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信仰之名 ——“原本冬春季才會多發(fā)的流感，今年卻不明原因地出現(xiàn)在了初夏?！? 15-1 我從白色的云霧間，不斷地墜落，就像一只折翼的鳥。白霧散盡，我被困在灰墻之中，無數(shù)透明的絲線遍布四周，我試圖掙扎，但柔軟的絲線化作最鋒利的刃，一滴紅色的血珠從我的手臂上滾落。忽地整個世界開始搖晃，灰墻一塊塊崩塌，狂風(fēng)撕裂了所有的絲線。一個破碎的影子出現(xiàn)在我面前。 19：17分。 灰蒙蒙的天空，不剩多少日光。 城市高樓間逼仄的中心廣場上，人流來來去去， 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站在人群中間的那個男人。 他的臉上滿是茫然。 他看著購物廣場的大型時鐘走向下一秒，數(shù)字跳動，2028年。 這是2028年，這是未來。 一步，兩步，三步，男人很快收起了不適的迷茫，走進(jìn)人流之中。 他想了解的事太多，以至于在馬路邊站了許久。 “滴滴——” 一輛黑色汽車從他眼前飛馳而過，視網(wǎng)膜上只殘留著車內(nèi)那個男人的側(cè)影。 那是李澤言，十年后的他。 李澤言看不清自己臉上的表情，只是看著遠(yuǎn)去的汽車，小指忽然一陣牽動。 憑著過去的記憶，李澤言很快找到了目的地，但曾經(jīng)熟悉的辦公大樓現(xiàn)在卻只剩下一座玻璃鋼架結(jié)構(gòu)的博物館。 這個時間點的博物館冷冷清清，門前的石碑上刻著博物館的名字和建館年份，卻是已經(jīng)過去很多年了。 李澤言：“這是……怎么回事？” 一陣機(jī)械而平緩的琴聲在天地間緩緩流淌，落入李澤言的耳朵。 他的腳步略一停頓，然后朝琴聲走去。 15-2 ？？：“＊＊＊。” 睡夢中，好像有個聲音在遠(yuǎn)遠(yuǎn)呼喚我的名字。 我站在蒼茫的天地間，轟鳴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向我靠近。 慌亂中，我想要逃走，卻邁不開步。低下頭，地面上斑斑點點的血跡，從我面前一直延伸向前。 斷橋的盡頭，有一個人的身影站在那里。 那是誰？ 刺痛的大腦中，夢境的畫面和僅存的睡意一起消散。 我揉了揉發(fā)疼的太陽穴，看著窗外照進(jìn)的陽光。 時鐘走向十二點，沿街熙熙攘攘的人聲傳來，伴隨著微風(fēng)中簌簌作響的樹葉，一切平靜而美好。 ?“嗡嗡”手機(jī)振動了兩下，是悅悅發(fā)來的慶祝公司重新開張的團(tuán)建照。 照片上的韓野被顧夢涂了一臉蛋糕，悅悅和安娜姐在忙著燒烤，他們還在空白的地方P上了我的臉。 我不禁笑了出來，回了一個羨慕的表情。 放下手機(jī)，我怔怔地看著天花板，看著一如既往的房間，總有種恍惚的感覺。 好像閉上眼睛， 我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種墜落的失重感。 我撫過手腕上小小的銀杏葉，企圖將這種不真實的感覺趕出腦海。 然后不停地告訴自己，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了。 告訴自己生活回到了往常，告訴自己我依然可以過著重復(fù)卻平靜的生活。 只是現(xiàn)在的我，還能這樣說服自己嗎？ 我從床上坐起，打開了窗。 過往的畫面再次在眼前一一閃過。 一雙雙或平靜或冰冷，或隱忍或決絕的眼眸依然歷歷在目。 電視塔不是夢，和許墨的決裂不是夢，找不見的李澤言不是夢，忍痛告別的周棋洛不是夢。 還有，渾身是血抱著我直到最后的白起，不是夢。 從昏迷中醒來后我在特遣署休養(yǎng)了幾天，然后順利地回了家。 白起總會時常來看我，雖然他總對那天發(fā)生的事情三緘其口。 時間不回頭地往前走，新聞里沒有再播過那天的報道，一切都以電視塔突發(fā)狀況作為了結(jié)。 可我的心，從來沒有放下過。 “咚咚咚”。 門被敲響了三下，我打開門，就看到站在門口的白起。 白起：“今天感覺怎么樣？” 白起走了進(jìn)來，一雙眼睛望著我，神色中閃過一絲不經(jīng)意的心疼。 白起：“又做噩夢了嗎？” 我搖了搖頭，連忙低頭用手胡亂抹去眼角不知什么時候溢出的淚水。 白起：“別動?！?白起拉住我的手，然后抽出幾張紙巾，輕柔而耐心地替我擦拭掉臉上的淚痕。 我：“我沒事的?！?我竭力裝出若無其事的神色，沖他露出了一個勉強(qiáng)的微笑。 白起：“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沒事的樣子?！?白起沒有松開我的手，他皺起了眉，語氣卻沒有加重一分。 我：“……我、我只是有點不安心。那天的事情，真的沒有影響了嗎？” 白起輕嘆了口氣，然后拖過一張椅子，在我的身旁坐下。 白起：“今天對BLACK SWAN的監(jiān)控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近期都沒有再發(fā)生Evol失控導(dǎo)致的動亂。基本確認(rèn)這次事件不會再有后續(xù)行動。” 我：“那真是太好了！” 這幾乎算是近期最好的消息了，壓在心上的大石一松，我不由露出了笑容。 雖然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結(jié)束得這么快，難道是因為我拉下了開關(guān)嗎？ 不過雖然感覺很奇怪，但事情結(jié)束了，總算是個好消息。 我將視線轉(zhuǎn)到了白起身上，他眼神落在某一處，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我：“你的傷呢？都好了嗎？” 白起：“外傷差不多痊愈了，再過幾天就能正常出任務(wù)了?！?我：“這么快？” 我再次詫異于白起的恢復(fù)能力，想到一周前他還躺在床上，渾身都被包扎了起來。 沒想到這幾天就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 白起：“可我還是覺得太慢了?！?我：“你……” 白起：“你現(xiàn)在的情況，我很擔(dān)心?！?白起看著我，眼睛里滿是擔(dān)憂，他張了張口，似乎還有什么話想告訴我，但最后什么都沒說。 他是一直在擔(dān)心我嗎？ 擔(dān)心我的身體，擔(dān)心我的噩夢，擔(dān)心我總是放不下的心嗎？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里蔓延開來。 我搖搖頭—— 我：“我只是一時沒有緩過來，你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白起的眼睛眨動了一下，然后他站起來，雙手握住了我的肩膀。 白起：“＊＊＊，不用逞強(qiáng)。你可以把心里的不安都告訴我?！?頓了頓，白起又補(bǔ)充了一句—— 白起：“任何時間都可以。我都會在?！?他說的果斷而認(rèn)真，我的心好像被一雙手一點點的從谷底慢慢托起，小心翼翼。 我：“白起……” 也許是經(jīng)歷了這么多大事的后遺癥，我總會越來越控制不住波動的情緒。 就像現(xiàn)在這樣，眼淚又從眼角落了出來。 白起似乎愣了一下，拿起紙，認(rèn)真地擦著。 白起：“……哭也可以?！?陽光打在他近在咫尺的臉龐上，落下一道褶皺，清晰明亮。 我不禁破涕為笑，白起又愣了一下，他的眼里閃過一絲疑惑，然后也緩緩笑了。 眼前的白起不是夢，陽光不是夢，我不能再這么失魂落魄下去吧？ 即使有再多的不安和疑惑，我也要振作起來。 我看著白起，不禁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我：“你最后怎么會趕來的??？” 白起挑挑眉，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問。 白起：“感知到了你，就過來了?！?我：“就這個嗎？” 白起：“……嗯，沒了?！? 白起側(cè)過臉，神情似乎有些怪怪的。 白起：“怎么問我這個？” 我：“啊……沒什么，我就隨口問問。” 其實不是隨口，其實我想問很久了，其實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其實我更想問—— 當(dāng)時的你怎么會一身重傷？ 怎么會抱著我，一路墜落呢？ 只是在看到白起神色的時候，我收回了滿肚子的疑惑，直到他離開，也沒有問出口。 他不告訴我，或許是不想讓我再不安和擔(dān)心。 而經(jīng)歷了這一切，我的心境也早已不復(fù)以往。 等真正安定下來，等我不再讓白起擔(dān)心的時候，再問他吧。 15-4 我又做了那個夢，一連好幾天。 模糊的天地，模糊的人影，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滿地的鮮血，刺眼而灼目。 視野里那個人影離我越來越遠(yuǎn)， 我伸出手，只有空氣從掌心溜走。 他……是誰…… 我掙扎著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桌上。 為什么醒來之后，我一直在做這個相同的夢呢？ 而夢里的那個人，為什么會這么熟悉？ 滿地的鮮血是他的嗎？ 我不知道，只是怔怔地看著窗外深沉的夜空，心還是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蟬鳴聲不斷，擾得人睡不著。 我干脆打開窗，靠在窗臺，看著眼前的城市。 彎彎的月亮，稀少的行人，遙遠(yuǎn)的笑聲，在夜色里發(fā)酵。 沒有模糊的天地，模糊的人影，只是個城市最常見的樣子。 好像我剛才的夢，只是一個普通噩夢。 手腕的銀杏葉在月色中閃著細(xì)碎的光，似乎也在晾曬著它的心事。 我的心也漸漸沉靜下來。 那天的畫面再次在眼前閃過，輕柔地替我擦去眼淚的白起，還有他那些堅定的話。 我撫摸著手鏈，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 我：“是不是因為你，白起才能每次都能感知到我啊……” 白起：“不是?！?我猛地抬起頭，就看到站在陽臺的白起，他倚在窗邊，插著兜。 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清清亮亮的。 白起：“無論有沒有它，我都可以找到你?！?他看著我，眼睛眨動了一下，勾起的嘴角漾著溫柔的弧度。 奇怪，為什么沒有風(fēng)，我卻覺得好像在心頭一陣陣掠過。 我們就這樣隔著一段距離，互相看著對方。 白起：“跟我去個地方。” 我：“現(xiàn)在？” 白起：“現(xiàn)在?！?下一秒，一只骨節(jié)修長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白起看著我，眼里落進(jìn)了星星點點的光。 我沒有猶豫也沒有詢問，把手掌放了上去。 身軀似乎失重了幾秒，我胡亂地伸出手，卻已經(jīng)被白起牢牢抱在懷里。 大片大片的云朵在身旁穿梭而過，似乎抬起手，我就可以摸到那彎彎的月亮。 我：“你怎么突然來了??？” 白起：“咳，想到你了，就過來了?！? 一絲紅色在他耳畔慢慢浮現(xiàn)。 好像連夜色也有些遮不住。 是天空太遠(yuǎn)太安靜了嗎？我聽不到蟬鳴，聽不到人聲，耳朵里鋪天蓋地全是心跳。 連吹來的風(fēng)，也有些暖意。 我：“我們要去哪里啊？” 白起：“到了你就知道了。抱緊我?！?白起垂眸看了一眼我，加快了飛行速度。 眼前驟然出現(xiàn)了一個白色的亮光，在亮光邊上，是波光粼粼的江面。 兩個月前，這里曾經(jīng)因為太靠近電視塔，所有的人全部撤離了，以至于所有的工程也都停了下來。 白起為什么要帶我來這兒？ 我有些不解，正想詢問他，白起卻帶著我緩緩降落了。 在腳尖踏上地面的一秒后，我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座高聳的摩天輪。 我不禁想起， 這里之前一直在建造戀語市最大的水上摩天輪，如果沒有電視塔的事情，也許早就已經(jīng)開放了。 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孤零零地矗立在江邊。 我：“你想帶我來的就是這兒？” 白起：“想坐嗎？”? 白起沒有直接回答我，也沒有松開我，手反而握得更緊。 我：“可是這不是還沒有開放嗎？” 白起的眉毛挑高了一下。 白起：“你只要回答我，想還是不想?！?看著眼前巨大的摩天輪，我不禁點了點頭—— 我：“想?！?白起：“在這里等我一下。” 白起把外套留給我，轉(zhuǎn)身走向了一間小屋。 15-6 我抱著白起的外套，站在原地。 眼前的摩天輪漸漸和記憶中的那座矮小的摩天輪重合，我不禁想起了和爸爸未完成的約定。 好像是9歲的生日吧，我纏著爸爸去坐新修建的摩天輪，可卻在生日當(dāng)天被爸爸放了鴿子。 涼風(fēng)吹來，我的心里有一些微微酸。 但下一秒， 一盞星星形狀的燈在眼前的黑暗里亮了起來。 兩盞，三盞，四盞……數(shù)燈光接連亮起，環(huán)繞著摩天輪，就像群星簇?fù)淼脑铝痢?“咔——”觀景艙晃動了一下，好像有一簇?zé)煆哪_邊溜走。 摩天輪……真的開了！ 白起：“想坐哪個顏色的？” 我：“唔……那個，藍(lán)色的！” 我一眼就看中了那個畫著一片星空的觀景艙。 眼看它就快轉(zhuǎn)過，艙門就快關(guān)上，一股力量已經(jīng)帶著我快速奔向了那片星空。 門在身后緩緩合上了，我挨著白起坐在艙內(nèi)，心中有些止不住的興奮。 我：“沒想到真的可以坐摩天輪！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起的眼神轉(zhuǎn)到我的臉上。 白起：“咳，我有辦法，不過這個你就不要問了?！?我沒有追問，認(rèn)真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視野中的城市慢慢變得完整，一片靜謐而安詳，平靜的江面上倒映著彎彎的月亮。 狹小的觀景艙內(nèi)，只有我和白起綿長的呼吸聲。 我轉(zhuǎn)過頭，看著白起專注的神色，半明半暗的月光將他的側(cè)臉渲染得無比柔和。 我：“白起……” 白起：“怎么了？” 我：“為什么，要帶我來坐摩天輪？” 白起垂了下眸，指了指艙外一棟高大的建筑。 白起：“看到了嗎？那是你們公司大樓。旁邊是新建的科技館，右手邊是剛散場的體育館?！?白起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指著一棟棟建筑，說著它們正在發(fā)生的事情。 可是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白起：“這是我每天執(zhí)行任務(wù)都會看見的城市。” 然后他停頓了一下，認(rèn)真地看著我的眼睛—— 白起：“也是被你成功保護(hù)下的城市。我們應(yīng)該一起來看它。” 這……就是在我努力下恢復(fù)的城市嗎？ 這就是白起想要告訴我的事情嗎？ 我的心忽然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白起：“如果沒有你，這座摩天輪早就停止了建造，那些人也不會過著他們往常的生活。你救了他們?！?然后他握起了我的手—— 白起：“也救了我?！?他灼灼的目光比星空更璀璨，比月光更明亮。 亮得我有些不敢看他。 白起：“別低頭，看著我。不要覺得不安，覺得自己沒用。你又一次在落地的時候，抓住了我?！?有太多的情緒在白起的眼眸里閃動著，跳躍著。 整個觀景艙好像突然靜止了，空氣靜止了，呼吸靜止了，只有我的心跳快了一拍。 摩天輪轉(zhuǎn)到了最高處，眼前的白起漸漸和當(dāng)時的他重疊，融合。 我不禁想起了那絕望的一刻。 已經(jīng)做好告別一切的準(zhǔn)備了吧？可就在白起抱住我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害怕得要命。 我不舍得離開這里，不舍得太多的人，更不舍得那些羈絆。 于是我拼命抓住了他，抓住了那個好像永遠(yuǎn)可以在我落地的時候接住我的男人。 濃重的血腥味，微弱的風(fēng)，還有最后的生死相依。 我從沒想過，那時的白起，處境其實比我更加危險。 眼淚再也不受控制，源源不斷地從眼眶掉落。 我：“白起……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可是你不知道，從來都不是我抓住你，一直以來，都是你在接住我……每一次危險，每一次生死的時刻，都是你……” 我停不下哭泣，只是抽泣著把藏在心里的話，全部告訴白起。 白起：“醒來后我一直覺得好不真實，好像我不應(yīng)該在這里，好像危險還沒有遠(yuǎn)離。我總是放不下心，但又不敢跟你說，我怕再給你帶來危險和負(fù)擔(dān)……” 下一秒，我已經(jīng)被白起用力地抱在了懷里。 帶著所有的眼淚，所有未說完的話，所有的難過不安和懊悔。 白起：“不是負(fù)擔(dān)。你永遠(yuǎn)都不會是我的負(fù)擔(dān)?！?白起說得很用力，他的嗓音似乎也帶上了一絲濕意。 我的心頭一陣顫動，像被大雨淋過，濕漉漉的。 我：“我會記住的，我會努力讓自己走出不安?！?那一刻我感覺好像有一雙手將我心里牢牢筑起的城墻全部推倒，照射進(jìn)無數(shù)陽光。 所有的不安，難過，疑惑，傷感和恍惚，都不見了。 15-7 白起松開手，看著我一臉的淚痕，嘆了口氣。 他的臉色似乎有些尷尬，然后翻出外套的里層，輕輕擦著我的眼淚。 我不禁被這個動作逗笑了。 白起愣了一下，然后放下外套，用指腹擦拭著我的臉龐。 白起：“好了?！?白起收回手，然后不自然地轉(zhuǎn)過臉看看窗外，看看頭頂。 到處都是悠長而靜謐的夜空，到處都是溫柔而認(rèn)真的目光。 觀景艙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最高點，正在緩緩朝著下方轉(zhuǎn)去。 我：“沒想到摩天輪轉(zhuǎn)這么快啊……” 白起：“還想再坐嗎？” 我：“不想了，難得完整地坐一次才會記很久很久?！?白起：“為什么這么說？” 我：“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其實我從沒有和別人一起完整地坐過一圈摩天輪。不是單獨一個人，就是被放了鴿子?！?白起明亮的眼神一直看著我，我的心也開始七上八下地跳動。 我：“謝謝你，陪我坐摩天輪，我真的特別開心……” 謝謝你告訴我這座城市因為我而變得好起來。 謝謝你的安慰，你的擁抱，你的這份用心，點點滴滴我都能感受到。 白起：“以后想坐了，就告訴我。什么時候都行。我都陪你?！?我：“嗯……” 我點點頭，不再說話，享受著這最后的狹小時光。 “哐——”腳下一陣顫動。 觀景艙……停了下來。 剛才還流動的溫柔空氣瞬間變得有些無措和尷尬。 我和白起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我和白起：“我——你——” 撲哧，我們都笑了。 我：“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啊？” 白起：“你往里面坐一點?！?白起一只手?jǐn)堉遥?一只手打開了緊閉的窗，陣陣微風(fēng)從縫隙里向我們撲來。 然后下一秒，我感覺到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將我們的觀景艙慢慢推動。 是風(fēng)嗎？ 我本以為他會打開艙門，帶著我飛下去。 我轉(zhuǎn)過頭，看著白起被風(fēng)吹起的細(xì)碎劉海，看著他在夜色里篤定的嘴角。 似乎是我的目光停留太久，白起轉(zhuǎn)過臉，眉峰微微挑起。 白起：“怎么了？” 我：“我……我還以為你會打開門帶著我飛下去呢?！?白起：“一圈還沒結(jié)束。我答應(yīng)你的。” 他說得直白，毫不含糊，帶著永遠(yuǎn)的果斷和直接。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有些暈眩，連從窗里飄進(jìn)來的絲絲雨滴都沒有感受到。 摩天輪在風(fēng)的推動下慢慢轉(zhuǎn)到了地面，艙門緩緩打開，大點的雨滴往我們臉上撲來。 白起拉過我，往屋檐下躲去。 夏天的雨總是來得突然而急促，陰沉的天空，似乎沒有停下的趨勢。 狹小的屋檐似乎也被雨打得越來越濕。 白起：“＊＊＊，怕淋雨嗎？” 我下意識地?fù)u了搖頭。 我：“什么意思……” 話還沒有說完，我的手腕已經(jīng)被白起猛地一拉，毫不猶豫地拉進(jìn)了那滂沱的雨中。 下一秒，頭頂已經(jīng)罩上了白起那件寬大的外套。 滿滿的，全是他的氣息。 恍然間，我有種時空倒流的錯覺，好像回到了某個熟悉的雨天，好像身邊也站著熟悉的人。 水汽迷蒙的江畔，我們一腳一個水塘，影子被拉得長長的。 大雨也像在我心里沖刷了一遍，舒暢淋漓。 我不禁邁開腿，用力地把那些煩惱和苦悶全都踩進(jìn)水里。 白起：“還不安嗎？” 白起的聲音提得高高的。 我：“一點都沒有！” 他的臉上再也繃不住笑意，張揚和恣意再次回到了眼睛。 白起：“那就再快一點——” 水花噗噗濺起，我的手被白起握得牢牢的。 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跑在一條長長的時光隧道里， 被呼嘯而來的風(fēng)包圍。 無憂的十六歲，煩惱的十七歲，蛻變的十八歲，成長的十九歲…… 無論是哪一段時光，總有一個目光灼灼的少年在身邊不遠(yuǎn)的地方，在這條隧道里陪著我跑下去。 我堅信著。 15-9 回到家，果不其然，因為外套都罩著我，白起全身都濕透了。 剛才豁然開朗的心情在米色的燈光下一曬，慢慢變成了尷尬和局促。 我下意識地抽了好幾張紙巾，踮起腳，就往白起臉上擦去。 我：“不擦干的話，會感冒的……” 白起似乎也愣住了，他的嘴角無聲勾起，一抹紅色悄悄爬上了耳畔。 白起：“好，你不在的時候，我會記住的?！?滾燙的汗珠和冰冷的雨水從他臉上一路滾落到我的手腕，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冒失。 我：“你——” 話音還未落，就有一陣緊急的警報聲打斷了我的話，與此同時走廊里也傳來陣陣腳步聲。 這是小區(qū)所在的社區(qū)辦專屬的警報聲，一年都難得響起一次，這么晚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白起皺了下眉，然后打開門，拉著我走到走廊。 廣播：“緊急通報，東區(qū)一期新發(fā)現(xiàn)了一家人疑似感染傳染疾病，據(jù)了解他們剛從中東旅游回來，現(xiàn)已被緊急送往醫(yī)院。在進(jìn)行的徹底消毒之前，社區(qū)辦將進(jìn)行臨時封鎖，望各位業(yè)主和租戶不要離開住所。給大家?guī)聿槐憔凑堈徑?。?樓道里瞬間響起了大家抱怨連連的聲音。 我：“幸好明天是周末，不然要上班的話就慘了……” 說到這里，我才反應(yīng)過來驚慌地看向白起。 臨時封鎖的話……那白起難道要一直被困在我家？ ！ 白起好像也想到這一點，我們急忙回到房間。 白起：“你放心，我會先離開，不會驚擾到他們。這件事我先去調(diào)查清楚?！?我：“那你千萬要小心?！?白起點點頭。 砰砰砰——冷不丁的巨大敲門聲突然響起，我心下一驚有些被嚇到。 我：“誰啊？” 沒有人回答我，只是敲擊的力度似乎更大了。 一陣接著一陣，我的心也提了起來。 聲音持續(xù)不斷，像是要把門拍碎了一般。 白起拉住我，做了個“噓”的手勢。他將我護(hù)在身后，腳步放輕走到門口。 門一下被打開了，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剛才還滿是人聲的走廊里，突然沒有了一點點細(xì)碎的聲音。 一股極其強(qiáng)烈的恐懼在我心里涌起。 我：“白起……” 我緊攥著白起的手，心都快跳到嗓子口。 白起對我搖搖頭，再看了一眼走道，然后關(guān)上了門。 白起：“以前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嗎？” 我：“沒有，從來沒有?！?白起的眉頭皺得更緊，眼里滿是擔(dān)憂。 白起：“在不能確定這件事不會再次發(fā)生的情況下，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在這里。我今晚會留在這里，行嗎？” 他在征求我的意見，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我遲疑著點了點頭，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謝謝你……” 白起：“之后我會派人留意你周圍的情況。不用擔(dān)心?！?我：“那會不會耽誤你的事情？” 白起：“不會。離開了我會更不放心?！?他的話像帶著一股奇異的魔力，讓我不安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我抱來了一床被子，替白起鋪在沙發(fā)上。只是看著窄窄的沙發(fā)，我的心里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我：“我家沙發(fā)太小了……” 白起：“沒事，這不重要?！?他拍了拍被子，像是習(xí)以為常地一說。 白起：“好了，你去睡覺。我就在這里，有什么事情隨時叫我?！?我：“那……你要好好休息，不要不睡覺?！?白起：“好?！?白起對我笑了笑，他確認(rèn)好鎖上的門窗，目視著我走進(jìn)房間。 回到臥室，我依然有種不真切的感覺，想到剛才詭異的敲門聲，心突突跳個不停。 我：“不能去想了，白起就在門外， 他會保護(hù)我的。我也不能讓他擔(dān)心！” 然后我裹緊了被子，緊閉雙眼，試圖讓自己進(jìn)入夢鄉(xiāng)。 只是……我怎么樣都睡不著，翻來翻去，精神都好得不行。 轉(zhuǎn)過頭，就看到了門縫外的米色亮光，我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陣無聲的柔軟。 這是白起讓我安心的表示嗎？ 不知道白起……睡了沒？ 我輕手輕腳地走到門旁，扣響了三聲。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后，我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 白起：“怎么了？” 似乎是夜太深，隔著一扇門，他的噪音有些柔軟。 我貼著門，輕輕開口—— 我：“我還沒跟你說晚安?！?“吱——”門開了。 白起看著我，有些笑意，琥珀色的眼睛閃爍著無數(shù)光影。 白起：“晚安?！?詭異的敲門聲沒有再響起，這一夜過的很安穩(wěn)。 許久沒有的無夢之夜，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 我走到客廳，卻看到被子已經(jīng)疊好放在沙發(fā)上，上面還有一張紙條。 我拿起紙條，上面是一行簡潔的字。 紙條：我先走了，之后會有專門的人留意你周圍的情況。 在紙條的最后，是兩個小小的字：早安。 溫暖的陽光在那瞬間穿過玻璃窗照在我的身上，我不禁笑了一下。 我：“早安。” 15-11 經(jīng)過白起的鼓勵，我終于能夠放下一直壓抑的情緒，重新回到日常生活。 一場大雨后，路上還積著不少小水洼，在明亮的日光下閃著細(xì)碎的光芒。 我的腳步輕快，走過轉(zhuǎn)角，地鐵站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眼前。突然，一個小男孩撞上了我。 我踉蹌著后退了好幾步，才穩(wěn)住了身體。 一瞬間，模糊的畫面在眼前快速閃過。 那是我從未見過的一幕，一間普通的病房，里面空空蕩蕩地躺著一個小男孩。 他背對著我，瘦弱的身軀孤零零的像朵快被風(fēng)吹散的蒲公英。 下一秒，這些畫面就消失了，好像是幻覺一樣。 我低頭看向懷里撞向我的罪魁禍?zhǔn)祝?這個八九歲的男孩好像也撞懵了。 他抬頭看著我， 乖巧的臉上掛著茫然，小手里還一邊抓著一盒藥。 ？？：“喂！那個小孩！別跑！” 一個中年人氣喘吁吁地從不遠(yuǎn)外的那家藥店里跑出來，滿臉怒容，而我懷里的男孩整個人都害怕地顫抖了起來。 店主：“你還往哪跑？誰讓你亂拿東西的？！” 藥店的店主幾大步就到了我們面前，掃了我一眼，然后伸手就要去抓男孩的手腕。 男孩：“姐姐?！?男孩突然躲到我身后，喊了我一聲。 我：“？！” 男孩：“我?guī)湍惆阉幠眠^來了！” 我：“等等……” 我整個人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店主不滿的眼神就掃上了我。 店主：“兩盒藥一共55 ，趕緊給了！” 我：“我不是……” 我剛想否認(rèn)，但男孩害怕的樣子又讓我把話咽了下去。 好吧，就當(dāng)我做好事了吧。 趁我準(zhǔn)備將錢交給店主的時候，男孩抓住機(jī)會拔腿就跑開了。 我回頭看著那個快速跑開的小小身影， 一股似曾相識又難以言喻的感覺涌上心頭。 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他……” 收了錢的店主念念叨叨地往店里走，我也準(zhǔn)備離開時，卻被一陣反光晃到了眼睛。 低下頭，我的腳邊躺著一根銀白的項鏈，帶著一個圓形的吊墜，看起來極其普通。 我：“是那個男孩掉的嗎？” 我撿起項鏈，金屬吊墜表面的紋路都已經(jīng)被磨得有些模糊，但卻看得出主人十分愛惜它。 打開圓形吊墜， 里面放了一張小小的照片，上面是一家三口幸福的笑容。 被父母抱在中間的，正是剛才的小男孩。 我連忙回身尋找那個男孩的身影，但他早已跑得不見了蹤影。 手機(jī)上的時間不斷提醒著我上班就快要遲到了，我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將項鏈放回包里，之后再來解決。 許久沒來上班，公司里果然積壓著一堆事情?？粗殉尚∩降奈募A，我的心里既倍感壓力又覺得很慶幸。 慶幸自己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即使忙碌也覺得很踏實。 解決掉某個節(jié)目出現(xiàn)的意外、新欄目的宣發(fā)方案、一個后期聲淚俱下的控訴…… 等我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地忙完一切，已經(jīng)到了下班的時間。 白起：“咳，今天很忙嗎？” 白起從窗口跳進(jìn)，接過我手里抱著的一沓文件。 我：“嗯，很忙，但居然覺得特別充實！” 白起笑了一下—— 白起：“那我等會兒送你回家？” 我：“好啊——啊，等等，我想先去趟警察局?！?白起：“警察？你跟我說就好?！?我：“就這個項鏈，是今天早上一個小男孩掉在我身邊的。” 我從包里翻出了那條差點被遺忘的項鏈遞給白起。 然后將早上遇見小男孩的事告訴了他，包括項鏈里放著的照片。 白起打開圓形的吊墜盒，在看清楚照片的瞬間，他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 我：“……怎么了？” 我疑惑地看了一眼，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但白起的目光卻在吊墜上停留了許久，他端詳著照片上的人像，眼里閃過一絲光芒。 白起：“先放在我這兒，我去調(diào)查一下?！?白起將項鏈?zhǔn)掌穑粗要q豫了一會，卻還是并不打算多說什么。 將我送回家后，白起就匆匆離開了。 看著他的身影，我不禁覺得有些疑惑。 我隱隱感覺到，那個吊墜似乎和白起有著某些聯(lián)系。 15-13 嗡嗡—— 一條陌生的短信，在屏幕閃現(xiàn)。 里面只有一個簡短的字：好。 白起沉默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把手機(jī)塞進(jìn)口袋，走出了房門。 無風(fēng)的夜晚，樹葉簌簌地抖動了一下。 白起的眼皮抬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停留在前方那個越來越清晰的身影上。 一雙黑色的靴子在白起眼前站定。 白起抬起眸，直視著眼前捏著煙的男人。他看上去三十五六，眉目硬朗，卻有些滄桑。 看見白起的瞬間，他平靜的眼神里似乎有一些波瀾，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見。 白起：“……鐘易?！?那個名叫鐘易的男人聽到這句話嘴角似乎牽動了一下。 白起：“什么時候回來的？” 鐘易：“一個月前?！?吊墜照片里笑得開懷的臉在白起眼前一閃而過，他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什么。 鐘易：“任務(wù)結(jié)束了， 我卻徹底失去了身份?！?他帶著自嘲的語氣讓白起皺起了眉。 白起：“你早就察覺到了嗎？” 鐘易：“還是太晚。從我答應(yīng)的那刻起，結(jié)局就已經(jīng)注定了?！?無聲的沉默在兩人中蔓延，一如他們走向不同道路的這些年。 鐘易：“白起，如果有一天，你相信的都是假的，你會怎么做？” 白起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直視著眼前的男人。 “噠——”不遠(yuǎn)處似乎有腳步聲響起。 男人下意識地快速摸向自己腰間，但那里什么都沒有。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后又收回了手。 這個條件反射般的動作讓白起也跟著愣了一下。 鐘易：“你不想知道我離開的原因嗎？” 白起：“不用。我相信你?！?說完這句話，白起毫不留戀地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身后男人的聲音被一絲不易察覺的黑風(fēng)吹散。 鐘易：“你的Evol——” 白起的身影停頓了一下，在凝重的夜色中，沒有人能看到他臉色的變化。 直到孤身來到空無一人的訓(xùn)練場，白起的腦海里還是回響著男人的那句話。 如果有一天，你相信的都是假的，你會怎么做？? 垂在身畔的手緊緊握起，白起抬起頭，看著面前的資料室，走了進(jìn)去。 高大的身影穿梭在一幢幢書架前，白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特遣署機(jī)密任務(wù)執(zhí)行人員檔案” 白起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伸出手，拿下一份積了灰的文件盒。 貼在首頁的老照片，上面男人一臉正氣的笑容有些刺到白起的眼睛。 照片旁，是早已模糊不清的兩個字，程易。 白起翻過，仔細(xì)瀏覽著后面的一行行字。 似乎有什么火光，在白起的眼里，點燃了。 安靜的房間里，手機(jī)突然振動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 屏幕上顯示著卻是一個我沒有想到的名字。 梁季中：“＊＊＊。” 我：“指揮官？” 梁季中：“是我，接下來的話希望你能認(rèn)真聽我說。” 比以往更加嚴(yán)肅的語氣讓我不禁豎起了耳朵。 梁季中：“我知道你今天遇見了一個男孩。” 指揮官怎么會知道？難道是白起告訴他的嗎？ 我：“那個男孩……他怎么了？” 梁季中：“他是特遣署一直在監(jiān)視的人。你今天遇見他，不是偶然。我們推測他是BS組織派來接近你的?！?我：“BS派來接近我？” 特遣署還一直在監(jiān)視他？ 指揮官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我心往下一沉。 我的眼前閃過了那個男孩怯生生的臉和純凈的眼睛。 他……是來接近我的？ 梁季中：“是，他的身份很關(guān)鍵。他身后可能牽涉到BALCK SWAN的一項實驗。我們需要你去主動獲取這個男孩的信任，并且在可能的范圍內(nèi)保護(hù)他。適當(dāng)時機(jī)，會有人來接應(yīng)你的。” 我：“我？為什么是我？” 梁季中：“因為你是特殊的，只有你能接近他。你不用擔(dān)心生命安全，特遣署會安排人員在暗中保護(hù)你?！?突如其來的信息以及任務(wù)讓我一下子懵了，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甚至連他說的話都沒有理解清楚。 梁季中：“我說過，你在BS的整個進(jìn)化鏈中扮演著至關(guān)重要的角色，而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這只是一個請求，你有權(quán)利拒絕或接受?！?我：“我……” 這個突發(fā)的請求讓我猶豫不決，也許我應(yīng)該立刻答應(yīng)，但是經(jīng)歷過那么多后，我無法那么輕率地做出這樣的決定。 梁季中：“或許你可以從中，得到你父親死亡的真相。不用急著給出答復(fù)，你可以考慮，然后盡快給我回復(fù)?！?沒有再等待我的回答，指揮官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 我回憶起在街上撞到我的男孩，他看上去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 那張吊墜盒里的小小照片上的一家三口，幸福的笑容讓人看著就不由會心一笑。 但那笑容卻已經(jīng)從男孩臉上消失了。 15-14 接到那個突然的電話之后，指揮官都沒有再聯(lián)系過我。似乎就像他所說的，我有足夠的時間選擇接受或拒絕。 我的腦海里不停重播著指揮官的話，一種懵懵的暈眩感籠罩在心頭。 他說這個任務(wù)只有我能做到，說這和BS有很大關(guān)系，還說或許我可以從中得到爸爸死亡的真相…… 我苦笑了一下，本以為醒來后我能繼續(xù)回到以往的生活。 可生活似乎在跟我開玩笑，每每發(fā)生的事情，都和我內(nèi)心深處最關(guān)心的真相有關(guān)。 而我，也無法置之不顧。 自從上次在爸爸的筆記本里發(fā)現(xiàn)了那些信息，他的死亡似乎就和BS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但這個小男孩怎么看都只有七八歲，怎么會牽扯上這么多復(fù)雜的背景？ 不知為什么，上次被他撞上之后在眼前閃現(xiàn)的幻覺再次涌入腦海。 雖然畫面依然模糊，但我心里依然開始升騰起一股莫名的直覺。 直覺告訴我，這幾件事情有著不可割舍的聯(lián)系，或許小男孩，真的能成為我解開真相的鑰匙。 而那個掉落在我腳邊的項鏈…… 電光火石間，白起盯著吊墜看得仔細(xì)的畫面沖進(jìn)腦海。 似乎后來的這一切，都是從我把吊墜給了白起開始的！ 我的心砰砰跳。 白起……他會知道什么事情的關(guān)鍵嗎？！ 看著站在公司樓下照例接我下班的白起，我深吸一口氣，朝他走去。 白起：“＊＊＊，怎么了？” 似乎是感受到我的視線，站在樹下等我的白起回過頭與我對視。 傍晚的陽光斑斑駁駁落在他的身上，他收起手中拿著的那個男孩的吊墜。 白起：“你昨天想跟我說什么？” 我有些猶豫，但還是把和指揮官的對話告訴了白起。 我每說一句，白起的眉頭就皺了一分。 我：“為什么指揮官會找到我呢？那個男孩的身份是不是很特殊??？” 白起看著我，目光卻像透過我看見了別的什么，帶著讓我看不懂的情緒。 白起：“我認(rèn)識他的父親?！?我不禁驚呼出聲—— 我：“他的父親？” 白起：“沒有告訴你，是因為不想讓你擔(dān)心。那個人……六年前我就和他失去了聯(lián)系。” 我：“那指揮官……” 白起：“我不懂為什么指揮官會說這和你父親的死亡有關(guān)，但這個任務(wù)絕對沒這么簡單， 你最好不要再接近他?！?白起神色嚴(yán)肅地強(qiáng)調(diào)，是這段時間以來從沒有過的嚴(yán)肅。 而我也早就料到了。 我：“白起，其實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我不會答應(yīng)指揮官的要求，但我覺得這個男孩也許真的和我想找的真相有關(guān)系。所以，我想去見見他，以我個人的名義。” 白起沒有說話，眸子直直地看著我。 我：“這不是一時沖動，我想清楚了?！?白起低頭略微思考了一下，再次抬眸時眼睛里滿是謹(jǐn)慎。 白起：“你已經(jīng)確定了？” 迎著白起詢問的目光，我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嗯！” 白起：“如果你想去做，我不會阻攔你。但一切都以你的安危為第一位，不要單獨行動。我?guī)闳フ宜?。?半個小時后，白起帶我來到了綠盈廣場。 白起：“他在那里?！?廣場的中心，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用幾只彩色的粉筆在地上涂畫什么。 小小的人抿著唇，臉色有些泛紅，表情卻認(rèn)真又嚴(yán)肅，就好像在做一件重要的大事。 我和白起走過去，男孩的“大作”一點點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筆觸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樣童真幼稚，反而十分出色。 似乎是聽見有人靠近，男孩戒備地抬起了頭，幾秒后像認(rèn)出了我似的睜大了眼睛。 他扔下了手里的粉筆，幾步快跑到我面前，滿臉焦急。 男孩：“你有沒有看見我的項鏈？能不能還給我？” 他望著我，強(qiáng)撐著勇氣，眼里卻蓄滿了淚水。 男孩“對不起，我……我會把錢還給你的。如果你撿到我的項鏈能不能還給我？” 白起：“你叫程路是嗎？我們就是為此而來的。” 白起將自己的手遞過去， 掌心放著那條看起來平平常常的項鏈。 但男孩卻如獲至寶，將它拿過去，打開看了看里面裝著的照片，又合上，仔細(xì)地貼身放好。 看著他做完這一切，不知為何竟然讓我感覺到有些心酸。 這樣的孩子會是特意來接近我的嗎？ 我不敢相信，強(qiáng)烈的直覺也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程路：“謝謝你們。我……我現(xiàn)在沒有錢，但是我會想辦法的！” 男孩的雙手緊緊握著拳放在身側(cè)，腳尖不安地挪動。 我：“沒關(guān)系！”? 我彎下腰，盡量露出最和善的微笑，然后伸出手，摸了摸男孩的頭。 男孩怔了一下，卻沒有拒絕，但我卻被掌下的溫度驚嚇到了。 我的手滑下去，在男孩疑惑的眼神中感受到他的高溫，甚至有些灼熱到燙手。 我：“他發(fā)高燒了！” 白起也伸出手，感受到他不正常的體溫。 白起：“燒得很厲害，我們馬上去醫(yī)院！” 程路：“我不去！” 男孩立刻后退了一步。 程路：“我不去醫(yī)院，我還要在家里等著爸爸回來！” 我：“可是你……” 我話還沒說完，白起已經(jīng)蹲下，握住了男孩的肩膀。 白起：“生病了必須要去醫(yī)院！” 男孩似乎被嚇到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拉了拉白起的衣袖，輕聲對他說。 我：“白起……你不要這么兇……” 白起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尷尬，他咳了一聲，試圖放緩語氣。 白起：“我保證，如果你爸爸回來了，我一定會告訴你。” 猶豫了一會，男孩點了下頭。 似乎燒得有些迷糊了，他看著我們的眼神都變得恍惚暗淡。 白起：“走吧?！?白起蹲下身，將男孩一把背在背上。 我：“他之前買藥是想給自己吃嗎？為什么會突然發(fā)燒？這么高的溫度……” 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我慌了神，在白起身邊看著他背上的男孩手足無措。 白起：“＊＊＊。別擔(dān)心?！?白起突然喊了一聲我的名字，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鎮(zhèn)定，讓我一下子安心了下來。 我：“嗯，會沒事的，沒事的。” 等待診斷的過程中，我不斷安慰自己，結(jié)果卻被醫(yī)生罵了個狗血淋頭。 醫(yī)生：“你們做家長的怎么回事？小孩都燒成這樣了，怎么不早點送來？” 我：“呃，我們……” 白起：“很嚴(yán)重嗎？” 白起不動聲色地將我拉在了身后，擋住了醫(yī)生不滿的眼神。 醫(yī)生：“近流感多發(fā)，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病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最好住院觀察幾天?！?我：“好的，謝謝醫(yī)生！” 白起：“我先去辦手續(xù)，你在這里陪著他。” 白起對醫(yī)生點了點頭，然后快步離開去辦手續(xù)。 路路已經(jīng)躺在病床上睡著了，小小的身體蜷縮在一起。 他睡得并不安穩(wěn)，臉上泛著一片潮紅，留在被子外的手還不時顫抖一下。 這間病房里有不少像他一樣的患者，奇怪的是卻都是大人。 原本冬春季才會多發(fā)的流感，今年卻不明原因地出現(xiàn)在了初夏。 很快，白起就回來了。他手中拿著路路的診斷單，若有所思。 我：“是出了什么問題嗎？！” 白起：“沒有，只是覺得這次流感的病因有些模糊。” 白起搖了搖頭，放下了那張診斷單。 我們坐在路路身邊，不時用濕毛巾幫他擦掉額上滲出的細(xì)密汗珠。 他小小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呢喃著什么，但又聽不真切。 等到護(hù)士來換藥水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只是意識還不怎么清醒。 我：“路路，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了？” 他先是抿著嘴點了點頭，隨后又焦躁地?fù)u了搖頭。 最后干脆用被子把臉蒙住躲進(jìn)了被子里，任我怎么勸都不出來。 我：“他是怎么了？” 我無措地看向白起，不知道該不該直接把被子掀開。 白起：“別急?！?白起彎下腰，隔著被子拍了拍路路的后背。 密不透風(fēng)的小繭透出了一條小縫。路路的小手扒著被子的邊緣，透出小半張臉，點了點頭。 這時，一陣咕咕的響聲從被子里傳來，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羞窘。 白起適時伸手拉住又要鉆進(jìn)去的小地鼠，聲音里帶了些笑意。 白起：“你是餓了嗎？” 程路：“嗯……我想喝粥。” 路路的聲音小小的，輕到我就快聽不清，似乎對他來說這像個無理的請求一樣。 白起：“我去買，你在這里。” 白起站起身，看了我一眼，離開了病房。 很快，他就拎著兩份粥走了進(jìn)來，一份放在路路面前，一份遞給了我。 白起：“吃吧，不燙了?！?我：“謝謝……” 我端起碗，果然溫溫的。 給路路喂下去大半碗粥之后，我又哄著他吃完了藥。 睡著的路路表情終于安穩(wěn)了下去，但好不容易才平復(fù)下去的眉頭不消一會兒又再次聚攏在一起。 他的小手慌亂地在空中揮舞，似乎是要抓住什么一般。 白起握住他指節(jié)發(fā)白的小手，放回被子里裹好。 他的動作很輕很溫柔，很少看見這樣的白起，我的心也一下子柔軟了起來。 毫不猶豫地背起路路趕往醫(yī)院，貼心地買粥，還有現(xiàn)在耐心的照顧…… 其實他一直是那個將自己的溫柔藏在內(nèi)心最深處的男人。 但路路的手卻總是從被子里鉆出來，然后牢牢地抓住白起的手指。 像是捉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再也不松手了。 程路：“爸……爸爸?！?一顆淚珠從他的眼角滾落了下來，他輕聲囈語。 白起的手僵了一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動。 程路：“不要……不要走……” 白起的眼睛倏忽睜大了一下，卻沒有再抽回自己的手。 我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酸酸的情緒不斷蔓延開來。 我伸出手，輕輕握住了白起的手。 那一瞬間，我的眼前再次閃現(xiàn)過無數(shù)畫面—— 我看到樹影幢幢的黑暗中，一個熟悉的男人站在白起面前。 看到白起抬起頭，瞳孔里滿是壓制的怒氣和擔(dān)憂。 我還看到，白起渾身濕透地站在雨里，一臉落寞和痛心 我忙收回手，心怦怦跳個不停。 這又是我的幻覺嗎？ 這一次的幻覺這么清晰……而且全都和白起有關(guān)…… 為什么我總是會出現(xiàn)這樣的幻覺？ 我想不明白，只能不停深呼吸，壓制下內(nèi)心的不安。 我沒有看到一旁的白起早已轉(zhuǎn)過頭，擔(dān)憂地看著我。 “轟隆——”窗外劈下閃電。 剛才還陰沉沉的天空，早已經(jīng)是黑壓壓一片。 我連忙起身將窗戶關(guān)緊，心頭卻忽然不安地突突跳動著。 似乎有一場大雨就要來臨了。 15-16 直到午夜時分，大雨才從天而降。 漆黑的房間內(nèi)，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在黑夜里閃著犀利的光。 白起從趴著的桌旁起身，拿出手機(jī)，點開了那個陌生的號碼。 在確認(rèn)了女孩和路路睡著后，白起替兩人蓋好被子，離開了醫(yī)院。 站在黑暗里的白起，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嚴(yán)肅。 夜晚的公園角落，只有遠(yuǎn)處路燈的余光照在這一條窄窄的石板路上。 陰影里， 遠(yuǎn)遠(yuǎn)走來一個沉默的男人。 鐘易：“找我什么事？ 白起：“既然來了，不打算去看看他嗎？” 鐘易的動作停頓了一瞬，沉默了幾秒才繼續(xù)開口。 鐘易：“我不去見他，他才是最安全的?！?自嘲的笑容再次掛上了他的臉，鐘易吸了口煙。 白色的煙霧飄起，將兩人之間的距離變得有些遠(yuǎn)。 鐘易：“你找我不會只是這件事吧。” 白起：“你的檔案，帶它離開。” 一個黑色的盒子出現(xiàn)在白起手里，靜止了數(shù)十秒，鐘易都沒有接過。 鐘易：“它早就不屬于我了?！?白起的手指捏緊了一下，然后一根根松開?！芭距焙凶拥粼诹说厣?。 鐘易：“不只是我，有太多人早已不屬于他們自己了。你還記得錢宇這個名字嗎？” 白起：“化成灰我都記得?！?鐘易：“可是他現(xiàn)在，是一名公交車司機(jī)?！?白起：“不可能！” 似乎是咬著牙說的，白起的臉上閃過一絲狠勁。 鐘易：“他是我的鄰居，問我借了三百塊錢，押了身份證。” “哐——”一塊白花花的塑料片掉在地上，上面是一個陌生面孔的男人。 鐘易瞥向白起，緩緩開口。 鐘易：“真正的錢宇，在你抓捕他的第二年，就死了?！?白起的眼里似乎有一束火光被點燃了。 白起：“告訴我你發(fā)現(xiàn)的一切?！?鐘易：“你知道你抓捕歸案的那些Evol罪犯的結(jié)果嗎？” 男人突然開口，白起皺了下眉，并沒有回答他。 鐘易：“無論罪狀大小，所有人都在特遣署里神不知鬼不覺地因故死亡，他們的檔案全都變成了別人?！?白起：“這不可能！” 白起看著眼前曾經(jīng)熟悉的人，他身上過去那種正義已經(jīng)消失了，但他的雙眼、語氣，卻不帶任何玩笑。 鐘易：“聽上去是無法做到，但只要有足夠的耐心、足夠的手段、足夠的地位……就像指揮官一樣。我知道你已經(jīng)開始懷疑他了。” 男人直直看向他，毫無波瀾的眼眸里滿是嘲諷。 鐘易：“我在黑暗里待了五年，早就分不清自己是誰了。我曾經(jīng)以為自己在為信仰服務(wù)，可沒想到我的信仰早已沾滿了鮮血。后來我才明白。信仰，就是不想知道真相是什么。我們不過是劊子手罷了?！?說完這句話，他的精神氣仿佛全部消失了，眼中流露出了和此時的白起一樣的迷茫。 鐘易：“這是我最后想告訴你的。我已經(jīng)不剩幾天了，替我照顧好他，這是我唯一的請求?！?他轉(zhuǎn)過身，慢慢走進(jìn)了夜色中，最后消失在白起的視線里。 雨水越來越大，無情沖刷著世間的一切，卻帶不走無邊的黑暗。 白起早已渾身濕透，可他沒有任何動作，緊咬的牙關(guān)，通紅的雙眼，緊繃的身體微微顫動。 漸漸產(chǎn)生的懷疑、突然的真相，都在此刻在他心中掀起巨浪，沖擊著他曾經(jīng)不可動搖的信念。 他放在身側(cè)的右手突然顫抖了一下。 一陣輕微的黑風(fēng)不受控制地涌出，細(xì)小銳利，割裂了漫天的雨滴，在他手背上留下一條劃痕。 血珠從傷口溢出，又被雨水沖刷到地面。 白起再次握緊雙拳，血珠從手背沁出，卻沒有一絲絲的風(fēng)。 樹葉不再晃動，人影逐漸凝滯，夜晚變得更深，黎明似乎還在遙遠(yuǎn)光年外。 白起站了很久，任由雨水沿著臉頰、頭發(fā)、肩膀往下淌。直到全身都冷透，他才像來時一樣離開。 眼前樹影憧憧，路越變越窄，像一個巨大的迷宮。 白起停下了腳步，他知道，黑暗里有無數(shù)雙眼睛正看著他。 15-18 雨停了。 不知道連著下了多少天，終于迎來了放晴的日子。 這段時間，我每天下班都會來醫(yī)院照顧路路，不出任務(wù)的時候，白起有空也會過來。 只是他最近好像很忙，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在陪著路路。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順理成章地照顧起路路。 因為他和我要追尋的真相有關(guān)嗎？ 因為覺得他很可憐而心生憐憫嗎？ 還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某些自己或者別人過去的影子？ 我想不明白，但卻可以肯定，這種照顧與任務(wù)無關(guān)，只和感情有關(guān)。 我折起路路的化驗單，嘆了口氣，放進(jìn)了包里。 路路在醫(yī)院里已經(jīng)住了好幾天，高燒總是反復(fù)，醫(yī)生們都無能為力。 走出醫(yī)院，白起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我。 他的身形隱在樹木的陰影中，目光沉沉落在一面空白的墻壁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垂下的手背上，一道傷疤若隱若現(xiàn)。 我的心不禁咯噔一下，忙跑過去抓了他的手。 我：“你怎么了？是出任務(wù)受的傷嗎？” 白起：“沒事，不用擔(dān)心?！?白起抽回手，把頭盔遞給我。 白起：“我送你回家?！?只是一個晃神，剛才的心事重重已經(jīng)從白起身上消失無蹤，就像只是我的錯覺。 我：“你的事情調(diào)查完了嗎？” 白起：“結(jié)束了?！?白起抬起了嘴角，我卻感受不到他的一點笑意。 我恍然有一種錯覺，似乎他要調(diào)查的事情，永遠(yuǎn)都不會結(jié)束。 我：“……那我們先走吧。” 坐在機(jī)車上，我下意識地環(huán)緊了白起的腰。 薄薄的陽光照在白起背上，照在他柔軟的棕發(fā)上，斑駁而溫和。 就這樣在沉默中一路到家， 我拉住了就要離開的白起，鼓起勇氣向他開口。 我：“白起……你怎么了？臉色很不好，我很擔(dān)心……” 我擔(dān)憂地看著白起，看著他不經(jīng)意間透露出的壓抑。 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白起：“只是一點小事。” 白起沒有避開我探究的眼神， 伸出一只手落在我的發(fā)頂 熟悉的重量和溫度隨著他的動作一下下地安撫我的心慌。 白起：“不用擔(dān)心，我會解決好的。” 我拉住了他拿開的手，固執(zhí)地望著他。 我：“不能告訴我嗎？雖然也許我不能幫到你什么，但至少我想和你一起分擔(dān)?！?白起沒有說話， 我們默默無言地站了好幾分鐘，只聽得見時鐘指針的滴答聲不斷重復(fù)。 一股酸澀從心底漫了上來，我以為從上次以后，白起不會選擇再瞞著我。 我以為他能夠相信我，已經(jīng)可以去面對真相，可以和他一起承擔(dān)一切。 白起：“＊＊＊，接下來……” 白起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向我微微低下頭來，直視著我的眼睛。 他的眼神復(fù)雜，語氣卻有些生硬。 白起：“你不要再接觸程路，我會派人去照顧他?！?我：“什么？” 為什么……要突然和我說這個？ 我：“可是你之前不是說，會和我一起……” 白起：“我之前同意，是建立在你不會有危險的基礎(chǔ)上，但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了?！?我：“難道接下來會有危險嗎？是我，還是路路？” 白起：“都有?！?然后他不再說話了。我牢牢地盯著他，不禁將心里的擔(dān)憂脫口而出—— 我：“那你呢？你就不會有危險嗎？” 白起抬眸看著我，張了張口，卻最終什么都沒說。 我：“白起……你是不是有什么瞞著我……為什么都不告訴我……” 那一瞬間，白起的眼里閃過許許多多復(fù)雜的情緒。 緊擰著的眉，咬緊的下頜角，還有眼眶里似乎在閃耀著的某些東西。 我的心忽然被狠狠撞了一下，疼得厲害。 白起：“＊＊＊，我能答應(yīng)你所有的事情。但只有這件事，我是不會同意的?！?他沒有回答我的疑惑，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我張動嘴巴，卻被風(fēng)聲掩蓋，只能看著白起的背影越來越遠(yuǎn)。 從那天起，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天，我都沒有再見過白起。 是心照不宣的沉默，心照不宣的固執(zhí)。讓我們都無法打破那禁錮在兩人之間的倔強(qiáng)。 許多次我都想主動聯(lián)系白起，卻還是放下了手機(jī)。 路路的情況越來越嚴(yán)重，醫(yī)生很早就建議我將他轉(zhuǎn)到別的醫(yī)院試試看。 看著躺在床上眼窩深陷的小小身影， 我的鼻子不禁有些酸。 程路：“大姐姐，為什么好久沒有看見大哥哥了？是不是我表現(xiàn)不好，大哥哥不喜歡我了？” 我：“不是的。因為……他、他還有事啊?！?我朝著路路露出一個勉強(qiáng)的微笑，找了一個聽起來萬能的理由。 程路：“那你為什么這么不開心？是因為他沒有來嗎？” 路路坐在床上，揚起小臉好奇地看著我。 我：“因為我惹他生氣了?！?程路：“我知道，你們吵架了！” 路路篤定的語氣讓我愣了一下，吵架……我們這算是吵架嗎？ 我伸手將路路滑落的外套拉上去，給他披好。 我：“……沒有。我們只是意見不一樣?！?程路：“大人的世界真復(fù)雜。我長大了，還是不要和別人意見不一樣了，太不開心了?！?看著路路苦惱著長大后的自己，我不禁想起醫(yī)生的話。 醫(yī)生：“這個病我們沒有任何辦法，讓孩子開開心心地過幾年吧?！?我忍住眼淚，輕輕摸了摸路路的腦袋。 我：“那我們不要告訴大哥哥轉(zhuǎn)院了好不好？讓他不來?！?程路：“唔……可是我還想讓大哥哥帶我飛啊，我不能瞞著他，爸爸說這樣是不好的。” 小家伙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卻讓我的心再次沉了一下。 我：“我替大哥哥答應(yīng)你，等你好了就帶你飛，還有去坐特別大的摩天輪！” 我比了一個大大的圓，路路開心的笑了，然后拿起桌上的藥，閉著眼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程路：“大姐姐，你不要和大哥哥意見不一樣了。我有一天晚上還看見大哥哥給你蓋衣服呢。他一定也不想和你意見不一樣。路路可以替他回答！” 手腕的銀杏葉忽然跳動了一下，好像也在同意路路的話。 一股暖暖的氣息在心里縈繞，我拿出手機(jī)，打下了一行字。 短信：白起，你在哪里？我很擔(dān)心…… 想了想，我又把字全部刪掉，摁滅了屏幕。 離開醫(yī)院，已經(jīng)是深夜。 夏夜的蟬鳴不斷，吵得我也有些焦躁，路路的話又在我耳邊回響。 我拿出手機(jī)，重新打上那些字，猶豫了下，眼睛一閉給白起發(fā)了過去。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 我把手機(jī)放入口袋中，腳步像終于拋開沉重的壓力變得輕快起來。 身后的街道上，銀杏樹葉簌簌作響，一雙黑色的靴子靜靜落在地上，樹葉紛紛揚揚落下。 他口袋中的手機(jī)振動了一下。 清冷的月光中，男人的眸光長久停留在女孩遠(yuǎn)去的背影上。 他的身影停留了許久，然后略一垂眸，靜悄悄地離開了 如同他不曾出現(xiàn)的這些天一樣，無聲無息。只有一地樹葉似乎在宣告曾經(jīng)來臨的痕跡。 15-19 我將手機(jī)放在枕頭邊，睡了一整夜，卻沒有如我所愿地振動。 手機(jī)鎖屏上依舊什么都沒有顯示，沒有電話，也沒有短信。 我：“……果然還是不行嗎？”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著雨，我平復(fù)下心情，趕往醫(yī)院。 路路還在問我白起為什么不來，我卻再也找不到搪塞的理由 醫(yī)生的出現(xiàn)打破了我的尷尬。 醫(yī)生：“＊＊＊小姐，我有事情和你說?！?我點點頭，趕忙跟上醫(yī)生的步伐，來到了辦公室。 醫(yī)生：“昨晚你走后，路路陷入了一段無意識昏迷，甚至出現(xiàn)了夢游的癥狀?！?我：“什么？” 我的心一沉，手開始有些顫抖。 醫(yī)生：“我們原本診斷他只是季節(jié)性流感，卻發(fā)現(xiàn)他曾經(jīng)在入院前昏迷過一段時間。這是新型流感的癥狀！據(jù)我所知暫時還沒有完全治愈的藥物，不過你可以把他轉(zhuǎn)往中央醫(yī)院。那里剛成立的專家組，致力于這次的新型流感……” 我有些聽不清醫(yī)生的話了，只能茫然地點點頭，茫然地離開了辦公室。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我坐在走廊里，不敢回到病房，不敢面對那張稚嫩的笑臉。 看著眼前不斷落下的雨滴，我的眼前出現(xiàn)了那個夜晚的雨水，那個在雨中奔跑的甩去所有不安的我們。 同樣的天氣，心境卻大不同了。 我茫然地站起身，獨自一人，走進(jìn)了雨里。 雨水滴滴答答從身上滑落，匆匆路過的行人紛紛側(cè)目看著我，我卻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沒有目的地的，往前走著。 我到底在做什么?。? 固執(zhí)想要追尋的真相，卻總是走往偏離的道路。 固執(zhí)想要堅守立場，卻和身邊的人越走越遠(yuǎn)。 固執(zhí)地去照顧別人，卻對突發(fā)的狀況沒有一點辦法。 是不是我總是這樣，用固執(zhí)感動了自己，卻傷害了別人？ 雨越下越大，我的視線變得模糊，身邊的風(fēng)景變得模糊。 可那些困擾和痛苦，卻一點都沒有模糊，反而越來越清晰。 原來雨水，也不是什么都能帶走…… 前方的紅燈閃爍，我停下了腳步，閉上眼睛。 可卻在閉上眼的時刻，我的腦海里不禁閃現(xiàn)出白起執(zhí)拗的雙眼。 還有那天，他離去的孤寂的背影。 我的發(fā)絲微微晃動，卻聽到了一陣太細(xì)微太細(xì)微的聲音 是放慢的呼吸，是不知所措無處落下的腳步，是我太熟悉的氣息。 我的心忽然怔住了。一種強(qiáng)烈的忐忑的感覺瞬間籠罩了腦海。 我轉(zhuǎn)過身，抱著自己不停跳動的心，睜開了眼睛。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就站在離我?guī)撞街b的地方。 很近，又很遠(yuǎn)。 他渾身已經(jīng)濕透，濕漉漉的劉海貼在額頭上，翹起的發(fā)尾也耷拉著。 只有那一雙眼睛，直直的，閃爍著光影，望著我。 我看著他邁開步伐，朝我一步步走來。 撲通、撲通……周圍人來車往，耳朵里卻只有雜亂的心跳聲。 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是跟他道歉這段時間以來逞強(qiáng)的固執(zhí)？還是問他最近過的怎么樣？ 一瞬間，我好像被時間拉回了幾天前的那個夜晚。 那個拉著我的手在雨里奔跑的白起。 那個告訴我要陪我坐完整一圈摩天輪的白起。 那個帶我穿梭星空的白起。 那個小心翼翼給我擦去眼淚的白起。 那個耳畔會浮上一抹紅色的白起。 一步一步，所有的情緒全都變成呼嘯的風(fēng)，向我涌來。 終于，他在我面前站定。 我：“你……在這里多久了？” 白起：“不久?！?雨水從他發(fā)梢滴落，漾起一圈漣漪。 胡說！ 我的眼圈紅了，白起的喉結(jié)滑動了一下—— 白起：“＊＊＊，你……” 他眨了下眼睛，停了下來。 白起“……冷嗎？”? 我再也忍不住鼻腔的酸意，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我：“白起，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該那么任性。對不起，我不該和你爭執(zhí)。對不起，我不該枉顧你的心意…… 薄薄的繭劃過臉頰，淚珠在他手里消失不見。 白起：“看見你從高處掉落的那個瞬間，是我第一次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保護(hù)好你?！?他望著我，眼神變得有些暗淡。 白起：“……我明明答應(yīng)過，會保護(hù)好你。結(jié)果我無法再自由地控制Evol，無法帶你回到安全的地方……” 我：“別說了，白起……不要說了……” 我的眼淚越掉越厲害，只是緊緊地抱著白起，抱著那顆小心翼翼的心。 白起：“即使沒有Evol ，我依然可以保護(hù)你。相信我，好嗎？” 我忍住眼淚，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你怎么會在這兒??？” 白起：“我去醫(yī)院，發(fā)現(xiàn)你不在，醫(yī)生告訴我你出去了?！?我：“所以你一直都跟在我身后嗎？ 白起：“……嗯。不知道要怎么做，只能一直跟著你。” 他說得直接，卻坦率得溫柔。 我的心變得無比柔軟，卻又……無比生氣。 白起：“你這樣會生病的！” 白起愣了一下，然后嘴角無聲地勾了勾。 白起：“這不重要，你……” 他話還沒說話，我就一把拉起白起的手，朝不遠(yuǎn)處的屋檐跑去。 大雨還在不停下著，卻像繞過了心頭，留下一片干燥和溫暖。 如同他的手，堅定又有力。 站在屋檐下，剛松開白起的手，我的眼前卻毫無預(yù)兆地出現(xiàn)了一個極其可怕的畫面。 白起捂著胸口大口地喘息，他緊緊閉著眼，臉色極其痛苦，蒼白得可怕。 圍繞在他身邊的風(fēng)不受控制般的回旋肆虐，劃破了他的衣服和裸露的肌膚，然后又突然的消失。 ……怎么回事？? 那畫面不過瞬息，在我想要探究的時候就消失了，就像第一次見到路路時突然看見的畫面。 白起：“＊＊＊，怎么了？沒事吧？” 我：“我……我沒事……”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好像有什么關(guān)鍵的信息從醒來后一直被我忽略了。 電光石火間，好像有一根隱形的線將這些畫面一個個串聯(lián)了起來。 路路撞到我的瞬間我扶住了他的肩膀，上一次在病床旁我握住了白起的手，還有剛才我拉著他在雨里奔跑…… 而那些突然閃現(xiàn)的畫面，都在之后，一一發(fā)生了。 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如同一道閃電在我腦海里劈下。 難道……僅僅因為接觸，我就可以看見那些關(guān)于他們以后會發(fā)生的事情？ 主人公不是我，而是別人。 我可以看到……別人的未來？ 背上的汗毛突然全部豎了起來。 如果看見路路躺在病房里的畫面和白起淋雨的畫面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那么剛才那個可怕的一幕呢？ 這個突然的念頭讓我不由全身顫抖。 白起：“看著我，＊＊＊。沒事了，不要怕?！?白起強(qiáng)制我看著他的雙眼，那里充滿著擔(dān)憂和安撫。 我的腦海里卻不停地閃現(xiàn)剛才那一幕。 （回憶）白起：“即使沒有Evol ，我依然可以保護(hù)你。” 一直讓我沒有思考明白的事情，終于在這一刻交匯，告訴了我同一個答案。 我：“白起，你的Evol……是不是不見了？” 我的話說出口，白起整個人就愣住了。我沒有錯過他眼中那瞬的震驚和復(fù)雜，即使下一刻就消散了。 白起：“沒有消失。這種情況只是暫時的，很快就會好?！?白起沒有確認(rèn)，卻也沒有否認(rèn)，他只是很認(rèn)真地告訴我這個結(jié)論。 我：“真的會好嗎？” 白起：“會的?！?在我的目光中，他重重地點了下頭。 即使再不安，即使再怎么確認(rèn)自己的新能力，但我依然選擇相信白起。 那時的我并不知道白起到底下定了怎樣的決心，也沒有看到他垂下的眼眸中，壓抑的痛苦。 15-21 因為全身都濕透了，我們只好來到最近的商場，換了干凈的衣物。 白起：“我還沒問你，怎么一個人走在大雨里？” 我：“因為……我不想回病房……” 無力感再次涌上了心頭，每次想到這個，我總是提不起精神。 白起：“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沒有猶豫，把醫(yī)生說的關(guān)于路路病情的事情全都告訴了白起。 我：“我們還答應(yīng)他等他爸爸回來了，就會告訴他……” 我話還沒說完，白起已經(jīng)站了起來。 白起：“我們現(xiàn)在去醫(yī)院，帶他去見他爸爸?！?我疑惑地看著白起，不是說已經(jīng)很久沒聯(lián)系了嗎？ 轉(zhuǎn)念我又突然有些明白，或許當(dāng)時白起只是為了讓我消除疑慮，遠(yuǎn)離危險吧。 白起：“不管怎么樣，先把路路帶出來。” “轟隆——”巨大的雷聲響起 ，我的心也不禁砰砰跳。 沒有猶豫，我們向醫(yī)院趕去。 奔跑在長長的走廊上，不知為何，我的一顆心提得越來越高，直到打開門的那一刻—— 砰——沉到了谷底。 路路不見了。 空蕩的房間，像是沒有人住過。 我趕忙抓住路過的護(hù)士—— 我：“請問這間病房的男孩……” 護(hù)士：“你們是家長嗎？怎么可以讓孩子自己一個人出院？” 護(hù)土板著臉批評了我們幾句，然后快步離開了。 我：“自己出院？！不可能！我讓他在這里等我的！” 白起朝我搖搖頭， 然后快步走到床邊。 他蹲下身，在床沿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閃光的東西。 白起：“是路路的項鏈?！?打開項鏈上的掛墜盒，里面依舊是那張一家三口的照片。 我：“如果路路是自己離開的，絕對不可能忘掉這個……” 我接過那根路路視若至寶的項鏈，話還沒有說完，強(qiáng)烈的白光就在眼前閃現(xiàn)。 下一秒，無數(shù)個畫面開始鋪展—— 一地的血，從破敗的走道里延伸。 這是一間廢棄的倉庫，十字窗外照射進(jìn)慘白的日光，四根高聳的柱子上是老舊的S字母樣式的雕刻。 伴隨著嘶啞的鳥鳴，黑鳥從窗口飛過，落下巨大的影子。 墻上的時鐘走到了17：31分，地上是不斷蔓延的鮮血。 扭曲的光線，我看到兩個熟悉的背影倒在血泊中，渾身顫抖。 可我卻看不清他們是誰，我努力走上前，雙流淚的眼睛在我面前睜開。 我：“路路！” 我不禁驚呼出聲，才發(fā)現(xiàn)自己緊抓著白起的手，坐在地上，額上全是冷汗。 腦海中的畫面清晰又真實，就像是發(fā)生在眼前的事，讓我身上陣陣發(fā)冷。 白起：“怎么了？” 我：“路路、路路可能出事了！” 白起：“不要著急，慢慢說。” 我深呼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將看見的畫面告訴白起。 我：“這是我的預(yù)知！醒來之后，我看見的事情都發(fā)生了！” 我不知道該怎么跟白起解釋這個突如其來的能力，又急又語無倫次。 白起：“別擔(dān)心，你預(yù)知到的畫面并不是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我們現(xiàn)在趕去救路路， 一定還來得及！” 白起肯定的語氣打斷了我的恐慌，我一下清醒過來。 對，未來還沒有發(fā)生，一定還來得及！ 即使我能看見別人的未來，但是當(dāng)那些還只是末來的時候，我還可以改變吧？！ 我放下心里的不安，握緊顫抖的手，對白起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 白起：“我相信你的預(yù)知，你相信我?！?這是他對我的絕對信任和安慰。 我忽然有一種隱隱的預(yù)感，這個未來，我會改變它。 這是一座被荒草包圍的巨大建筑，我們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到這里。 破敗的圍墻后一條滿是裂痕的水泥路一直延伸到隱沒在深處的倉庫。 我：“沒有血！” 白起：“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人的埋伏，我們先進(jìn)去找他?！?我緊跟在白起身后，快步走在房屋和樹木的陰影里。 四周一片寂靜，只聽得見我們的腳步聲。忽然，身后“呀——”的一聲大叫。 我悚然地回過頭，只看見一只黑色的烏鴉張開雙翅飛向天空，在我的眼里落下了巨大的陰影—— 是夢中看見的畫面！ 我控制不住驚呼了一聲，白起顯然也跟我想到了同樣的事。 我們推開那扇滿是鐵銹吱呀作響的大門，倉庫正中，從十字窗外透進(jìn)的日光里， 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那里。 我：“路路？” 躺在地上的男孩半睜著眼睛， 一臉痛苦的表情。 我快步走過去想將他抱進(jìn)懷里，卻被白起拉住了手臂。 白起：“先別過去。” 我：“怎么了？” 我不解地看向白起。 白起：“他身上有Evol的波動。” 我：“可是他不是普通人嗎？” 白起回頭看了我一眼，眼中涌動著莫名的情緒。 白起：“他是個普通人，但也許很快就不是了。” 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我們，路路掙扎著想坐起，卻沒有力氣。 程路：“別……別過來……我會傷害你們……”? 我：“路路！” 程路：“大姐姐，對不起……他們告訴我只要找到你我就可以找到爸爸……我騙了你……對不起……如果你們能見到我爸爸，幫我把項鏈給他……” 路路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說著斷斷續(xù)續(xù)的話。 我的心一沉，再也忍不住眼淚。原來是真的，在我接近路路的時候，也有人想借他來接近我。 白起握住我的手加重了力道，他身上似乎壓抑著就快要勃發(fā)的怒氣。 白起：“我會帶你去見你的爸爸。很快?！?白起的話讓我愣住了，只是躺著的路路似乎已經(jīng)聽不到他的話。 白起將我護(hù)在身后，走向路路。 “嘭——”一片寂靜里，毫無預(yù)兆的聲響。 我的心里一驚，猛地看向聲響處。只見窗外遠(yuǎn)處天空炸開了禮花，帶起一條白色的煙痕。 路路整個人都劇烈顫抖一下，下一秒，一陣無聲無息的波動以他為中心， 迅速向周圍擴(kuò)散，掀起了所有東西。 周圍堆積的廢棄鋼筋頃刻間全都斷成兩半！ 白起：“是Evol ！” 白起拉著我一連后退了好幾步。 一陣微弱的風(fēng)形成屏障擋在我們身前，抵擋住了那無形的力量，然后下一秒就消失了。 我：“你沒事吧？ ！” 白起：“……我沒事，不要靠近他?！?他低低地喘息著，卻還是伸手將我擋在他的身后。 白起：“你先出去！快！” 我：“但是——” 在這里我只會給白起增加負(fù)擔(dān)，我又看了一眼他和路路，轉(zhuǎn)頭往外跑。 剛踏出倉庫大門的瞬間， 一陣更強(qiáng)烈的波動帶著巨大的響動聲出現(xiàn)在我的身后。 整座倉庫都開始劇烈搖晃，漫天的煙塵迷住了我的眼。 15-22 突然，又是“砰”的一聲。 我：“是煙花嗎？” 我有一瞬地恍惚，但隨即彌漫的硝煙的氣味，那么近，讓我意識到—— 那不是煙花，是槍聲！ 我：“白起！！” 顧不得對子彈的恐懼，我不顧一切地回身往里沖。 耳邊的響聲接連不斷地響起， 我不知道這聲音是工廠外的禮花聲，還是槍聲。 每響一聲，都讓我的心臟猛烈跳動一次。 地面上出現(xiàn)了血跡，一滴、一滴，越往遠(yuǎn)處越多。 就仿佛我的夢境在一點點重現(xiàn)。 我看不清倉庫中情形，未知的恐懼讓我渾身顫抖，眼淚不受控制地掉落。 我：“白起！路路！你們在哪？！” 沒有人回答我，不斷響起的聲音蓋過了我的呼喊。 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我身后擦著我的肩膀焦急地沖進(jìn)了白霧里。 視線中彌散的煙塵在朦朦的陽光中漸漸沉淀，我只看見那張一閃而過的臉，無比的眼熟。 順著他前進(jìn)的方向，我終于看見了白起的身影——他安然無恙！ 無數(shù)的子彈中，風(fēng)形成的屏障將他和路路護(hù)在中間。 我：“白起……” 提起的心臟又落回了原位，我剛向他邁進(jìn)一步—— 但頃刻之間，變故發(fā)生了。 我：“小心！！” 白起迅速地轉(zhuǎn)身，但一切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一顆等待已久的子彈，抓住了風(fēng)變得稀薄的瞬間，穿透了白起的屏障。 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男人甚至還來不及去將路路抱進(jìn)懷里，這顆冰冷的子彈就穿過了男孩單薄的胸膛。 時間仿佛停止了。 我的視野里，只剩下那紅色的血液在薄暮的余光中濺出。 我：“——路路！！” 程路：“爸爸……” 路路的眼中出現(xiàn)了眷戀的光彩，但很快，所有光芒都黯淡下去。 他終于被男人緊緊地抱進(jìn)了懷里。 從黑暗里射出的子彈、不時響起的禮炮聲、地面劇烈的搖晃、往下砸落的斷裂的橫梁和碎片…… 所有聲響、所有動靜，都那么沉重， 我卻覺得這一刻好靜 白起：“＊＊＊！” 一陣大力帶我離開原地，我的身后，有什么從頂上重重地落下，發(fā)出一聲巨響。 白起：“我們先離開這里！” 白起的聲音帶著少見的慌亂，我抬頭看他，卻沒有在他的臉上看見任何表情—— 即使他的雙手還在顫抖，即使他的眼里盛滿了好像要溢出的悲傷。 我：“……可是路路呢？” 我不斷地回頭，但不知什么時候涌出來的淚水已經(jīng)模糊了我的視線，我什么也看不見。 白起：“……他爸爸來接他了。” 白起重重地說了這句話，然后在沉默中帶著我跑向出口。 我踉踉蹌蹌地跟著他，離身后那個小小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 從門外涌進(jìn)來的風(fēng)聲嗚咽，就像是無聲的哭泣。 終于，我跟著白起踏出了門外?？罩胁粫r綻開的煙花映著黃昏的云霞，就像另一個世界。 但等待著我們的，卻還不是結(jié)束。 無數(shù)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著我們，一支荷槍實彈的隊伍團(tuán)團(tuán)包圍住了整座倉庫，空氣中都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危險。 所有人都帶著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一雙冷漠的眼睛。在他們的胸口，特遣署的特別行動隊徽章刺痛了我的雙眼 有那么一瞬間，我感覺面前每一個持槍的人，都像是惡魔。 我想問他們?yōu)槭裁础?為什么會出現(xiàn)，為什么要開槍，為什么傷害一個孩子…… 但張開口，難言的悲傷卻讓我無法發(fā)聲。 眼淚撲簌簌地落下，我不明白，為什么本該保護(hù)我們的人會變成殘酷的劊子手。 白起：“是誰開的槍？” 白起擋在我的身前，冷聲質(zhì)問著這支突然出現(xiàn)的部隊，還未干涸的血液順著他的指尖往下滴落。 他緊繃的身體微微顫抖，仿佛用盡所有力氣壓抑著快要勃發(fā)的怒氣。 白起：“誰！” 他的眼中再看不出任何情緒，隱在陰影里像所有光芒都泯滅。 這一刻，他曾經(jīng)說過的話突然浮現(xiàn)在我的耳邊—— （回憶）白起：“我不會再讓一個孩子死在我面前。” 梁季中：“是我的命令?！?熟悉的聲音讓我渾身一僵，我看見從隊伍中走出了指揮官的身影。 他在數(shù)米開外看著我們，冰冷的眼神就像對著死物。 我：“為什么……” 指揮官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 仿佛任何事都沒有發(fā)生過。 到這個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這種不動聲色竟然是如此冷漠。 梁季中：“他們開槍只是因為行動指令——如果目標(biāo)造成危害，就地槍殺?！?那冰冷無情的四個字仿佛擲地有聲，一個字一個字敲碎了我僅余的期望。 白起：“你沒有權(quán)利這么做！” 白起攥緊了雙拳， 即使壓抑著怒火，他的聲音卻反而變得更冰冷。 梁季中：“特別行動隊有自己的行動理由，我身為指揮官并沒有義務(wù)和時間來和你解釋?！?白起：“但你有義務(wù)向我解釋特遣署的第一條準(zhǔn)則——每一顆子彈只為正義鳴響！” 面對白起的質(zhì)問，指揮官沒有任何動容，他走到我們面前站定，巨大的壓迫感從他的身上傳來。 他看也沒有看我一眼，只是注視著白起。 梁季中：“片面的信息已經(jīng)遮擋了你的視線。白起，當(dāng)人身陷在局中時，就無法看清真正的道路。” 白起：“那你告訴我——”? 白起上前了一步，他聲音里那種控制不住的沉重，是我從未聽見過的，仿佛隨時會壓垮他。 白起：“76名由我逮捕歸案的Evol罪犯。76人，全部失蹤或死亡。無一例外。” 白起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和指揮官對視，不曾有絲毫退卻和遲疑。 梁季中：“或許未來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正義。等你走到我這個高度的時候。” 白起：“我不需要！如果有人堅信這樣的正義，那么這些人就由我親自制裁！”? 白起舉起了手中的槍，槍口對準(zhǔn)了面前的人。 白起：“不管是誰?！?砰—— 手槍扳機(jī)扣動的聲音回響在天地間，轟鳴嘹亮。 指揮官身上特遣署徽章標(biāo)志閃著藍(lán)色的光，明亮得能刺痛每一個觸及的目光。 手槍在白起手中轉(zhuǎn)了一個方向，被他鏗鏘有力地擲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白起：“從此，再沒有特遣B-7?！?梁季中：“你還是和他走向了相同的道路。這世界上并不是非黑即白，而你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即使被槍口直指著，這個嚴(yán)厲的男人也沒有流露出絲毫多余的情緒。 梁季中：“特遣B-7擾亂特別行動隊執(zhí)行任務(wù)，意圖叛變， 現(xiàn)對其進(jìn)行逮捕?！?突然的變故讓我完全無法反應(yīng)，我看著指揮官從容地走進(jìn)隊伍中，消失不見。 從他的身后，銀色的子彈、黑色的迷霧、扭曲的光線、熾熱的火焰，鋪天蓋地地向我們襲來。 白起眼睛里的火光剎那被點燃，一點點殘存的風(fēng)開始縈繞。 我：“白起，不要再使用Evol了！你會受傷的！” 紊亂的風(fēng)肆虐在我們周圍，我只能看見白起微躬著身子，痛苦地爆發(fā)出了最后的力量。 我焦急地想制止白起的動作，卻在下一秒，失去了身體的控制。 一時間天旋地轉(zhuǎn)，眼前只剩下朦朧的余光。 像是有人扼住了我的脖子，我說不出話，只能感覺腦海里有什么東西在灌入。 白起：“＊＊＊？！” 白起的喊聲像隔著一層薄膜，離我很遠(yuǎn)。 我想要告訴他我沒事，卻喪失了所有力氣。 僅余的意識讓我朦朦朧朧地看見白起的靠近，他雙手顫抖著抱起了我。 白起：“堅持住！” 白起的聲音里只剩下了恐慌，有那么一瞬間，我甚至有種他快要落淚的錯覺。 我感覺到他一次又一次地透支著自己的能力，縈繞在我們身邊的風(fēng)越來越弱，直到完全消失。 鼻間的血腥氣越來越重，白起重重的喘息聲不斷落在我的耳邊，讓我一再揪心。 到最后，我才終于聽見—— 白起：“沒事了。” 15-24 機(jī)車疾行在高樓間的公路上，在城市龐大的車流中不斷穿梭向前。 白晝的余暉逐漸失去了日間的灼熱，卻依舊耀眼。 那個瞬間消失的意識逐漸恢復(fù)了些許，但昏沉間從體內(nèi)突發(fā)的高熱讓我的呼吸也變得痛苦起來。 我知道在我們身后還有追兵，也隱隱猜到我們會面臨怎樣的局面。 為什么事情會進(jìn)展到這個地步，我不明白。 我只能緊緊摟住白起的腰，再靠近他一點，感受他身上的熱度和氣息，混雜著淡淡的血的氣味。 我：“路路……會死嗎？” 白起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卻帶著無數(shù)力量。 白起：“……他爸爸已經(jīng)將他帶走，相信他?！?我：“他們?yōu)槭裁催@么做？” 我盡力讓顫抖的聲音變得自然，問出了這個我無法自己得到答案的問題。 白起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再回答。 白起：“……也許他已經(jīng)潛伏很久了，從轉(zhuǎn)入特遣署的那一刻起。我們面臨的危險并不只來自黑暗，可能還有我們早已習(xí)慣的世界?！?白起的語氣很沉重，他說這話時身體壓抑地顫抖，仿佛透過這相連的溫度，就能夠感受到他心中難言的痛苦。 如果危險是來自特遣署——我從未想過這種可能性，但對白起而言卻意味著—— 他曾經(jīng)堅持的信仰、曾經(jīng)堅守的正義，在這一刻，崩塌。 白起：“我會送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后回去解決這一切?！?他像是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語氣里有解脫，但更多的是不可動搖的堅定。 這句話闖進(jìn)我模糊的意識，過了好幾秒，我才真正意識到白起的決定。 白起：“不管是特遣署還是BLACK SWAN，只有完全解決掉這件事，你才會真正安全。” 他說得很堅定，只是我心里的不安依然還在蔓延。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擔(dān)憂，白起將我環(huán)在他腰間的手拉近了一些。 白起：“相信我?！?我點點頭，靠在白起背上，他堅實的心跳聲一下下傳到我的耳朵。 下個瞬間，我看見了白起孤獨的背影，寂寥而落寞地站在天地間。 垂在身畔的拳，沉重的腳步，還有那瞬間的回眸，不甚清晰的，通紅的眼眶。 不出一秒，他就消失在茫茫的視野中，再也不見。 我的心忽然被狠狠撞了一下，眼前白起的背影和剛才畫面里的重合，讓我再也忍不住內(nèi)心的不安—— 我：“那你會不告而別嗎？” 請不要離開我—— 白起：“不會，我答應(yīng)過你的?！?真的不會嗎—— 我還沒有出口再次確認(rèn)，白起突然回頭看了一眼。 白起：“有人追來了。抱緊我。” 下一秒，身邊的景色越來越模糊，身后轟鳴的引擎聲越來越近，緊追不舍。 白起快速轉(zhuǎn)動把手，在逐漸增多的車流中穿行，開往另一個方向。 白起：“不要害怕?！?機(jī)車過彎時車胎與地面產(chǎn)生巨大的摩擦聲，白起全身緊繃，卻沒有絲毫慌亂。 我從白起背上抬起頭，眼前的公路仿佛漫長到?jīng)]有盡頭，一側(cè)是峭壁，一側(cè)是海岸的懸崖。 “砰——”我們的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幾輛黑色的越野車像失控了一般，橫沖直撞地從其他車輛中撞出來，一輛車來不及閃躲，直接被撞出了護(hù)欄。 一種突如其來的不祥預(yù)感籠罩了我。 沒有等我反應(yīng)過來，只看見一個泛著銀色冷光的東西破空而來，直直對著白起！ 這一瞬間，身體下意識的動作快過了思緒，我擋住了白起。 我：“唔！” 尖銳的物體刺破皮膚，劇烈的疼痛讓我?guī)缀跻滩蛔〗谐雎晛怼?“嘣”，下一秒右手上戴著的銀杏手鏈突然斷裂，從手腕上滑落下去，被我死死抓在掌心。 我的心沉到谷底，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fā)出任何聲音，唇齒間淡淡的血腥味彌散開。 白起：“＊＊＊！” 白起回過頭，眼里已經(jīng)染上了紅色，我想要努力對白起搖搖頭，可是動不了。 白起：“＊＊＊，不要松手！” 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白起已經(jīng)騰空出手摟住我的腰，一把將我?guī)У剿膽阎?，牢牢地箍在懷中?白起：“會沒事的，我會保護(hù)你?！?白起空出一只手緊緊抱著我，另一只手把控著所有的方向和速度。 我看不清楚白起現(xiàn)在的神情，只能感覺到他劇烈跳動的心，他顫抖的胸膛，還有緊得沒有一絲縫隙的擁抱。 像是下一秒我就會消失一樣。 我的鼻子好酸，只能用盡所有力氣摟住白起，不讓他分心。 身后的人越來越多，距離越來越近。 刺耳的轟鳴聲像是最悲壯的號角。 體內(nèi)的熱度越來越高，腥甜的血液似乎快要涌到喉嚨口。 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被追上了，怎么辦？有什么方法能解決現(xiàn)在面臨的局面？ 一個極大的彎道過去，更絕望的情況出現(xiàn)在了我們眼前。 僅有數(shù)百米的距離，這條筆直的公路突然斷裂在這處。 透過那個巨大的裂縫往下望，是深不可見的海面。 是我剛才看到的，一望無際的天地。 難道我的預(yù)知……要再次實現(xiàn)了嗎？ 我：“白起……” 我喘不上氣，我沒有力氣了…… 我：“不要……離開……” 砰—— 刺耳的槍聲和輪胎急劇摩擦的聲音響徹云霄，我被白起護(hù)在懷中，幾個滾翻，離斷口越來越近。 從斷口涌來的狂風(fēng)肆虐，吹散了空氣中的一切。 我們……這是無路可退了嗎？ 我用殘存的力氣抓著白起的衣服，掌心中的銀杏葉硌得我生疼。 白起沉默著，避過我背后的傷口抱緊我，一步步地后退。 忽然，破碎的地面、幾輛改裝的黑色越野、道路兩旁連根拔起的樹木、火光和轟鳴。 仿佛被一層看不見的透明玻璃擋住，全部停在了百米開外。 一行身上彌漫著肅殺和血氣的戰(zhàn)士，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四周。 我還看到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緩緩從他們身后走出。 他……是誰…… 白起的身體一滯，一滴汗?jié)L落到我的臉上。 ？？：“你終于肯見我了?！?那是毫無感情的話語，冰冷而機(jī)械。 撐在我后背的手指僵硬起來，迷糊中我看到白起咬緊的下頜。 白起蹲下，小心地把我放在隱蔽的樹下，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白起：“我很快就回來?！?剎那間，我的眼前再次出現(xiàn)了白起離我越來越遠(yuǎn)的背影。 眼淚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大顆大顆落下。 我：“不……不要……” 一種沒來由的恐懼占據(jù)心頭，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抓緊了白起的手。 不要離開，不要向那邊走去，不要像我看到的那樣，孤獨痛苦地越走越遠(yuǎn)。 不要再像那次一樣，頭也不回地離開。 時間似乎停止了，白起看著我，眼眸里涌動著許許多多的情緒。 然后他緊緊地將我擁在懷中，帶著所有的心痛和決心。 白起：“我不會走，我答應(yīng)你?！?他溫柔地將我眼淚擦干，然后忽然笑了一下。 白起：“手鏈壞了，等我回來幫你修好?！?我：“你說的，不可以食言……” 白起：“嗯，我答應(yīng)你?！?白起的手指在手腕滑過，然后將我身上他的外套攏了一下，站起了身。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白起一步步走向前方。 沒有爆炸聲，沒有車輛行駛的引擎聲，仿佛停滯了般沉悶的空氣，讓人喘不過氣來。 幾步開外，男人與白起相似的臉上，透著讓人生畏的厲色。 ？？：“白起，弱是原罪?！?昏沉的意識又開始籠罩，可心里強(qiáng)烈的不安和恐懼時刻讓我懸著心。 我只能用力掐著手臂，讓自己努力去聽清楚他們說的每一個字。 ？？：“就算你帶她逃過去……她也活不了多久。我可以救她?！?白起：“你的條件?！?？？：“你跟我回去，接受NW計劃。” 白起：“那個計劃——你竟然從沒放棄……！不可能！” 下一秒，槍聲響了。 我：“白起……” 我的心隨著槍聲跳動了一下，但身體卻動不了，一點都動不了。 男人身后一直沉默著的隊伍，在這瞬間全部上舉起槍，對準(zhǔn)了白起。 ？？：“我可以派人保護(hù)她……等你獲得力量后，你可以親自接手……” 白起：“這就是你的目的？” ？？：“是。這是你從出生就要接受的指令，你和你弟弟都不能例外。白起，你別無選擇?！?巨大的浪裹著灼熱向我襲來，我用盡最后的力氣，想聽到白起的回答。 可是什么都沒有，一切像是靜止了一樣。 視線里他強(qiáng)撐著身體，血液從手臂上的傷口滴落。 甚至他眼中的痛苦全都落入了我的眼中。 白起：“……會保護(hù)好她嗎？” 恍惚之中，這句話卻那么清晰，深深地刺痛了我。 我從來沒有想過，當(dāng)一個人的脊背不再挺直的時候，是這樣痛心的一件事。 我：“不要……為了我妥協(xié)……” 我用盡全身僅余的力氣從嗓子里發(fā)出了輕不可聞的氣音，但除了我自己沒有人聽見。 ？？：“決定了？” 白起沒有說話，長久的沉默回蕩在天地間。 我努力地睜開眼，想要去看清白起的表情，卻只是徒勞。 整個世界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的背影。 他好像在回頭看著我，又好像沒有。 強(qiáng)撐著的意識逐漸模糊，我用最后的意識牢牢抓著那條連接著我們的銀杏手鏈。 我：“白起……不要答應(yīng)……” 15-26 安靜的房間里，女孩的呼吸終于恢復(fù)了平穩(wěn)。 高熱從她的身上退去，連傷口也愈合得只剩下一道紅痕，只有眉頭還皺著不肯放開。 也許她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什么。 白起的指間劃過她泛紅的眼角，那滴淚珠已經(jīng)干涸成一道淚痕。 然后他的手指拂過她手腕上已經(jīng)重新修好的銀杏手鏈。 白起：“這不是告別，所以……” 白起的聲音輕輕地落在空氣里，他知道女孩聽不見，卻還是靠近了她的耳畔，輕聲告訴她。 白起：“等我回來?！?簌簌的風(fēng)吹過窗口的樹葉，屋子里只剩下女孩一個人。 “滴答，滴答，滴答——” 似乎有什么聲音在耳邊輕聲說著話，可我卻什么都聽不到。 我強(qiáng)硬著睜開眼睛，卻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家里。 我：“白起——！” 回應(yīng)我的，只有空蕩的回聲。 我低下頭，看到身上蓋著的白起的外套，它的衣袖上還沾染著血漬，但主人卻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 之前的高熱和痛苦仿佛都消失無蹤，身后的傷口也愈合如初，但發(fā)生過的一切卻不是夢境，也不是我的錯覺。 抱在懷里的外套，早已失去了主人的溫度。 白起并沒有突然出現(xiàn)，告訴我一切只是個噩夢。 告訴我，他選擇陪在我身邊。 我低頭，視線落到了閃動著細(xì)碎光芒的手鏈上，卻再也尋不到之前的那道裂縫，仿佛先前斷裂只是我的錯覺。 我輕輕觸碰著那枚銀杏樹葉，似乎上面還帶著某些熟悉的體溫。 白起琥珀色的眼眸在眼前忽然閃過。 這是他修好的嗎？是他在兌現(xiàn)對我的承諾嗎？ “啪嗒”大顆眼淚將小小的銀杏葉包裹。 可是他去了哪里？為什么只留下手鏈？為什么我找不到他？ 我不停地在房間里找著，客廳，陽臺……所及的地方都在找著。 我多么希望下一秒，就能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伴隨著陣陣風(fēng)落在陽臺。 能用他琥珀色的眼睛對我一笑。 告訴我，他回來了。 我不停地找著每一個地方，卻還是找不到他。 我：“白起……” 我一只腳邁出了門外，卻愣在原地，沒有任何方向。 樓道里空空的，一個人都沒有，我卻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在那里嗎？” 我：“誰？” 我回頭，卻只見到一封白色的信件憑空出現(xiàn)，輕輕被風(fēng)吹落到我眼前。 純黑的信紙中央寫著一個花體的字母：A。 我看向窗外，沒有人，只有無風(fēng)的陰沉天空。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這場正在緩緩展開的命運會以怎樣的形式拉開他的幕布。 不知道陰沉天空下的世界到底發(fā)生了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我們，只能沿著偏離的軌道，越來越遠(yuǎn)。 封閉的實驗室里。 無數(shù)穿著白色連體制服的人正在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最后的前期準(zhǔn)備。 偌大的空間正中，無數(shù)數(shù)據(jù)和導(dǎo)管連接的中心，是一個青年。 冷色的燈光下，他的臉色蒼白而冷漠，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仿佛即將到來的未知結(jié)局并不足以讓他動搖。 ？？：“你準(zhǔn)備好了嗎？” 這是那個男人第二遍詢問這個問題，而青年也是第二遍用冰冷的聲音回復(fù)他。 白起：“是。” 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復(fù)雜，他轉(zhuǎn)過身離開了這間實驗室。 白起的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那個跪在漫天火光下，無能為力的少年。 出現(xiàn)了程路被子彈擊中的瞬間。 出現(xiàn)了女孩背后暈開的大片血色。 出現(xiàn)了無數(shù)不同的面孔，熟悉又陌生，被他親手送進(jìn)了深淵。 種種畫面在他腦海里奔跑而過，最終停在了最初雨中遇見的那個身影。 白起：“等我。” 一束冷光，正對著他胸膛上心臟的部位，慢慢落下。 心電圖上的線條產(chǎn)生的波動越來越緩，突然一陣抖動—— 最終變成了一條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