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優(yōu)屠戮-灰白噩夢

本人,神話學(xué)家兼通訊員A.H.布萊士,作為靈能解放戰(zhàn)線第四探索隊僅存的隊員在此絕望之境寫下本文。希望我的信鴿蓓娜能將這張承載著我們探索隊最終結(jié)局的信件送往莫斯科,送往偉大的包容者瓦吉姆手中,并以我們血的教訓(xùn)警告所有人:不要前往馬洛維特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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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27日,我們第四探索隊遵循戰(zhàn)線的命令前往馬洛維特森林進行搜救任務(wù)。據(jù)說有當?shù)鼐用衲繐舻揭粋€衣衫襤褸的女人在森林內(nèi)與魔物共舞。雖然我們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會試圖與魔物交流并且還活了下來,但為了確認此人是否為精神失常的能力者。我們懷著解救同胞的堅定信念立刻就出發(f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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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jīng)過12天的步行后,我們于1月7號的上午抵達了馬洛維特森林附近的一個無名割據(jù)地。這個小型割據(jù)地一共只有4人。一名高大但十分邋遢的中年男性,兩個目光呆滯的青年和一位看上去瘋瘋癲癲的老人。我們的隊長拉辛前去和目擊人,也就是那位中年男性交涉情報。而其余隊員則在割據(jù)地內(nèi)稍作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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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副隊長(同時也是我多年摯友的)雷克以及隊里的植物學(xué)家皮娜一同站在割據(jù)地的鐵皮墻上眺望著前方的馬洛維特森林,那是一座只用肉眼觀察都能感覺到明顯異樣的陰暗森林。我詢問皮娜能否看出形成樹林的那些參天巨樹是什么品種,但她表示從未見過這樣灰白且所有樹枝以螺旋狀彎曲的怪異大樹,恐怕這都是受到那該死的隕石輻射影響而變異的新品種植物。雷克打趣道把這些樹木帶回莫斯科肯定能從薩爾聯(lián)邦的科學(xué)家那拿到不少的盧布,到時候我們?nèi)牰寄茉诰G天鵝酒吧喝上好幾桶的威士忌。而就在我們幻想美酒入肚的場景時,割據(jù)地內(nèi)傳來的一聲尖叫把我們拉回了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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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nèi)藢ぶ曇襞苋?,發(fā)現(xiàn)了事故發(fā)生地—割據(jù)地的那兩個青年居然在試圖強行扒下我們小隊的醫(yī)務(wù)員阿斯帕吉婭的衣服。雷克見狀立馬使用自己的能力【瞬間逼近】光速出現(xiàn)在那兩青年的身后,對著其中一人的后腦勺猛錘下去。趁著雷克與二人斗毆的時候,皮娜沖過去把自己的外套罩在阿斯帕吉婭身上,而我則護在她兩身前。在兩個發(fā)了昏的男孩被雷克摁倒在地的時候,探索隊的其他成員以及正在談話的拉辛和中年男性一起趕到了現(xiàn)場。而雙方的交涉從那個中年男人對兩男孩的行為表示默許的那一刻起就破裂了。我們放棄了原本通過物資來換取在割據(jù)地內(nèi)休整一天的計劃,直接進入了馬洛維特森林?,F(xiàn)在想來這恐怕是我們所做的最壞的決定,連續(xù)12天的高強度行軍使得全隊的精神狀態(tài)都顯現(xiàn)頹勢,而這一問題最終導(dǎo)致了我們探索隊的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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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知曉是誰將這座森林命名為馬洛維特森林,也不知曉這座森林曾經(jīng)的模樣。但現(xiàn)在的它顯然完全名副其實。作為神話學(xué)家我自然是十分了解我們偉大祖國的古老神話,而馬洛維特正是我們斯拉夫神話中的惡夢之神。我將這細枝末節(jié)的知識告訴了我的同僚們,但隨即便開始感到悔意。在灰白森林中行進了半個多小時的我們都已感覺到一股壓在心頭的沉悶感,而在聽聞我的話后這些即使是這些無所畏懼的無神論者們也依舊臉色一黑。哪怕是平日里最樂觀幽默的古里耶維奇也失去了總是掛在嘴邊的笑容。而這場噩夢真正的開端,是我們在一棵枯樹下發(fā)現(xiàn)的那個女人,或者說那曾是“人”的骨與肉,與其懷中抱著的那桿灰白法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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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置疑,此人便是我們要搜救的目標。在知曉她與魔物共舞時絕大部分人應(yīng)該都能想到其定是難逃一死,但就我們親眼目睹的尸體來看,這絕非死于魔物之口。她跪坐于地,雙手向斜上方伸展,好似在祈禱著歌頌著什么我們所不知道的偉大存在一樣。而最為詭異的便是從她尸體中盛放出的紫紅色藤蔓,從她那被撕裂開的胸膛中頑強鉆出的幼嫩藤蔓貪婪的吸收著從參天樹海上零星漏下的點點陽光,而那原本應(yīng)該是頭部的位置被一朵潔白的鮮花占據(jù)。濃烈的花香刺激著我們每一個人,讓人控制不住的想要食用它。緊接著我們便驚恐的看到戰(zhàn)斗員卡彭拿起砍刀將白色花朵從尸體上砍下,放入口中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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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香隨著花一起被卡彭放入口中之后我們其余人才緩過神來。皮娜大聲喊道,她想起那是名為血藤的變異植物,是末日后最流行的毒品的原材料。而對人類來說長期或大量食用血藤萃取物是致命的,而直接吃下血藤的被寄生體的性命更是進入了只有3天的死亡倒計時。至于吃下血藤花這聞所未聞的事情,皮娜并不知曉會發(fā)生什么。在我們所有人都為卡彭的悲慘命運感到焦急時,卡彭本人卻陷在血藤花帶來的極致快感中。他輕快的丟下手中的砍刀,從尸體懷中搶過那柄灰白法杖,拿著它開始跳起那讓人聯(lián)想到千百年前古老的部落儀式里笨拙,野蠻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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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臨于我們頭上的死亡來的是如此猝不及防,就在拉辛隊長和另一位戰(zhàn)斗員古里耶維奇走到卡彭面前準備從他手里奪過法杖并控制住他時。數(shù)根破空而來的石矛貫穿了站在隊伍最后方的偵查員韋尼亞,不知是長期行軍的疲憊還是那該死的血藤的香氣使他引以為豪的偵查能力失了靈,韋尼亞直到被石矛釘死在地上的那一刻似乎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緊接著左右兩邊又同時傳來了慘叫,數(shù)只從被樹葉遮蓋的松軟泥土下鉆出的步械蟲用自己那強壯的腭把可憐的后勤員巴維爾切成了肉塊,而正準備釋放自己的火焰能力攻擊后方恐猿的葛利高里則被從天而降的血獾砸成肉泥。直到四個小時后我才從皮娜那得知血藤的香味不僅只吸引人類,幾乎所有的魔物也都會為其而瘋狂。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我們踏入了三群針鋒相對的魔物中間奪走了他們垂涎已久的血藤花。在瞬間的震驚后,拉辛隊長立刻組織起了防御撤退,多虧了他的英明指揮我們剩下的成員才能在魔物的混戰(zhàn)中虎口逃生,除了古里耶維奇和葉夫根尼受了重傷外其余人皆只是輕傷,但隊友慘死的畫面極大的摧殘了我們所剩無幾的理智。而更加令我們感到驚恐的是,逃亡中的我們在森林中迷失了方向,再也找不到來時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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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在躲過了魔物的伏擊后,死神也依舊伴隨我們左右??偸且获R當先走在最前面的哨兵鮑里亞哪怕在這種境地中依舊堅守著他先鋒的崗位,而這份勇氣很快便葬送了他的性命。上一秒我們剛看到鮑里亞從我們面前消失,下一秒我們就在被樹葉掩蓋著的巨大捕獵刺坑中發(fā)現(xiàn)了被尖刺貫穿的他??粗U里亞的尸體,他的女友阿斯帕吉婭失控的咒罵起來,她咒罵著極有可能是這陷阱主人的割據(jù)地首領(lǐng),她咒罵著試圖強奸她的那兩青年,她咒罵著那把我們引到此處使我們淪落如此下場的瘋癲女人,她咒罵著這害死了她的朋友她的愛人的邪惡森林。我們所有人都沉默地看著她咒罵著哭泣著,只有被剛剛古里耶維奇冒死救出來的卡彭依舊在狂笑著手舞足蹈。過了一會,拉辛走上前抱住了阿斯帕吉婭,從口中擠出來幾句安慰她的話,稍微冷靜下來的阿斯帕吉婭沉默著使用了自己的能力為古里耶維奇和葉夫根尼治愈了傷口。之后拉辛接替了死去的鮑里亞的崗位,站在最前方帶領(lǐng)著我們繼續(xù)前進。但殘酷的馬洛維特森林并沒有放我們就此離開的打算,在經(jīng)過一下午的探索后我們依舊被困在樹海之中。在太陽完全消失后,我們決定在一條曲繞的溪流旁扎營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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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絕大部分的補給物資和后勤員巴維爾一同成為了步械蟲們的晚餐。雖然每個人身上自帶的干糧和水足夠度過今晚,但失去了帳篷又怕點燃篝火會引來魔物的我們只能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我和雷克從依舊瘋癲的卡彭手中奪走那柄灰白的法杖開始研究。我們一致認同這柄法杖是以馬洛維特森林中那些高大的灰白樹木制成的,但在法杖頂端那巧奪天工的邪惡雕像與其胸口處嵌著的大塊紫色寶石都不像是這個科技衰退的年代能夠制作出的產(chǎn)物。在仔細的辨別之后,我認出這個雕刻出的怪物就是這座森林的主人—噩夢之神馬洛維特。難道我們所經(jīng)歷的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這樣的想法在我腦中轉(zhuǎn)瞬即逝。即使我在大學(xué)期間修習(xí)的便是神話學(xué)知識,但一直以來我都將其當做人文科學(xué)的分支看待,而科學(xué)可以有未知的神秘但不需要無所不能的神明。而在我堅定自己內(nèi)心的時候,身旁的雷克卻開始神神叨叨起來。他低語著馬洛維特、貝爾斯特科、菲林斯等邪惡諸神的名字,乞求著森林中行進者的保護神珀列維特護佑我們。他的低語很快被眾人聽到,阿斯帕吉婭,古里耶維奇和葉夫根尼也馬上加入了祈禱的隊伍中。而聽到他們祈禱的卡彭發(fā)出毛骨悚然的笑聲,站起來對我們喊道:“每個人都得死!這是貝爾斯特科和馬洛維特的游戲!我們都是他兩的棋子哈哈哈哈哈哈哈!”葉夫根尼起身怒吼著要殺死卡彭,被慌忙的我和雷克制止住。而拉辛則一擊打暈了卡彭,接著用膠帶封住了他的嘴。我們安撫了憤怒的葉夫根尼,商定了一下今晚的守夜順序。雖然對拉辛自薦守整個下半夜的行為感到不安,但我還是很快便沉浸在睡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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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夜晚,我的夢境中都是巴維爾,鮑里亞,韋尼亞和葛利高里的身影,相處數(shù)年的好友在一天之內(nèi)接連慘死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在大清早我便頭痛欲裂的起來,看到了明明已經(jīng)不是他守夜時間但仍然醒著的拉辛與正在值崗的阿斯帕吉婭。在阿斯帕吉婭下崗前往溪流邊打水時,拉辛詢問我能否書寫一份信件通過信鴿蓓娜送出森林求救——蓓娜陪伴我已有6年,從她還在蛋里起就已被我當做掌上明珠。我不知是否是我與她的情感紐帶讓她在隕石的輻射下依舊堅定自我,沒有淪為恐怖的魔物。但作為普通信鴿的蓓娜恐怕難以從遍布魔物的馬洛維特森林中逃脫。正當我們討論時,溪流那傳來的慘叫聲為探索隊的最后一日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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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與驚醒的眾人一同趕到溪流旁時,已不見阿斯帕吉婭的身影,而她去處的線索直白而殘酷地顯現(xiàn)在一邊的溪流中。淡紫色的鱗片在斑駁的陽光照射下也毫無光芒,這些冷酷無情的殺手——名為鬼咬的類食人魚魔物正在大快朵頤著我們隊友的軀體,那群鬼咬口中的舌矛散發(fā)出淡藍色的幽光,這是具象化的魔力,也是友人逝去的靈魂。我們無言地看著那群魔物用數(shù)分鐘時間享受完他們的早餐后離去,只留下一具千瘡百孔的白骨被水流緩緩沖走。古里耶維奇想要沖過去拾取尸骨,但尚存理智的我們攔住了他。那群魔物依舊徘徊在水中,等待著下一個獵物的到來。失魂落魄的皮娜跪坐于地,她問我:“布萊士......我們是不是......都會死。”絕望與恐懼在剎那間堵住了我那試圖說出希望之言的嘴,而這分秒的沉默徹底粉碎了這位善良的女士最后的心理防線。她尖叫著,不顧一切地向著灰白的森林跑去,快到我們都沒反應(yīng)過來便消失在了視野中。我們焦急地追趕過去,但皮娜暴走的能力讓周圍的草木快速成長,本就寸步難行的森林徹底變成了灰白的迷宮。拉辛讓我們繼續(xù)前進,他手持砍刀走在隊伍的最前方,嘴里不斷重復(fù)著:“前進就有希望,前進就有希望,前進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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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生病時人才會想起醫(yī)生的好。失去了唯一一位醫(yī)務(wù)員的我們在魔物橫行的馬洛維特森林中寸步難行,等到了這天晚上時,已經(jīng)沒有一個人仍能毫發(fā)無損了,雷克和我被佩羅娜草留下了不少傷痕,葉夫根尼被恐猿打斷了幾根肋骨,古里耶維奇在與步械蟲的戰(zhàn)斗中失去了左臂,而領(lǐng)頭的拉辛被埋伏在草叢中的毒瓦斯蛇用飽含劇毒的毒牙咬傷的右腿只能截肢,那柄詭異的灰白色法杖成了他的拐杖。至于瘋癲的卡彭,直到死前這個可憐蟲都還抱著法杖念叨著馬洛維特的名字。他在下午就被體內(nèi)的血藤開膛破肚,與那不知名的瘋女人一樣成為了魔物們爭奪的美食。今夜我們不敢再扎營于溪流邊,只得找了一塊巨石便靠著它休息了。我們?nèi)鐧C械一般僵硬的進食,喝光了我們最后的一壺水。除了依舊低語著“前進就有希望”的拉辛外,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直到葉夫根尼咬牙切齒地說著要摧毀那柄法杖。雷克因法杖是拉辛的拐杖這個理由下令否決了葉夫根尼的要求,二人由此展開了激烈的口角爭執(zhí),緊接著衍變?yōu)榈秳ο嘞虻臎_突。葉夫根尼將他的槍抵在雷克胸前,而雷克也將他的劍架在了葉夫根尼脖頸處。我試圖將兩人分開但卻難以插入其中,在這劍拔弩張的氛圍下,就連冰冷的槍都受不住這樣的高壓,它崩潰了,走火了。啊!我的摯友雷克!英勇的雄鷹啊!子彈貫穿了他硬朗的胸膛,他沒有死于敵人之手,而是倒在了隊友的槍口下。請原諒當時的我是那么悲痛欲絕,以至于根本就沒有發(fā)現(xiàn)葉夫根尼是何時掏出打火機點燃了自己,也沒有察覺到那個總是最樂觀的古里耶維奇是在怎樣絕望的情緒中選擇了上吊。帶我回過神來時,只剩下拉辛一人依然跪坐于地。但當我發(fā)覺他口中并未繼續(xù)低語著那僅有的希望之言,當我顫抖著匍匐到他身邊時,我明白,他已經(jīng)死了。哪怕再堅強的心臟都難以承受這樣的疲憊與痛苦,這個勇往直前的英雄心力衰竭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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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靈能解放戰(zhàn)線第四探索隊只剩下我與籠中的愛鳥蓓娜。我為何能堅持到現(xiàn)在,這并非因為我心志堅定,而是因那隕石輻射給予我的能力—蘆葦。我只是根蘆葦,沒有雷克那閃電般的速度,沒有葛利高里那燃盡一切的火焰,沒有阿斯帕吉婭那枯木逢春的治療能力。我只是根會思想的蘆葦,只是個無法失去冷靜,無法停止思考的凡人。如果不是偉大的包容者瓦吉姆和探測者萊妮絲,恐怕沒有人——甚至連我自己都——會相信我居然是個能力者。雖然我從未精讀過帕斯卡爾的《思想錄》,但因為這個能力我能與好友們并肩作戰(zhàn)這件事一直讓我感到慶幸。但在現(xiàn)在我只剩下怨恨,這個能力迫使我見證了友人們的慘死,也將見證我自己的結(jié)局。我很羨慕卡彭,能夠在開始就陷入瘋狂,無需經(jīng)歷之后的這一切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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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寫完這封信后,我將拿著那把灰白法杖繼續(xù)前進。我不知蓓娜能否逃出這座邪惡的森林,我更不知自己能否離開這噩夢的迷宮,但我無法停止行動。在吃完最后的干糧后,我會帶上雷克的劍,拉辛的刀,葉夫根尼的火槍與古里耶維奇的幸運符。我會繼續(xù)與噩夢之神馬洛維特抗爭,我會與他們一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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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進就有希望。
本文為第一季陌嶺之星主題寫作活動-【擇優(yōu)屠戮】活動作品。
作者:幽斗行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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