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rcissu~1st》(水仙1)全劇情文本 上
????????全文本由《水仙》壓縮包提取,是本人非常喜歡的一部短篇galgame,以主人公為第一視角,粉色字體為瀨津美的獨白或者對話,藍色字體為主人公的對話,總共4w字。
序章??

1996年?春?瀨津美

「···從小時候起,我的身體就很虛弱···」
但是,我也擁有和其他孩子一樣的小學時代
那時到了暑假,我也會在外邊一直玩耍到皮膚被曬黑

6月···在我剛剛進入初中的那年
在我滿懷興致地訂購了體育課泳裝的第二天
那一天,我頭一次嘗到了住院的滋味
那是第一學期期中考試之前
梅雨降臨不久后的一個寒冷刺骨的日子
下著梅雨的蒼白天空
當然,在最初的日子里
班里的同學們幾乎每天都會來探望我
出院的時候
她們也會利用周末到我家里來玩
但是,這一切都只發(fā)生在最初的日子里而已

秋去冬來,四季流轉(zhuǎn)
住院,出院,檢查··之后再次住院。我的生活也在單調(diào)地輪回著···
那些曾經(jīng)被我當作「朋友」的同學們
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地變成了「熟人」
最終,漸漸地,變成了「陌生人」
隨著歲月的流逝,我的身影也在她們的記憶之中逐漸變淡···
最終消失無痕

「···看來,她們似乎『不喜歡』我」
「對普通人來說,我的存在只是一個累贅」
「所以···才會被人們從記憶中抹去···」
「在這個只看得到自己的世界里···
我送走了不知多少個季節(jié)···多少次下著梅雨的蒼白天空」
「我的英語教科書,
自從1年級的期中考試之后,就再也沒被翻開過」

「···從那時起···我的時間就停止了」
8年后···2004年?初夏?主人公
夏日炎炎,灼烤著滿頭的汗水
駕照考場的一隅,放置著一塊巨大的電子公告板
屏幕上的小燈泡依次亮了起來
我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抬頭尋找著自己的考號
「237、237···」
在令人眼花繚亂的文字中
我終于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號碼?
咣當、咣當
中午時分,正是其他人忙碌的時候···
太陽升起和落下時都會擁擠不堪的列車,此時則顯得冷冷清清
我坐在這空曠的車廂一角
任由它帶著我往家的方向駛?cè)?/p>
左手握著剛剛收到的交規(guī)課本
胸前的口袋里揣著嶄新的駕照
「我現(xiàn)在也算是有駕照的人了···」
一本正經(jīng)地感慨了一下,心中對此卻沒有絲毫現(xiàn)實感
我不是很想要開車
也并非有著什么其他的目的
只是因為周圍有很多人都去了駕校
而且他們經(jīng)常勸說我也去考一張駕照
這一天夜里
我將獲得駕照的事情告訴了父母
「是嗎」,回應是如此的簡短
我試著問道,能否借用父親的車子
「不行」 我得到的是一句同樣簡短的答復
其實我并不想開車
而他們的答復也和我的預想完全一致。這就是我的父母
第二天
醒來后,我覺得胸口很難受。于是就去了醫(yī)院

我平時很少生病
所以候診的時間讓我感到百無聊賴
好不容易盼到診察結(jié)束
卻又被送去做了透視檢查和血液檢查
之后,又被撂在了候診室里
無所事事地等待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不知不覺間讀完了候診室中擺放著的3本漫畫雜志
正當我將手伸向第4本的時候···
醫(yī)生出現(xiàn)了···他命令我辦理了住院手續(xù)
我摸了摸口袋中那張嶄新的駕照
看來暫時不會有使用到它的機會了
2004年?秋?主人公

到了蟬鳴的喧囂漸漸平靜下來的時節(jié)
我仍然待在醫(yī)院之中
當然了,我也不是一直都住在醫(yī)院里
只是不停地重復著入院與出院的過程
上個月,我平生第一次嘗到了手術(shù)的味道
出院后,還需要頻繁地前往離家5分鐘路程的醫(yī)院,去接受定期檢查。
之后,便是住院、出院、檢查、住院的循環(huán)···
盡管不知道「PET」啊、「易瑞沙」啊···都是些什么東西,
但不知不覺間,這單調(diào)的循環(huán)已經(jīng)持續(xù)了幾個月
食欲越來越差,服用藥物的量與種類倒是與日俱增
我也終于深刻地體會到,自己的體力正在不斷減弱
我發(fā)覺雙腿越來越消瘦
體重計的指針告訴我
「這并不是錯覺」
但是··我卻冷漠地旁觀者自己
仿佛這是別人的事情似的
仿佛正在看著電視畫面似的
面對突如其來的現(xiàn)實,我還沒有機會去思考太多
我無法對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產(chǎn)生任何的切實感
所以,盡管是自身的事情
但我卻以旁人的眼光注視著它
2004年 冬?主人公
隆冬時節(jié)
當街頭巷尾的圣誕氣氛終于消散殆盡的時候
或許是在新年之前不想留下晦氣吧,醫(yī)生們打發(fā)我回家了
當然,回家只是暫時性的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感到了一絲欣慰

冒著夾雜了冰滴的雨水
我回到了久違的家中
出乎我的意料,親人們?nèi)季奂诩依?/p>
平時很少和我交談的父母
擺出一副慈祥的表情迎接了我
平日里沒少和我拌嘴的妹妹
也做好了我最愛吃的奶油燉菜和炸蝦排
大家一起圍坐在暖桌旁,搶著為我剝桔子皮
他們留給我的唯一印象,是那異乎尋常的親切
這時···我隱約察覺到了
依然躺在我口袋里的那張嶄新的駕照
不出意外的話
永遠都不會有它的用武之地了
在充滿了做作的溫馨氣氛之中···
我冷靜地、茫然地、漠不關(guān)心地思索著
2005年 1月?主人公
新年過后,我再次回到了醫(yī)院里
不知為何,這一天我并沒有像以往那樣被送到4樓
而是被帶到了一間布置得像客廳的房間里
之后
我靜靜地聽著父親與醫(yī)生翻來覆去地對我嚼著舌頭
這就是所謂的病危通知吧
他們拐彎抹角地說了一大堆
歸結(jié)起來就是···我似乎快要死了
「是嗎···」
所以,我只是簡短地回答了一句
也沒能想到其他可以說的話
直到走出客廳為止,我只說出了這一句話
聽到我的回答
醫(yī)生拿起圓珠筆開始寫著什么
大概是轉(zhuǎn)入療養(yǎng)院的手續(xù)吧
他僅僅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父親的態(tài)度也與他相仿
···人的死,原來這么簡單啊
這是我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想
之后,從這一天開始,我由4樓轉(zhuǎn)入了7樓
由6人病房轉(zhuǎn)入了單人病房

看起來,7樓的氣氛與其他的樓層明顯不同
首先,地板被擦得很亮
房間也變得更加寬敞了
病房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日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射進屋內(nèi)
···但是,窗戶卻只能拉開一道窄窄的縫隙
我試了試
人類的頭部是無法通過這道縫隙的
而且,識別用手環(huán)的顏色也變了
從入院那天開始,我手腕上就一直佩戴著一只塑料手環(huán)
上面記載著我的姓名和血型
現(xiàn)在,它的顏色由藍色換成了白色
···寬敞的房間,白色的塑料手環(huán),僅能拉開15cm的窗戶
在電視臺開始播放無聊的新春節(jié)目的時候
我來到了7樓
也正是在這新年伊始的時候
我結(jié)識了那位女孩
Chapter 01·7F?
2005年 冬?7F?

走廊的一側(cè),護士值班室的對面
有一處發(fā)揮著休閑室作用的場所

在這間冷清的屋子里
擺放著幾張沙發(fā)和折疊椅,以及一臺大屏幕電視機
28英寸的屏幕中
還在播放著無聊的新春特別節(jié)目
有一位女孩子
正在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那無聊的電視節(jié)目
瘦小的身體,粉紅色的睡衣
手腕上,佩戴著與我相同的白色手環(huán)
垂到腰間的長發(fā)給我留下了深刻的第一印象。
「我說···這節(jié)目有意思嗎?」
我隨意問道
因為環(huán)境太過冷清,身不由己地和她搭上了話
「不···」
女孩簡短地回答道
甚至沒有轉(zhuǎn)頭看我一眼
她似乎根本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還是一臉無聊地看著那電視節(jié)目
···既然這么無聊,還不如別看了···
盡管心中這樣想著
但我也同樣在折疊椅上坐了下來
然后,與她一起傻盯著電視機
沒有其他事情可做,也沒有其他事情能做
我們默不作聲地看著電視···
熒光屏中出現(xiàn)的,是那些每年必演的新春節(jié)目
無聊的口技、毫無新意的搞怪
六歲時就看穿了的魔術(shù)···諸如此類的東西
偶爾,也會傳出主持人充滿傻氣的大笑聲
那笑聲在這明朗寬敞的房間里干澀地回蕩著。?
「你···」
女孩突然開口
但她的視線依然沒從電視上挪開
「···你是第幾次了?」
「···什么第幾次了?」
「是第幾次···來到7樓了?」
「抱歉,我不明白你在問什么」
「是嗎···原來你還是第一次啊」
雖然我不明白她在說什么
但她似乎自說自話地找到了答案
「既然這里沒有其他人···那也就是我的義務了···」
「···義務?」
「這是不成文的規(guī)則···」
她點頭向我解釋道,有些事情必須向初次來到這里的人說明
這是存在于7樓的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則
我還是不明白她在說些什么
但她并不理會我滿頭的霧水
自顧自地緩緩開口說道
「那么,仔細聽我說···」
············
她緩緩地解說著
她的解說,與來到這里之前醫(yī)生對我解釋的內(nèi)容多少有些不同
按照那位醫(yī)生的事務性解說
待在這里是為了等待醫(yī)療技術(shù)的進步
同時也是為了調(diào)養(yǎng)心理狀態(tài)
乍聽起來,他的說法似乎很有道理
但按照女孩的話來講,那些都只不過是安慰人的套話
7樓是這所醫(yī)院之中
唯一一處不進行治療活動的地方
這里只是等待生命燃盡的地方
她這樣解釋道
我相信了她的說法,因為我也有著相同的預感。
「我已經(jīng)是第2次了···」
「第2次是什么意思?」
「···是第2次來到這里了」
她繼續(xù)解說道
即便如此
也不是讓病人到死為止都要一直留在7樓
盡管無法醫(yī)治的結(jié)果不會變
但狀態(tài)較好的時候,也會讓病人們回到家里去
不過,當病情惡化時,又要再次回到這里來
···就是在這樣的來來回回中等待著死亡
或者是在家中···或者是在7樓···
二者之中,一定會在其中一處迎來死亡
她所說的第2次
就是這個意思
「我只說1次···」
「接下來的話要仔細聽好···」
···她凝視著乏味的電視畫面繼續(xù)說道
她所說的
并不是熄燈時間之類,那種入院患者們時常交流的話題
她告訴我的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第3次暫時出院的時候,就做好心理準備吧。
不會再有第4次了,已經(jīng)無法再回到家里去了」
「假如想逃走的話,不要到A車站去,而要到B車站去」
「什么也不要吃,這是快捷的手段。
同時也是減少家人負擔的最佳方法」
···全部都是這類沉重的話題
或許,這就是在7樓的暫居者們之間···
在即將面對死亡的人們之間
積年累月而流傳下來的「心得」吧
「你剛才所說的『義務』,就是指這個嗎?」
「嗯,是啊···」
「今后,你也將它傳達給初次來到這里的人吧···」
說完,她站起了身來
揚起的長發(fā)掠過我的鼻尖
「我現(xiàn)在該去測體溫了···」
說完,她轉(zhuǎn)過身去
離開了休閑室
冷清的房間中
只剩下了電視中傳來的笑聲,以及擺放在窗邊的白色花朵
直到離去,她也沒有看過我一眼
2005年1月10日?7F?主人公

幾天后
新春特輯終于結(jié)束
中學也即將開學的時候
這一天,我們依然在休閑室中呆呆地看著電視
「真無聊啊···」
「是啊···」
盡管嘴上這么說
但我們?nèi)匀痪o盯著電視的畫面
「我說,這里總是這個樣子嗎?」
「···我不明白你在問什么」
「啊,我是說這里總是這么冷清嗎?」
除了護士、醫(yī)生和勤雜工外
我就沒見有其他人來過···啊,忘了還有各自的家屬
「是剛過新年的原因嗎?」
「···你想知道原因嗎?」
「啊,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我就不說了」
我們偶爾才會有這種短暫的交流
微風從15cm的窗口吹進屋內(nèi)
時而會在搖動她那頭長發(fā)的同時
搖曳窗邊的那盆白色花朵
我們每天都看著無聊的電視節(jié)目
毫無作為地打發(fā)著時間
「哎呀,你們倆都在這里???」
走進來的是一位中年護士
根據(jù)偶爾瞄到的護士值班室的景象
我推測她大概就是7樓的護士長吧
「怎么樣? 瀨津美,體溫不高吧?」
「···沒事的,不高···」
···瀨津美
這大概就是她的名字
「今后不要再私自跑到外邊去了」
「·····」
「知道了嗎? 大家都會很擔心的」
「···用不著你來擔心···」
「哎,你怎么可以這樣說呢」
「真是的,最近的孩子可真是讓人沒辦法啊」
護士就這樣喋喋不休地嘮叨了很長時間
但是她···這個叫做瀨津美的女孩
卻完全沒有去聽那些大道理
就好像完全沒感覺到那啰嗦的護士存在一般
直直地盯著眼前無聊的電視畫面
「過一會兒可不要忘記去驗血哦」
說完,護士便轉(zhuǎn)身返回了值班室
「我說你啊···」
「啊···可以叫你瀨津美吧?」
她的手腕上卷著白色的塑料手環(huán)
我看著寫在上面的姓名和血型問道
「·······」
「你怎么了? 瀨津美?」
「為什么要直呼我的名字?」
「???」
「你明明年紀比我小···」
「喂,你為什么就敢肯定我年紀比你小???」
「不為什么···只是這樣感覺而已」
「年紀小」而感到氣憤
只是,無論從哪方面看,我總要比她大上5~6歲才對
所以,我掏出口袋里的那張駕照,擺在了她的面前
「怎么樣,我可是已經(jīng)20歲了哦?!?/span>
「·······」
「那么,你還是比我小···」
她朝駕照瞥了一眼說道
「喂,我可一點也看不出來啊」
「但又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只比你稍大一點點的」
她依然是面無表情地輕聲說道
她的雙眼,似乎仍然緊盯在無聊的電視畫面上
又似乎是在眺望著遙遠的地方···

清晨的體溫檢查結(jié)束后
我躲過護士們的眼睛,偷偷地溜進了電梯
到達1樓后,我故意選擇了門診大廳的門

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醫(yī)院
我的目的地不是A車站
而是之前被告知的較遠的B車站
我并不是想逃出去
···7樓或是自家···
至今為止還沒有人在其他的地方死去··
這是我之前聽到的說法
并且,那個叫瀨津美的女孩
似乎也多次去過B車站
所以,盡管不知道為什么
我忽然想去看一看那個地方
「反正也不會有監(jiān)視員什么的跟著我吧···」
盡管心里這樣想著,但我們畢竟是7樓的居民
與其他的住院者多少有點區(qū)別
我懷著各種各樣的猜測
走在晨光下那通往車站的道路上
趕去上班或去上學的人們都在急匆匆地趕路
只有我在慢悠悠地邁著步子
25分鐘后,我終于來到了車站前
換算一下,走了相當于大約公交車開4站路的里程
「···好多人啊」
這是我看到B車站后的第一感覺
盡管穿在身上的睡衣很引人注目···
但是,只要在這里買一張列車票
我就可以毫無困難地逃到任何地方去了吧
盡管不明白她為什么不讓我去A車站
而是向我推薦B車站
但是,如果真的想逃出去的話,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吧
記得她也曾經(jīng)來過很多次
那么,為何她至今還留在7樓呢··
清晨的車站前
望著那些來去匆匆的人們
我的心頭不禁生出了這個疑問
這天夜里。熄燈時間過后
我遲遲無法入睡,又無心去閱讀那些已經(jīng)看膩了的漫畫書
于是便獨自在大樓里閑逛了起來
一般來說,在熄燈后閑逛的話,一定會被護士訓斥
但我們這些7樓居民在這一點上反而比較自由
熄滅了燈光
一片漆黑的休閑室
在這里,我找到了她

「唷,今天在看外邊的風景嗎?」
「···嗯」
她的身體隱藏在窗邊的陰影里
盡管回應了我,卻依然在凝望著窗外
于是我向她說起了今天的事情
「對了···今天早上,我到車站去了」
「按照你的建議,到B車站去了」
「是嗎···」
但是,她的語氣還是與平時沒什么兩樣
因為她也去過幾次
我本以為她會有什么反應的··
這么說來,她之所以至今還留在這里
是因為從一開始就沒有逃出去的打算嗎
「···我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她突然開口說道
她的話
似乎正是對我心中疑問的解答
「不過,下一次就是第3次了···」
「···或許,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嗯···啊,是啊···」
可以回去了,
指的恐怕就是暫時出院吧。
在這7樓中,
出院入院的輪回,最多只有3次。
而且對我們這些年輕人來說,
病情惡化的速度要比老年人快得多,所以來這里的次數(shù)會更少。
因此,她才會說或許不會再見面了。
「···你愿意選擇哪一邊?」
「···選擇什么?」
「···會選擇在哪一邊死去?」
「······」
突然聽到「死」這個詞,
我不由得搪塞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還從來沒想過這個」
「···是啊···你還只是第1次啊」
她有些悲哀地說道。
當然,
我也不會永遠待在這里。
也會像大家一樣,
重復著入院與出院的輪回,漸漸地衰弱下去,終有一天···
最終,我或者是選擇7樓,
或者是選擇那滿是虛偽笑容的家。
「我···不喜歡家···」
「不過,也不喜歡這里···」
「···那么,你打算怎么辦?」
「········」
「···沒什么···也不會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想靠著自己的雙腿,走到能夠到達的地方去···」
「我說···」
如果真的想逃的話,明明隨時都可以逃掉。
但她卻依然留在這里。
這樣說起來···
「···莫非,你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嗎?」
「·······」
「你想···勸我留下來嗎?」
「誒···?」
「還是···想隨我一起來呢?」
「啊,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么···就不要問了」
她望著窗外,淡淡地說道。
依舊沒有轉(zhuǎn)頭看我一眼。
但是,在這一刻···
我從她毫無表情的側(cè)影中,看到了一絲悲哀。?
第一次來到7樓的我被告知,
第3次的暫時出院將會是最后一次。
而她,即將迎來第2次出院。
盡管我還是無法體會到其中的現(xiàn)實感···
但是總有一天,
我也會帶上那樣的一副表情嗎···?
凌晨,開始下起了雨。

雨點偶爾也會化作冰晶或雪花,
不厭其煩地在窗外飛舞。
我在老地方看著電視。
與往日一樣,7樓顯得非常冷清。
「···有趣嗎?」
「不,很無聊···」
她從對面走了過來。
簡短地交談過一句后,
她靜靜地坐在了旁邊的折疊椅上。
今天,我們又坐在一起看起了無聊的電視。
···她的心情一定和我一樣吧。
沒有其他事情可做,也沒有其他事情能做。
「啊······」
忽然,她盯著畫面叫出了聲來。
「怎么了?」
「···沒什么」
盡管嘴里一如往常說著「沒什么」
但可以看出,她的反應與平時大不相同。
因此,我也好奇地朝電視畫面看去。?

屏幕上正呈現(xiàn)出山水的風景。
在美麗的山野中,錯落有致地生長著各種花草樹木。
其中尤為耀眼的,是一些星星點點的白色花朵。?
···那是一種我見過的花。
與床邊擺放著的那盆白色花朵非常相似。
「莫非,它們是同一種花嗎?」
「····」
「你看,和這個很像吧?」
我一邊說,一邊來回指著屏幕與窗邊。
「···不是」
「唉,是嗎?」
「科屬是相同的···但嚴格說起來不是同一種···」
她瞥了窗邊的花一眼,
把目光重新轉(zhuǎn)向了電視。
說實話,盡管她說兩者是不同的,
但我實在看不出它們有什么區(qū)別。
而且,無論它們是相同的還是不同的,
對我來說這本身不是什么重要的問題。
吸引我的,是平時決不會主動參與交談的女孩。
很少見地說了不少話。
所以,我也試著將話題進行下去。?
「你很熟悉這方面的事嗎?」
「···不」
「是嗎? 不過,我可是一點也看不出有什么區(qū)別啊」
開放在屏幕中的白色花朵。
以及擺放在窗邊花瓶中的花朵。
我來回看著它們,喃喃說道。
「那,這是不是蘭花或者百合呢?」
「········」
「你看,它們都是白色的嘛」
「······」?
盡管沒什么興趣,但我還是繼續(xù)說著。
可是···
她卻如同往常一樣閉口不言了。
只是像從前那樣,
呆呆地注視著電視屏幕。
當我感到她不會再開口說話,
正要將目光轉(zhuǎn)回電視的時候···?
「···narcissu···」
「誒···?」
「這種花叫做narcissu···」

說著···她第一次轉(zhuǎn)過頭來面對著我。
她搖動著齊腰的長發(fā)···
指著電視上的花朵,凝視著我。
卷在手腕上的白色塑料手環(huán),映襯著她雪白的肌膚,
如同畫面中的花朵一般。
從她那第一次凝視著我的表情中···
我似乎看到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Chapter02?·?銀色的酷派
2005年1月16日?7F?

幾天過后,天氣越發(fā)寒冷了。
學生們正在忙于準備即將來臨的考試,
而我們卻一如既往地看著乏味的電視。?
「真無聊啊···」
「···是啊」
偶爾也會這樣下意識地交談幾句。
兩個人都在毫無作為地消磨著時間。
「對了···說起來你是哪一天?」
「···是今天」
「是嗎,原來是今天啊···」
今天是指她曾經(jīng)提到過的暫時出院的事。
「或許,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嗯? 啊,是啊···」
即使她能夠再次回到7樓,
恐怕最多也只有1次機會了。
而到了那時,我也一定會往返于這里和家中吧。
這樣一來,很難想象我們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
「你決定好了嗎?」
「是指選擇在哪一邊死嗎?」
「嗯」
「不,還沒決定呢」
「是嗎···」
她有些悲傷地低聲說道。
恐怕只有經(jīng)歷過兩次暫時出院的人,才能夠理解她的心情吧。
我對此依然無法有任何現(xiàn)實感,
醫(yī)生也從沒有向我提起過有關(guān)第1次暫時出院的事。
我忽然想到···
她又是否已經(jīng)決定好了自己的歸宿呢···?
「瀨津美,行李已經(jīng)收拾好了哦」
一位阿姨走了進來。
大概她就是瀨津美的母親吧。
她也對我輕輕地點了點頭以示問候。
「我們走吧,準備好了嗎?」
「··嗯」
「那么,我們就告辭了」
她的母親再次向我點頭表示告辭,
轉(zhuǎn)過身去準備離開這里。
但是,當她向女兒伸出手時···
「······」
···她卻依然紋絲不動。
盡管母親拉住了她的手,
但她卻完全沒有從折疊椅上站起來的意思。
「怎么了,瀨津美?」
「我有些···難受···」
「啊?是哪里難受? 是胸口?還是腹部?」
「胸口···」
「堅、堅持一下,我這就叫醫(yī)生來」
母親帶著慌張的腳步聲,
向護士值班室跑去。
在這里,
只剩下我,和坐在折疊椅上的她···兩個人。

我完全不了解她的病情。
我所知道,只是她的名字叫瀨津美,血型是O。
這些都是記載在白色手環(huán)上的內(nèi)容。
但是,我們都是7樓的居民。
并且,她的病情至少要比我更嚴重。
「還是躺下等著醫(yī)生過來吧。」
說著,我指了指放在房間一角的長椅。
「來吧,我扶著你」
「······」
「不必了···已經(jīng)沒事了」
說完,她自己站了起來。
「喂,你別···」
別硬撐啊。
還沒等我說出口,
她就已經(jīng)走出了休閑室。?
夜晚。熄燈時間過后。
我又像往常一樣,看倦了漫畫書,卻又遲遲無法入睡,
于是就在大樓里閑逛著。
不知不覺間,
我走進了沒有燈光,一片漆黑的休閑室。
在那里,我找到了她。?

「唷,又到這里來了嗎···」
「···嗯」
「怎么了? 身體又不舒服了嗎?」
「不是」
她凝視著窗外,簡短地回答道。
最終,她的暫時出院被取消了。
這樣一來,不知何時才會迎來下一次機會。
恐怕不是延遲幾天就可以了結(jié)的事,而是要幾周時間吧。
「莫非···」
「今天早上···你是在裝病嗎?」
「········」
不過,說是裝病也有些奇怪。
我們早就不是健康的人了。
「就是說···你不想回家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你不是已經(jīng)沒有幾次機會了嗎···」
「········」
面對我的疑問,她什么也沒有回答。
過去,她曾經(jīng)問過我很多次,
會選擇在哪一邊迎接死亡。
對于她的這個疑問,我至今還未得出答案。
而她則說過,既不愿選擇在家里,也不愿選擇在7樓。
「你果然···」
「是沒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了啊···」
「···就算是這樣···和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不,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休閑室中一片漆黑。
她依然沒有轉(zhuǎn)頭看我一眼。
而是靜靜地注視著窗外。
雖然時間只是剛過11點,
但在醫(yī)院的區(qū)域里,幾乎所有的燈光都已經(jīng)熄滅。
「日常」世界與「異?!故澜绲倪吔?。
我們已經(jīng)沒有在7樓和家之外進行選擇的權(quán)利。
她正站在7樓漆黑的窗邊,注視著外邊的世界。

「日?!沟氖澜纭?/p>
高樓和民宅中依然亮著無數(shù)的燈光。
大路上,匆匆趕路的行人向著自家的燈火前行。
盡管自身還沒有什么切實感觸···
而且我是第七層的病人,不是一般的病人。
已經(jīng)無法再回到對面的那個世界中去了···
瀨津美(獨白)
···我的時間靜止了···? ? ? ? ?
在這個只看得到自己的世界里···
我送走了不知多少個季節(jié)···多少次下著梅雨的蒼白天空···
最初,我從窗口眺望著那些趕往學校的孩子,
以及快步趕路的行人們。
當我看倦了窗外景色時,總會打開電視機。
沒有其他事情可做,也沒有其他事情能做。
即使窗外飄著雪花,電視屏幕中也依然會是艷陽高照。
在眼前展開的,
是一個沒有寒冷,沒有炎熱,沒有痛苦的夢幻世界。
···在空想中尋求著安樂···
只有龐大的知識積累在頭腦中···
它們羅列在一起,構(gòu)筑起了毫無意義的價值觀···
不知不覺中,電視中的影像失去了現(xiàn)實感。
之后是書本中的內(nèi)容,游戲中的情節(jié),乃至于家族中的親人···
最終,面對自身,
我也只能用旁人的眼光去審視,無法再體會到現(xiàn)實感了。
因此,來到7樓時,我并沒有吃驚。
只要閉上雙眼,身邊的世界隨時都可以消失。
所以我不在乎,也不想讓自己去在乎。
很快,我即將迎來第2次出院。
下次回到這里的時候,或許我將無法再下床行走了。
盡管心中很清楚,
但我依然痛恨自己的無奈。
···連歸宿之地都無法選擇的自己,是如此的滑稽 。

冰凍住時間,冰凍住內(nèi)心,在心口留下巨大的傷痕···
但即使如此···我依然痛感到自己這22年的人生是如此可悲···
2005年1月19日?7F

幾天過后
烏云從天空中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湛藍的冬日天空。
父親出乎意料地前來探望了我。

他始終擺著一副悲傷的表情。
不過,他還談到了我的保險之類的事情。
唯獨談到這個話題的時候,悲傷會從他的臉上一掃而去。
「我有些事情要去和醫(yī)生談一下···」
說完,父親起身離開了。
似乎是走向了以前去過的那間昏暗的客廳。
病房里只剩下我一個人。
因為無事可做,
我將手伸向了父親買來的雜志。
在雜志旁邊,
還堆積著一些探病用的水果和飲料。
在水果籃的旁邊。
在我討厭的哈密瓜前面···?
擺放在那里的···是一把車鑰匙。

「···············」
閃著銀光的鑰匙。
父親引以為豪的愛車,是一輛進行過內(nèi)部裝修的酷派。
我曾經(jīng)試著向父親借用過它,但被毫無商量地拒絕了。
現(xiàn)在,它的鑰匙就擺在我的面前。
而胸前睡衣的口袋里,則躺著那張嶄新的駕照。
盡管早已失去了作用,但我依然時刻將它帶在身邊···
「日?!故澜绲膽{證。?
我默不作聲地拿起了鑰匙。
沒有經(jīng)過任何考慮。
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做。
只是在不知不覺中這樣做了。
就好像是在經(jīng)歷著電視中的情節(jié)一般。
之后,我收拾了今后幾天的藥物。
將它們裝進塑料袋···
然后,走出了病房。
···悄悄地從護士值班室前溜過···
快步走向電梯的方向。
右手提著塑料袋,左手握著車鑰匙。
胸前的口袋中,裝著那本已失去作用的駕照。?
休閑室。
在電視前,
我找到了她的身影。
她依然坐在折疊椅上,
無聊地望著電視畫面。?
「我說···這節(jié)目有意思嗎?」
「如你所見···」
「不,無聊至極···」
與往日一樣的交談。
與往日一樣,似乎望著遠方的虛無目光。
「那么···我們就一起走吧?」
「誒···?」
我拿出車鑰匙說道。
「我也···不喜歡家」
「···············」
「我同樣···也不喜歡7樓···」
「那么···我們就一起走吧?」
「···嗯」
說著,她從折疊椅上站起身來。
揚起的長發(fā)掠過我的鼻尖。
就這樣,
她也將幾天的藥物裝進塑料袋后···
我們一起離開了7樓。
我關(guān)掉了無聊的電視。
主持人那爽朗的傻笑聲就此沉默了。?
我們穿著睡衣走進電梯。
從最高層來到1樓。
到達1樓后,我們沒有走向住院部和急診室的入口,
而是故意穿過門診部大門,走向了停車場。

剛來到屋外,冰冷的枯葉便拍打在我的臉上。
在這種沒有障礙物的停車場,寒風越發(fā)猛烈。
我們倆小心注意著周圍的目光,
在寬廣的停車場中穿行。
就這樣···
片刻后,我們終于找到了父親的車。

銀色的酷派。
這是父親進行過內(nèi)部裝修的愛車。
我立刻拿出鑰匙打開了車門。
「來,快坐進去吧」
「嗯,明白了···」?
我在駕駛席上坐了下來。
她坐在了助手席上。
因為身材矮小,坐下后甚至難以看清前方的景色 。

接著,我將手中的鑰匙插入了點火器。
轉(zhuǎn)動,然后輕輕地踩下了油門。
一切都是在駕校中學過的步驟。
很快,車內(nèi)響起了低沉的引擎聲。
接下來,只要拉開手剎,松開離合器就可以了。
···現(xiàn)在,我們能夠到任何地方去。
「那么,我們上路吧···」
「···嗯」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將擋位換到了二擋。
之后,靜靜地發(fā)動了車子。
因為不太熟悉這臺車子的離合器,
車體咣咣當當?shù)負u晃著,但還是向前駛了出去。
「···晃得很厲害哪」
「哦,因為是頭一次開這輛車嘛···」
「順便一提,這是我取得駕照后頭一次開車」
「是嗎···」?
很快,我們來到了停車場的出口。
對面是一條寬敞的馬路。
我開車穿過了一處沒有交通信號燈的十字路口。?
從后邊傳來了其他車輛的喇叭聲。

大概是因為我們突然沖入了道路,他們對此表示不滿吧。
因為不熟悉離合器的感覺,每變換一次擋位,
奔跑中的銀色酷派都會帶著響聲晃動幾次。
或許這也給后邊那輛車的車主火上澆油了吧。
喇叭聲一直持續(xù)了很久。
但我并不把它放在心上。
因為對我來說,那聲音并沒能帶來多少真實感。
「我說···」
「···什么?」
「···你害怕嗎?」? ? ? ?
「·······」
「···你,希望我害怕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午前,萬里無云。

透過擋風玻璃,我凝視著一月的霜空。
不知為何,我從那片湛藍中感到了一絲憂傷。
我們并沒有明確的目的地。
那一天,車身在寒空下跟隨著離合器不斷顫抖。
那一天···,我們身穿睡衣,驅(qū)車向國道駛?cè)ァ?/p>
那一天,一切都融入了冬日的氣息中···?
2005年1月19日?茨城 水戶街道?
當天邊的太陽化作橙色的時候。
我們依然在驅(qū)車奔馳著。
只是毫無目的地奔馳著。
當周圍的景色變得陌生的時候···
「···我把車停一下」
「···嗯」

車終于停了下來。
這里是一條郊外的道路。
過往的車輛和行人都很少,顯得非常冷清。
我將車停在這不知名的路邊,
之后開始清點車內(nèi)的物品。?

···希望能找到些派得上用場的東西···
當初是毫無準備就逃了出來。
但顯然,我們馬上就會遇到許許多多的麻煩。
我一邊思索,
一邊翻檢著面前的雜物柜。
真的是什么也沒有啊···
里邊只有幾百日元的硬幣。
此外還有幾本漫畫書,和一部一次性相機。
盡管我們并沒有什么明確的目的地,
但車內(nèi)配備的導航系統(tǒng)似乎也早就壞了。
說起來,我現(xiàn)在手里只有8000日元左右。
這是我離開病房前匆忙塞進口袋里的全部財產(chǎn)。
即使加上眼前的這些零錢,
最多也只有9000日元左右。
當然了,
我從一開始就沒期待過車里會有什么東西。
···但是,只靠手頭的這些錢,我們很快就會遇上難題了。
至少,住旅館什么的就不用想了。?
我想,她身上也根本不會有什么錢吧···
「···怎么了?」
「哦,沒什么···」
···不去想它了。
一切都是預料之中的事。
這原本就不是什么經(jīng)過精心籌劃后才實行的計劃。
比起這些瑣碎問題來,
我現(xiàn)在更想前進,而不想停留在原地。
在黃昏的天空下,
銀色的酷派再次開動了。
「對了,你肚子不餓嗎?」
我一邊駕駛,一邊向她問道。
現(xiàn)在想來,我們從早上開始還什么也沒吃過。
「找家便利店去買點什么吧?」
「···不去」
「喂,別那么挑剔啊。
再說,那至少也比7樓的飯食強得多吧」
「········」
但她什么也沒有回答。
只是默不作聲地低著頭,
看著自己那身粉紅色的睡衣。
「啊,我都給忘了···」
說著,我也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的確,如果穿著睡衣的話,
無論去哪里都會引人注目的。
盡管現(xiàn)在是在車內(nèi),
但還是先盡快想辦法解決一下服裝的問題為妙。
想到這里,
我扭轉(zhuǎn)方向盤離開干道,駕車向街區(qū)駛?cè)ァ?/p>
行駛了一段時間后,
我們來到了一處不知名的街道。
附近一定是有列車站吧。
周圍過往的行人也比較多。
「這附近應該會有吧···」
我一邊向街道兩旁巡視,一邊驅(qū)車緩慢地前行著。
「啊···找到了···」?
很快,我找到了一間自助式洗衣房。
它位于一間小型公寓的1層,
看上去顯得十分破舊。
···這里或許正適合下手。
我將車??吭诰嚯x入口稍遠的位置。
「你留在這里稍等一下···」
「···?」
我不顧她那滿臉的不解,
徑直走向了自助洗衣房。?

踏進自動門,
我立刻聞到了一股強烈的洗衣粉的氣味。
這家洗衣房不光外觀破舊,
設置于其中的洗衣機和烘干機也十分老舊。
店內(nèi)空無一人。
其中1臺烘干機正在運作著。
我立刻走進那臺機器,
確認了一下計時器。
看來運轉(zhuǎn)時間被設定成了30分鐘。
而且,現(xiàn)在僅僅過去了5分鐘。
···衣物的主人一定是去外邊消磨時間了吧。
想到這里,
我再次張望了一下門口。
確認附近沒有人影后,
我將手伸向烘干機···
一下子拉開了艙蓋。
因為艙蓋被拉開,
烘干機停止了工作。
我不顧逼人的潮氣與熱氣,
將半濕的衣物從里邊拽了出來。
之后,將它們抱在懷里,
仔細張望了一圈后跑出了洗衣房。

「啊······」
看到我懷中的衣物,
她驚訝地叫出了聲來。
但我不去管她,將衣物扔到了后座上。
「好,我們走吧···」
「········」
我單手握住方向盤,
看了看剛剛弄到手的衣物。
粗略看去,多半都是一些花哨的牛仔服和汗衫,
尺寸也相當大。
雖然還是濕的,
但憑借車內(nèi)空調(diào)的熱氣,很快就會被烘干了吧。?
「待會選一些喜歡的換上吧···」
「·····」
她并沒有回答我。
只是看了看身后那堆衣物。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我知道」
我本來也不愿去做這種事的。
不過,
盡管手頭的錢并沒有什么明確的使用目的···
但只靠這個金額的話,
也很難買到什么衣物。
當月亮探出頭來的時候···

我將車??吭诹艘蛔珗@的旁邊。
它正好位于住宅區(qū)之中,
多半是一所兒童公園吧。
于是,我開始挑選起剛才偷來的衣物。
在車內(nèi)空調(diào)的作用下,它們已經(jīng)干透了。
「果然全都是些男裝啊···」
正如剛才看到的第一印象,
全都是一些花哨的汗衫和牛仔服。
大概主人也是像我這個年紀的人吧。
服裝的尺寸也與我很相近。
之后,我隨便挑出一件運動衫和一條牛仔褲,
坐在駕駛席上換了起來。
「你也快挑一件換上吧」
「·······」
「全都太大了···」
「那你難道打算一直穿著睡衣嗎?」
「········」
「明白了···」
她極不情愿地回答后,
隨便拿起了一條牛仔褲和一件上衣,打開了車門。
「喂,你到哪里去啊?」
「···換衣服去」
說完,
她轉(zhuǎn)身向公園一角的洗手間走去。
她很快就回來了。
手中拿著剛才穿過的粉紅色睡衣,
換上了一條牛仔褲和一件白色運動衫。
「嗯,既然能穿上就好」
「······」
她沒有回答。正如我所料,
服裝的尺寸對她來說有些太大了。
因為牛仔褲過長,她將褲腿向上卷起了幾層。
運動衫的袖子也同樣被卷了起來。
「···還不如穿睡衣比較好」
「別這么說嘛,
還是這身衣服比較暖和哦」
「·········」
聽到我的話后,她顯得似乎有些不滿。
「怎么,你想穿那種比較可愛的衣服嗎?」
「不···」
她的回答與平時一樣。
盡管對寬大的運動衫表示不滿,
但這表情很快就從她的臉上消失不見了。
不知何時下起了雨來。?
雨水無休無止地,

從一月的寒冷天空中落下。
擋風玻璃上附著上了無數(shù)的雨滴。
當那些雨滴匯聚成突破了表面張力的水珠時,
便會像溪流般集聚起來流下。
在流動中,
它們又會卷走位于下游的雨滴,使水流的聲勢更加威猛。
我坐在車內(nèi),凝視著雨水的流淌不息。

這里是一座位于山中的停車場。
我們從便利店買來了食物,
準備在這里過夜。
我們的晚飯是每人兩個飯團,500mL的運動飲料,
以及半個馬鈴薯。
「很久沒吃過這樣的東西了哪···」
「···嗯」
她握著飯團低聲回答道。
在一般人看來,這實在算不上什么好東西。
但與7樓的飯食相比,這已經(jīng)算得上是美味佳肴了。
當我們同時將手伸向馬鈴薯的時候,
她的手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
「沒什么···」
在她視線的前方,
被煙雨籠罩的擋風玻璃對面···
望著路邊幾朵白色的野花。
佇立在雨中的白色花朵。

盡管不知道那是別人種植的還是野生的,
但我曾經(jīng)見過這種花。
「記得這種花是叫narcissu吧?」
「narcissu···也就是水仙」
「啊,原來就是水仙啊···」
盡管我對園藝并不熟悉,
但水仙的名字我還是有所耳聞的。
并且,我想起盡管她平時總是默不作聲,
但在談論這個話題的時候卻曾經(jīng)回應過我。
于是,我試著將話題繼續(xù)下去。?
「那么,這里的···也與電視里那種不同嗎?」
「···嗯,嚴格說起來不是同一種」
「是嗎?」
「不···在哪里都有可能找到的」
「那么在哪里才能找到?。俊?/span>
「······」
我對于這個話題并沒有太深的興趣。
只是隨口問了一句。
但是,她卻低頭思索了一下···
之后緩慢地開口說道。
「···西邊······」
「···西邊?」
「淡路島···是以它聞名的···」
「喂,你以為淡路島···」
···你以為淡路島在哪里啊?
我駕車的經(jīng)驗還不多。
所以頭腦中只是有大致的地理概念。
但是,淡路島距離這里恐怕至少也有700km以上的路程,
即使是利用高速公路,也很難想象需要花費多少時間。
···再說,靠我們手里這點錢,根本就不夠交過路費的。
而且,即使是在普通公路上行駛,
油費也是難以保障。
「我說,你別異想天開了···
那種地方怎么可能去得了啊?」
「······」
「···誰說我想去那里了?」
「誒···?」
「我只是在回答你的問題而已···」
說完,
她再次將目光停在了玻璃對面那雪白的花朵上。
冰冷的雨水使車窗內(nèi)部凝起了一層白色露水。
但她依然透過霧氣凝視著對面
···我沒什么興趣到那個地方去。
但是,我同樣也沒有其他任何想去的地方···
Chapter03 ·?地圖
···我的時間靜止了··
只是不斷積累著知識,構(gòu)筑起毫無意義的價值觀,
只是試圖從屏幕中尋求各種資訊···
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現(xiàn)實感,成為了虛無的存在。
但是,我喜歡看地圖···
我喜歡那些能夠把我?guī)У竭h方去的汽車和列車。
在窄小的床上展開地圖···
在無數(shù)的線路間一次又一次地換乘···
賽旦、酷派、康博芝布···
也曾經(jīng)乘坐過各式各樣的汽車。
···在看不到盡頭的一號公路上,
我不停地、不停地駕車飛馳著。?
湛藍色的天空和迷人的海岸線。
我在這如夢境般的背景下飛馳著···
繞過弧線優(yōu)美的海崖···
在烈日的照耀下,馳騁在雪白的沙灘旁。
···只要閉上雙眼,我就可以漫步到任何地方去。
幻想著從未見過的景色,
幻想著我絕對不會踏上的土地···?
只是不斷積累著毫無意義的知識···
···在虛無中,不斷地匯聚著自己的憧憬···?
1月21日?

雨過天晴。
在高空中,
片片云朵飛快地飄動著。
濕漉漉的柏油路與車輪相摩擦,
發(fā)出了特有的聲響。?
我們在車中聆聽著那些聲響。
沒有什么目的地,只是隨意地駕車奔走著。
當然,也沒想過要到昨晚談到的淡路島去。
何況,我根本就付不起那么多油費。
我一邊想著這些,
一邊在陌生的道路上飛馳著。?

···不過,我們現(xiàn)在究竟在哪里呢?
我的腦海中忽然浮起了這個疑問。
我本來就不擅長地理,
周圍的景色又是如此陌生。
我們已經(jīng)奔馳了很久,
加上衛(wèi)星導航系統(tǒng)的故障,我越發(fā)迷茫起來,不知身在何方。
我不由得一邊開車,
一邊環(huán)視著周圍的那些路標。
「唉,還是看不出來啊···」
「···什么?」
「哦···我正在想,這里是什么地方呢」
她看到我四處張望的樣子,開口問道。
我也下意識地回答了她。
這種事情,
就算問了她也等于沒問吧···
「是入間市···在琦玉縣」
「誒···?」
「從下一個路口向右拐就是16號公路···可以通往八王子」
「···你認識這里的路嗎?」
「······」
「莫非,你以前就住在這里嗎?」
「不···不是的」
我感到很意外。
不,與其說是意外,
倒不如說是感到不可思議。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想,
她都不像是那種會駕車周游的人···
「那么,難不成···」
「你是不是也知道···從這里如何才能前往淡路島呢?」
「···我不明白你想問什么」
「我是說,如果不走高速公路,
而是利用普通公路的話,說不定能到那里去哦」
「你看,如果只付郵費的話,說不定靠這些錢就足夠了吧」
「········」
「你想···到那里去嗎?」
「誒,啊···倒也不是那個意思···」
「···那就不要問了」
說完,她便不再開口了。
依然是毫無表情地,
注視著窗外。
但在我看來,她所眺望的并不是眼前的景色,
而是更遠更遠的地方。
「不要問了」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假如我回答說自己想去的話,
她又會如何回答呢···?
···我們毫無目的地,徑直前行著。
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有什么計劃,也沒有長遠的打算。
之所以逃出來,只是因為既不喜歡7樓,也不喜歡那個空虛的家。
但是我···
至少,我希望能得到為我指明道路的東西,
無論什么樣的東西都好。
1月22日

「真冷啊···」
「···是啊」
這里是一片陌生的海濱。
不覺間,我們來到了海岸線旁。
我本打算向西行進,
但卻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南邊。
冰冷的風吹在海濱與夜空之間。
我們走出車外,注視著黯淡的大海。
她依然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遠方。
漆黑的海水與天空,在視線盡頭融為一體。
在凝視了片刻后···
她慢慢地向海水走去。
「···你認為會怎樣呢?」
「···我也不明白你在問什么啊」
「·····」
「···假如就這樣走進大海的話···會輕松地死掉嗎?」
她背對著我···
一邊緩慢地走向大海,一邊向我問道。
···第3次將會是最后一次,不會再有第4次了。
只能從7樓與家里兩個地方選擇其一。
至今為止還沒有任何人逃脫過這種命運。
這是她曾經(jīng)告知我的。
并且,她已迎來了第2次,還說過既不喜歡7樓也不喜歡自己的家。
她已經(jīng)向我傳達了一切,她已經(jīng)完成了自己的義務。
···所以,我想我理解她的意思···
「誰知道呢,我從來沒溺過水」
「那么···
假如我現(xiàn)在走進海里去的話···」
「你會···拉住我嗎?」
說著,她轉(zhuǎn)過身來,注視著我。
月亮靜靜地浮現(xiàn)在她的身后。
平時,她總是在眺望著遠方。
但現(xiàn)在,她卻在凝視著我···
「不到那個時候的話···我也不知道」
「是啊···」
之后,她再次轉(zhuǎn)身背對著我,
向著大海慢慢地踏出了一步。
「我說···」
「···什么?」
「···你希望我拉住你嗎?」
「·······」
聽到我的話,她在距離海浪幾步遠的位置站住了。
強風卷起霧狀的水花,拍打在她的腳上。
「如果你希望我拉住你的話,我就會這樣做」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是說,我沒有必要拉住你了?」
「·····」
她沒有回答我的提問。
但是,她也沒有再次邁出已停下的腳步。
···我想,這就是她的回答吧。

冬季特有的晴空。
在充滿悲哀的湛藍之下,
強烈的北風在高架電線之間呼嘯著。
銀色的酷派在路上飛馳,
將這一切映射在自己的車身上。
我握著方向盤,
她則一如繼往地坐在助手席上。

···盡管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哪里···
但眼下的現(xiàn)實問題是,
汽油快要用完了。
我?guī)С鰜淼腻X本來就很少,
加上在便利店購物花掉一些,余額變得更少了。
現(xiàn)在只剩下7000日元左右。
雖然不知道這輛車的油箱能裝多少升油,
但靠身上的錢,至少還夠加一次油吧。
盡管我沒有什么目的地,
但萬一失去了代步工具,就哪里也去不了了。
「我去給車加一下油···」
「···嗯」
說完,我扭轉(zhuǎn)方向盤,
向不遠處的加油站駛?cè)ァ?

「歡迎光臨。請問您是要刷卡支付,還是現(xiàn)金支付呢?」
「啊,現(xiàn)金支付···」
「請問您要加普通汽油呢,
還是加高辛烷值汽油呢?」
普通汽油?高辛烷值汽油?
我頭一次聽到這樣的名詞。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我原本就不了解這輛車。
何況,我剛剛?cè)〉民{照就進了醫(yī)院,
根本就不了解這方面的知識。
「請問您需要加哪一種呢?」
「啊,額···」
我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是好,
店員則站在窗外等待著我的回答。
正當我打算告訴他,
隨便加什么都好時···
她在助手席上開口了。
「···要普通汽油」
「誒?啊,哦···要普通汽油」
「明白了。
請問是普通汽油、現(xiàn)金支付、加滿油箱沒錯嗎?」
「哦,嗯。麻煩你了」
「明白了,請稍等片刻」
隨著爽朗的回答聲,
店員開始熟練地給油箱加起了油。
透過10cm的車窗縫隙,
傳來了濃郁而又刺鼻的氣油味。
「我說,這車真的是該加普通汽油嗎?」
「······」
她沒有回答我。
只是默默地指了指貼在加油器上的價目表。
···哦,原來如此。普通汽油的價格比較便宜。
盡管我并不了解這些,但似乎兩種油的用途是差不多的。
這時,面前的油量計提醒我,
加油已經(jīng)開始了。
25、26、27、28···
那液晶的數(shù)字正在瘋狂地上升著。
我是不是打錯算盤了···
看著那數(shù)字,
我開始感到有些不安。
剛才隨口說出要加滿油箱,
但我手頭的錢卻并不充裕。
加上那些零錢,也不過7000日元左右。
而且,我也不知道這輛車的油箱能夠裝多少升。
萬一手頭的錢不夠,我又該如何是好呢?
按照價目表計算,
加60升左右的話似乎勉強支付得起···
38、39、40、41···
但油量計的數(shù)字還在歡快地往上翻著。
在平時,這對我來說只是不起眼的小事。
但現(xiàn)在,油量計的數(shù)字卻讓我越來越不安了。
「···可惡,還沒有加完嗎」
我不禁喊出了聲來。
「···沒事的,馬上就好了」
「誒?」
「這輛車的油箱是50升的···」
正如她所述。
那數(shù)字在47與48之間停了下來。
一陣收據(jù)的打印聲過后,
剛才的店員回來了。
「讓您久等了,一共是5240日元」
「啊,哦···給你」
我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五千日元的紙幣,
和一張滿是皺褶的一千日元遞給他。
「這是找您的760日元和收據(jù),請您收好」
「多謝惠顧」
在店員那爽朗的謝禮聲中,
我再次駕車駛上了面前的道路?
酷派再次飛馳了起來。
這樣一來,暫時就不必擔心汽油的問題了。
但是,我手頭只剩下2000日元左右的錢了。
盡管我很擔心今后的財政問題,
但更在意的是剛才的事情。
「我說···」
「你對車的知識很熟悉嗎?」
「···不」
「可你剛才不是說過這輛車的油箱是50升嗎?」
「······」
當然了,這種事情或許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小事。
但是,不僅僅是車的知識。
她同樣也對道路非常熟悉。
我被這些事勾起了興趣,
于是從雜物柜里翻出了車檢證。
「你肯定知道這臺車的品牌吧?」
「···你這是在審問我嗎?」
「你就把它當作是猜謎游戲好了」
「·······」
「INTEGRA、R型、酷派···」
「正確···那么規(guī)格呢?」
「99年型、5速手動變速、最高馬力200馬力···」
沒想到她居然真的都一一回答出來了。
聽著她平靜的聲音,
我不由得一一對證起了車檢證上的文字。
「···全長4380、全幅1695、總排氣量1797cc···」
「···還要繼續(xù)說下去嗎?」
「不必了,全部正確···」
說著,我將車檢證放回了原處。
難以置信,
車檢證中的所有數(shù)據(jù)都與她的回答一模一樣。
我實在不相信會有人把這種東西背誦下來。
況且,我根本想象不出需要背誦這些的理由。
···但是,她卻在我的面前將這些都背了出來。
加上以前談論過的道路與花的話題,
我感到她的知識面出人意料得寬廣。
「···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么多?。俊?/span>
「······」
「沒什么···只是因為年紀比你大一些罷了」
說完,她便不再開口了。
只是靜靜地注視著窗外,
看來已經(jīng)不會再回答我的提問了。
「年紀比我大」
她以前也這樣說過,
盡管我完全看不出來。
她的名字叫瀨津美,血型是O型、
這些是記錄在白色塑料手環(huán)上的文字。
并且,她的年齡似乎比我大。
對于她,我所了解的僅僅只有這些而已。

當太陽落山的時候。
酷派依然飛馳在街道上。

既沒有任何目的,也沒有任何可去的地方。
只是在不停地行駛而已。
盡管暫時不必擔心汽油的問題,
但手中的錢也幾乎要見底了。
···算上零錢,也不過只有2000日元左右。
即使是在便利店購買食物,
最多也只能堅持3~4天···?

「咱們今后該怎么辦呢?」
「···我不明白你在問什么」
「我是說,已經(jīng)沒有多少錢了」
「···那又怎么樣?」
「你是真的不明白嗎···」
她依然是一副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
我們一邊吃著從便利店買來的飯團,
一邊無趣地交談著。
而且,把車這樣不停地開下去的話,
汽油也會被不停地消耗掉。
或許,我們當初不該四處亂跑,
應該選擇停留在原地才對。
但是···什么都不做,什么也無法做,
僅僅停留在原地,那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我才會不停地駕車飛馳著。
按照前幾天的經(jīng)驗來看,如果在普通公路上行駛的話,
這點汽油大概可以堅持3天左右。
靠著手頭的2000日元,
也正好只能維持3~4天的飲食。
很快,我們便要面對金錢問題了。
「那個···」
「你想不想···到那個淡路島去呢?」
「·····」
她沒有回答。
只是靜靜地凝視著窗外。
「我有點···想到那里去看一看哪」
「···為什么?」
「因為···」
當初逃出7樓時,
我并沒有制定什么計劃。
因此,對我來說,無論是西邊還是東邊,都是無所謂的。
但盡管無論是哪里都好,
我從心底希望能夠擁有一個目標和目的地···?
當天色完全轉(zhuǎn)暗的時候。

我將車停在了一個賭場的停車場里。
當然了,我完全沒有靠賭博機來賺錢的念頭。
況且只靠這2000日元,
根本就買不到籌碼。
但是,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或許可以輕松偷回1、2萬日元來。
這是我根據(jù)以前經(jīng)常光顧賭場時積累的經(jīng)驗,
從中得出的結(jié)論。
只要能弄到這些錢,就能夠解決近期的問題。
說不定還能夠讓我們抵達那個淡路島哪。
所以,我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她。
「怎么樣···愿意試試看嗎?」
「···我不干」
「是嗎···好吧」
不出預料,她果然一口回絕了。
但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期待過她能做什么。
我之所以對她說這些,并非是希望她能夠協(xié)助我,
只是向她發(fā)表我自己的宣言罷了。
「那你就在這里等一下吧」?
我將她留在車內(nèi),
一個人走向了賭場 。
店里比想象中還要熱鬧。
賭幣機的數(shù)量和顧客的人數(shù)都很多。
還有很多人在腳邊摞起了幾箱籌碼。
···或許這正是下手的好機會···
想到這里,
我向老虎機的方向走去

在走廊上細心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
之后,我瞄準了其中的一臺。
那是一位典型的工薪階層男性,
他的腳邊堆著4箱籌碼,頭頂?shù)募茏由弦矓[著兩箱。
而且這臺老虎機正處于拐角處,
旁邊的一臺又是空閑的。
從剛才的觀察來看,
他似乎也不像是與朋友一起來的。
···萬事俱備···
這樣看來,即使我從他的腳邊偷走一箱籌碼,
他也不會立刻發(fā)現(xiàn)。
在這家等價交換的店里,應該能夠換取20000日元左右。
只要能弄到這些錢···
我靜靜等待著那個男人起身去洗手間。
過了一陣···大概30分鐘過后···
那個男人終于站了起來。
我立刻跟在了他的身后,
確認他走向了洗手間后···
飛快地轉(zhuǎn)身跑向剛才的那臺老虎機。
接著,確認了一下周圍有沒有人注意到我后,
悄悄地走了過去。
之后···
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盡量自然地···
···抬起了腳下的一箱籌碼···
伴隨著劇烈的響聲,
老虎機的金屬籌碼散落在了地面上。
···我本以為···已經(jīng)將它抬了起來。
不,我剛才的確已經(jīng)將它抬了起來。
但是,因為承受不住它的重量,
我將整箱的籌碼摔落在了地上。
這時,聽到巨大的響聲,
人們?nèi)枷蛭彝秮砹撕闷娴哪抗狻?/p>
我似乎聽到了什么人的喊叫聲。
也似乎聽到了有人正在向我追來。
···但是,那些聲音都是從身后傳來的。
此時此刻,
我已經(jīng)逃到了距離店門只有兩米的地方。
我迫不及待地啟動了引擎,
一腳踩下了油門。
之后,扭轉(zhuǎn)方向盤啟動了汽車···就在這時,
「啊」
大概是因為沖上了停車場邊緣的石坎
車尾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從后邊傳來了嘎吱嘎吱的摩擦聲
但是,我已經(jīng)無心去顧慮這些
驅(qū)車飛快地駛上了前面的道路

我一邊喘著粗氣
一邊駕駛著銀色的酷派在黑夜的道路上飛馳著
盡管很在意剛才撞到的位置
但現(xiàn)在必須先逃離這里才行
就這樣···
10分鐘后
當我們已完全遠離賭場的時候···
我將車??吭诹寺愤?/p>
開始檢查剛才撞到的位置
「···沒問題吧?」
「嗯,大概沒什么大問題吧···」
聽到她略顯不安的疑問
我檢查了一下碰撞部位后回答道
看起來,只是減震器略有變形
排氣管的消音器多少有些破裂
···這點損傷,應該不會影響到駕駛的
放下心中的石頭后,我不由得嘆了口氣
···真可惜
我很快就想起了剛才在賭場中的那一幕
在最后一步失手了
多加小心的話,下一次說不定就會成功了
沒能抬起那箱籌碼
大概是因為我很久沒有搬運過重物了吧
如果更用力些的話,說不定就能順利得手了啊···
「···你還沒有注意到」
「誒···?」
「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與過去不同了···」
她的話正說中了我的心事。
「可是,那種東西也并不重啊···」
「···最好還是不要以過去的經(jīng)驗來考慮問題」
「······」
她的意見恐怕是正確的
盡管不愿承認,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從前不同了
的確,以這樣差的體力
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那么···我到底該怎么辦才好?。俊?/span>
「·····」
她沒有回答
只是靜靜地眺望著窗外
凝視著那黯淡的夜空
···或許,她是在奉勸我放棄這個念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