián)盟有限公司吧。我們都叫它星盟,是個團伙組織,不是人?!?/p>

之后,他與對方相互通了姓名,并簡單介紹了自己的職業(yè),和來這里的目的。同時也知道了丹妮確實是和集團簽了合同的本地人,負責每日巡檢。即實地調(diào)查那些系統(tǒng)里顯示的問題機器,然后再提交報告給相應的維修公司。所以多虧了旁邊那臺趴窩的機器人,她才能發(fā)現(xiàn)他。

“不過你在這兒想要看星星,不如看日頭來得容易?!钡つ菡f。

他點著頭說:“已經(jīng)見識到了。所以想去找你們,了解下本地的星空文化和已有的流傳故事?!?/p>

丹妮輕呵了一下說:“那你可要失望了!我們這就沒有和星星有關的東西。幾個月之前還是連晝季,半天主星,半天伴星。其實這會兒算好的,只要不是連晝季,除了熱點,夜晚的時間相對還有些??梢墙粎R期前后的極晝期,這里整一天都白茫茫的。伴星說遠不遠,卻總是落不了山,有可能幾十年都看不見星星?!?/p>

他沉默好一會兒,才說:“你嚇到我了。我從沒像現(xiàn)在這么后悔過?!?/p>

這是實話,尤其剛剛品嘗過兩個毒日的滋味??上Ш蠡谕砹?,已投入的精力和金錢都實難讓人放棄,何況還有星盟。只能怨自己的貪心,不該頭腦一熱,變更任務,更因此耽誤了時間。不然或許早已發(fā)現(xiàn)問題,不至于這般進退維谷。

不過至少知道為何集團要將星象項目的時間,選定在這大半年里了。可這并不是說康氏就了解這里。他們只是按照過往的經(jīng)驗,結(jié)合數(shù)據(jù)資料,設計改造方案。而事實上只要稍稍實地調(diào)查一下,就像他這樣,很可能便不會有星象的招標了。但目前看集團確實不在意本地人的意見。

其實對康氏星來說,這些都無所謂。因為在下一個交匯期,行星便將被推向主恒星。這也是康氏集團購買、改造這里的最終目的——末日盛典。自打看過宣傳片后,張動腦子里不時就會浮現(xiàn)出,那時星球上焚天煮海的景象。那些富豪大亨們正尋求于此,被錢浸透的骨髓已麻木到只能靠制造毀滅來找樂子。也許不等到康氏星建好,他們就已不滿足于行星級的末日了。但至少現(xiàn)在集團的股價一路飆升。而按照規(guī)劃,除了星球自身的改造外,還會微調(diào)運行軌道,以確保在下個交匯期行星能一頭扎進主恒星的懷抱。

他想不透為何要這樣費時費力,投入大量的資源。完全可以隨便選個瀕臨死亡的星球,畢竟這種事情隨時隨刻都在宇宙中發(fā)生。難道說這是種減緩泡沫經(jīng)濟破裂的手段?

“所以你是要打道回府,還是繼續(xù)向前?”丹妮打斷他的胡思亂想。

“向前。我不能白受這么多的苦?!?他咬了咬牙說。更不想在決賽前,就此向星盟認輸。

“那你會發(fā)現(xiàn)得受更多的苦?!睂Ψ秸f:“不過確定的話,我可以帶你過去,但要收費。而且你這輛小車得留下,它挺不了那么遠。還有我們那兒的老頭子可不太友好。”

“這都不是問題。車子有自動返航系統(tǒng)?!彼麖臏喩頍o力的狀態(tài)中振奮起來,跌跌撞撞地下了車。在看見丹妮那輛車后,不免驚嘆一聲。

雖然和一旁的機器人比不了,但對于車來說,那仍是輛怪獸。兩節(jié)改裝后的龐大車身,靠純機械結(jié)構(gòu)連接在一起。寬厚的車輪還能看出早期登陸探險車的痕跡,車頭則看起來像是某種小型飛行器的一部分。尤其坐進駕駛室,那些有著明顯DIY痕跡的操作臺面,甚至隱隱喚起他心中的野性。

他吐了口氣?!斑@車看起來真的……很朋克?”

“朋克?是啥太陽?”

盡管他明白這個古老詞匯的意境,卻很難解釋清楚,只好敷衍地說:“和棒極了的意思差不多。”

“其實不過七拼八湊起來的破爛兒罷了?!钡つ荨班浴钡刈采祥T。

他們開了近一個晚上,這怪獸車無論是速度,還是顛簸程度都足夠的狂野。就在張動覺得身體快要散架時,丹妮說快到了,但外面卻刮起風來。

康氏星只有兩種天氣(無論黑夜還是白天),不是大風,便是晴天。兩個太陽的長時間蹂躪,讓大氣里很難有水汽能聚集成云。而這里的環(huán)境更因亂七八糟的改造,變得十分惡化。被那些模塊機器人啃刨出的土,與大風一拍即合,化作遮天的沙塵暴。這也讓本就不多的觀星時間,變得更加稀缺了。

沙土打在車上,發(fā)出沙沙的響聲,可丹妮絲毫沒有要停車的意思。用她的話說,后面拖掛的燃料電池足夠他們開足馬力,搶先沖回基地。經(jīng)前期調(diào)查,他知道那里是沒有宜居穹頂?shù)?,于是對防風提出疑問。

“曾經(jīng)有,不過是那種最古老的穹頂,還是剛登陸那會兒的技術(shù),后來也就拆掉了?!钡つ菡f:“原本這里沒這么大風,更沒有那么多沙塵,都是快速改變的后遺癥。尤其最初的幾個月,星球隨時都在振動,那感覺就像你被綁在一把大功率的按摩椅上。不過基地在盆地邊緣,山能擋住一部分風,何況我們還有防護林。”

“防護林?”

“一片陰錯陽差長起來的仙人掌。太陽出來的話,這會兒應該能看見了?!?/p>

似乎為了認證丹妮的話,夜色仿佛瞬間轉(zhuǎn)淡,續(xù)而大亮起來。但風沙仍模糊著世界,不過已依稀能看見不遠處高大的黑影。那些仙人掌完全不像外來客,或許是因為這里的低重力和本地生物的大量滅絕,它們得以肆意地伸展身軀和擴張地盤。最矮的也有一丈高,丑得像是故事里的巨魔。估計等集團準備建設生態(tài)時,會發(fā)現(xiàn)需要面對的是滿星球的巨魔仙人掌。

顯然作為入侵物種,它們比人類要成功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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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見識過各種各樣待開發(fā)、剛起步的殖民星,張動還是被基地任性的混搭風格嚇了一跳。一座座奇形怪狀的建筑除了視覺上的沖擊,更多地是在宣告貧困。所以這里看上去更像是那些開發(fā)過度的星球上的廢棄社區(qū)。

大部分房屋還都是登陸時期的遺留,那時整個星球登記備案的名字還只是一大串混雜的字母和數(shù)字。按照當時的技術(shù),這些住宅和穹頂是一體的,被同時打印出來,像是長在穹頂外的分形。而現(xiàn)在穹頂沒了,只留下一圈不高的硅酸鹽基座,成了基地中心的廣場。屋子也多有補丁,下層的還能看出噴補、打印的痕跡,再后面的便多是拼焊接上去的。期間有些兩三層的小樓,是用標準模塊搭建起來的,但都七扭八歪,顯然沒經(jīng)過計算設計,不過倒是與外面的仙人掌頗為呼應。

這是典型的家族或伙伴式探索殖民,沒有財團在后面支持,建不起躍遷站,信息和資源也都少得可憐。更不要提標準化的行星改造,很可能某項改造的投入就能讓他們破產(chǎn)。所以節(jié)約成了這里必要的生活手段。大量無用或壞損的設備都被拆解后,重新利用,就像丹妮的那輛車。他依稀認出個別房屋外露的隔熱層,原本是屬于某種飛船的。而矗立在廣場中心的那把如風扇般的太陽能大傘,顯然來自于幾艘短途運輸機。

“康氏故意沒將無線電能覆蓋這里,所以我們主要用電靠這個。還有個應急供電設備,是殖民飛船的動力源改建的,有點不太穩(wěn)定?!钡つ輲吡艘蝗Γ吔榻B說:“怎么樣?有靈感了嗎?”

張動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又聽對方詢問他想何處落腳。這才意識到還有住宿的問題——舊基地不像是集團聚集地能提供臨時住所。

“那你可以來我家,”丹妮晃了晃手指說:“但別想多了。這可不免費,我只是想多些收入。”

“這都不是問題?!彼f:“不管怎么說,都謝了。”

“對了,我能把剛剛錄到你的內(nèi)容上傳嗎?更新賬號也給錢?!钡つ葜钢ㄔ谛乜诘奈⑿蛿z錄鏡頭說。

他有些詫異,覺得不可思議,一直沒注意到那里還有個設備,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這時,他看到遠處奔來一人。上了些年歲,但身材仍很魁梧,步伐有力。還未極近,便指著他吼道:“你哪個日頭來的?”

張動被劈面而來的話打蒙了,好在丹妮擋他前面說:“我的房客,只是個寫星星的作家。”

“外來的?你的新同事?”

“行了,胡安。他不是康氏的人,更和我沒關系。”

“我只是想提醒你別被這幫日頭弄的騙了!你們在這條路已經(jīng)走得夠遠的了。不摘掉眼鏡,就永遠都長不大,遲早要吃虧?!?/p>

“這話還是留個你們自己吧?!钡つ菀蔡岣吡寺暰€,“別忘了康氏可是你們找來的?!?/p>

“所以我們一直在彌補錯誤。而你卻帶著人妥協(xié),去簽那個日頭弄的協(xié)議,現(xiàn)在又領著他們的人來參觀。想考察下怎么把這里變海,是吧?”

兩個人的爭吵引來了其他人向這邊圍攏。大多是胡安那一代的,不乏手里拿著家伙的,盯著他的目光頗為不善。

張動猶豫要不要走上去,說明來意,緩解爭吵。丹妮卻先一步揮著手臂,大聲說:“那不是妥協(xié)!康氏既然給錢,為什么不做?你們已經(jīng)輸過一次,憑什么覺得能抗爭得贏?”

“因為我們占理!而他們給的那點兒,連修房子都不夠。我就不信他們最后真敢把我們這兒淹了!”

“淹也好,我打一出生就受夠這兒了?!?/p>

“日頭的!我們幾代人都在這,這是我們的應許之地?!?/p>

“只要有錢,哪兒都是應許之地!”丹妮冷笑了一下,“完全可以再找個星球,我從不覺得被兩個太陽這樣折磨有什么好的?!?/p>

“你一點兒都不像你父親!”胡安幾乎跳起來,瞪大的雙眼仿佛要決眥而出。

“沒錯!關于這點,我感到很慶幸!”丹妮揚起下巴,轉(zhuǎn)頭對張動說:“我們走。他們沒那個太陽資格來盤問我們?!闭f完,她頂開胡安,從人群的一邊大步走過。

張動張張嘴,想說點什么,可最后只簡單地揮了下手,便快速地跟著丹妮一同離開了。

這之后的一段時間,他才斷斷續(xù)續(xù)地了解到情況:在處理集團和星球的問題上,丹妮和老一代有著截然不同的想法。這里面還牽扯到丹妮不愿提及的父親,因果復雜??偟膩碚f,上一輩意圖變革,想借助外來資本更好地改造行星。然而康氏集團和他們對星球的定位完全不同,本地人壓根就不想毀滅這里。沖突自然不可調(diào)和,仲裁官司打了十幾個標準年,可最終的結(jié)果還是傾向于集團。于是作為牽頭人之一的丹妮父親,在結(jié)果發(fā)布后,便以劇烈地自戕來表示抗議。但這并未引起太多的關注,在集團的公關下,很快便被其他熱點掩蓋了。

他能感受到這件事對丹妮產(chǎn)生的巨大影響,以至于她現(xiàn)在既不相信集團,更不相信其他人能與之抗爭出結(jié)果。所以她近乎病態(tài)地攢錢,只想有一天能夠離開,甚至都無心考慮離開后的規(guī)劃。

這也讓她與眾不同。盡管本地年輕人和老一輩之間有所隔閡,且不少人也與集團簽了合同,但他們只是生活態(tài)度的區(qū)別,沒人想要離開。不過是躍遷站建好后,被蜂擁而至的、滯后了幾十年的海量信息激蕩起了好奇心。而老人們卻覺得這是場狂轟亂炸,是洪水。每當張動路過,他們都面露輕蔑,吐著吐沫,嘀咕些聽不懂的咒罵。

“那不過是些華而不實的技術(shù),和你們的娛樂一樣,日頭的賣弄風騷?!焙矂t言辭激烈,仿佛那一切都是他帶來的。

不過與丹妮一樣,本地的年輕人都戴著幾乎臉那么大的護目鏡,只有隔熱服各不相同。張動一度懷疑他們是靠隔熱服來彼此識別的,因為除了在房間里,他們從不摘下鏡子,仿佛那是與生俱來的器官??衫弦惠吶思词拱滋欤矡o人佩戴。

在一次和丹妮出任務時(由于基地不在集團的輸送電能范圍內(nèi),記錄儀等隨身設備只能借此機會充電。雖侵占了觀星時間,卻讓他和丹妮日漸熟悉),他問出了自己的好奇。

“只是習俗,”丹妮說:“保護小孩子的眼睛。我們這兒還有不少莫名其妙的習俗,和與之對應的童謠,來告誡我們?nèi)绾尾拍懿槐荒莾蓚€太陽干掉。一般稍大點兒的時候,就不會再戴了,但摘掉后,你會發(fā)現(xiàn)已習慣的世界變得完全不同。他們管這叫成人禮,可這種太陽弄的感覺能讓人瘋掉。你明白那種感受嗎?我一直都覺得老頭兒的偏執(zhí),和這不無關系。所以我發(fā)起號召,拒絕改變。”

他點點頭,這不無道理。視覺上的陡然變換,確實會沖擊世界觀。他還記得第一次出任務時,險些因此失敗。之后在不同的世界間反復沖擊,也便漸漸麻木了,麻木到連看星空也缺少敬畏。

“但要說奇怪,每天卡在你腦袋上的東西是啥?”丹妮隨后問道。

“腦電波想法記錄儀。它能實時把想到的靈感、點子、句子錄下來并編輯整理?!?/p>

“那它怎么分辨哪些是你要的,哪些又是胡思亂想?”

“手動啊。”他指了指太陽穴附近的開關。

丹妮撇了下嘴,“我還以為有什么高科技,超級AI啥的?!?/p>

“你被電影和游戲騙了,人類還到不了那么先進。這東西配個腦紋加密就不錯了。”

他發(fā)現(xiàn)康氏星的年青一代,似乎對外來的生活都有一種自行腦補后的理想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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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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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動沒想過自己能在舊基地待下去。

因為剛到之時,覺得這里根本就不適合生存。與之相比,聚集地那邊能稱得上是天堂。暴虐的陽光讓人大部分時間不得不躲在屋子里。而缺少溫控的房間,即使有隔熱層,仍悶得人無時不刻不在出汗。還有可憐巴巴的生活用水,他不得不像本地人一樣,靠舔潤嘴唇來避免干裂,幾乎成了習慣。

更別提由于缺少衛(wèi)星預報而神出鬼沒的風,許多次都讓他觀星無功而返。即使趕上個好天,山外側(cè)聚集的大量模塊機器人——以后那里要建一座雙子城——輪廓燈的疊加亮度對觀星也有一定的影響。嚴重時,幾乎能達到古波特爾分類的4級亮度。所以他準備等作品完成,就去找機器人的設計商,好好問問在這些靠衛(wèi)星定位和傳感器識別的機器上裝個燈到底是啥意思!不過只要是記錄儀電量允許,每晚他都會扛著設備,爬上基地后面的山頂。

也許是惡劣環(huán)境給人的緊迫感,又或者不一樣星空分布確實帶來新的感受。作品的進展異常順利,仿佛又找到了一度丟失的靈感,一時間豪情萬丈。而其他的時間除了修改整理作品,更多的是和丹妮混在一起。他樂見于此。如果不是環(huán)境過于惡劣,甚至想長久地持續(xù)下去。

唯一的遺憾是對本地文化的探訪不深。雖然也有想去找老一輩的聊聊,可胡安為他上的第一課太過印象深刻。對方就像是被天上的太陽附了體,暴躁猛烈。最后還是靠丹妮曾提起的本地童謠,才淺淺地有所了解。

然而丹妮不大愿意復述童謠,覺得這些幼年的訓誡,和與之相關的習俗是造成本地人性格問題的根本原因。何況里面講的都是太陽,似乎與星象無益。但他卻欣喜若狂,甘愿為此付費。

其實,陽光和星象并不沖突。對光明的崇拜,早已植根進人類的基因。在很多星球,他都將太陽和星象故事完美的融合,只不過康氏星相對有些特殊。不過從童謠中能看得出,本地人對太陽并無怨恨,更多的還是敬畏。

這些童謠行文大多簡單,以元音為韻。有些前后段落的跳躍性較大,個別的句子似乎是為了強行押韻而顯得莫名其妙。內(nèi)容除了隱性的告誡,還包括簡單的本地歷法、地理等。其中最長的那篇童謠(他是經(jīng)丹妮及其他幾個同輩人口述,才匯總拼湊出來的)就介紹了如何利用主伴星升空的順序,以及彼此的相對位置來區(qū)分季節(jié)。

但這里有一首十分特別,他整理后,命名為《新郎》:

世界一片白茫茫,

新郎要去迎新娘。

不想遇到另一個,

吵吵鬧鬧比誰強。

一個放出巨量熱,

一個射出萬多光。

于是,

所有人都嚇跑了,

只留下熱迷糊了的小新娘

和哈哈大笑的倆兒新郎。

這是唯一一首以太陽為主角的,也缺少相應的教育意義。不過情節(jié)明快,令人印象深刻。很多人在提及童謠時,第一個想起的都是這首,連丹妮也不例外。他喜歡這種嬉笑間透著驚悚的感覺,相比其他為了告誡而人為設計的惡意,要好上百倍。

這篇更在作品的結(jié)構(gòu)上,帶來了新的靈感。完全可以以此為主線,將兩個半球的星空分成兩派,在相互攻伐、糾纏間,彼此串聯(lián)起來。甚至還能對應到集團和本地人,從他們的沖突中汲取素材。不過領頭的新郎不能是太陽,于是他在南北天球的中心重新設計了兩個星座。

可構(gòu)思寫作時,卻總還是情不自禁地想到那兩個太陽。他覺得自己似乎患上斯特哥爾摩癥了,所以才會忍受著太陽帶來的折磨。又或許是因為丹妮。每次摘掉護目鏡后,那雙明眸都讓他心跳加速。

當然,還有常磊不時的刺激。他總發(fā)來些視頻郵件,但里面都是些趾高氣昂的炫耀,要不就是看似苦口婆心的老生常談。

“如果你代表星盟,一切就不可能。這沒得談。”他被糾纏得煩了,便發(fā)起通話,想好好談一次,就此了結(jié)。

而常磊則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我這是為了你好,動子。你要是在別的星球,興許真能和我們一較長短,但這里不一樣。實話說吧,公司和康氏有戰(zhàn)略協(xié)議。所以對于我們來說,目前唯一的問題不是怎樣能贏,而是怎樣能贏得漂亮?!?/p>

張動不置可否地聳了下肩。

“別不信。我們?yōu)榭凳咸峁┻^大量的故事情節(jié)套路模板,供他們在一些偏遠星區(qū)使用?!?/p>

“你們是在玷污這個職業(yè),知道嗎?”他聽說過這樣的風言風語,也如是惡意猜想過。但聽對方直截了當?shù)耐鲁?,還是忍不住啐了一口。

“這才是常態(tài)!看看現(xiàn)在的星象,有哪個設定是新的?而且你以為所有的殖民星都請得起星象師?別逗了,就像最早的這里,窮得連躍遷站都建不起,稍稍加速的地質(zhì)改造工程都能讓它破產(chǎn)。殖民者只能胡編幾個記憶中的故事,來定義星座。而我們提供的廉價模板,只要按教程去做,就能達到二三流星象師的水平,讓他們的文化根基更富有科學性、藝術(shù)性?!?/p>

“你就不怕我把這段錄下來公開?”他有一瞬間真想這么做。

常磊嗤了一聲說:“那得有人信你,恐怕更多的只會覺得你是故意炒作而做的假視頻。何況沒有多少人會在意星象,真的,知道星象占集團改造成本的多少嗎?零頭都算不上!我們真的沒有教科書里說的那么重要?!?/p>

他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發(fā)堵,悶得喘不上起來。對方透露的信息讓他惡心。卻不得不承認大部分都是對的。可他仍無法接受,至少在餓死之前不能。

“咋了?”丹妮把他從思緒中拉出來。

他擺擺手,卻在抬起頭的一剎那,再也無法抑制傾訴的欲望,將有關星盟、常磊,那兩個太陽的折磨,以及老一輩本地人惡狠狠的注視等等全都一股腦地吐了出來,隨后他便后悔了。

可對方簡單的一句“我懂”,瞬間又將他融化。再清醒時,嘴唇剛剛與丹妮的分開。他一時間不知所措,激動中帶著忐忑。

“有點……出乎意料?!钡つ荽鴼?,打破分開后的尷尬?!斑馈襾硎恰枰椭?。希望你能幫我看看這個?!彼阉宦奉I到基地外的仙人掌林,幾個相識的年輕人等在那里。

“做什么?”他問。

“別急,還有些程序要走。”說著她退到一旁,開啟隔熱服上的攝錄機。其他人則圍繞選好的仙人掌轉(zhuǎn)圈,做著古怪的動作,感覺像是某種儀式,最后大家一起砍倒仙人掌。

“既然短時間無法離開,就只能去改變。”丹妮解釋說:“我想重建習俗,那些老禮兒已不合時宜,更沒辦法匹敵康氏帶來的新鮮玩意兒??墒俏覀兌貌欢?,需要你的幫助和建議?!?/p>

他點點頭,有些抑制不住心中興奮。這是所有星象師夢寐以求的夙愿,朔造一個星球的文化根基,賦予它靈魂。然而文化習俗涉及方方面面,非一人所能駕馭。好在見識的星球不少,還有曾寫過的無數(shù)星象故事,多少都能提供些幫助。

丹妮也開始對他的星象和故事感興趣,不時會關心進度和內(nèi)容,似乎想從中汲取靈感。他會挑一些自認為精彩的章節(jié)讀給對方,但講到更多的還是過往的榮譽,以及那些印象深刻的星空。一談起星星,他便會滔滔不絕,卻沒注意到這些似乎并不是丹妮想要的。

而老一輩人對他們搞的這些完全不屑一顧。反之亦然。在他看來,那些童謠、舊俗和他們行業(yè)的金科玉律一樣,不能說錯,卻彌漫著陳腐的味道。但他又不想搞得如星盟那般激進。

期間,胡安倒是來警告過他,讓他離丹妮遠些。

他對這警告自然也是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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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動被巨大的撞門聲吵醒,卻陷入進宿醉后的頭疼。那些仙人掌釀的酒很是上頭,回味里的苦澀更讓舌頭都打了結(jié)。

他努力地回憶昨天的瘋狂,但能記起的不多。丹妮先提議慶祝,為他最終完成的作品。然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而放松下來的心也讓他醉得很快。隱約記得兩個人摟在一起,互訴衷腸,可說了什么已全無印象。

砸門聲仍未停歇,期間還夾雜著含糊不清的咒罵。他四周瞧了下,沒看見丹妮的身影,只好掐著腦袋去開門,邊抱怨這里缺少門禁系統(tǒng)的落后。

是胡安。門剛開,便像只野獸似得沖進來,四處巡查。然而未能找到想要的東西,氣得整個人呼呼作響。

張動試著打招呼,可回應他的卻是對方輪過來的拳頭。一瞬間,仿佛上萬個工質(zhì)引擎在耳道里點燃。待耳鳴漸弱,聽到的都是胡安的咆哮?!澳惆阉膬喝チ??”

“啥?”他只覺得對方發(fā)了瘋,被打的半邊臉現(xiàn)和宿醉的腦袋一樣木得僵硬。

“日頭弄的!你把丹妮騙哪兒去了?”胡安一手拎著他的脖子,一手做著手勢,從穿戴的終端里調(diào)出一段視頻,投影到旁邊。

視頻里是丹妮,她有些局促不安,不斷地舔著嘴唇。她說:“我要離開了,這會兒正等著躍遷。我會找到一個更好的星球,然后再給你們消息。別抱對抗的心思,你們贏不了康氏……我爸就是證明?,F(xiàn)在唯一可談的,就是去要你們的躍遷資格。離開這兒,真的,這里不是應許之地。還有替我和阿動說聲對不起,我拿了他的腦錄儀。這不光彩,但已經(jīng)不重要了?!?/p>

“她拿走了我什么?”他懷疑自己聽錯了,掙開胡安,開始四處翻找。這消息對誰來說都很突然,而帶來的打擊不亞于剛剛的那一拳。“這不可能,太陽的不可能。”即使一無所獲,他仍不甘心地喃喃自語?!澳菛|西對她沒用,何況還有腦紋,除非……我知道了!”他猛地轉(zhuǎn)頭盯著胡安,“我知道誰騙走了她。我們得把她找回來?!?/p>

胡安和他對視了好半天,才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啥時候收到那留言的?”

“是一個標準時前的郵件……”

“那我們還來得急,這里只能躍遷到星區(qū)中心站,每天一班。所以太陽的,我們得快點!”他胡亂地套上隔熱服,蹦著躍出房門。一切都說得通了。她為何會突然對星象感興趣,甚至曾有意無意地建議過可以考慮星盟的招攬??伤詿o法相信丹妮做出的選擇。這背后一定是常磊搞的鬼!

胡安的車更為地狂野,但也制約了速度。不過他匯合了幾個老家伙兒,直接將應急供電設備搬來用動力源,或者說那本身就是殖民飛船的動力源。

張動一點兒也不覺得這玩意兒安全,所以車子速度越快,就越覺得是坐著顆行星級殺傷性武器在趕路。可又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轉(zhuǎn)移注意力,同時心中的憤怒也需要宣泄,于是大談起對星盟誘騙丹妮的推測,希望能將胡安拉到同一戰(zhàn)線上。

“所以和康氏扯上關系的都是日頭弄的?!睂Ψ矫偷赝屏讼驴刂茥U,隨后瞄了他一眼說:“也包括你。你們是來侵蝕這里的,想讓我們的后輩拿著你們胡編的東西,去窺視自己的命運和運程,還津津樂道。”

“這里面有誤解……”

“得了,我有不是沒去過別的星球。不過你們注定要失敗。抬頭看看,這里除了太陽還有啥?”胡安說:“但孩子們確實很吃你們和康氏那套。日頭的,我們就吃過虧,被騙走了星球。所以我不會讓她重蹈覆轍,這也是他爸的遺愿??伤€是被你們洗腦了?!?/p>

他沉默了一下說:“那只是她自己的選擇?!?/p>

“日頭的。她懂什么?只是個拒絕長大的孩子,連成人禮都沒經(jīng)歷!”

看著情緒激憤的對方,他有些理解丹妮。老一輩本地人就這樣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固執(zhí)里。而這事兒要說起來,他才是最大的受害人。憤怒早已將他點燃。如果有可能,他希望現(xiàn)在就生撕了常磊。這份怒火也支撐著他,盡管已熱得每個細胞都在喊渴,卻精神亢奮。

得益于改造后的荒蕪,他們無需轉(zhuǎn)彎或減速,可以始終保持高速飛飆。但他很懷疑長時間滿負荷下,車子能否堅持到站。胡安倒不在乎,仍不時推進動力,加大輸出。所以幾個標準時后,便已能遠遠地瞧見地平線上鼓起的基地穹頂了。那就像是康氏星吹起的鼻涕泡泡。

這已經(jīng)很快了,但也很接近擺渡船起飛的時間。他不斷地咽著口水說:“擺渡港在基地南側(cè),那里進不去這么大的車。可如果得繞到正門的話,我們恐怕……”

“這都不算啥太陽!”胡安哼了哼,便徑直朝擺渡港的方向沖過去。

他意識到胡安的打算,下意識地想要阻止,可卻發(fā)現(xiàn)心里已被復仇的快感填滿。熱血沸騰之際,超快的車速眨眼便將他們帶到穹頂邊緣。接著他感覺像被扔了某種熔化的粘膠里,時間以及一切都仿佛緩慢下來,猶如快進的視頻被突然按了暫停。他想吐,胃里面翻江倒海。不過沒難受多久,就像被扎破的泡泡,世界又恢復了正常,可迎接他的卻是劇烈的撞擊。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有人在拍他的臉。耳朵里充斥的都是尖銳的鳴叫,頭昏沉沉地,看哪兒都仿佛轉(zhuǎn)個不停。開始以為是宿醉后曬中了暑,可很快被回憶起了一切。

“我們得在安保來之前,找到丹妮。”胡安把他拉出來邊說。老頭兒的手臂受傷了,衣服上滲出大片的嫣紅,可他卻滿不在乎。

張動站起來,扶著側(cè)翻的車子四顧了好一會兒,才辨出方向。靠著胡安的拉扯,在人群圍攏過來前,跌跌撞撞地奔向擺渡港。

或許是改造間隙期,和他來時一樣,往來躍遷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都被他們制造的事件吸引到窗邊,所以他一眼便瞧見遠處準備離開的常磊。于是怪叫一聲,領著胡安沖了過去。

常磊和他都還不太適應本地重力,很難跑快。胡安幾步便追了上去,用拳頭和常磊打起招呼。等他趕上來時,常磊正被胡安咆哮的洗禮。其他人則驚叫著躲進角落,對這邊指指點點。

隨后,他看見了在候機區(qū)里的丹妮。對方顯然沒想到他們會這么快就追過來,一臉詫異地捂著嘴。胡安也注意到了丹妮,扔下常磊,怒氣沖沖地跑過去。但在他們之間,還有道安檢閘門。

胡安第一次沒能撞開,反讓警鈴大作。又接連撞了幾次,才豁開條夾縫。一邊奮力地擠向里面,一邊高喊著丹妮。可勸說還都是老一套,什么父輩們的尊嚴和榮譽,以及外面世界的兇殘與險惡。等擠進半個身子時,他漲紅了臉,語氣變得愈發(fā)強硬。

丹妮已鎮(zhèn)定下來,就那么靜靜地看著,仿佛發(fā)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原本張動還有一大堆的話想要問她,不過已經(jīng)沒有必要了。他完全理解丹妮的動機,還有無奈,但越是這樣,心底受到的傷害就越深。他無法將透明隔板后面的身影,和最早那個戴著寬大護目鏡、一身朋克裝的形象重合起來,又或許那只是自我想象的記憶錯覺。

內(nèi)心里只剩下被欺騙和背叛后的煎熬。他撲向常磊,用拳腳、牙齒、指甲、咒罵,這些最原始的方式來宣泄著憤怒和痛苦。

扭打間,他被人拉了起來。一隊安保機器人將他和常磊強行分開,另一隊則控制住了夾在門縫間的胡安,盡管他還在大喊大叫。

“你們死定了!死定了!”常磊被拉起后也大喊起來。

但他并不在意,更沒去聽安保機器人播放的法律條文,只望向丹妮??粗推渌艘粯?,在鬧劇過后快步地轉(zhuǎn)身離開。

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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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詢問調(diào)解時,張動和常磊隔著桌子相向而坐,分別被兩個安保機器人押著。常磊的半邊臉已腫起來了,衣服多有撕破,滿是污垢。他一邊吐著血沫,一邊罵罵咧咧地說:“這事兒你怨不到我,是你那小妞兒先找來的。索性我們達成協(xié)議,各取所需?!?/p>

張動只是盯著他,沒說話。

常磊咧了咧嘴,接著說:“別覺得不公平,遇上這種事的又不只有你,我也一樣。但認清形勢才是聰明人。沒人會在乎那到底是誰寫的。集團不會,本地人不會,那些日后來旅游的富豪大亨更不會。他們想看的只是末日風景,就算對故事感興趣,也只是無趣時用來打發(fā)時間的。

“所以要怪只能怪你,和那些老家伙兒一樣,無法適應現(xiàn)在的宇宙。不過說真的,我有點失望,那作品沒有好到讓人耳目一新。但情節(jié)和星座設計還不錯,算是對得起我們雇黑客破解的花費?!?/p>

按理說,他應該早氣得失了理智,可現(xiàn)在卻冷靜得連拳頭都不曾顫抖。看著大吼大叫,像只炸了毛的貓的常磊,他突然覺得世界極為的不真實。

沒一會兒,有兩個治安警遠程臨場過來。投影不太穩(wěn)定,治安警的臉上更是寫滿了不耐煩。簡單詢問一番后,又例行公事地說了幾句勸解的話,便準備下線了。

“他偷了我的作品,不僅僅是抄襲?!睆垊訐屧谒麄兺顺銮罢f。

其中一個皺了皺眉說:“這個不歸我們管。說真的,要不是康氏報說抓住了蓄意破壞公共設施的人,我們都不會來。所以你要是有證據(jù)的話,最好直接去仲裁院起訴……”

“他和那個破壞分子是一伙兒的?!背@谕蝗徊遄爝M來。

治安警聞言對視了一下后,便定住不動了。這是切換到后臺或其他線程的表現(xiàn),應該是調(diào)查情況去了。

常磊趁此大笑起來。“你完了!你應該聽你那小妞兒的,她都知道你斗不過我們!”

不過他沒叫囂多久,治安警就回來了。又教育了兩句,將常磊打發(fā)走,只留下張動一人。之前說話的那個說:“你的問題比較復雜,不過說到底要看你和康氏和解的程度。如果他們不打算起訴你,我們這邊就沒問題。所以你最好先和這里的主人聊聊?!闭f完,兩個人便下線了。

隨后一個安保機器人來到他對面,用怪異的聲線做了自我介紹,說是負責集團法務的AI之一。名字有些長,很難一次性記住。它先是對整個事件表示憤慨,接著引用了大量的法律條文和相關案例來恐嚇,最后語氣放緩給出了一套解決方案。簡單講就是希望張動作為證人,指證本地人對整個星球的建設正在做有預謀的破壞,以此來抵消這場糾紛。

他抬起頭想注視對話者,卻不知該看哪兒,面前的機器人顯然只是對方臨場的工具。最后只好干巴巴地說:“我需要考慮一下?!?/p>

“但這并不是很難的選擇,”AI發(fā)出一個聲音,感覺像是在笑?!八阅阒挥形鍌€標準時。最好不要遠離聚集地,治安警還在等你的答復?!?/p>

這確實不算是難題,只要是思維正常的都知道該趨利避害,又或者說集團根本就沒有給他選擇。但愈是這樣,就愈是不甘心。倒不是說他會對本地人(尤其胡安)產(chǎn)生內(nèi)疚,只是這觸碰了心底的道德和早已習慣的自由。但他不善于應對這樣的情況。一直以來都是循規(guī)蹈矩,也正是因此才會對星盟有一種本能上的厭惡。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和那些固守的本地老頭兒沒什么差別??此茍猿值臇|西,實際上只是種寄托。他們還不如那些正逐步喪失自我的年輕人,至少他們的隨波逐流和迷茫毫無掩飾?,F(xiàn)在想來,只有丹妮一直未改初衷。始終目標明確,不會彷徨難擇,甚至不介意手段。

他被思緒牽引,在聚集地里漫游。走到擺渡港時,之前被撞破的地方已被補好。新噴的凝膠狀材質(zhì),還沒有氧化變深,像是層熔融的玻璃,透過它能看到低垂的伴星和即將泯滅的主恒星的余暉。隨著黃昏的展開,雖說伴星還會統(tǒng)治天空一段時間,但已能瞧見一顆閃亮掛在中天。

“那是啥星?”丹妮有一次問他。

“那不是星,是躍遷站?!彼敃r笑著說,“對肉眼來說,確實不太容易分別。有時你看到一顆很亮的星,但它很有可能是片星云或星團。用望遠鏡的話,就會看到許多亮度不等的星星。即使是劃分到同一星座、彼此間距離看似很近的星星,但實際上有可能相差幾百上千個秒差距。好在康氏星由于這兩個過于親密的太陽,成了系統(tǒng)里碩果僅存的行星,所以天球里不會有其他混雜進來的行星??蓞s無法避免人類文明帶來的天體亂入。

“一般來說,人造天體跑得都很快。不過停在拉格朗日點上的,就要小心區(qū)別。這就是宇宙的欺騙性,應當屬于胡安所說的‘外面之險惡’的一部分?!闭f完,兩個人都大笑起來。

最后他圍繞在閃亮的躍遷站,編了個有關愛情故事。而丹妮正是從那時起,開始對星象頗感興趣,盡管她說那個并不算是愛情故事。

他現(xiàn)在仍殘存一絲奢望,或許事實的真相并不像看到的那樣,就像那些建筑模塊機器人身上的燈。丹妮說那是為了讓肉眼在夜晚更容易注意到它們,雖然在這里略顯多余。

但這些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必須為自己做出抉擇。

他低下頭,注意到隔熱服上有亮起的指示燈。這才發(fā)現(xiàn)身上的是丹妮的備用衣,一定是出門時著急套錯了。而指示燈代表這種特制隔熱服上的攝錄儀正在工作,很可能是撞擊時觸碰了開關。接入隨身終端,里面保存了近乎全部的記錄,從擺渡港入口到詢問室。不過受身體移動的影響,畫面質(zhì)量并不好。但常磊和集團AI的話,倒都錄得清清楚楚。

有那么一瞬間,他似乎看見了希望。然而在網(wǎng)上走仲裁程序時,卻被告知上傳的視頻屬盜錄,無法作為直接證據(jù)。

他大笑起來,直到笑得涕淚橫流。

還能想到的辦法僅剩下訴求公眾。但對手是集團或是星盟公司時,這無疑是個蠢主意。對方公關費用雄厚,經(jīng)驗老道。即使是購買高亮、置頂服務,恐怕也和丹妮父親一樣,最終泛不起多大的漣漪。

他決定只公開常磊那段,所以不管星盟如何應對,想來最后都不會讓直接負責人跑了責任。

這是常磊自找的!

他感到一絲快感,隨后又一次想到了丹妮。對方總是說贏不了?;蛟S正是如此,才會做這樣選擇;也同樣覺得贏不了老一輩,才想去設計新習俗(不過這一走,恐怕不會再有人堅持);又覺得贏不了集團,才會離開。而此時此刻,他終于徹徹底底地理解了丹妮??梢矁H限于理解,不想原諒,或許原諒也不過是一廂情愿罷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舊基地待久了,宜居穹頂里的環(huán)境反讓他覺得有些別扭。于是走到剛補好穹頂前,感受伴星透射進來的能量。還未變深的補丁里,能隱約看到他被反射扭曲后的鏡像。

他打了個寒戰(zhàn),不禁想起那首《新郎》的童謠。

?

……

所有人都嚇跑了,

只留下熱迷糊了的小新娘

和哈哈大笑的倆兒新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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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至今,每個民族和文明都有自己關于星空的故事,人們把星星連成星座,化為星宿,或想象它們每一顆都是人的靈魂,不管怎樣,人們到的其實都是同一片星空。然而,在科幻中的太空時代,當人類已經(jīng)遍布銀河時,每一顆行星上看到的星空都是不同的,太空時代的吟游詩人們,會經(jīng)歷什么呢?

—— 責編 | 宇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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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到銀河系之外,星座也還是要信的 | 科幻小說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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