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我們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如果情況必須的話，我們會根據(jù)統(tǒng)帥部的命令做出調(diào)動。

“當然。如果還有額外需求的話……啊……”

指揮官把話說到一半，忽然看見了推門而入的歐根親王。

“不，沒什么，”他朝她笑了一下，然而實際上還是在對屏幕里的同僚說話，“……二號船塢我們已經(jīng)空出來了，剩下的我會通知港務長?！@部分沒問題，如果你還有疑慮，那回頭我再去港口巡查一下。龍門吊已經(jīng)撤掉了，效率是要慢一點，但畢竟這種程度的裝卸我只能是盡力為之……”

指揮官手里是厚厚的一沓作戰(zhàn)計劃，此刻他正試圖從里面理出頭緒，嘴里還不?；卮鹬诺脑儐?。歐根親王不會上去自討沒趣的。她只是輕輕帶上門，脫下外套，順手就掛在了門后的衣架上，似乎她對這里已經(jīng)無比熟悉。她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坐到沙發(fā)上，隨手翻閱著。

“……不，傾巢而出我們做不到。……你一定要問的話，歐根親王號、希佩爾海軍上將號都不會出動。是我的命令。你不要忘了，在東南方……”

歐根親王的目光就抬到了他的身上。還是那樣，就好像結(jié)了婚之后，歐根親王就會從重巡洋艦變成瓷娃娃似的。除非她主動要求，否則指揮官永遠會把她留在身邊做秘書艦。她倒是有些不滿，但這些不滿被她的寵溺掩蓋住了。她的眼神無比溫柔。畢竟，他總是對的。

“那不是我的功勞……我知道，所以說，這就是我能給你的所支援，余下的一切我相信你都能在其他港口找到，而且要比我的支援及時得多。……可以，就這樣吧，我不想說什么了，好了?！?/p>

說完，指揮官就掛斷了通訊?？此臉幼樱瑲W根親王能明顯感受出隱隱的不悅。

她合起書，來到辦公桌后，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了？”

指揮官看了看她，歐根親王就心領(lǐng)神會地，讓自己的手滑落下去，握住他的手。有點涼。

“統(tǒng)帥部正在策劃一項聯(lián)合行動，我們的任務是提供后勤物資支援，如果必要的話，還有戰(zhàn)后的一部分軍艦損管工作，甚至，直接參戰(zhàn)?！?/p>

“嗯……”

“不過我不打算讓你去。……你這是？”

他始終沉浸在工作里。直到分辨出了那用絲帶和彩紙包裝著的是巧克力，他才想起今天是情人節(jié)。他自己對這種節(jié)日不太上心，但如果是歐根親王的心意，那他絕不會不領(lǐng)情。

“謝謝……情人節(jié)快樂?！?/p>

看著他那副有些羞愧的樣子，歐根親王噗嗤笑了。

“情人節(jié)有什么可快樂的。我看你忙還忙不過來呢。”

她俯下身去抱了抱他。白色的長發(fā)搭在他的肩膀上，幾乎蓋住了他的肩章。

“還好，我再出去看一下，然后咱們就回家……”

他握住了歐根親王的兩只手，仔細打量著她的裝束。米色的花紋毛衣，黑色的裙子和絲襪，看得他直皺眉。

“不冷嗎……”

歐根親王搖搖頭。在他面前，她有時候也能乖得像個小女孩。

“好吧……那你在這等我，我去船塢一趟，馬上就回來。”

“我跟你去吧，指揮官?！?/p>

指揮官愣了一下，那雙手正伸出去夠自己的皮手套，這時也僵住了，“別鬧了，現(xiàn)在外面又冷風又大，乖，就在這等我?！?/p>

他起身想去拿大衣，可是歐根親王始終牽著他的手表示抗議。指揮官一回頭，她就干脆抱住了他的胳膊，怎么說都不松手了。

“我陪你去?！?/p>

“哎……那，好吧，”指揮官知道自己拗不過她，從來都是，“衣服穿好，拉鏈也拉上。我得去找一下港務長。

“嗯?！?/p>

兩個人穿上外套，歐根還圍上了自己的圍巾。她回頭看看翻找文件的指揮官，忽然想把圍巾給他圍上。最起碼，回頭也要另織一條。這么想著，她就把圍巾摘了下來，指揮官抬頭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快圍好，外面冷?！?/p>

“這個給你吧?！?/p>

“軍裝哪有圍圍巾的道理，不行，你快圍好。”

說的也是。歐根親王一直很喜歡看他這副樣子。不論是深色的呢子大衣，還是那身西裝領(lǐng)的海軍制服，穿在他身上，看在她眼里，簡直就是藝術(shù)品，讓她不由自主地舔著嘴唇。尤其是今天。她來找指揮官，可是出于無比的想念啊。

“好吧……”

兩個人穿戴好，并肩走出辦公室。這時候已經(jīng)十點多了，文員們大多都下了班，港區(qū)防衛(wèi)也換成了夜班，窗外只有滿是繁星的夜空與月光下一望無際的海面。

走出辦公樓，夜風幾乎迎面吹來。指揮官不得不拉低了帽檐，再看歐根，縮了縮脖子，跟在他后頭。

這么大的風，也辛苦她找過來了。

風在耳畔呼呼作響。他拉著她的手，把她帶到自己的右手邊，這樣多少能給她擋住些許寒風。

去港務辦公室的路上偶爾就能遇見一支巡邏隊。盡管戰(zhàn)況并不嚴峻，但指揮官仍然不愿意太過放松港區(qū)的警戒。這里還是不比后方港口。他幾乎有些想念那個風和日麗的基地港了。算算日子，來到這座前線港口已一月有余，歐根就這樣一直跟在他身邊，形影不離。

碰見了指揮官，帶隊軍官就要立正，向他敬禮。指揮官同樣立正回禮。

“報告指揮官，一切正常?！?/p>

“辛苦了，繼續(xù)巡邏?！?/p>

歐根親王就站在他身邊，看他行自己的分內(nèi)之事。妻子對丈夫總是懷有一種微妙的情感——看著他認真的樣子，仿佛又回到了她愛上指揮官的那一天。已經(jīng)一年多了，回想起來，那時候，他還是剛剛成為指揮官。她很清楚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他有感覺的——當時她還是那樣滿不在乎，但他卻把她的事情安排的比自己的事情還明白。歐根親王不知道該說他是傻還是怎么回事。他到現(xiàn)在不也是這樣么，大冬天的，晚上十點多，為了一項幾天之后的別人的作戰(zhàn)行動跑東跑西。

指揮官則是嘆了口氣。他的腦子里全是復雜的工作，不能說他不在乎，或是習慣了歐根在自己身邊，只是他實在抽不出空來。他那有些過分緊張的大腦告訴他，如果，是說如果，這項行動有什么問題，那也絕對不能出在他負責的范圍里。首先港區(qū)要保證安全。讓歐根和她姐姐留下不只是出于私情，雖然確實有私情——但是，只要港區(qū)里有兩艘大艦坐鎮(zhèn)，前線的敵人就不敢越過防線搞什么突襲。這是必要的。

一回頭，歐根還在旁邊看著自己。

“歐根，我沒讓你去，還請你別多想……”

歐根搖搖頭，笑了。白色的劉海被風吹起來，跟長發(fā)一起飄揚著。

“不會的。你的考慮，我當然理解?！?/p>

她很信任指揮官。哪怕是在他提出的計劃別人集體反對的時候，她也自始至終支持著他。后來的結(jié)果的確證明他是對的，只不過指揮官自己也不太在乎名譽之類的事情，也就沒放在心上。歐根親王同樣不指望他能記著自己的好。愛情應該是不追求回報的，她只需要能陪著他做這做那就心滿意足了。工作的多了，人就變得像根木頭，她同樣不在乎這些。她努力說服自己。

“走吧，想什么呢……”

他伸手摟住她的腰，她這才回過神來，繼續(xù)跟在他身邊向前走去。

“只是之前的事情……”

“之前？之前什么事情？”他不經(jīng)意地問著，“喝醉了在我懷里撒嬌？不聽話把自己搞得感冒了還要抱抱？”

歐根沒料到他還有心情挑逗自己?！班?？我還以為……”

“……好吧，”指揮官扭頭朝她笑笑，“我承認，最近事情太多了，連軸轉(zhuǎn)忙得我實在沒什么時間陪你，哪怕是像現(xiàn)在這樣……一起散個步，說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等這段時間過去，我一定帶你去休個假?！?/p>

歐根抿著嘴搖搖頭，“沒關(guān)系，能像這樣陪著你，我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p>

她是個相當有想法的女孩子，不愿意去打擾他的工作。雖說本來也沒盼著指揮官能想到自己，不過聽見了他這樣的話，她的心里還是很暖和的。滿足，也的確是滿足。她不要求他來主動滿足自己。剩下的，她自有分寸。

“只是最近，”她接著說道，“有點想你了而已?！?/p>

或許是兩句話之間隔得實在有些久，又或者迎面走來的港務長正向指揮官敬禮，這句話被風帶走了。

“嗯？”

“不，你先忙你的?！?/p>

指揮官回過頭去，“我正想去找你，港務長。你在這事情就好辦了。除了我之前提過的軍用物資之外，你明天有時間再確認一下船塢的整備情況，有條件的話，再把船塢從里到外檢查一遍。另外防空火力這幾天一定要盯緊……”

歐根站在他身后整理著自己的圍巾，看著指揮官跟港務長對著一份文件說著什么。對于指揮官的工作本身，她并不感興趣，她在乎的只是指揮官，以及指揮官的工作是否順利而已。

港務長敬個禮走了，指揮官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給附近的防衛(wèi)辦公室下通知去了。咱們先在這等會兒吧。去那邊，那邊避風?！?/p>

歐根點點頭，跟著他走到一棟營房邊，兩個人肩并肩背靠著墻，看著遠處的大海。

指揮官加了好幾天的班，有一段時間沒好好陪過歐根了。此刻他也有不少想說的話，然而一上心，他就能發(fā)現(xiàn)自己到底還是不善于哄騙女孩子。

“我……等等，歐根，你在干嘛……”

歐根則相反，到現(xiàn)在，她甚至已經(jīng)不滿足于單單用言語勾引他了。

指揮官一低頭，歐根正試圖把手從他的大衣扣子間伸進去。

“我？嗯……有點冷了……指揮官幫忙暖和一下吧……”

四周無人，她幾乎有點肆無忌憚了。

她歐根親王受得了，指揮官可受不了。他趕緊把她的手拿出來，握在手里，盡管隔著手套，并不那么溫暖，“你這樣搞得我……”

歐根親王的臉上明顯多了些笑意，“每天到家不是倒頭就睡就是吃完再睡……”

指揮官聽懂了她的意思，但這種時候，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轉(zhuǎn)移話題，“那個，你剛才想說什么來著？”

“我？”歐根親王一愣，想起了說過的話，忽然又變得認真了，“我說，我想你了，指揮官?！?/p>

這下指揮官更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歐根親王無意去看他尷尬的樣子。她轉(zhuǎn)過身子，上前去抱住他。終于可以好好地抱抱了。

“我想你了……”她又在他耳邊重復了一遍，“指揮官，最近一直很忙啊……”

即使沉靜如他，這時候也很難保持從容了。

“歐根，你真是……”他有些無奈地抱住她，“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指揮官……”她埋頭在指揮官的肩膀上。她未必是想說什么，只是在這樣的擁抱中，多少變得比平時更加細膩動人了。

指揮官微微低頭，在她的臉頰上輕輕一吻，“好啦，回家再說，回家再說?！?/p>

“真的嗎——”歐根還想額外索個吻，可他還是那么不通人情，“哼……”

指揮官不得不承認，摟著她，還嗅著她長發(fā)的香味，他絕不是沒有興趣的。

“晚上有你好受的……快起開，乖?！?/p>

歐根親王不太情愿地松開了手。她不太喜歡這種被他牽著走的感覺。她自己也承認，被他晾了好幾天，自己有些孩子氣了。她想不顧一切地撲倒他，就在這里。

港務長實在很會掐時間。他尷尬地咳嗽兩聲，從遠處走過來，朝指揮官敬個禮，“指揮官，都傳達好了。”

歐根雖然已經(jīng)站到了一邊，可指揮官的手還放在歐根的腰上——他似乎找回了那種占有欲，一時半會不愿放手，只是隔著外套感受不出什么美妙的觸感，只能讓他知道，自己還摟著歐根親王。

“麻煩你了，我沒有其他的事了?！?/p>

“啊……抱歉，指揮官，您剛才說，物資轉(zhuǎn)運的事可能需要我現(xiàn)在去您的辦公室一趟……”

“……不，不用了，明天再來吧，反正來得及。我還有事，得先走了。再見?！?/p>

指揮官簡單敬個禮，就帶著歐根走了，留下一頭霧水的港務長不知何去何從。他的手一直放在歐根的腰際，仿佛在向別人炫耀他那溫柔漂亮又深深愛著他的妻子。

“怎么了？”歐根笑道。

“沒，”指揮官搖搖頭，看向她的眼神變得更加溫柔，“你提醒我了。走，回家?！?/p>

歐根親王很清楚，指揮官顯然已經(jīng)按捺不住了。高強度的工作過后，他現(xiàn)在有些疲勞，但還正在興頭上，她是時候擔心自己了。

“說起來，”指揮官緊緊攥住了歐根親王的手，兩個人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給我送巧克力？平時可沒見你這么勤快。”

歐根有點不樂意，“什么叫做‘平時沒這么勤快’？……之所以來找你，當然是因為怕指揮官孤家寡人一個，良宵佳節(jié)難免失落……”

“不過，”歐根話鋒一轉(zhuǎn)，白了他一眼，“看來我多慮了。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還能接著不亦樂乎地工作呢，指揮官？”

“我……”指揮官摸摸后腦勺，說不出話來。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遲鈍了呢……想來也是時候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

“好啦，”歐根輕輕一笑，“到家了。”

指揮官打開房門，歐根從容地進門開燈。她剛脫下外套，忽然就感覺到，指揮官從身后抱住了自己。

“指揮官，等等……”

現(xiàn)在只隔著一層毛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歐根身上的溫度，更能真切地感受到那種溫暖。房間里的溫度讓他不想再繼續(xù)板著個臉處理工作。只有在這種時候，用心感受這種寧靜，他才能讓自己放松下來。

“歐根……我好累啊——”

他干脆把她摟在懷里，聲音也變得慵懶。

歐根一歪頭，“那，不如讓我來幫指揮官放松一下吧？”

面對突如其來的逗弄，指揮官愣了一下，然后馬上認清了自己的位置。他環(huán)在歐根腰間的胳膊一緊，就把她抱了起來。

“那就麻煩你了……老婆大人……”他的語氣里甚至有些得意和驕傲。

“嗯……指揮官……討厭啊……”

啊，明天還要繼續(xù)監(jiān)督檢修工作?！啦ǖ棠沁叺姆揽张陉嚨睾孟褚矝]有去看過。算了。明天怎么樣明天再說吧。

今天還有得享受呢。

小小復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