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樣的環(huán)境，才會摧毀我的這一點，尚且茍存的理智？

我已在這片被浸沒的大地上，與她，或者是祂，無望地共存著，我或許已經(jīng)不在乎，又或許，是早已意識到，自己早就沒了在乎這些的資格。我走，她走，我甩不掉她，可能，也不敢甩掉她。

這片大地上，可以被我，作為一個人所有能力能獲取的，唯一敢獲取的能量來源，大抵，也只?？拄~了。

海水漲起，會淹沒過這片大地的最高點，我總能撿到幾條還沒開始進化的恐魚，然后用原始的辦法，去攝取它們的能量。

我不再會嘗試拒絕獲取，因為我要生存，作為一個人類，大概是唯一一個人類，在曾經(jīng)存在的大地上。

——而不是海嗣，不是另一個物種。

呵，也許我不該用海嗣這個詞，它們可是在進化的，它們中的某一些可是一直在開始，變得越來越像這片大地曾經(jīng)生活過的一些物種，也許是花，也許是動物，也許……是人類。

它們變化的幾個物種，我也辨認的出一些原型，素馨花，蟹爪蘭，仙客來，啊，熟悉又陌生的物種呀……

呵，種族進化……

但它們哪怕再像曾經(jīng)的人類，我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反感，與排斥。

可是，有用嗎？在荒誕的結(jié)局下，我只能看見它們，我的情感，只剩這些，與一種，難以形容的麻木。還有我的法術(shù)，在這些日月斂光的日子中，在過去尸骸遍野的戰(zhàn)場上，使我維持清醒的法術(shù)，陪伴著他度過無數(shù)歲月的一道法術(shù)，一道似乎被刻在血脈的命令。

冷影·棋者。

我停下了腳步，隨手挖開了手邊的泥土，將手心的因刺痛而產(chǎn)生的血跡拭去，埋下了手里這顆，已經(jīng)黯淡很久的綠色晶體。

那是Mon3tr原本的能量晶體。他的過去，在我再次走回羅德島后，留在了那艘艦船殘骸的核心處，在幫我取出prts最核心的系統(tǒng)后，永遠的留下來。

我能感覺到，我是唯一一次能感覺到，他那同樣通人性的情感。當它再也不能撕開海嗣的血皮后，當凱爾希將它留給我之后，當某一日，它似乎察覺到什么，朝著炎國的方向長久的悲鳴時，它似乎是不會嘶吼了，像是失去了聲音一般，沉默著。

可是就在那天，我們回到那里后，我感覺到了它那無比強烈的情緒波動，他是如此用力的，興奮的嘶吼著，幫我撬出了最底層的控制室，取出了prts的意識——一枚多面體的結(jié)晶。然后，他眼眸的光芒便漸漸地，黯淡下來，永遠也不會在散發(fā)出以前的那種神色。

或許，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麻木。所以，在走了，或者游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我抵達伊比利亞的中心，直到我看見一座曾經(jīng)輝煌的拉特蘭教堂，我似乎才反應(yīng)過來什么，將這枚晶體埋入這片大地，與他告別。與那位，嘗試過無數(shù)次，想要治療這片大地的那位醫(yī)生，做一次真正的告別。

“為什么要這樣堅持呢？”

這個問題時常在我耳邊徘徊，很多時候，我也會這么問自己，而我總會在心里，給出一個看似孱弱的答案。

“因為，我想這么做，我要這么做?！?/p>

有時候，我或許還會這么自嘲：你看，連鹽風(fēng)城的居民在沒什么吃的條件下還有作為人的本能，我可還有這么多的恐魚可以自己去捉，我為什么不堅持呢？

當然，我不是沒有迷茫過，但我終究是清醒過來了，沒有被徹底同化為海嗣，僅僅是多出了一項它們的本領(lǐng)：能在水中呼吸了。

哈哈哈，我終究還是人類，還多出了這樣一項可以幫助自己更好生存的能力，這難道，不該是一件好事嗎？

是好事……嗎？

……

有些時候，我會有這種感覺，死神在誘惑我，想讓我遠離這片已經(jīng)枯死的大地，想讓我投入他的懷抱。但是，我知道，她不會讓我死，哪怕用歌聲承擔(dān)我的痛苦，哪怕再痛苦，她也要如此的，去分擔(dān)我的傷痛。

我怕了，我真的怕了，我在害怕自己動搖，我感覺到這種統(tǒng)一思想的恐怖，還有，我那顆，開始逐漸被她腐蝕的心。

也就是在那次之后，我驚恐的發(fā)現(xiàn)，海水不會再大量的涌進我的鼻腔，或者我的其他部位，我可以盡情去吸取，這片海洋中的任何成分。

潮水？又漲潮了？我還沒來得及做出什么反應(yīng)，上一秒還在悼念過去的我，似乎是下一秒，潮水就將我淹沒，幾乎是下意識的，我的眼神開始尋找一直跟隨著我的，那道紅色的身影。

我當然很快就鎖定了她的所在地，就在我身前，她從浸濕的泥土上起來，祂離開了我，向著伊比利亞的大教堂游去。

我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身邊有個這樣的存在，身體幾乎是做出了下意識的反應(yīng)，瞬間蓋過了理智，朝著她所去的地方追了過去。

意識在凝聚。

這種感覺，并非來自五官，一種，不可名狀的風(fēng)暴，一一種，宛若一體的聲浪……

不，不，不！

這不足以形容我在那片空間感受到的一切，那或許是，一種不該出現(xiàn)的，像一團尖刺，一顆重石，壓迫著我的意識，那不是宏偉，不是陰森……

不，都不是，或許沒有詞匯能形容這樣一種感覺。

恐懼本身可能也不足以如此。曾經(jīng)堅固的神經(jīng)意識法術(shù)，似乎第一次準備到了它的極限。游離五感的第六感告訴我，它快撐不住了。

她走著，原本的一身鮮紅便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祂的一身圣潔的白色服裝，似乎是這身服裝，將周圍的海水染成這種白色；又或者，是周圍的海水，將祂的這身來自其他文明需要的服飾染成這樣。

她由一團變成了一縷。

她真的走了嗎？

裂縫，破碎，消失。

我再也察覺不到那種熟悉的，冰冷的觸感了，隨之消失的，還有我的影子。

幸好，海水還是照例在我面前停下，讓我有喘息的機會，讓我可以尋回我的一些理智。以及，深藏在我大衣深處的那枚，有些溫?zé)岬亩嗝骟w晶體。

那是我和她的約定。

成群的海嗣，從四面八方以自己的方式涌過來，似乎在仰望著祂。

它們?yōu)榱苏业k，已經(jīng)過去太久了。

祂回來了，祂正在將自己臻至完美，祂即是它們。

歌聲響起，我還能清醒多久？祂也許會一直唱下去，也許不會。也許永遠也不會再出現(xiàn)陸地，因為它們不需要；也許一會它們就會讓潮水褪去，畢竟海嗣已經(jīng)可以適應(yīng)陸地的生活……

現(xiàn)實正向無數(shù)個日夜那樣敲打我的理智，可是，我不能將選擇權(quán)交割給任何生物。

那是，我存在的證明，是我，是這片大地，這片枯死的大地還存在過什么的證明，如一塊頑石，在堅守著什么。

或許是因為，我對它們沒有絲毫的威脅，或許是它們認為我是它們同類，沒有一個海嗣試圖傷害或者攝取我。

我，應(yīng)該，高興嗎？

一種意識，一種不屬于這個維度的意識，一道熟悉的氣息。

哈，原來如此，我同樣連接著她的意識，從一首歌開始。我和海嗣唯一的區(qū)別，大抵就是，我不會接受任何除了她以外的意識。

也好，也好……

我現(xiàn)在，還算是一個人嗎？

僅僅是因為，我有自己的思想，有這片大地的記憶？

星海，對呀，星海。它們已經(jīng)完美繼承了曾經(jīng)人類的不少遺產(chǎn)與荼毒，又怎么不會對所謂星海向往呢？

我好累，真的很累，我想讓自己的意識就這么停滯，對死亡的渴望是如此的強烈，但是我終究死不掉。

孤獨的活著，徒留，一段空虛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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