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長捉弄的高木同學同人文*( ?)*久久

如果,冬天總能那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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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層攤成一床潮濕殘破的棉被,鼓鼓囊囊,被北風刮漏茫茫舊雪絮。西片抬頭望望天空,直感覺烏云好沉、好矮,像在蓄謀要猛地傾覆下來。他胸口悶悶的,有點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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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都像那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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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的意思,心里又是一遍。他佇立出神,被仿佛自出生時就開始飄搖的風雪染成了少白頭。直到雪花落進眼睛,將冬天沒有溫度的溫度滲入身體,他才在一個寒顫里醒來,擠擠眼角,把手中的那抷雪堆給已具雛形的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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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快堆好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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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說要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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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巾擅離職守,不管不顧雪花的趁虛而入,仍垂著一角殷勤為冬風迎來送往。而西片卻也不曾理會圍巾。他把手捧到嘴邊,想為它們從肺葉深處抽調幾口熱氣,可掌心早已凍得像白雪沒有知覺,指端是發(fā)脹發(fā)癢的橙紅,在雪里映得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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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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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天氣,也難怪會感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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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時會暖和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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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緊握拳、再僵直地張開手掌,由手心泛褐的紋路、至手背蒼白的骨節(jié)。西片漠視著雙手,心不在焉。透過呼吸的白霧,他又在回想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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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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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呼吸里的小水珠遇冷會化作霧氣,憑空蔓延,像一團扭動的白色火焰。西片站在樓下,鼓著腮幫一遍又一遍地修煉呼氣技法,野心勃勃,真想要讓口中的火焰燎遍整個北國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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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像噴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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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我就是北方的巨龍!試試噴得再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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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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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團白焰升騰,風風火火如他的幻想噴薄而出。巨龍西片揚揚眉頭,竊喜自己的烈焰吐息愈加精進,甚至已經準備要找個山洞守護遠古的寶藏...有時候快樂就是這么簡單。尤其是男生的,尤其是西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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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西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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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雙小手鉆進衣領,瞬間把得意忘形的巨龍冰成了大驚失色的龜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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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誒?涼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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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聳緊肩使勁縮脖子,幾乎要把整個腦袋都藏進衣領,趕忙扭頭搜捕冰涼的來源,果然又對上了高木那雙他再熟悉不過的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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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木同學賴皮!搞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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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這樣,一見面就被捉弄!如果水汽化霧是物理的常識,那他被高木捉弄則是簡單又復雜的化學定律??烧鎵蛭髌芯砍鰝€諾貝爾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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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誰讓西片玩得那么入神,罰西片給我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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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太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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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分說,她的小手直往里鉆,冰涼涼、咯吱癢、還有隨捉弄而來的心跳響,西片慌慌張張腿腳都不利索,鞋底一出溜結結實實地撞在道邊的大楊樹上。可憐大楊樹辛辛苦苦攢了一冬天的雪花,到頭來都呼啦啦把西片堆成了個高木限定版的呆呆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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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啊?。 ?/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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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西片成雪娃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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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都怪高木同學!真是的...涼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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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甩甩滿腦袋的積雪,剛想起身,就看到有只不懷好意的小手伸在自己面前。粉白粉白的,稍稍蜷起盛著一小捧空氣,指尖細嫩真像初夏田里剛探頭的小蔥。反正反正,別人家的冬天里絕對見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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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來啦,要是凍感冒了可就不能被捉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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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對呀,讓我拉你起來吧,這樣牽手不就能變成合情合理的意外了嘛?高木的心里話明晃晃,一點不剩全藏在壞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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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不感冒都別捉弄我了?。∥椅椅易约耗芷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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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榆木腦袋總是不懂領情。西片看看小手、又望望她彎著小小陰謀的嘴角,一緊張猛灌了滿鼻子冷氣,噎得自己都差點沒來得及害羞。連滾帶爬地掙扎起來,他腳下為她落下一場大雪,撲簌簌嘩啦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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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西片鼻子都凍紅啦,像個胡蘿卜頭一樣呢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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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還沒等他站穩(wěn),面前的女孩又噗嗤一下沒憋住,清亮亮的歡笑搖曳樹梢,叫更多的雪落到西片熱氣騰騰的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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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冬天嘛!而、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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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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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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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句埋怨還沒成聲,她忽然湊近臉龐,忍著笑意沖他哈來股白霧。溫柔纏綿,包裹住他好玩兒的紅鼻子,讓他鼻尖一陣烤暖氣時的酥酥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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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突然靠這么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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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趕忙揉揉鼻子再退幾步,生怕她在熱氣里動了什么捉弄他的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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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的啦,畢竟噴火什么的還是西片更擅長一點呢,我就只好離近一點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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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磭娀?!我才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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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被她看到了??!太丟人了!方才的中二羞恥爆表,高木的壞笑近在眼前。西片這次臉紅得麻利,又漲又燙像用最大功率表燒開雪水‘嗚嗚’叫喚的電磁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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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這下西片的臉和鼻子一樣紅啦?!?/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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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捉弄我了啊高木同學!散步啊,不、不是說要散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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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笑得沒轍,扭過臉向前快走兩步,就指望這樣能躲開像風一樣無孔不入的捉弄。而她當然不肯放他走遠,幾步跟來時顛兒顛兒的笑依舊,衣領上光潔的羽絨毛毛都跟著撒歡,揚來揚去像天上云絮絲兒被風吹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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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太快會化掉的哦,雪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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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樣叫我了?。 ?/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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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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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她今天好像超級開心。平日里不太顯眼的小淺酒窩這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可愛又可惡的程度不知翻了多少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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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agisan咩!總捉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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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伐在捉弄與笑聲中無措,西片的目光也總找不著合適的地方歇腳。往旁邊移移,又發(fā)現(xiàn)她伶俐又柔潤的唇上涂了蜜桃色的唇蜜,瞇眼笑時會微微亮起晶瑩的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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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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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不好意思了,目光搖搖晃晃墜落雪地,被棉鞋一步步踩成深深淺淺的雪印。心跳也慌張,只剩嘴巴還強裝著鎮(zhèn)靜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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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好幾天沒有和西片見面了呢?!?/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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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年冬天很冷嘛,前幾天總是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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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遇到好天氣就要快點和西片一起散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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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得這么容易讓人誤會啊...你是憋不住想捉弄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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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西片又難為情啦,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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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下、小巷里,高木的笑聲漾開,咣咣當當,里面全是她雪天里偷釀的酒,清甜的,桃子味兒。盼到這樣的好天氣一股腦全送給西片,灌得他的臉龐與耳根紅撲撲,像是快要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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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就這么好嗎,高木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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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感覺好熱...明明是冬天。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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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如冰箱里的燈,發(fā)出橙黃色的舒適,照在身上剛剛好溫暖。他倆迎著陽光走啊走,擺胳膊時蹭下綠化帶許多雪末。幸好灌木們睡得昏沉,雪被短了一截都沒察覺,露出枝丫蔥蔥郁郁,葉片舒展消融著一點青白色的霜。真是好天氣,真是好心情,所以她有說不完的話要講給他聽。原來冬天不是凋零,而是保鮮,是風與雪中的世界保證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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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西片,知道嗎,今年的雪是幾十年來最大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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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上說富士山頂?shù)难┻€要厚好多,真想去看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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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啦,我給鄰居姐姐家的狗狗織了衣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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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笑、一路聊,她的話題沒頭沒尾,有時西片都要跟不上回答了。但她不在意,因為冬天最重要就是和他踏上這么一上午雪。漫無目的,說說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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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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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來滑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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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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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到小公園的空地不知被哪群孩子踩實,滑溜得剛好介于雪與冰之間。她一拽西片的衣角,讓他猝不及防地剎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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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滑?。坑譀]有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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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光亮的地面,西片撓著后腦勺嘀嘀咕咕。想問個明白,扭頭卻看到高木已然乖巧蹲好,理直氣壯地朝他伸來兩只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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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木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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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拉著我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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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是求,半是問。她的睫毛,彎的嘴角,用眼神對他拍照,咔嚓咔嚓,像在捕捉他因害羞而犯難的臉紅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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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不好吧...萬一被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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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要牽手嘛!又想捉弄我吧,Takagisan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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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慌了神,西片外表緊繃如上緊發(fā)條,頓頓咔咔地向后撤出個安全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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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難得有這么好的場地嘛?!?/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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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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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西片不拉我滑雪我就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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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沒跟榆木腦袋談攏,是不是熱脹冷縮,讓榆木腦袋格外不聽話?高木假裝賭氣往地上一坐賴著不走,撅撅嘴,看他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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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地上涼啊高木同學,會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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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都怪西片不拉我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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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跟個小孩子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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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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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任性、她在使壞、她在小小地利用西片不肯承認的關心與喜歡,說話不饒人時,還用小碎步輕跺著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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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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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手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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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了,著了她的道了。潔白的雪地上,她那樣可愛,裹在羽絨服中的身姿如一節(jié)輕巧的珊瑚。西片盯著那小手,直覺得嘴唇都糾結得干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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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嘛,難道...西片很在意嗎,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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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勝追擊!她笑開,旋旋小手,讓他的心徹底動搖,像她針織帽上綴著的毛球,蓬松、亂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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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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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她都不在意,我有什么...好、好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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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顧右盼,雪中沒有救星,也幸好沒有目擊證人。他終于拗不過,在有點喪氣的結結巴巴中回到她跟前。背過身去微微折腰,羞怯的手懸在褲兜旁。那是他慣例要剩一點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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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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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答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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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對著的笑聲里,他能想到她興高采烈地蹲起身,向前挪挪抓住他的手,都沒顧得及拍拍褲子上的雪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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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的手真暖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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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著,揉揉??伤氖謪s是涼白開的溫度,心連十指傳導微微的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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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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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同學的手...還沒暖和過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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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從前她就說過,她可怕冷了。西片理順著緊張的喘息,不自覺地再向后展展胳膊,將她的柔軟觸感捏在手心里暖暖。不過,這些口頭上還是繞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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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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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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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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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心前傾到胸膛,起步明顯有些吃力,她鞋底的每一寸摩擦,都要西片用出好幾步的力氣??伤麤]在意,他只是在想,原來她比想象中還要輕、還要讓人莫名地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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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吼,滑起來啦!西片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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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雪地上、純凈清脆的笑聲中、高木一聲聲的鼓勁兒里,雪連接了天地,雙手連接了他和她。兩個小黑點,在風間自由自在。雖然不快,但和他玩一場,就足以開心得晚上睡不著覺。汽笛換作笑聲,這是屬于他們兩個人的,一節(jié)短短的雪國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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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快一點呀西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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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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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小巷飄滿煤爐的味道,是悠閑是忙碌。結冰的路面返來陽光耀眼,像冬天在和與自己同樣快樂的他們打招呼。她倆滑呀滑,越滑越痛快,越跑,就越想再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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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西片,下次這樣拉著我去上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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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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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難為情啦?耳朵都紅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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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沒有!是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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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去哪?去南極、去北極、去最好的一月。在這樣光線過于充足的深冬,寒冷的拘束不再,互相喜歡著的心頭有光線爬進。套上了羽絨服的感情稍稍笨拙,緩慢地一挪一挪,但真的真的,無比溫暖。笑著、說著、捉弄著,雪白的霧氣伴隨一次次呼吸,繞在他們臉前經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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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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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木同學,要要要撞上了!剎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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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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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啊啊?。 ?/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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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沖得莽、笑聲油勁足、鞋底變了軌,忘了在哪次臉紅時,西片帶著高木一頭扎進了大雪堆。眼前一黑,雪花激揚,這是不是到了南極點?厚厚的雪層柔軟,感覺像是撲在北極熊的肚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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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同學,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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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還牽在一起。西片從雪窩中冒出頭,慌忙去找自己最珍貴的乘客。卻發(fā)現(xiàn)她索性躺著沒動,潔白的雪印出了她的形狀,是一個...大大的“大”字。胳膊再劃劃,橫杠變成了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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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西片好笨,滿臉都是雪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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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還好意思笑話他?雪綴滿她的發(fā)絲,融成小冰粒兒一閃一閃亮晶晶,臉頰上、額頭上,連嘴邊都是雪,他倆明明一樣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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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西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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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而坐起,又把他倆沒松開的手懸浮舉在透明的空氣,懸浮在彼此的心,遲遲不肯落下,動作帶起雪花輕盈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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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前一起堆次雪人吧!說好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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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睛清澈,仿佛消融著一場新雪。望著高木,西片的榆木腦袋好像突然生出朵花。眼前、腦海,是他見過的冬日里最可愛的笑容,像風一樣往他懷里鉆似的。也有區(qū)別,風是冷的,她的笑是暖洋洋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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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去拒絕吧。呆呆地回應著,西片想,如果冬天都能像今天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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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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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們買了好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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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嘛,這下可夠你和爸爸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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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過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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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么,你生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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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很大,夾雜著旁人的年末喜悅,把西片棉衣后的帽子卷起。那些傘一樣的回憶也被吹倒,折斷,翻過來,脫了手,向深冬飛去。他暴露在茫茫大雪中,再無遮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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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怎么去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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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雪、雪,年關將近。心頭最后一縷想她的火柴業(yè)已燃盡,西片嘆口氣,白霧擁在雪人身上,好冷。他已經在高木家門前待了很久很久,堆起思緒像面前的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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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時不帶她滑雪,就不會感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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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么說呢,過年?媽媽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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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任務來。媽媽心血來潮嘟噥了好幾天,要他邀請高木全家一起過年。太難為情了,西片本想在網上和她說,可拖了好幾天也沒能說出口。結果今天又聽說她著涼得了重感冒...再確切地說,是已經發(fā)了好幾天的燒。怪不得,最近她在網上發(fā)消息都斷斷續(xù)續(xù),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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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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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來邀請,更是來探病。那些攬給自己的愧疚、說出邀約的害羞,讓西片不知道該怎么辦,就像他呆呆面對雪人干凈的臉,不知道該讓它擁有怎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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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不進來呢,西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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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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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驀然不見,仿佛被身后緩緩溫暖的聲音遮攔。好熟悉...是高木!他下意識地扭過頭去,像往常那樣,裹著忐忑、欣喜與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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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了?不會又捉弄他吧?要一起堆雪人嗎,再、再堆一個,還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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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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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上的眼睛不是調皮激靈,而是溫柔慈愛,是高木媽媽,不知在何時來到身后,為他撐起了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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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阿姨...阿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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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為她的目光比高木還要難以捉摸,每次見到高木媽媽,西片都莫名得好心虛。生病的事就是她主動告訴西片媽媽的。她也希望他來看望高木嗎?可西片總覺得,高木生病都是他的錯。他垂下頭,怯生生地向后挪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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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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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回家暖和會兒吧,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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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開口時,媽媽避開了西片心中的所有問題,只是輕輕地看著他,眸如止水,語氣溫柔讓西片沒法拒絕,卻又不敢抬起眼睛。畢竟他當然想去看高木,但又不好意思,加上要邀請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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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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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算點點頭,回應得很小聲。跟上媽媽的腳步與傘蓋,像個犯錯的孩子,忐忑又委屈巴巴的視線落在凍僵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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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多冷呀,你也感冒了怎么辦?我和你媽媽都會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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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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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的事,你媽媽已經和我說過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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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霧氣從他們的齒縫流逸向天空,圍墻的紅磚白雪覆蓋,鉛灰色的天、暮沉沉的云,枯瘦的樹枝凌厲地挺直,他們踏過的足跡,眨眼就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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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小高木還不知道。因為西片君想要自己告訴她,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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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家門,媽媽回過頭對西片笑著,和高木不同的,褪去稚氣,雅致而豁然,綴著耳垂的珠飾??烧Z氣中的鼓勵與一點點捉弄意味,又讓西片想著,高木真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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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都、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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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埋下頭,西片借換鞋來掩護自己的不坦誠。冬天被關在門外,屋里好暖和。他的指頭開始解凍,又漲又癢,陪臉龐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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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吃過午飯后就睡下了,燒已經退得差不多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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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喝點熱水?!?/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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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拘禮,他們已經很熟悉了。媽媽為他端過水,便走動著忙些家務,留下西片自己對著面前的杯子發(fā)呆,水面泛起的漣漪是媽媽在和他說些什么。只是他聽不完全,被心事堵住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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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到高木同學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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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和之前沒什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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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幾次?忘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件多么害羞的事了。當然,只要別讓同學們知道、說閑話。他小心地環(huán)顧四周,像是怕驚動了空氣中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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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同學...為什么不告訴我她感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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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怕我擔心嗎?不不,是怕我趁機捉弄她吧?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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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該早點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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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怎么可能說出口啊...他晃晃胡思亂想的腦袋,目光投向她房間的方向,多久多遠似得,一時忘記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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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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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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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被打破,媽媽直迎他一瞬間慌張的目光,嘴角勾著笑容,正適合粉紅色的圍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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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替我去陪陪高木嗎?如果她醒來看到你在,一定會很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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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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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能看懂他的心事嗎?西片被點破,吱吱唔唔地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眼神把地面掃得很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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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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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嚨咕嚕咕嚕,半天再蹦不出其他字,可他的眼睛,卻又不自覺地向高木的房門望著。他害羞時,總有什么能替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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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謝謝西片君了,這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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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盤盛著水壺與藥包,西片把這些接過時,應該沒有看到媽媽藏著的那點壞笑,畢竟他的臉依舊倔強地扭向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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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記得讓她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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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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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有看到吧,偏偏他想快點躲開媽媽而轉身了。那壞笑被媽媽用手偷偷掩住。哈,他真的很有趣,她也是這樣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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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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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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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門關上,把手旋轉輕輕緩緩。就如開它時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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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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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聽見鎖安定的聲響,西片才舒口氣,慢慢轉過身來,生怕為她卷進半點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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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昏暗,有點沉悶。呼吸啊、空氣啊,混入彌散的夢,好似都有了重量,稠密而揮之不去。習慣明亮的雙眼此刻模糊,只能隱約看到房間盡頭,被子隨她的呼吸而稍稍地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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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在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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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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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沒合嚴,中間漏進道窄窄的光束,飄搖著雪色與浮動的塵埃。好安靜啊,西片望望高木的床,又望望那道唯一的亮光,一時不敢去發(fā)出聲響。他好像步入一座小小的寂寞的城。城外,是日暮、是蒼山,遠遠地貧寒。城內,他的角落,如南極下一場雪,讓人很難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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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來...是什么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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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被她捉弄了不知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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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她的方向沉吟,心事如晚來天欲雪,悵然與莫名地安心,悄無聲息。他就好像本就屬于這里、早就該回到這里。他不是來者,更不是過客,他是她的風雪夜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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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應該早點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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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那天提前讓她多穿點衣服...就不會感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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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的低處又是難為自己。遲鈍的他,原來也是個復雜的動物,嘴上一句帶過心里卻一直重復。身子暖和過來了,可有些話語還凝著冰雪,要慢慢烤來聽。而水壺與藥,他端了好久好久,不知不覺胳膊已有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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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起來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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躡著腳步,他把托盤擱在桌上。旁邊的簾縫微光如一枚指針,由他所在的冬慢慢悄悄地向她床邊移。時間的盡頭是什么呢?春天嗎?不知道,那有暗香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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搓搓頭發(fā),輕輕把椅子般到光束中,他坐在中庭,正對她的床。光亮眼角,寂靜中不聞柴門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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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會睡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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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里自言自語,他瞇起眼仔細望望,這次能看得清她了??伤€是不作聲響,暖和和地裹著被子。沒有夢囈,呼吸緩慢輕穩(wěn),像秋日午后蜷睡在墻頭的小貓,夢中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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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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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一點。指針在動。時間流逝間,有她的鼻息深深淺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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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靜靜采著她鼻息的節(jié)奏,不自覺地也用呼吸應著棉被的起伏。目光換換,他試著找一些記憶中的節(ji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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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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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視間,這個房間好像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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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生日時的合影,她放在床頭,睡前夜燈能點亮他們抹滿蛋糕奶油的笑臉。
一張楓樹下的合影,她放在桌上,作業(yè)寫累了就盯著,看會兒漫天的楓葉,看會他被她鉆入懷中時的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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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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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時候,他好像已經習慣了有她在的生活,甚至,有一點覺得理所應當。視線落回到她身上,是因為離她比剛才更近了嗎?他的心事,如十月蟋蟀入床下的窸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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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還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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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持現(xiàn)狀’沒在墻角陰影中,嶄新的筆筒里,只留根蘋果糖發(fā)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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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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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與不同,從前的事,西片看了很久很久,回過神時,才察覺時間不曾停留。外面的雪小了,簾縫的光束混進夕照的淡黃,橫橫斜斜爬上了她的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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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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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再靠近她一點。像剛剛的回憶里那樣。不知哪來的勇氣下,他臉龐有夏末秋涼里的溫熱,是換季時太陽熾烈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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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把消解不暇的忐忑緊緊握在手心,他把一口氣頓在胸口,終于陪椅子挪到高木床邊。她清素的睡顏就在那兒,要多純潔就有多純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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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同學...果然睡著了也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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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葉細梢的眉頭時而蹙起,像在疑惑,像在驚訝,她夢到了什么嗎?仿若夢中一點柳綿吹落,讓她薄薄的嘴唇比平時退了一個色號,只是淡淡的粉。微微啟,隨小巧的鼻子把深沉的夢呼吸。睫毛收合眼簾,栗色長發(fā)散滿枕頭與她寬寬的額,那樣柔順,如她對他的喜歡,一點也不會打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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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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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好起來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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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平?;顫姍C靈的她,在此刻那么安靜,西片覺得好不習慣。他真的很不想她生病。一點都不想,哪怕明知會捉弄他,他也在心里默念著:快點醒來吧,快點病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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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束還在默默平移,落在她的臉頰旁,照亮被子紋路畫圈圈,像極了雜亂的思緒。手抬起,懸在她額頭上卻久久沒有放下。他默默經受煎熬的酷暑,面對著她仿若渾然不自知的春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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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什么這么可愛呢?又為什么總是捉弄我呢?平時不敢去想的問題,此刻一股腦地涌來。那些莫名的情愫啊,誰能將它們帶走呢?而他的心事,早已不再是才露尖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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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終于覆到她的額頭上,任隨思緒拉扯。原來他也可以這樣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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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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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已經退了,是涼白開的溫度。而她似乎感應到什么,是他不經意讓她鼻尖癢癢的氣息嗎?還是他隱秘不住如夏雷轟鳴的心跳?她嘴角彎起抹淺笑,翻了個身,讓自己朝向西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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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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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慌忙縮回手,屏住呼吸等了好久,她卻再沒其他聲響,只是留著淺淺的笑,臉頰壓著枕頭,有點肉嘟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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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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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舒了口氣,無處安放的手兀自垂著。繼續(xù)靜靜地守著她??陕?,臉上,身上,好似有剛剛觸碰的余溫傳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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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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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頭看看墻邊的鏡子,西片想著,是暖氣開得太足了吧?不然自己的臉為什么這么紅、這么燙?不懂。他覺得自己也好像跟從前不一樣了。有種說不上來的區(qū)別。不是外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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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意識到嗎?她的捉弄、眉目笑語,早也使他病了一場。而今一無所有,便熱勢恍惚,還他寂寞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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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等吧??倳靼椎?。正如此刻,雪徹底停了。好似突然間,干脆的陽光撞響窗子,代替雪色照在她熟睡的臉上。而早晚有一天,他的感情也會像窗外的冬天般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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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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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恍然傳來,讓西片的心頭好似有電流穿過,連忙看向她,是陽光太耀眼吧,她已醒來,小手揉著惺忪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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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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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露疑惑,她再叫他一聲,好似不確定是不是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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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木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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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椅子上跳起來,西片好像也隨她清醒,想起自己剛剛居然摸了她的額頭...他一時不知道該迎上來,還是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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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去給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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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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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逃離,接著泡藥的借口,可還沒邁起腳步,衣角就被她拽住,很輕很輕,但他沒法、也不會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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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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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起床氣,一點小糊涂,她有點央求的語氣,和那雙仿佛馬上要噙滿淚水的眼睛一樣可愛楚楚。她才剛見到他,她不要、不要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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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去給你拿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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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怎、怎么感覺...這樣的高木同學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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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的電流功率太大,西片感覺全身都酥麻麻的動彈不得,不敢也不舍得。生病的她,還是剛睡醒的她?和平時好不一樣。撓撓頭發(fā),他只好哆嗦著嘴唇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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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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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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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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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嗯嗯!”
看他掂蒜似得點頭不住,她這才勉強松開小手,給潰不成軍的西片一點喘息之機。而他連忙逃到桌子前,拆藥包裝的手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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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離她那么近,還用手試額頭...還有過年什么的怎么開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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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好像更可...嗚啊啊啊更難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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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可愛?他在心里都不好意思說出口的可愛,只對視都得費他做100個俯臥撐的力氣。為什么難題全堆在一起了?嘟噥著、心跳著,他倒水時差點燙到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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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睡得好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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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身后的她,伸伸懶腰挪挪身子,已經舒舒服服地靠著小兔子抱枕等好。在干凈的陽光下,看他手忙腳亂地給自己沖藥。忽然覺得好幸福,幸福得和夢里一模一樣,都有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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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要給她講講夢里和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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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夢到西片了哦,西片又被我捉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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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夢到一起堆雪人,超開心。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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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他想起自己還差一點就完成的雪人,不自覺地往窗外望望???..被夢見什么的...他收回目光聽著,咧著嘴牙都咬住了,筷子攪拌碗壁當啷當啷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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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最開心的,還是醒來就看到西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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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了,可以喝藥了...高木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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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還要說個沒頭。實在太害羞了,西片趕忙把藥端給她,趁機轉移一下話題。不然等下就真的要什么都說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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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這個藥好苦的,不想喝?!?/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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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她又上來那股任性勁兒了,一揪被子蓋住嘴巴,她縮在床頭真想再離藥碗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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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啊,阿姨說一定要喝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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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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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著被子蜷成一團,西片往前一步,她就往后挪一點。西片哪見過這樣的她?。窟@是撒嬌嗎?是因為生病嗎?才不是呢,是因為對象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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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得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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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真沒轍,看她這樣子,西片的手都不穩(wěn),稍微有點顫顫巍巍的。壞了壞了,自己什么時候多了這么條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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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難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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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聲嘟噥著,他低頭看看,那黑褐液體上浮著白沫,仿佛受苦受難的魂靈,真的肉眼可見地難喝。剛剛只顧著害羞,他這時才聞見濃烈的草本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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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怎么整...西片盯著藥干瞪眼,心里慢慢還是忽然?分不清,生出股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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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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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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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一橫,仰頭猛地灌了口藥,啊,好苦,怪味好像都纏在舌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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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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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陪高木同學一起喝...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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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嘶啦著舌頭,熱的空氣沾了嘴里的藥都變成了涼風;一邊扭過不坦誠的臉,把碗穩(wěn)穩(wěn)地端到她面前。不去看她的表情,不能再中招!她得吃藥,得好起來才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出這個法子來,喝完才覺得有點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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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哈哈哈西片好強硬呀,明明平常青椒都嫌苦的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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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镄υ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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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哪知道又戳中了身旁女孩的笑。一看她,笑得眼淚都打轉轉兒,就好像要把這一下午的沒笑的笑都笑完。得,本來還想強裝鎮(zhèn)定,到頭來西片又是處處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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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臉都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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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藥苦的!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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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看到她的笑了,西片都感覺輕快了很多。雖然他照例狡辯幾句,但還是由著她笑吧,他也好多看、多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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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帥哦,西片?!?/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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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笑夠了,抹掉眼角的淚珠,沖他眨著的眼睛又是二月初的河水汪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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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西片還要欠我一個愿望,我才喝哦?!?/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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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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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想到她小臉一昂,還坐地起價,腰板挺著顯然是問心無愧。西片腦袋向前一拱,嘴巴都快合不上,瞬間覺得自己剛剛的苦是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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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行嗎?那我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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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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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還想試著跟她講講道理,偏偏這時候太陽也偏心眼,映著雪光把她的壞笑照得明晃晃。這壞笑可愛又可惡,像一夜春風來后的萬樹桃花開,好久不見。仿佛代表著她又精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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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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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agisan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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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脾氣了,咬咬牙,抱怨咽進肚子,心里卻莫名奇妙的...開心?明明是又被捉弄了...他可能真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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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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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她可是主動把碗接過去的,只不過喝藥時更像個普通女孩子,看看藥、撅撅嘴、皺皺眉,總算仰腦袋眼一閉,就差把鼻子也堵上,咕咚咕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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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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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快把藥喝干凈,西片總算能喘一口氣了。眼下就只剩下一件事情。他抿抿嘴唇,心里又在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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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就像剛剛喝藥那樣,直接跟她說一起過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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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至少不用太難為情!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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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奇制勝、唯快不破,西片在心里默念了一邊現(xiàn)編的口號,一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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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木同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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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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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被打斷了!看她晃晃碗一臉興奮的可愛樣子,西片的邀約又像魚刺卡在喉嚨,上不上下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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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怎么了西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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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見他似乎有話要說,眨著眼巴巴地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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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事,把碗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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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趕忙接過碗,背過身去放回桌上不露破綻。偏偏在這節(jié)骨眼上...果然還是從長計議吧。他話雖沒說出口,但羞恥卻是一點沒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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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西片,給我讀故事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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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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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對呀,這本?!?/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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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哪出啊?他還沒等再走回來,她就從枕頭下面掏出本童話書,封面五顏六色,花花好大一朵,上次見這樣的大概還是在幼兒園的午睡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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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賴皮哦,剛剛說好一個愿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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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早就猜到他會不肯,沒等他說話,她就補了一句,讓他沒話說。順理成章的,她不肯他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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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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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在這等著嗎...西片心里嘀咕著,恐怕這愿望早在喝藥的時候就想好了吧...不,自信點,恐怕在他泡藥時就想好了...果然,高木同學還是高木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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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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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過年的事怎么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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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今天第幾個無可奈何的‘行吧’了?沒招。他接過童話書,垂頭喪氣地坐回椅子上,依舊緊挨著她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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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西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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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興高采烈地把所有娃娃布偶都擺在身旁,小兔子小企鵝排排坐,給童話營造點氛圍,而她半身裹著被子,倚靠著貝殼似的枕頭,像條小美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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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講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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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看著長長的目錄,聲音有點無精打采的。他還在心里喊:怎么邀請過年?。∮嘁衾@胸膛兜了三圈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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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第一個開始講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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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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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弱弱地應答。翻到第一頁,他看到,故事是關于小兔子和小猴子的,他剛想開口,又猛地停下,低悶地咳咳喉嚨,想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輕柔一點,發(fā)出電視里講童話時那樣的聲音。是不是人講故事時都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
才不是呢,是因為對象是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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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小貓喜歡上了小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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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西片的聲音好好玩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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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笑?。 ?/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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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剛開頭就被她的笑聲破功了,虧得西片還精心醞釀一頓。他沖她抱怨幾句,臉又羞燙了,紅得像童話里的小猴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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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啦,這次肯定不笑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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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重新開始...很久很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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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讀著,不放心似的,偷偷看她一眼。她這次真的沒笑了,只是認認真真地聽他講故事,胸前抱著小白兔玩偶,真適合她,真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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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喜歡上了小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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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笑,總算放心了。他看回文字,聲音再輕、再溫柔一點,也不管實際上有多滑稽了。而心也逐漸的沉浸故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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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把路都睡得皺了角,打哈欠時晃悠耳朵尖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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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了摸身旁的小貓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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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把手帕當作降落傘,握著四個角讓它兜住風,晃晃飄飄地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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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大了眼睛仔細聽,生怕故事里的孩子會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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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鳥與花樹蝶在耀眼的餅干旁飛來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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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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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關于小貓和小猴子的故事,這是關于喜歡的故事,這是關于他們倆獨處時光的故事,從開頭到結尾,那些轉折、奇思妙想,他為她講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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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黃昏降臨,光束變成了夕陽,
一直到夕陽離開小床,爬到房間最后一面白墻,
一直到白墻映起金黃,返照在她安靜粉嫩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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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她講了好久好久,過年的邀約都沒來得及說出口,而她卻又不知在何時躺好,甜甜地睡去了。栗色發(fā)絲披散開、寬寬的額頭不遮掩,她不是困了,她是要做他的睡美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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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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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早就看到她小雞啄米似地打瞌睡了,可又怕自己突然停下會驚醒她,所以為她講了好久好久,直到童話的結尾。像此刻一樣的,小貓和小猴子,迎著幸福的黃昏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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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夢中也聽到了吧?不然,為什么掛著笑容呢?臉上一抹緋紅,如窗外冬日的最后一抹余暉,可也是,最美最不經意的那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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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睡會吧...感冒還沒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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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地合上故事書,放在枕邊。她不再鬧了,天色將晚,房間中重又要昏暗下來了。西片躡手躡腳地把椅子搬回原處,再幫她收拾收拾桌面,端起盛著藥碗的托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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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的事還沒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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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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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今下午的事,他也不會忘。連同大雪,連同冬天。再環(huán)顧這個房間,跟他來時沒什么兩樣。他輕輕地來,不帶來一點風寒,正如他輕輕地走,不帶走一片她夢中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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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高木同學?!?/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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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望她一眼,鼻息、被子隨呼吸而稍稍拂起。和她道別后,他轉身,來到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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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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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頭、故事,幾經平淡的波瀾。手放在把手上,遲遲沒有轉動。是什么在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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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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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到了什么,像在夢里游離?;氐剿淖狼埃砑垪l,寫下了幾行字。筆下忐忑,光線也暗,那些字歪歪扭扭的,可他寫得很認真。
【...這樣...應該就...】
扣筆帽用手指墊著聲響,他輕輕地來到她身旁,將紙條夾在童話書的扉頁,露著半截,她一定能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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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高木同學?!?/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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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了,因為他心跳聲大得仿佛能被她聽見。腳步匆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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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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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門關上,把手旋轉輕輕緩緩。就如開它時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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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在睡。
一切的一切與夢中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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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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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醒來,食欲會好一點吧?媽媽做滿桌她喜歡的飯菜,笑著對她說,西片來時臉紅,去時,也是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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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醒來,會是漫天星星的晴空吧?新月光清清淡淡,是他為她留的一盞燈。燈下車流穿行,帶起柔軟的雪花奔向地平線,而大雪與他來過的痕跡,收拾了她也能找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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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醒來,會調皮地對著窗子哈氣吧?擦開白霧時,望見一個不知在家門前站了多久的雪人。那代表笨拙的他,把她久久地等候。她會笑笑,跑下樓,為它插一個胡蘿卜鼻子。它的笑臉,他走時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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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醒來、等她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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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醒來,會看到一個邀約在紙條上吧?那會是她第一眼看到的東西。字歪歪扭扭,她在心里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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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和小猴子最后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一起過年吧,高木同學?!?/span>
一下把臉紅藏進被子,被子里的呼吸都酸酸甜甜。那時,她才知道,自己就像一個孩子,一無所知地被他深深喜歡著。
而他知不知道呢?

高木夏日祭作品。
原圖:

限制:必須寫刀。未遵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