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超長新文 祝周深老師出道九周年快樂！ 希望我的Charlie王子 在未來的路上一路平坦 永遠(yuǎn)舒心 向著你的自由 肆意遠(yuǎn)行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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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萬物，相生相克，羈絆不清。似如鈴蘭水仙，分開時(shí)各自芬芳，可若是種植在一起，便會(huì)互相克制，終至兩敗俱傷，雙雙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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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周深，或者你也可以叫我

Charlie

。我不來自于這座星球，卻短暫的存活于它。我盼望在這里的每一天，每一次日出日落，都那么美。

如我所說，我不屬于這里，所以時(shí)間不會(huì)在我身上流動(dòng)，歲月漫長，又或許不過一瞬。以至于我總認(rèn)為生命是無限的循環(huán)，我會(huì)一遍又一遍地活下去；又以至于當(dāng)時(shí)間帶動(dòng)生命流逝，我竟沒能發(fā)現(xiàn)結(jié)局的鐘聲已經(jīng)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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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這要說是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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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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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他，是一個(gè)沒有特征的夏日。這里的夏天，天黑的很晚，黃昏一般在一天將要結(jié)束時(shí)來臨。晚霞常是帶著困倦的，或許正因如此他才安靜地躺在路邊的草堆里，毫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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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醒醒，你還好嗎？”我急迫地?fù)u晃著他的身體，小小的，單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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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晃醒，他迷蒙地睜開眼睛。淺灰的瞳孔看起來沒有生氣，卻帶著一些神性的靜默與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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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睡在這里？生病了嗎？

”

我連帶著比劃，怕他也是來自異世界的倒霉蛋，被淪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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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可去而已?！彼f出同樣的語言，我倒也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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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他又躺回高高的草垛中，瞇起眼睛望著天空。身下的草被壓出了他的形狀，不知道他在這里躺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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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美的，天很美，怎么也看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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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循著他的視線望向天空，正巧有顆流星從粉色的云霧中劃過。太陽即將落山，天空是不刺眼的光，天邊藍(lán)粉色交織，的確是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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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沙沙的聲響，他坐起來，對(duì)著天空虔誠地許了個(gè)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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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有一天

?

，我也會(huì)有一個(gè)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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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回家吧?！睕]來由的，我對(duì)上他淺淡的雙眸，就這樣自然地說出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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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就這樣，把路邊這個(gè)臟臟的小破爛，撿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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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他之前，時(shí)間是不對(duì)我流動(dòng)的，就如同我前面所提到的那樣。因此我不過是一個(gè)小孩的樣貌，和他差不多

——

矮矮的，小小的。也許是自從我們一起回家的那一天后，我驚覺我一天天長大了。和他一起長高，一起長胖；頭發(fā)變長，時(shí)間卻變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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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gè)蝸居在自我來到這座星球便存活在此的小房子里，他說他沒有名字，所以我叫他周星星，因?yàn)樗蛄餍窃S愿，我們才擁有了彼此；但他總是不叫我的大名，

Charlie

，

Charlie

，他總是這樣叫我。于是我的名字，就從周深，變成了

Charli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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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在山坡上，旁邊連綿的群山很多，我們樂得在山間奔跑飛舞。仿若曾經(jīng)的，幾十年前的年輕的我卷土重來，肆意的活著。

在山間的生活，不論什么時(shí)候，總是自由的。不是說用自由來形容這樣的日子，而是用它來形容自由。尤其是在漫長的夏，圍繞著山間跑到精疲力盡，天空也不會(huì)關(guān)燈，催促我們進(jìn)入夢(mèng)鄉(xiāng)。即使是黑了天，也會(huì)很快又亮起來，因此白天是很漫長的。我們養(yǎng)了羊，于是順帶養(yǎng)了兩條牧羊犬。狗是比周星星還要聰明一點(diǎn)的，我時(shí)常這樣打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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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我們將羊從圈里趕到山下吃草，便放任他們?cè)谧匀获Y騁了。我們回家，煮牛奶或者是做奶酪，有時(shí)多做些拿去集市上換錢，再換點(diǎn)面包或是別的吃食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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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奶制品變質(zhì)很快，冬天就好些?？啥斓纳缴侠涞囊煲埠诘迷?，天亮的時(shí)間都屈指可數(shù)。于是我們只能一起蜷縮在屋子里，裹著羊皮毯子，守著幾只小蠟燭和兩條牧羊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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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里，我是會(huì)教周星星讀書的。我想著以后總要離開這里，帶他去城市里面，上學(xué)也好，找工也好，總之在山上活一輩子是不現(xiàn)實(shí)的。可是周星星確實(shí)很笨，狗都快要學(xué)會(huì)的東西，他還記不住。一支蠟燭，不過夠他認(rèn)識(shí)十個(gè)字，算明白幾個(gè)式子。但我總是不厭其煩的一直教一直教，不知道把自己看作了他的爸爸還是哥哥，事無巨細(xì)的關(guān)心已經(jīng)成為了習(xí)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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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在我們這樣生活了三年之后，在周星星讀完了十本書，學(xué)會(huì)了基本的公式之后，在我們終于攢夠了可以去小鎮(zhèn)生活的錢之后，我拉著周星星，義無反顧的離開了這里。雖然不得不承認(rèn)這里的風(fēng)景是難以忘懷的，但那時(shí)的我卻毫無留戀。我們賣掉了所有的羊，把牧羊犬送給了平時(shí)對(duì)我們照顧有加的鄰居，帶走了全部的家產(chǎn)

——

或許都稱不上是家產(chǎn)，那些僅剩的衣服、羊毛毯子、幾支蠟燭、一些路上的吃食，就已經(jīng)是全部了。我們就這樣，離開了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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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大山，車往外開，“什么時(shí)候再回來呢？”周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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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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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dá)小鎮(zhèn)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傍晚了，這里天黑的很早，或許是因?yàn)榧壹叶加须姛?，太陽也就早點(diǎn)下班了。從車站出來，還沒等我們找到住的地方，天就已經(jīng)完全黑了。狹長的路兩旁都是磚塊壘砌的房屋，從高高的窗子里投射出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光打在路上。周星星在斑駁的燈影里跳來跳去，絲毫沒有顯露出對(duì)陌生環(huán)境的擔(dān)憂和害怕。他的快樂總是很簡單，或許是因?yàn)榭倳?huì)有我?guī)退幚砗靡磺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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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天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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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把行李放在腳邊，拿出羊毛毯子鋪在地下，靠著一棵大樹背對(duì)著坐下。沒辦法了，只能先這樣湊合一下。不過他倒是也不嫌，或許是舟車勞頓，他靠著我沒多久，就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我仰起頭，好讓他能靠的舒服些。月光正好從樹葉的縫隙中灑落下來，只是和山里的月比起來，要暗淡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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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們就要去學(xué)校報(bào)道了，上次賣奶酪時(shí)，我們恰巧遇見了這所學(xué)校的校長，他熱情的邀請(qǐng)我們?nèi)W(xué)校上學(xué)，并且承諾了最低的學(xué)費(fèi)和住宿、食物的保障。啟程之前，在山間生活的幾十年已經(jīng)讓我攢夠了我們兩個(gè)人上學(xué)的錢，我同校長編造的是我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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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這樣只要上三年學(xué)，我就可以用課余時(shí)間出去打工賺錢了，而且我的知識(shí)儲(chǔ)備，也完全足夠應(yīng)付初中的內(nèi)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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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吧，我的生命是從遇見周星星的那天開始流動(dòng)的，這樣算起來已經(jīng)過去三年了。我不知道我的生命線究竟有多長，我大膽做一個(g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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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想象，那么明天將是我真正活著的第四年的第一天，也便是我人生的全新開始。只是想想我都覺得興奮的不得了，甚至要跳起來拉著周星星說，“你知道嗎！我們新的人生就要開啟了！”，可惜他都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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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著未來的無數(shù)種可能性，直到月亮從頭頂跑走，我才漸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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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時(shí)下了點(diǎn)小雨，把我和周星星都澆醒了。我們一起撐著羊毛毯子避雨，按校長給我們的地圖一點(diǎn)點(diǎn)往學(xué)校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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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您好，我叫周深，這個(gè)是我弟弟周星星，我們是在楊校長的介紹下來貴校學(xué)習(xí)生活的，希望您可以幫幫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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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你們就是楊校長說的那兩個(gè)可憐的小孩是吧，我知道的，來身份證明給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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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

……

我們沒有身份證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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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喲，身份證明怎么會(huì)沒有呀？那爸爸媽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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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

……

也沒

……

沒有，我們就只有我們兩個(gè)人，從庫洛山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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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shí)在是很難給她解釋我和周星星的來歷啊，總不能說是迷失在這個(gè)星球上的兩個(gè)倒霉蛋吧，也只能看看這樣可不可以糊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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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這可怎么搞，你等下我去找下楊校長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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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楊校長也沒有多疑，還幫我們辦了新的身份證明。雖然因?yàn)槲覀€(gè)子太小了，他們多次對(duì)于我

13

歲這件事表示深深的懷疑，但在經(jīng)過多次測(cè)試后，表明我的心理年紀(jì)完全超出了

13

歲，這才得以辦上這么一張身份證明。

????? 1992

年

9

月

29

日，這是我的生日，于是我的生命線從此有了時(shí)間標(biāo)準(zhǔ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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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星是六歲，

1999

年

9

月

9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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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了自己的生日，于是也就因此徹底地融入了這個(g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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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

2005

年，我們的學(xué)校生涯，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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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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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xué)校的生活一點(diǎn)也不枯燥無聊，融入人群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下課的時(shí)候我總是會(huì)下樓，去小學(xué)的教室看看周星星。他腦子笨，又一向不愛說話，我很怕他和同學(xué)們相處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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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shí)證明我的猜測(cè)也是正確的，開學(xué)的第一節(jié)課下課，班上很多小孩正圍著周星星嘰嘰喳喳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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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是瞎子嗎？我爺爺八十多歲得了白內(nèi)障的眼睛都沒你的這么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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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說話呀，是啞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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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呢，老師上課問他這么簡單的問題，他都回答不上來。他不是啞巴，是傻子才對(duì)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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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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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終是相信人性本惡的，尤其是在這個(gè)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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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擠進(jìn)人群，把周星星護(hù)在身下，一個(gè)一個(gè)的把那些難聽的話懟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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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說！這是天使的眼睛，所以才是灰色的，你只是沒見過，不代表它的存在就是錯(cuò)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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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不愛說話，你們互相都還不認(rèn)識(shí)，你為什么要用這么難聽的話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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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huì)的東西很多的，只是還不習(xí)慣這里的生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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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誰啊，用你在這充當(dāng)好人嗎，你幾班的啊?！?/p>

?????

“我是初中一年級(jí)的，是他哥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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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能編，你這么點(diǎn)小個(gè)，你是初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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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認(rèn)，那一刻被人戳中了痛點(diǎn)的感覺就像是腳下突然有一束電流，突然竄到頭頂，振得我發(fā)絲都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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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星站在我身后沉默的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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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他一定是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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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哥哥，這個(gè)時(shí)候無論如何，我也要勇敢的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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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點(diǎn)怎么了，你就很完美嗎？為什么要抓著別人的缺點(diǎn)不放？”我一把揪起剛剛笑話我的小孩子的衣領(lǐng)，狠狠地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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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也不想這樣，但有時(shí)候拳頭比語言更有震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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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很快扭打成一團(tuán)，班里一瞬間炸了鍋，有哭聲，有喊叫聲，桌椅碰撞，桌上的東西散了一地，亂七八糟的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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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這些聲音吵得分了神，一個(gè)不注意被那個(gè)小孩子拎住壓在了身下。他惡狠狠地攥住我的脖子，我不知道是他原始的獸性爆發(fā)了，還是誰這樣教過他，他只是很自然掐著我，像是不顧一切地要把我掐死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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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力地躺在地下，透過他胳膊和身體的縫隙，看見周星星縮在角落里。我們扭打起來的一瞬間，班里已經(jīng)沒有人再注意他的眼睛了，沒有人想知道他是啞巴還是傻子，他們只想知道我們倆誰能打過誰，或者只是想看我的笑話。周星星縮在所有人的最后面，冷漠地看著我們兩個(gè)人手腳相向。或許也有一點(diǎn)著急，因?yàn)樗每吹拿济⑽櫫似饋怼Ｖ皇茄凵?，他的眼睛還是那樣的疏離，似乎和誰都隔著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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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了，眼睛，我不能讓他們?cè)龠@樣欺負(fù)我的弟弟。我回過神來，用力推開壓在我身上的胖手，喊著我不許你這樣欺負(fù)我弟弟，用腿勾住他，瞬間又把他壓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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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揮拳，舉起手來卻又猶豫了。他畢竟是一個(gè)小孩，我這一拳下去，學(xué)校還容不容得下我們，我不能不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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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運(yùn)氣確實(shí)差的要命，我還沒來得及放下手，老師剛好推開門走了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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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果是很顯而易見的，批評(píng)教育，開學(xué)第一天我就吃了一個(gè)大處分。也許要不是我和周星星實(shí)在可憐，直接被掃地出門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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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好在，這一架過后，周星星沒再受過別人排擠，至少從我的觀察中看來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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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聽到過很多流言蜚語，他們說周星星有個(gè)不要命的野蠻哥哥，說周星星有個(gè)愛打架不講理的哥哥。我其實(shí)無所謂，火力轉(zhuǎn)移到我身上，大家對(duì)他的指責(zé)就會(huì)少很多。我有很多事情要忙，學(xué)習(xí)、賺錢、打工，還要照顧周星星，我忙的沒有時(shí)間考慮這樣那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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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多賺點(diǎn)錢，我每天都拼了命的學(xué)習(xí)，為了拿最高等的獎(jiǎng)學(xué)金，好補(bǔ)上一點(diǎn)學(xué)費(fèi)。上了高中以后，周末的課余時(shí)間都被我用兼職占滿了，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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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能做的兼職很有限，工資也就比較低。我只能多做幾個(gè)，才勉強(qiáng)掙夠我們兩個(gè)人花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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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星和同學(xué)們相處的也不錯(cuò)，長大了一些后他帥氣的臉蛋很招人喜歡。他給我看過很多女生寫給他的情書，一到六年級(jí)的都有。沒有人再笑話他的眼睛，周星星說很多人羨慕他的瞳色，像戴了那個(gè)叫什么，哦對(duì)，美瞳。我是聽不大懂，畢竟我也沒什么時(shí)間去了解這些。不過看他過的很開心，我也就放心了。他在學(xué)校交了很多朋友，也變得愛說愛笑了。當(dāng)初那個(gè)因?yàn)樾υ捤掖蟠虺鍪值男∨肿?，叫高翊銘的小伙子，現(xiàn)在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不過說來說去也不過是些小朋友過家家的事情，在這里也不過多贅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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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少跟他說我的苦和累，最多是給他講講外面的世界，講講我遇見的故事，其他更多的時(shí)候就是來輔導(dǎo)他的功課，因?yàn)樗_實(shí)很笨，成績差的我都發(fā)愁。于是我最后的一點(diǎn)自由時(shí)間，就這樣被他霸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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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還好，因?yàn)閷W(xué)習(xí)對(duì)我來說算是最輕松的事情了，尤其是他那點(diǎn)小學(xué)生的功課。所以給他輔導(dǎo)也算是我能夠休息一下的空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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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和他呆在一起，是我唯一可以卸下所有包袱和面具，做周深自己的時(shí)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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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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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樣又過去了三年，他上初中的那一年，我正好高考完，馬上就要離開這所學(xué)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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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考成績很不錯(cuò)，為了照顧周星星，我留在了本市最好的大學(xué)。大學(xué)的生活確實(shí)跟以前大相徑庭，我有了很多的空閑時(shí)間去做兼職，成年以后找的兼職工資也比原先高了很多。連帶著獎(jiǎng)學(xué)金，我攢下了一點(diǎn)錢，給自己買了些新衣服，打扮的時(shí)尚了不少。因?yàn)闀?huì)唱點(diǎn)歌，我加入了校音樂社，在音樂里找回了一點(diǎn)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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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yàn)閬淼搅诵碌沫h(huán)境，每個(gè)人都能夠從新認(rèn)識(shí)我。我在大學(xué)交了挺多朋友，也認(rèn)識(shí)了我的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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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傅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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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漂亮，很溫柔，也很可愛。我第一次遇見她是在學(xué)校所有部門共同舉辦的新生見面會(huì)上。那時(shí)我比她大一級(jí)，她披著黑色長發(fā)，陽光下好像又泛出一點(diǎn)耀眼的金黃色，笑著問我，“學(xué)長，我可以了解一下你們這個(gè)社團(tuán)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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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了，她的眼睛是淺棕色的，也是那么明亮、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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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傅蕁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也很滿足，她填補(bǔ)了我大部分的孤獨(dú)，我們靈魂上的契合讓我們變得無話不談。我很愛她，是那種從骨子里對(duì)她的依賴，是那種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失去她該怎么辦的需要，是那種愿意付出一切的愛。但是我又很害羞，這些話我不敢當(dāng)著她的面說，我只能悄悄地記在日記里，就像我此刻把它寫在這里一樣，偷偷地表明我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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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福星，我說真的。除了她填補(bǔ)了我空白的另一半靈魂這件事本身，遇見她真是一種運(yùn)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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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她寫了很多歌，因?yàn)闃防碇R(shí)不多，我只能粗略的把這些歌記下來。但她是鋼琴十級(jí)的“音樂家”，在我心里的大音樂家，她把我給她唱的歌悄悄錄下來，用專業(yè)的五線譜做成真正的歌曲，細(xì)細(xì)地寫了一整冊(c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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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rlie

的詩集》，這是她送給我二十歲的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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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到今天都放在我家柜子最顯眼的位置，你永遠(yuǎn)不會(huì)懂我第一次看到這本書的驚訝與感動(dòng)。我抱著它哭了很久，又怕眼淚會(huì)沾濕扉頁，毀壞這件藝術(shù)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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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傅蕁都沒懂，一個(gè)連生日都是假的的人，卻收到如此真誠的一本愛，也許她都不知道我怎么會(huì)這樣感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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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二十歲，我?guī)е@本書和吉他，頭也不回地走上了音樂的道路。我唱過酒吧夜場(chǎng)，唱過學(xué)校音樂節(jié)，唱過大街上的某個(gè)活動(dòng)的熱場(chǎng)，也參加過選秀。我的聽眾從周星星和傅蕁兩個(gè)人，變成了二十個(gè)，兩百個(gè)，有時(shí)我在網(wǎng)上直播唱歌，最多時(shí)能有幾千人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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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數(shù)次地唱過給傅蕁寫的那十首歌，這些歌是我決定追隨音樂的勇氣，盡管現(xiàn)在聽起來這些歌有些幼稚，但他們確確實(shí)實(shí)是我人生最重要的轉(zhuǎn)折點(diǎ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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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xué)畢業(yè)后的第二年，我簽約了人生第一個(gè)經(jīng)紀(jì)公司。因?yàn)橹苄切堑母呖甲罱K還是考砸了，只能勉強(qiáng)上一個(gè)音樂的?？茖W(xué)院，好在他自己想去，音樂天賦也很好，復(fù)讀這事也就不再提了。說起來我還總是有些愧疚，想著是我太專注于音樂和愛情，都沒能在他高三這一年多騰出來一些時(shí)間給他補(bǔ)習(xí)。于是我拉著周星星和傅蕁，我們組建了一個(gè)小樂隊(duì)。名字我想了很久，決定就叫“尋庫洛山”

——

那里是我們故事的開始，也是我生命流動(dòng)的起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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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cè)囍l(fā)過一些單曲，可都反響平平。只是沒想到，職業(yè)生涯的第一個(gè)轉(zhuǎn)折，居然來自于我們第一首單曲補(bǔ)拍的

m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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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歌是我作為主唱，周星星負(fù)責(zé)吉他部分，傅蕁負(fù)責(zé)鋼琴。其實(shí)周星星的吉他也就是個(gè)半吊子功夫，我們本來很怕被人扒出來，卻沒想到因?yàn)橹苄切呛透凳n的眼睛上了熱搜。很多人稱我們?yōu)樘焓箻逢?duì)，說我的聲音像是天使下凡，周星星和傅蕁則是天使本身。清澈透明的眼睛，配上這首歌那種淡漠疏離的感覺，將我們這個(gè)小樂隊(duì)一瞬間抬上神壇。

???

許多優(yōu)秀的音樂人找到我們，單曲、專輯、巡演，那些夢(mèng)想一瞬間成為了我的生活。在媒體的報(bào)道下，我的故事也被拉出來呈現(xiàn)在公眾面前。帶弟弟走出大山、勤工儉學(xué)、成績好、高學(xué)歷，一個(gè)一個(gè)臺(tái)階把我放在一個(gè)近乎道德楷模的位置。其實(shí)我心里總隱隱不安，人被放得太高就會(huì)摔得太慘，但我一步一個(gè)腳印，走得也確實(shí)踏實(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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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隱瞞的，就是我和傅蕁的關(guān)系。因?yà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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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爆紅的時(shí)候，傅蕁和周星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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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占了主力軍。公司為了話題和熱度，禁止我們透露出真實(shí)的關(guān)系。我本來是無所謂的，畢竟我們感情很穩(wěn)定，我想接下來走入婚姻殿堂，也肯定是遲早的事情。

???

可是你知道的，船不能一直漂在海上。安逸的日子過得久了，就會(huì)忘了生活其實(shí)是洪水猛獸。

?

【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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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我回想起

20

歲時(shí)擁有的一切，仍然覺得像是一場(chǎng)夢(mèng)。從這個(gè)世界的各個(gè)角落，冒出那么多可愛的人，他們也許都不完全的了解我，就那樣用真心地說著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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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那么多人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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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們要是真的能多了解了解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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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歲生日前夜，我在我們的房子里舉辦了一個(gè)小型派對(duì)。因?yàn)槊魈焱砩弦头劢z一起開生日會(huì)，所以今天“尋庫洛山”樂隊(duì)的三個(gè)成員，我最親最愛的人，陪著我過一個(gè)真實(shí)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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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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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祝你生日快樂。都說三十而立，你什么時(shí)候把嫂子娶回家??？”周星星舉起杯，醇厚的紅酒在他修長的指尖流淌，他半開玩笑地看著我和傅蕁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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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了，哥自有打算?！蔽遗ゎ^看著身邊的傅蕁，她看起來還是那么溫柔沉靜，我?guī)缀醵寄芟胂蟮剿谖覝?zhǔn)備的驚喜的求婚儀式上婉然落淚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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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我就當(dāng)提前敬哥哥嫂子的喜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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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星舉起杯，將紅酒一飲而盡。他的眼神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傅蕁，但我并沒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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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燈火通明，我們相談甚歡，把小時(shí)候的趣事又拿出來翻了個(gè)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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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起了風(fēng)，越刮越大，窗子也被風(fēng)灌得呼呼狂響。屋子里漸漸靜下來，傅蕁和周星星已經(jīng)醉了酒睡著了。按理說我是酒量最差的，本該第一個(gè)倒下，也許是風(fēng)實(shí)在吹的太吵了，吵得我腦子昏昏沉沉得還是睡不著。我拿出手機(jī)，百無聊賴地翻著微博，已經(jīng)過了零點(diǎn)，微博上的生日快樂鋪天蓋地的發(fā)來，每年我都會(huì)選擇幾條回一回，可是今年好像不太對(duì)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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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男！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活該你生日翻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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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造單身人設(shè)還讓女方打胎，下頭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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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huì)我們蕁星其實(shí)是真的，你在這搶弟弟的老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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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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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好多，比往年的生日快樂都要鋪天蓋地地襲來。我甚至都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就已經(jīng)被掛在了絞刑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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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熱搜上，明晃晃的四個(gè)大字，“周深傅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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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象過很多次我們的名字一起被掛在熱搜榜上的時(shí)刻，我想一定是我在演唱會(huì)上精心準(zhǔn)備好的求婚，或者是我們有了寶寶的官宣，可是我從來沒想過，會(huì)是因?yàn)楦凳n墮胎。墮一個(gè)我都不知道他存在過的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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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喂，林姐。這肯定是有人造謠，蕁蕁她不可能會(huì)去墮胎，更不可能懷孕，我很清楚，這一定是有人造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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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你的人品姐真的了解。你放心，這件事公關(guān)我一定會(huì)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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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陌生電話一個(gè)接一個(gè)地打進(jìn)來，我煩躁地把手機(jī)關(guān)了機(jī)，舉起桌上剩的紅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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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不安裹挾著我，我明明那樣清楚這件事的不真實(shí)性，卻還是害怕到了極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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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音樂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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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絕不能失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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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倚靠在沙發(fā)上，全部的重量陷在柔軟的海綿里，真皮的沙發(fā)隨身體的晃動(dòng)有些吱呀作響，聲音聽起來竟有點(diǎn)像小時(shí)候山里那種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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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Charlie

，你說，那天你為什么要帶我回你的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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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我又回到了那個(gè)破舊的木屋，眼前是小時(shí)候的周星星，正擺弄著灶臺(tái)里的柴火。煙霧繚繞的，有點(diǎn)看不真實(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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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為什么要帶他回家呢？我站在一旁往鍋里倒著新鮮的羊奶，突然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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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本來以為認(rèn)識(shí)你，是我獨(dú)行數(shù)十年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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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然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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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兒時(shí)的周星星從來沒叫過我哥哥。我扭過頭，眼前的小孩子猛然變得好高大，只是灰色的眼睛還是淡漠無神的盯著我，看得我心里發(fā)毛。我趕緊扭回頭想躲避這道目光，卻像被他死死勒住，逃脫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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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

?????

我猛地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照進(jìn)我的視線。宿醉的頭實(shí)在是很暈，空氣中還彌漫著濃烈的酒氣，勾得我跑到廁所狂吐。

?????

“哥，你還好吧?！敝苄切堑氖猪樦业暮蟊?，一下又一下地?fù)崦?。似乎是猛然想起剛才的?mèng)境，我打了一個(gè)冷顫，轉(zhuǎn)身坐下，順勢(shì)擺脫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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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頭有點(diǎn)暈。蕁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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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

她回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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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她回誰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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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市，回她爸媽家了?！敝苄切抢艺酒饋恚案?，你放心，網(wǎng)上的事情我已經(jīng)派人去查了，如果不是真的，我一定讓造謠的人付出代價(jià)?！?/p>

???

“什么叫如果不是真的，就不可能是真的，蕁蕁懷孕不可能不告訴我，我心里有數(shù)?！蔽页肥郑叩娇蛷d倒了杯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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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這個(gè)意思哥，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得有個(gè)心理準(zhǔn)備?！?/p>

? ? ??

“你什么意思，??？”我狠狠地把水杯砸在地上，揪起周星星的衣領(lǐng)，差點(diǎn)就要揍下去。窗簾沒拉，似乎有什么光點(diǎn)在玻璃上閃爍了一下，正好刺到我的眼睛。我松了手，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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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我一個(gè)人靜一靜?！?/p>

? ???

“好，哥，你別擔(dān)心，無論如何我一定會(huì)查清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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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星星走了，房間里一瞬間安靜下來，我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咚，跳的倒是很平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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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機(jī)開了機(jī)，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消息提示一個(gè)接一個(gè)的跳進(jìn)來，又顯得屋子里那么吵。我本想把經(jīng)紀(jì)人做好的律師函發(fā)到微博上，其他什么也不看的，但我還是沒忍住。發(fā)完律師函收到的第一條評(píng)論，就是傅蕁就診的記錄單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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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名稱傅蕁，孕

4

周，清清楚楚地寫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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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了，這次是真的急了。我們?cè)谝黄鹗炅?，我連她懷了孕都不知道，連她去做了流產(chǎn)手術(shù)都不知道，我怎么能讓她一個(gè)人承受這么多。

???

我給她打了十幾個(gè)電話，一開始無人接聽，后來索性關(guān)機(jī)了。我聯(lián)系不上她，她的朋友、父母，全都聯(lián)系不上。她就像是從未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一樣，只是在我心里挖了個(gè)大窟窿，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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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收到傅蕁的消息，已經(jīng)是兩天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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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不起

Charlie

，請(qǐng)你恨我，也請(qǐng)你忘記我吧。我做了對(duì)不起你的事情，我毀了你后半生的大好前程。我想你明白人活著有太多身不由己，所以你就怨恨我吧，我無法和你解釋一切，也不奢求你的原諒。就當(dāng)作我沒來過你的人生，就當(dāng)作我從來不曾存在過。我不知如何面對(duì)你，所以只能這樣給我們的結(jié)局草草結(jié)尾，實(shí)在抱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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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希望你能幸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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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你就這樣一走了之，留我一人水深火熱，你還要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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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真的太殘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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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蕁走后，我的演藝生涯也永遠(yuǎn)降到了谷底。讓女方墮胎的事情是真的，我瞞著大家打造單身人設(shè)的事也是真的。而那天早上在我家和周星星起的沖突，更是那么巧的被人拍了下來，兄弟情的人設(shè)，也順便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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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的，我運(yùn)氣一向挺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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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隊(duì)解散了，只剩周星星一個(gè)人還在圈子里上躥下跳的演出。公司利用這次的事件，將周星星包裹成受害者的人設(shè)。他的演藝事業(yè)混的風(fēng)生水起，我這后半輩子，倒是要靠他養(yǎng)著我了。

???

算起來，我來到這顆星球上已經(jīng)快

70

年了。這一輩子，我奮斗過，愛過，恨過，受傷過。出事之后，我總想著也算是活夠本了，倒不如就去其他星球轉(zhuǎn)轉(zhuǎn)。但是很難，我每次都能大難不死，似乎這顆星球上的劇本還沒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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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來我才明白，有時(shí)因果輪回，總歸是要有終結(ji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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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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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結(jié)尾，似乎應(yīng)該從頭開始講起，但我還是想先和你說說這之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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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情發(fā)生以后，我的生活軌跡碎了一地。盡管犯的都不是違法亂紀(jì)的事情，我還是毅然地退出了這個(gè)圈子。偶爾有人會(huì)發(fā)來消息，說失去我的聲音是整個(gè)音樂界最遺憾的事情。但是更多的，長期鋪天蓋地的罵聲仍然不絕于耳。似乎每當(dāng)周星星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線里，我就會(huì)被拉出來痛批一頓，再后來我也就漸漸習(xí)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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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離開了曾經(jīng)賴以生存的城市，也并沒有再去哪里扎根過。我?guī)缀踝弑榱巳澜纾ü饬宋覕€下來的所有積蓄。外面的世界好大，好美，但似乎哪里都比不上庫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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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也不是漫無目的地走，在我的不懈逼問下，我順著傅蕁朋友給的線索，沿著傅蕁可能去的地方全部走了一遍。她是上帝贈(zèng)予我的禮物，無論如何我也不能丟下她。但這個(gè)星球?qū)嵲谑翘罅耍艺伊耸?，最終也沒能找到她。我想她或許已經(jīng)忘記我了，或許她已經(jīng)找了個(gè)更好的人家，或許她已經(jīng)是一個(gè)偉大成熟的母親了，但應(yīng)該說這是我能接受的唯一結(jié)局，再壞的可能性，我想都不愿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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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這樣在外面飄蕩了三十年，這三十年我過的很輕松，再也沒有生活的壓力壓迫著我。我不再去回想以前的種種，雖然我也忘不掉。在很美的地方，楓林之都，自由之都，我也都短暫的居住過幾年時(shí)間。我任憑自己的靈魂馳騁荒野，我在荒島上迎接黎明，在深海里撫摸月光，在塵土飛揚(yáng)的沙漠里徒步遠(yuǎn)行。但也不全是這般具象的自由，有時(shí)音樂隨空氣流動(dòng)，生生不息地飄，從未離開過我的生命，而這正是我困苦人生中唯一值得慶幸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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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后半生，我縱馬優(yōu)游，卻又頻頻折信寄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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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后來我還是回去了，因?yàn)槲沂侵苄切俏ㄒ坏挠H人，而他的生命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倒計(jì)時(shí)。

在大洋彼岸的清晨，我收到那封從醫(yī)院寄來的信件時(shí)，心里竟毫無波瀾地平靜。也許在這封信件遠(yuǎn)渡重洋寄過來的日子里，我已經(jīng)失去了再見他一面的機(jī)會(huì)，但我心里似乎也無所謂。我只是沉默地站起身，收拾好隨身的行李，做了最早的一班飛機(jī)回了國。我甚至都沒想過回去是要好好跟他道別，還是只能幫他辦個(gè)后事，好像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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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回國見他之前，我還回了一趟

A

市，我和傅蕁第一次約會(huì)的地方。那是個(gè)挺偏僻的山頭，山頂上有棵老樹，四十年前就已經(jīng)很老了。我們?cè)跇湎侣窳藭r(shí)光蛋，約好

60

歲的時(shí)候挖出來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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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我們剛好六十歲，可惜也許只有我一個(gè)人來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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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我從沒有一刻忘記過有關(guān)她的一切。她偷走了我一半的靈魂，讓剩下的一半也不得安息。我想著也許，也許運(yùn)氣好的話，我會(huì)在山頂上再看見這個(gè)讓我日思夜想的人，可惜我運(yùn)氣還是差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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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點(diǎn)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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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闀r(shí)光蛋里，放著傅蕁的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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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款

2023

年，我出事的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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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書里字字句句寫清了一切的緣由，她的痛苦、糾結(jié)、憤怒、不甘，在三十年后的今天，如此狠毒地又反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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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不知道該怎么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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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山頂上坐了整整一天，從來沒覺得

A

市的白天這樣漫長過。淚沉默地就落下來，似乎是她在埋怨我做了愛情的逃兵，而她是英勇的捍衛(wèi)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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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實(shí)是。我口口聲聲說著愛她，卻讓她遭遇這樣的苦痛與折磨，卻沒在我人生最鼎盛的事情好好愛她。我突然很怕，怕周星星就這樣死掉，他不能就這樣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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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輩子，我顧了他一輩子，怎么能讓他就這樣輕易地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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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我沿著山往回走，開著我租來的車，連夜去了他住的醫(y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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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

S

市要開很久，想和他說的話在我腦子里轉(zhuǎn)了一遍又一遍，連著往上升騰可就是找不到出口。我在中途的休息區(qū)睡了幾個(gè)小時(shí)，再開到

S

市中心醫(yī)院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早上八點(diǎn)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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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信上寫到他患上了早老性癡呆，也就是阿爾茲海默癥，同時(shí)一直以來的心肌炎病癥加劇，在家中突發(fā)急性心梗，好在發(fā)現(xiàn)及時(shí)才成功搶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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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著醫(yī)院找到了附近的一家花店，買了很大的一束鈴蘭花，這是傅蕁最喜歡的花。

中心醫(yī)院，

1404

號(hào)

VIP

病房，周星星就躺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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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門口往里張望著，周星星躺在病床上，一手架在腦后，閉著眼睛，和我第一次在草地里看見他的姿勢(shì)一模一樣。聽見我推門的聲音，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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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gè)眼睛，淺灰色的，淡漠而疏離，無數(shù)次在我的噩夢(mèng)里將我綁架，讓我無法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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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你恢復(fù)的不錯(cu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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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他看起來完全沒想到我會(huì)出現(xiàn)在這里，他撐著床，急切地坐起來，眼中流露出不自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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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坐的這么急，注意身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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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怎么來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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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院的病危通知書，可能因?yàn)槟闶?/p>

VIP

病人吧，隔著好幾個(gè)洲都能寄到我手上。”我把買來的花順手放在水壺旁邊的桌子上，拿起桌上的蘋果削起皮來，“你怎么樣，看病歷上寫的還挺嚴(yán)重啊，五十多歲就得了老年癡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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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我感覺也不是老年癡呆吧，就是好多事情我都想不起來了，真是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要不是高翊銘天天來跟我念叨，我都不知道自己忘記這么多事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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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翊銘

……

我悄悄攥緊了手中的水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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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倆的事，你都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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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

……

不是，小時(shí)候咱倆在山上，那個(gè)山叫什么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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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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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庫洛山。以前我們?cè)趲炻迳椒叛虻娜兆游叶歼€記得呢，那個(gè)時(shí)候你還教我識(shí)字，但是我笨，你還老是罵我?！敝苄切亲鹕碜樱敌Φ乜粗?，“哥，這些事我現(xiàn)在做夢(mèng)還老能夢(mèng)見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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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zhuǎn)眼看他，雖然上了歲數(shù)后臉上橫七豎八地長了些皺紋，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好像真和小時(shí)候那個(gè)純真的周星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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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走了神，刀子不小心劃到了手。一點(diǎn)鮮紅色沾到了削好的蘋果上，像是沒削干凈的果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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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不自覺地笑了，起身去把蘋果洗干凈，又遞給了周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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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來的事呢？上學(xué)之后的事情呢，你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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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星啃著蘋果，臉上的表情清純得有點(diǎn)不自然，“嗯，記不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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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來告訴告訴你?！蔽移鹕?，把門從里面反鎖，拉好窗簾，走到燒水壺邊，剛好背對(duì)著他，“后來我們倆去

A

市上了學(xué)，你上一年級(jí)我上初一。開學(xué)第一天，他們笑話你眼睛是灰色的，笑話你是啞巴，笑話你是傻子，我跟他們吵架，跟高翊銘打起來，為你吃了一個(gè)大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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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diǎn)印象！”他的語氣聽起來似乎還有幾分驚喜，“我好像想起來一點(diǎ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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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嗎？”我揮手，不小心碰到一旁的鈴蘭花，就當(dāng)作是我不小心吧，連帶著幾朵花掉進(jìn)水壺里，就當(dāng)作我沒看見吧，“那你記得的，是我挺身而出害怕你受欺負(fù)的背影，還是你利用這件事跟高翊銘不打不相識(shí)，在背后說我從小就這么蠻橫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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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花扶正，蓋好水壺的蓋子，放在底座上，按下了燒水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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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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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嗎？我可沒忘。我做夢(mèng)都不敢忘?！蔽揖従徸叩剿拇策?，撐著床兩側(cè)的支架，微微附身壓迫著他，“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嗎？還是你真的認(rèn)為我不在意？你說我愛打架不講理，你笑著對(duì)大家說你會(huì)好好相處，請(qǐng)大家不要跟我哥一般見識(shí)，你低著頭給高翊銘賠不是，上趕著和傷害你的人做朋友，就為了融入這個(gè)班級(jí)里最有權(quán)威的團(tuán)體。那我呢？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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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所有人孤立，沒有人和我做朋友，他們嘲笑我個(gè)子矮，嘲笑我聲音尖，嘲笑我每天只知道學(xué)習(xí)就是個(gè)書呆子。你跟在后面，一言不發(fā)，你真的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嗎？我是不是還應(yīng)該謝謝你，只是保持沉默，而不是添油加醋地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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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星被我嚇呆了，或許是因?yàn)檫@些記憶已經(jīng)不屬于他了，我的憤怒在他看來只是莫名其妙的表演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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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勸我自己，這或許是你找到的，唯一能夠跟別人交朋友的辦法。雖然傷害了我，可我還是不希望你也被孤立，不希望你失去朋友。我勸自己成熟一點(diǎn)，我活得時(shí)間比你要長的多，我不需要跟那些孩子一般計(jì)較。我勸自己有時(shí)間瞎想不如多努力一次，畢竟我運(yùn)氣一直不好，努力是我唯一可以做的選擇。我每天勸，每天勸，可是每次聽到那些話，都還是像刀子一樣割在我心上，你叫我怎么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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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多年，我把你當(dāng)作親生弟弟照顧，一個(gè)人賺錢養(yǎng)家，吃的喝的穿的，我從來沒讓你缺過。我對(duì)你還不夠好嗎？我雖然信人性本惡，但為何你永遠(yuǎn)也無法變得善良一點(diǎn)呢？”

?

?????

我說著，眼淚又自然地滑落下來。這么多年，我第一次揭開在心里縫縫補(bǔ)補(bǔ)的傷疤。我原以為這些年過去已經(jīng)不會(huì)疼了，可是疤里的嫩肉始終沒長好，連著筋兒都疼得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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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我都可以不計(jì)較了，可是傅蕁，可是傅蕁

……

”我?guī)缀跽f不下去，“你怎么能這樣對(duì)她？”

????

“高翊銘

……

高翊銘喝醉酒強(qiáng)奸了她，她才會(huì)懷孕墮胎的，對(duì)不對(duì)？”我死死按住周星星的肩膀，眼淚幾乎打濕了他胸前的衣裳，“你，你明明都知道，還要一手策劃這一切，用她的貞潔威脅她，還拍下我們倆爭(zhēng)吵的畫面，把我推到風(fēng)口浪尖，把你包裝成被害者，換你幾十年的星途坦蕩。你

……

你害死了她你知不知道啊?！?/p>

????

“你如果想要那個(gè)獨(dú)一無二的大明星，你告訴我，我都可以給你，我什么都可以給你。你把她還給我，你把傅蕁還給我行不行？”我已經(jīng)近乎低下頭埋在他的懷里，哭得一塌糊涂，“可是她回不來了，我連她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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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強(qiáng)撐著站起身，擦去臉上殘留的淚，“你的眼睛，和傅蕁的那么像，我日日做夢(mèng)，夢(mèng)見她質(zhì)問我為什么不去找她，夢(mèng)見你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等待著下一個(gè)利用我的時(shí)機(jī)來臨；可我步步回眸，還是步步掉入你的深淵陷阱

——

你的眼睛像魔咒，緊緊纏繞著我不愿意松口。也許我一開始就錯(cuò)了，一開始就不該讓你嘗到墊著我就能混的好的甜頭，一開始就不該給你這個(g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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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居然就這么都忘了？憑什么這樣便宜你全都忘了？你的愧疚和懺悔，如果有的話，為什么不生生世世地折磨你？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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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聲怒吼著，可周星星臉上只是不解和驚愕，房間瞬間又安靜下來，只能聽見我急促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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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他媽的。”我自嘲地笑了，旁邊的燒水壺按鍵適時(shí)彈起，打破了病房里幾乎窒息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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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zhuǎn)過身，倒出壺里的鈴蘭花水，調(diào)成合適的溫度，遞給周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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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想起來了嗎，我的好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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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對(duì)不

……

對(duì)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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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不怪你，”我輕柔地摸了摸他的頭，“喝了這杯水，就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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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星接過我手上的杯子，毫無懷疑的，仰起頭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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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你小時(shí)候問我為什么要把你帶回我家嗎？”我走過去端起水壺，將剩下的鈴蘭花水倒進(jìn)馬桶銷毀，“我想也許只是命里有時(shí)終須有，你我終究逃不過彼此這一劫。但是我不后悔，對(duì)于我的善良，我絲毫不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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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星的心率開始急劇變化，心率檢測(cè)儀發(fā)出滴滴的聲音，我有條不紊地洗著杯子，銷毀所有的證據(jù)，“我不怕殺了你會(huì)下地獄，因?yàn)樵谀闵磉叺拿恳惶?，我都身處地獄。哦對(duì)了，你到了那邊，要跪下來跟我的傅蕁好好道歉，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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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星渾身顫抖著，嘴里已經(jīng)蹦不出完整的一句話。我最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雙眼睛，淺灰色的，沒有光芒，似是魔鬼認(rèn)輸?shù)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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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假裝著急地跑出去叫醫(yī)生，好在為時(shí)已晚，搶救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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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星啊周星星，你第一次害我的那天，有沒有想過今天這般情景，有沒有想過我才是唯一可以給你簽署拒絕尸檢同意書和死亡通知書的人，有沒有想過，你的惡毒終有一天會(huì)反噬你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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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那束鈴蘭放在他的懷中，親手把他推進(jìn)了焚燒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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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蕁，你聞到花香了嗎，這是你最愛的鈴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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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你報(bào)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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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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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星去世后，我作為家屬最后出席了他的告別見面會(huì)，公開了傅蕁的遺書，向周星星生前的經(jīng)紀(jì)人高翊銘提起訴訟，向媒體公開了一切的原委。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會(huì)相信，或者說我不在乎有多少人相信，告知這一切的事實(shí)，就是我唯一可以為傅蕁、為我這一段旅程所做的最好的告別儀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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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塵埃落定后，我回了庫洛山。彼時(shí)山上的房子已經(jīng)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更茂密的草叢和樹林。已經(jīng)沒有人居住在這里了，像我剛來時(shí)一樣荒涼；但草木瘋長，這里其實(shí)也熱鬧得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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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因果終有報(bào)，世間萬般輪回，不過眨眼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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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的風(fēng)吹過，山間荒蕪的舊夢(mèng)碎了滿地。我躺在山邊高高的草堆里，躺了很久，直到把草壓成我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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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天，天很藍(lán)，一望無際的藍(lán)，純粹而毫無雜質(zhì)的藍(l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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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美，庫洛山的天，我怎么也看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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