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街藥鋪。

鈞天皇城已經(jīng)連著下了兩天兩夜的雪，整座皇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安靜極了。

蹇賓的尸體就那樣靜靜地躺在那里，為了防止尸身腐壞藥鋪中唯一的火爐也熄了。

毓驍緊握著手中的驗尸工具站在蹇賓的尸身前許久都沒能下得去手，他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套讓他歡喜了一整晚的工具竟會用到蹇賓的身上。

“開始吧?！?/p>

靜可怕的藥鋪中，齊之侃的聲音有些沙啞。

毓驍抬起頭，他看著齊之侃想說些什么，卻又很快的將頭低了下去。

此刻的齊之侃冷靜的讓人害怕。

干凈的面容，整潔的白衣，沒有一絲一毫的頹廢之感。

甚至，讓人感受不到任何的憤怒與悲傷。

他就那樣負手站在那里。

毓驍?shù)谝淮慰吹竭@樣的齊之侃，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九重天戰(zhàn)神的壓迫感。

毓驍深吸了一口氣，緩解了一下緊張的情緒后，毫不懈怠的開始了工作。

“齊將軍?！?/p>

毓驍在看到齊之侃腰間掛著的九重天暄武令的時候就改了對齊之侃稱呼。

那夜離開皇宮后，齊之侃便將蹇賓安頓在了樂小仙的藥鋪中，而后齊之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九重天恢復(fù)了戰(zhàn)神的身份。

權(quán)利，身份于齊之侃來說從來都重要，可現(xiàn)在卻是他最需要的。

毓驍將蹇賓的尸身縫合后又用靈力將蹇賓的皮膚恢復(fù)到了尸檢前的樣子。蹇賓生前最重儀表，毓驍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蹇賓留下遺憾。

“從尸檢的結(jié)果來看，蹇賓確是在陣法中耗盡血液而導(dǎo)致死亡的，但……”

齊之侃看著欲言又止的人：“妙手先生大可直言?！?/p>

“我發(fā)現(xiàn)蹇賓有慢性中毒的跡象，就算這一次沒有被困在陣法之中，恐怕，也命不久矣?！?/p>

齊之侃的呼吸微微頓了一下：“可知此毒為何？”

毓驍搖了搖頭：“從未見過，還要請教師父才行，不過，蹇賓服用此毒至少有一年以上的時間，定是身邊親近且極為信任之人所為?！?/p>

齊之侃聽后對毓驍拱手道：“多謝先生?！?/p>

“齊將軍客氣了，昔日身在宮闈，蹇賓在暗中沒少幫我照顧天兒，如今······”

毓驍?shù)穆曇粲行┻煅剩骸拔夷転樗龅闹挥羞@些了。”

由于事發(fā)的太過突然，即便是已經(jīng)親手為蹇賓進行了尸檢，毓驍也不愿相信蹇賓真的不在了。

“相信蹇賓的死只是一個開始，雖然現(xiàn)在我還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但，慕容家，只怕是很快就要陷入混戰(zhàn)，還請先生多加保重。”齊之侃由衷道。

“齊將軍亦然?！?/p>

齊之侃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拂過蹇賓的發(fā)，而后緩慢的，仔細的將蹇賓的尸身蓋好，雖然只是一張輕薄的白布單，但齊之侃卻仿佛用盡了力氣：“我會的?！?/p>

望著齊之侃離開的背影毓驍不知道自己對齊之侃的有所隱瞞是對是錯，他沒敢告訴齊之侃，蹇賓是一尸兩命，那個尚未足月的小生命恐怕連蹇賓自己都還沒有察覺。

······

沒有了主人的靈犀宮在夜里顯得格外清冷，長長的石階上鋪著厚厚的積雪，蹇賓離開才不過兩日，靈犀宮便無人打掃了。

順子沿著石階一路行至寢殿門前，從前的他從未覺得這段距離是如此之遠，如今，石階雖長，但卻終有走到的那一步，可是他卻再也見不到那個將他當(dāng)做親人來看待的人了。

順子站在門前，蒼白纖長的手指輕撫著門邊雕刻繁復(fù)的花紋，許久，都沒有勇氣將門推開，他害怕，害怕看到?jīng)]有蹇賓的寢殿，害怕面對蹇賓真的已經(jīng)離開了的事實。

雪又下了起來，漸漸的將石階上僅有的順子的腳印也湮沒了。

最是無情帝王家，順子明白卻依舊為蹇賓感到不值得。雖然蹇賓總是對他說只有傻子才會奢求一個皇帝愛，可是他真的不“傻”嗎？

他曾是天璣的王，卻甘愿為侯，直到生命的最后也不過是一個妃位。

還記得蹇賓入宮的前一晚，順子哭得泣不成聲，他問蹇賓為什么，蹇賓告訴他，自己一定會幸福的，卻終究······

順子雖然沒有過愛情，但是在順子的心里，愛情的結(jié)果不應(yīng)該是這樣子的。

“王上……”

順子雖心中悲傷，但這一次他卻沒有哭，甚至他的眼角都沒有濕潤。

從前，有蹇賓，無論遇到什么樣的困難都有那個無條件保護著自己的王，現(xiàn)在他的王不在了，順子在愧疚自己沒有保護好對方的同時“長大”了。

順子終是沒有推開那扇門，那扇將蹇賓“困”了半生的門。

如果真的可以在輪回前再見，順子開口的這句話一定是，順子給王上請安了。······

順子本想去一趟凝翠宮，他清楚蹇賓之死不會是孟章所為，也明白孟章不會告訴他仲堃儀的下落，可是他還是想去試一試。

怎料順在才剛剛轉(zhuǎn)身，腳下忽地起了陣法，還未等順子反應(yīng)整個靈犀宮全部被籠罩在了瑩白色的結(jié)界中，順子右側(cè)肩頭上原本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口隨著陣法的開啟而崩裂，血流不止。

順子試了幾次，不僅無法破陣，反而還會加快血液流失的速度，情急之下，順子推開門，進入了蹇賓的寢殿，關(guān)閉殿門后，順子發(fā)現(xiàn)傷口流血的速度明顯滿了許多，可卻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順子依靠著殿中的柱子緩緩地坐在了地面上，他能清晰的感覺到每一滴血液的流失，感覺到身體越來越冰冷，呼吸越來越微弱。他不懼怕死亡，卻遺憾未能給蹇賓報仇。

“順總管······”

順子不知道自己是出現(xiàn)在幻覺還是真的有人在叫自己，似是有靈力正在緩緩的被輸進自己的體內(nèi)，他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卻無能為力，半晌，順子感覺到身體漸漸的暖了起來，他終于能夠睜開眼睛，所見之人確是他萬不能想到的。

“冥帝？”順子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人。

碧落收了靈力，起身后退了幾步，與順子拉開了一些距離：“奉父后之命，接麗妃娘娘去冥界小住幾日，碰巧看到此處被陣法所困，一時好奇?！?/p>

順子踉蹌著站起身來：“多謝命帝陛下救命之恩?！?/p>

“順總管客氣了，本君年幼時于宮中玩耍沒少吃順總管的糖果點心。”

碧落直接將順子送去了庚辰的楓樹林，那里有慕容黎所設(shè)的結(jié)界保護，加上庚辰功法，那里目前對于順子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

即使蹇賓突然離世，順子今夜無端被困于陣法之中碧落也沒有問順子慕容家最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在碧落看來，只要不牽累到乾元和慕容卿顏無論發(fā)生什么都與他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