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篇12——李鬼 第四十三回　假李逵剪徑劫單人　黑旋風(fēng)沂嶺殺四虎 詩曰：家住沂州翠嶺東，殺人放火恣行兇。因餐虎肉長軀?。ê啽尽半p睛赤”），好吃人心兩眼紅。閑向溪邊磨巨（簡本“板”）斧，悶來巖畔斫喬松。有人問我名和姓，撼地搖天黑旋風(fēng)。（百二十回本金本無此詩） 話說李逵道：“哥哥，你且說那三件事，盡依。（百二十回本金本無“盡依”）”宋江道：“你要去沂州沂水縣搬取母親，第一件，徑回，（簡本多個“路上”）不可吃酒。第二件，因你性急，誰肯和你同去；你只自悄悄地取了娘便來。第三件，你使的那兩把板斧（簡本“雙斧”），休要帶去；路上小心在意，早去早回?！崩铄拥溃骸斑@三件事有甚么依不得！哥哥放心。我只今日便行，我也不住了。”當(dāng)下李逵拽扎得爽利，只跨一口腰刀，提（簡本“拿”）條樸刀，帶了一錠大銀，三五個小銀子，吃了幾杯酒，唱個大喏，別（簡本“辭別”）了眾人，便下山來，過金沙灘去了。 晁蓋、宋江并眾頭領(lǐng)送行已罷，回到大寨里聚義廳上坐定。宋江放心不下，對眾人說道：“李逵這個兄弟，此去必然有失。不知眾兄弟們誰是他鄉(xiāng)中人，可與他（簡本“可令他去”）那里探聽個消息？”杜遷便道：“只有朱貴原是沂州沂水縣人，與他是鄉(xiāng)里?！彼谓犃T，說道：“我卻忘了。前日在白龍廟聚會時，李逵已自認得朱貴是同鄉(xiāng)人?！保ê啽緹o此句）宋江便著人去請（簡本“教請”）朱貴。小嘍啰飛報下山來，直至店里，請的朱貴到來。宋江道：“今有李逵兄弟前往家鄉(xiāng)（簡本“回去”）搬取老母，因他酒性不好，為此不肯差人與他同去。誠恐路上有失，我們難得知道。今知賢弟是他鄉(xiāng)中人（簡本“與他同鄉(xiāng)”），你（簡本“煩你”）可去他那里探聽走一遭?！敝熨F答道：“小弟是沂州沂水縣人，見（百二十回本“現(xiàn)”）在（金本“有”）一個兄弟喚（簡本“弟兄叫”）做朱富，在本縣西門外開著個酒店。這李逵，他是本縣百丈村董店東住，有個哥哥，喚做李達，專與人家做長工。這李逵自小兇頑，因打死了人，逃走在江湖上，一向不曾回歸（金本“回家”）。如今著小弟去那里探聽也不妨，只怕店里無人看管。小弟也多時不曾還鄉(xiāng)，亦就要回家探（簡本“小弟便回家看”）望兄弟一遭?！彼谓溃骸斑@個無人看店，不必你憂心。我自教侯健、石勇替你暫管幾日?！保ê啽緹o此句）朱貴領(lǐng)了這言語，相辭了眾頭領(lǐng)下山來，便走到店里，收拾包裹，交割鋪面與石勇、侯健，自奔沂州去了。（簡本“便辭眾頭領(lǐng)下山，逕奔沂州去了。”）這里宋江與晁蓋在寨中每日筵席，飲酒快樂，與吳學(xué)究看習(xí)天書。不在話下。 且說李逵獨自一個離了梁山泊，取路來到沂水縣界。于路李逵端的不吃酒，因此不惹事，無有話說。行至沂水縣西門外，見一簇人圍著榜看（簡本“看榜”）。李逵也立（簡本“鉆”）在人叢中，聽得讀道（金本“讀榜上道”簡本“讀榜”）：“榜上（金本無“榜上”）第一名正賊宋江，系鄆城縣人；第二名賊戴宗，系江州兩院押獄；第三名從賊李逵，系沂州沂水縣人。（金本“……”）李逵在背后聽了，正待指手畫腳，沒做奈何處，只見一個人搶向前來，攔腰抱住，叫道：“張大哥！你在這里做甚么？”（簡本無此句）李逵扭過身看時，認得是旱地忽律朱貴。李逵問道：“你如何也來在這里？”朱貴道：“你且（簡本“李大哥”）跟我來說話?！?兩個一同來西門外近村一個酒店內(nèi)，直入到后面一間靜房中坐了。（簡本“二人來到西門外酒店后堂坐下?！保┲熨F指著李逵道：“你好大膽！那榜上明明寫著賞一萬貫錢捉宋江，五千貫捉戴宗，三千貫捉李逵，你卻如何立在那里看榜？倘或被眼疾手快的拿了送官，如之奈何？宋公明哥哥只怕你惹事，不肯教人和你同來；又怕你到這里做出怪來，續(xù)后特使我趕來探聽你的消息。我遲下山來一日，又先到你一日。你如何今日才到這里？”（簡本“你好大膽！那榜上明寫賞一萬貫錢捉你，還敢立在那里看榜？宋公明哥哥怕你到這里弄出事來，卻使我趕來打聽你消息?！保├铄拥溃骸氨闶歉绺绶指叮涛也灰跃?，以此路上走得慢了。你如何認得這個酒店里？你是這里人，家在那里住？”朱貴道：“這個酒店便是我兄弟（簡本“家兄”）朱富家里。我原是此間人，因在江湖上做客，消折了本錢，就于梁山泊落草。今次方回?！北悖ò俣乇尽坝帧保┙行值苤旄粊砼c李逵相見了。朱富置酒管待李逵。李逵道：“哥哥分付，教我不要吃酒，今日我已到鄉(xiāng)里了，便吃兩碗兒，打甚么鳥緊?。ê啽尽氨愠詢杀瓱o妨。”）”朱貴不敢阻當(dāng)他，由他吃。當(dāng)夜直吃到四更時分，安排些飯食，李逵吃了，趁五更曉星殘月，霞光明朗，便投村里去。朱貴分付道：“休從小路去。只從大樸樹轉(zhuǎn)灣，投東大路，一直望百丈村去，便是董店東。快取了母親來，和你早回山寨去?！崩铄拥溃骸拔易詮男÷啡?，卻不近？大路走，（金本“不從大路走！”）誰奈煩！”朱貴道：“小路走，多大蟲，又有乘勢奪包裹的剪徑賊人?！崩铄討?yīng)道：“我卻怕甚鳥！”（簡本無此三大句）戴上氈笠兒，提了樸刀，跨了腰刀，別了朱貴、朱富，便出門投百丈村來。約行了數(shù)十里，天色漸漸微明，去那露草之中，趕出一只白兔兒來，望前路去了。李逵趕了一直，笑道：“那畜生倒引了我一程路！”（簡本無此句） 有詩為證：山徑崎嶇靜復(fù)深，西風(fēng)黃葉滿疏林。偶逢雙斧嘍啰漢，橫索行人買路金。（百二十回本“偶因逐兔過前界，不記倉忙行路心?！焙啽窘鸨緹o） 正走之間，只見前面有五十來株大樹叢雜，時值新秋，葉兒正紅。李逵來到樹林邊廂，只見轉(zhuǎn)過（簡本“轉(zhuǎn)出”）一條大漢，喝道：“是會的（簡本“來人”）留下買路錢，免得奪了包裹！”李逵看那人時，戴一頂紅絹抓髟角兒頭巾，穿一領(lǐng)粗布衲襖，手里拿著兩把（簡本“柄”）板斧，把黑墨搽在臉上。李逵見了，大喝一聲：“你這廝是甚么鳥人，敢在這里（簡本“是誰？在此”）剪徑！”那漢道：“若問我名字，嚇碎你（金本“你的”）心膽！老爺叫做黑旋風(fēng)（簡本多個“李逵”）！你留下買路錢并包裹，便饒了你性命，容你過去。”李逵大笑道：“沒你娘鳥興！你這廝是甚么人？那里來的？也學(xué)老爺名目，（簡本“也將老爺?shù)拿帧保┰谶@里胡行！”李逵挺起手中樸刀來奔那漢。（簡本“便挺樸刀，直奔那漢?！保┠菨h那里抵當(dāng)?shù)米。瑓s待要走，早被李逵腿股上一樸刀，搠翻在地。一腳踏住胸脯，喝道：“認得老爺么？”那漢在地下叫道：“爺爺！饒恕孩兒性命！”（簡本無此兩大句）李逵道：“我正是江湖上的好漢黑旋風(fēng)李逵便是！你這廝辱沒老爺名字?。ê啽尽澳氵@廝敢辱我的名字！”）”那漢道：“小人雖然姓李，不是真的黑旋風(fēng)。為是爺爺江湖上有名目，提起好漢（金本“爺爺”）大名，神鬼也怕，（金本“鬼也害怕”）（簡本“好漢饒命！”）因此小人（金本“孩兒”）盜學(xué)爺爺名目，胡亂在此剪徑。但有孤單客人經(jīng)過，聽得說了黑旋風(fēng)三個字，（簡本“聽說黑旋風(fēng)名字”）便撇了行李奔走（百二十回本金本“逃奔”）了去（金本“去了”），以此得這些利息，實不敢害人。小人自己的賤名叫做（金本“叫”）李鬼，只在這前村住。”李逵道：“叵耐這廝無禮，（簡本“可憐這廝”）卻（金本無“卻”）在這里奪人的包裹行李，卻（百二十回本金本無“卻”）壞我的名目，學(xué)我使兩把板斧，且教他先（金本無“先”）吃我一斧！”劈手奪過一把斧來便砍。（簡本“奪過一把斧來，便要砍下去?！保├罟砘琶械溃骸盃敔敚⑽乙粋€，便是殺我兩個！”李逵聽得，住了手問道：“怎的殺你一個便是殺你兩個？”（簡本無此兩句）李鬼道：“小人（金本“孩兒”）本不敢剪徑。家中因有個九十歲的老母，無人養(yǎng)贍，因此小人（金本“孩兒”）單題爺爺大名唬嚇人，奪些單身的包裹，養(yǎng)贍老母，其實并不曾敢（金本無“敢”）害了一個人。如今爺爺殺了小人（金本“孩兒”），家中老母必是餓殺?！保ê啽尽盃敔斎菟?！小人家中有九十歲老母。爺爺若殺了小人，老母必是餓死?！保├铄与m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君，聽的說了這話，自肚里尋思道：“我特地歸家來取娘，卻（金本無“卻”）倒殺了一個養(yǎng)娘的人，天地也不佑我。罷罷，我饒了你這廝性命！”放將起來。李鬼手提著斧，納頭便拜。李逵道：“只我便是真黑旋風(fēng)。你從今已后，休要壞了俺的名目?！保ê啽尽扒茵埬忝?！從今再休壞我名目?！保├罟淼溃骸靶∪耍ń鸨尽昂骸保┙穹昧诵悦?，自（簡本“便”）回家改業(yè)，再不敢倚著爺爺名目，在這里剪徑?！崩铄拥溃骸澳阌校ê啽尽皡s有”）孝順之心，我與你十兩銀子做本錢，便去改業(yè)?！崩罟戆葜x道：“重生的父母！再長的爹娘！”李逵便取出一錠銀子（簡本多個“與之”），把與李鬼，拜謝去了。李逵自笑道：“這廝卻撞在我手里！既然他是個孝順的人，必去改業(yè)。我若殺了他，也不合天理。我也自去休?！保ê啽緹o此大句）拿（簡本“提”）了樸刀，一步步投山僻小路而來。 （百二十回本還有“詩曰：李逵迎母卻逢傷，李鬼何曾為養(yǎng)娘。可見世間忠孝處，事情言語貴參詳。”） 走到巳牌時分，看看肚里又饑又渴，四下里都是山徑小路，不見有一個酒店飯店。正走之間，只見遠遠地山凹里露出兩間草屋。李逵見了，奔（簡本“走”）到那人家里來。只見后面走出一個婦人來（簡本“出來”），髽髻鬢邊插（簡本“插著”）一簇野花，搽一臉胭脂鉛粉。李逵放下樸刀，道：“嫂子，我是過路客人，肚中饑餓，尋不著酒食店。我與你一貫足錢，央你回（簡本“買”）些酒飯吃?！蹦菋D人見了李逵這般模樣，不敢說沒，只得答道：“酒便沒買處，飯便做些與客人（簡本“你”）吃了去?！崩铄拥溃骸耙擦T，只多做些個，正肚中饑（金本“餓”）出鳥來。”那婦人道：“做一升米不少么？”李逵道：“做三升米飯來吃（金本無“吃”）。”（簡本無此兩句）那婦人向廚中燒起火來，便去溪邊淘了米，將來做飯。李逵卻（金本無“卻”）轉(zhuǎn)過屋后山邊來凈手。只見一個漢子，攧手攧腳，從山后歸來。李逵轉(zhuǎn)過屋后聽時，那婦人正要上山討菜，開后門見了，便問道：“大哥，那里閃肭了腿？”（簡本“大哥，在那里來？為何閃了腿？”）那漢子應(yīng)道：“大嫂，我險些兒和你不廝（金本無“廝”）見了。你道我晦（簡本“受”）鳥氣么！指望出去尋個單身的過，整整的等了半個月，不曾發(fā)市。甫能今日抹著一個，（百二十回本“――”）你道是誰？原來正是那真黑旋風(fēng)！卻（金本無“卻”）恨撞著那驢鳥，（簡本“今日出去，卻遇真黑旋風(fēng)的驢鳥，”）我如何敵得他過！倒吃他一樸刀，搠翻在地，定要殺我。吃我假意叫道：‘你殺我一個，卻（金本無“卻”）害了我兩個?！銌栁揖壒?，我便告道：‘家中有個九十歲的老娘，無人贍養(yǎng)，定是餓死。’那驢鳥（簡本“那廝”）真?zhèn)€信我，饒了我性命，又與我一個（簡本“一錠”）銀子做本錢，教我改了業(yè)養(yǎng)娘（簡本“母”）。我恐怕他省悟了（簡本“知”）趕將來，且離了那林子里，僻凈處睡了一回，從（簡本“故從”）山后走回家來?！蹦菋D人道：“休要高聲！卻才（簡本“恰才”）一個黑大漢來家中，教我做飯，莫不正是他？如今在門前坐地，你去張一張看。若是他時，你去尋些麻藥來，放在菜內(nèi)，（簡本“放些麻藥在菜中”）教那廝吃了，麻翻在地。我和你卻對付了他，謀得他些金銀，搬往縣里住去，做些買賣，卻不強似在這里剪徑！” 李逵已聽得了，便道：“叵耐這廝！我倒與了他一個銀子，又饒了性命，他倒又要害我。這個正是情理難容（金本“天地不容”）！（簡本“我卻饒他性命，又與十兩銀子，他反要害我！”）”一轉(zhuǎn)踅到后門邊。這李鬼卻待出門，被李逵劈髟角揪住。那婦人慌忙自望前門走了。李逵捉住李鬼，按翻在地，身邊掣出腰刀，早割下頭來。（簡本“走到后門邊，正遇李鬼，劈胸揪住，拔出腰刀，砍下頭來。”）拿著刀，卻奔前門尋那婦人時，正不知走那里去了。再入屋內(nèi)來，去房中搜看，只見有兩個竹籠，盛些舊衣裳，底下搜得些碎銀兩并幾件釵環(huán)，（簡本“搜出首飾”）李逵都拿了。又去李鬼身邊（簡本“身上”）搜了那錠小銀子，都打縛在包裹里。卻（金本無“卻”）去鍋里看時，三升米飯早（簡本“已”）熟了，只沒菜蔬下飯。李逵盛飯來，吃了一回，看著自笑道：“好癡漢！放著好肉在面前（金本“前面”），卻不會吃！”（簡本無此句）拔出腰刀，便（簡本“卻”）去李鬼腿上割下兩塊肉來，把些水洗凈了，灶里扒些炭火來便燒。一面燒，一面吃。（簡本“炭火上一邊燒一邊吃?！保┏缘蔑柫?，把李鬼的尸首拖放屋下，放了把火，（簡本“放起火來”）提了樸刀，自投山路里去了。那草屋被風(fēng)一扇，都燒沒了。（百二十回本金本無此大句，簡本“那茅房都被燒毀，沒了?！保?有詩為證：劫掠資財害善良，誰知天道降災(zāi)殃。家園蕩盡身遭戮，到此翻為沒下場。（百二十回本金本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