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過后，全國多地的小學和幼兒園逐步復學，家長們不免要擔心孩子的健康安全問題。不過，萬一孩子真的感染了新冠病毒，最值得擔心的可能不是孩子本人，而是密切接觸孩子的家人。

撰文 | 史雋

隨著國內(nèi)疫情控制住，很多地方已經(jīng)復學或者將要復學。孩子們是最不容易堅持手部衛(wèi)生和社交距離的群體，要戴住口罩更是難上加難。相信每個家長都會擔心，孩子在學校感染新冠病毒的風險有多大？

兒童在傳播鏈中的分量仍然是新冠病毒流行病學的重要謎團之一。從各國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來看（圖1和圖2），兒童感染新冠病毒以后通常癥狀比較輕，甚至很多是無癥狀。但是兒童感染新冠病毒以后的傳染性呢？

來自法國的個例

有個來自法國的研究很有意思。這個研究和英國第一位被確診感染新冠病毒的患者引起的傳染簇有關[1]。

2020年1月18-23日，這位患者，史蒂夫·沃爾什（Steve Walsh），參加了一個在新加坡舉行的銷售會議，在那兒感染了新冠病毒。1月24日，他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輕微的癥狀，但沒有意識到這不是普通的感冒，而是一種全新的病毒感染。當天，他經(jīng)由倫敦飛到日內(nèi)瓦，然后到法國阿爾卑斯山脈的一個滑雪勝地，與10位英國成年人、一個居住在法國的英國5口之家在一個度假屋里一起住了4天。1月28日，他和另外幾個人提前離開，隨后又有5個英國人住進了這個度假屋。

2月6日，史蒂夫在英國被確診。2月7日，法國政府獲知他曾經(jīng)在法國這個滑雪場呆過，于是開始進行流性病學調查，查清他接觸過的人，以防止病毒進一步擴散。

最終，這個度假屋除了史蒂夫以外共有12個人被傳染了病毒，包括5口之家里面的父母和1個9歲的男孩，還有1位無癥狀感染者。

這個9歲男孩是1月31日開始出現(xiàn)癥狀的，因為癥狀很輕，期間還去了3個滑雪學校，在學校里接觸了112個人。他最終在2月7日被確診，所有他接觸過的人，包括滑雪學校里的老師和他的同班同學們都被要求在家隔離。

經(jīng)過測試，法國公共衛(wèi)生局發(fā)現(xiàn)這個男孩同時感染了新冠病毒、甲流病毒和一種普通感冒病毒(picornavirus)。他的兩個兄弟姐妹也感染了甲流和普通感冒病毒，但卻沒有感染新冠病毒。

不僅如此，他親密接觸過的172個人也都沒有感染新冠病毒 。

雖然不能在這些接觸者身上檢測到新冠病毒，但是 64％的人可以檢測到其他季節(jié)性的呼吸道病毒：其中有33％是流感病毒（75％是甲流（H1N1），25％是乙流），18％是一種普通感冒病毒(picornavirus)，16%是普通人冠狀病毒，如HUK1和NL63。

該男孩只有輕微癥狀，核酸檢測是有癥狀后7天做的，那時候他體內(nèi)的病毒載量低到幾乎無法檢測到。

在這3個滑雪學校里面，盡管有很多流感和普通感冒病毒的傳播，但是新冠病毒并沒有傳播開。男孩的兩個兄弟姐妹也是類似的情況。法國研究人員認為有兩種可能的原因：1）有些孩子正是因為感染了別的病毒，反而干擾了新冠病毒的感染；2）這個男孩的病毒載量很低，所以傳染力不強。

這里再提一句，這個傳染簇里有1個無癥狀感染者，他的樣本里面的病毒載量和有癥狀的感染者沒有區(qū)別。因此，癥狀嚴重程度和病毒載量似乎沒有直接的關系，無癥狀的時候很可能已經(jīng)有傳染能力了。

雖然這個研究看起來兒童似乎不是新冠病毒的主要傳播渠道，但畢竟只是一個個例，很可能只是一個特殊的個案。

來自德國的統(tǒng)計和模型分析

法國的研究發(fā)表以后，很多學者開始爭論學校在新冠病毒傳播鏈中的作用。

德國著名的病毒學家Christian Droston公布了他們的RT-PCR檢測數(shù)據(jù)[2]，發(fā)現(xiàn)各年齡段的人帶病毒量沒有明顯的區(qū)別(見下圖)。

就像以前日記里反復提到的，核酸檢測用的RT-PCR法是檢測病毒的遺傳物質RNA，即使是“死”的病毒殘片的RNA也能被檢測出來。RT-PCR陽性不代表患者體內(nèi)就存在“活”的病毒，能夠傳染別人。

但是，除非兒童的病毒大部分是“死”病毒，這個數(shù)據(jù)意味著：兒童和成年人的傳染性很可能差不多，即使兒童的癥狀通常很輕。這么一來，孩子在學校上學不打緊，家里的大人，尤其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之類的老人，可就危險了。

而來自德國柏林洪堡大學理論生物物理學系主任Edda Klipp的另一篇馬上將會上線的預印本論文，用模型模擬了德國城市的新冠疫情，發(fā)現(xiàn)在不采取防控措施的情況下，德國的學校和幼兒園是傳播的主要中心。

來自中國的模型分析

最近《科學》(Science)發(fā)表了一篇來自復旦大學公共衛(wèi)生學院的文章，稱基于湖南省疾控中心流調的數(shù)據(jù)發(fā)現(xiàn)，兒童接觸到新冠病毒然后感染的風險可能約為成人的1/3[3]。然而另一個預印本基于深圳的數(shù)據(jù)發(fā)現(xiàn)，兒童感染新冠病毒的風險和大眾是一樣的[4]。

研究人員又統(tǒng)計了上海在封城前后居民接觸的人數(shù)變化，建立模型分析發(fā)現(xiàn)，關閉學校的政策不足以完全防止疫情暴發(fā)，但可以起到很重要的壓平曲線的作用：可以將峰值降低40-60％，并且減緩疫情的發(fā)展速度。但需要強調的是，上海5-19歲的人口占總人口的9.5％，明顯低于中國整體平均值(16.8％)和其他國家的平均值（例如在美國為19.7％）。因此在別的地方，關閉學校對平抑疫情的作用可能會更大一些。

總 結

綜合目前的數(shù)據(jù)看來，基本可以確定的是：兒童被感染后，絕大部分癥狀會比較輕。其原因還不是很清楚，許多科學家懷疑，兒童的免疫反應能夠以某種方式更快地清除病毒。

但是，還沒有很讓人信服的證據(jù)表明兒童感染或傳播病毒的可能性比成年人小。

意大利[5]和冰島[6]的核酸檢測數(shù)據(jù)顯示兒童感染病毒的可能性較小，但這些研究都有檢測取樣偏差，例如，兒童通常癥狀很輕，也不會去核酸檢測點被測試，這些都可能造成取樣偏差。

文中提到，法國和德國觀察到的兒童傳播新冠病毒能力的結論也相反，還有待進一步的證實。

德國和中國上海的研究團隊的模型都預測了關閉學校對防控疫情擴散會起到積極的作用。

挪威奧斯陸大學兩個研究人員建議像藥物的隨機雙盲試驗那樣，對鄰近城鎮(zhèn)的學區(qū)來進行隨機分配測試學校開放對疫情的影響[7]?？上н@在目前還只是一個提議，在疫苗出來之前，如果有人做這樣的測試，結果將會很有意義。

美國有46個州已經(jīng)決定或建議學校在9月份以前不開學。如果11月份會有第二輪疫情，9月份能順利開學么？兩娃媽表示實在不能接受這個假設。

參考文獻

[1]K. Danis et al., Cluster of coronavirus disease 2019 (Covid-19) in the French Alps, 2020. Clinical infectious diseases : an official publication of the Infectious Diseases Society of America, ciaa424 (2020).

[2]https://virologie-ccm.charite.de/fileadmin/user_upload/microsites/m_cc05/virologie-ccm/dateien_upload/Weitere_Dateien/analysis-of-SARS-CoV-2-viral-load-by-patient-age-v2.pdf .

[3] J. Zhang et al., Changes in contact patterns shape the dynamics of the COVID-19 outbreak in China. Science, eabb8001 (2020).

[4] Q. Bi et al., Epidemiology and Transmission of COVID-19 in Shenzhen China: Analysis of 391 cases and 1,286 of their close contacts. medRxiv, 2020.2003.2003.20028423 (2020).

[5] E. Lavezzo et al., Suppression of COVID-19 outbreak in the municipality of Vo, Italy. medRxiv, 2020.2004.2017.20053157 (2020).

[6] D. F. Gudbjartsson et al., Spread of SARS-CoV-2 in the Icelandic Population.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2020).

[7]https://www.nytimes.com/2020/05/02/sunday-review/coronavirus-school-closings.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