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48—徘徊＆堅強(2)

　　一級……兩級，當今日的黎明級考驗如期而至，我們也同時受到了來自主管的緊急調(diào)令：所有上層收容組精英即刻前往懲戒部參與異常鎮(zhèn)壓。收到信息的我們，誠然存在這一絲顧慮、但是還是對主管投以往常那般的信任，即刻向著懲戒部開始行動。

　　號令、集結(jié)，一如往常。但馬克思還是向參戰(zhàn)的同事們打了預(yù)防針：“所有人不要對下層員工抱有太多的敵意，更不要動手動腳。根據(jù)手冊行事，鎮(zhèn)壓完畢就返回，明白了嗎？”

　　“明白！”全員高聲響應(yīng)著，很快便即刻出發(fā)。

　　一眾人馬來到本部一區(qū)，這里的收容組果然沒有參戰(zhàn)，同時根據(jù)洛基的情報，本部全員已經(jīng)遠遠轉(zhuǎn)移至福利部，正由馬克西和艾達他們在接應(yīng)。

　　“全員戒備！”當我們來到懲戒部主休息室大門前，格雷格瑞向隊伍高喊道：“收尾人的攻擊隨時可能波及到這里！”說著，他便從身后掏出正義裁決者，和我一起按下了按鈕，進入了那將壓抑與恐慌鐫刻在人們骨髓深處的殷紅空間之中。

　　“呵！”

　　意料之外，在大門打開的那一刻，眼前便被一眾蜷縮于此的懲戒部文職們占領(lǐng)，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他們此刻已經(jīng)對周遭的變動敏感到了極致，以至于面對我們的突然造訪時，都不約而同的即刻拔槍欲射——幸好馬克思當機立斷，一邊向文職們呼喊著表明來意，一邊轉(zhuǎn)頭下令壓制身后同事們的情緒，終于在危急時刻避免了不必要的沖突，阻止了撕裂的加深。

　　我同時也隱去了薄暝的展現(xiàn)，以盡可能少的刺激到這里的人們。

　　“你們是上層來的！”在確認我們并無敵意之后，一名膽子大的文職仰起頭向我們說道：“你們是來支援的？”

　　“沒錯?！瘪R克思點點頭，小心翼翼的說道：“現(xiàn)在是工作時間，至少現(xiàn)在，我們還是合作為上?！?/p>

　　聽罷，文職們有些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覷。馬克思見狀也很識趣的示意我和格雷盡快帶隊過境，如此狀況下，不容得半點遲疑。

　　“慢著！”

　　就在我們即將完成轉(zhuǎn)移之時，那位懲戒部的文職突然叫住我們：“你們……不要想對大姐頭不利，我們會盯著你們。”

　　老實講，這樣的話語并沒有什么所謂的威脅性，甚至當他們話音休止之時，聲音幾乎已經(jīng)細弱柔絲?；蛟S我們本該直接無視其無謂的警告，但是馬克思還是對此保持了相當?shù)哪托?，待身后眾人紛紛轉(zhuǎn)移、即將離開主休息之時，他面向那群如螻蟻般蜷縮在角落的文職們，微微站定，端正的鞠了一躬。

　　此時的我作為隊伍的領(lǐng)頭，這難得的一瞬已經(jīng)在我眼中逐漸模糊，當然其后的故事我自然也便無從知曉。但是不知為何，馬克思那為此彎下的脊梁，卻自此永遠印刻在我的腦海中。

　　而當我們真正的來到懲戒部下層的戰(zhàn)場時，才驚異的發(fā)現(xiàn)：眼前的情況早已超出了我們的預(yù)計——紅色收尾人已經(jīng)幾乎將本地的收容組們?nèi)恐品?，她們或是重傷或是昏迷，僅靠主管提供的力場盾與主休息的再生反應(yīng)堆勉強維持著奄奄的生息——僅剩的三位收容組此刻也傷痕累累，正被紅色收尾人逐漸逼至角落，揮舞著手中的ego徒勞的做著無謂的掙扎。此時我當即緊繃起神經(jīng)，立刻檢索起眼前的戰(zhàn)局——她們?nèi)慷紒碜詰徒洳颗c研發(fā)部，并且已經(jīng)幾乎與組織斷絕了聯(lián)系；但其中似乎并沒有安吉拉，眼下并無法得知其具體去向。

　　面對身后抵達的大量敵方增援，紅色收尾人很快便失去了耐心，它即刻為手炮蓄能，瞄準眼前的三位敵役，準備速戰(zhàn)速決。

　　“遠程組，攔截！”馬克思見狀火速下令道：“一隊！謹慎攻勢！”言畢，洛基和格雷便首先前出向紅色收尾人發(fā)動了攻擊——洛基操縱著失樂園，指揮遠程組的同事們即刻釋放彈幕攔截敵役的腳步，同時格雷率領(lǐng)近戰(zhàn)組向兩側(cè)迂回，在遠程組傾瀉火力的空檔迅速接戰(zhàn)，終于爭取出足夠的時間，成功的救下了命懸一線的下層同事們。

　　不過好消息很快便止步于此，收容組們的阻撓行動迅速引起了紅色收尾人強烈的怒火，他即刻調(diào)轉(zhuǎn)炮口，瞬間將無數(shù)的光幕向遠程組傾瀉而來——“注意！阻擋！”洛基立刻下令道，話音剛落，優(yōu)伊與內(nèi)維斯遂率先沖至陣前，同時操縱新星之聲急速釋放同樣密集的灰色光彈，雙方正式開始激烈交鋒?！岸M防守！”在光幕轟炸造成的障眼迷煙中，馬克思率領(lǐng)二組火速就位，攜帶防守型ego受于陣前，為遠程組的同事們提供穩(wěn)定火力輸出的安全保障。

　　“嗡！”在遠程組相互角力的同時，格雷戈瑞與一隊也即刻與紅色收尾人開始接戰(zhàn)——只見紅色收尾人的炮口中迅速閃出一支熾熱的光刃，向劈于身體的刀刃發(fā)動了當即的反擊，瞬間便斬斷了科比尼亞手中擬態(tài)的半截刀身?！霸撍?！”間此情狀，眾人當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卡米爾、格雷戈瑞、帕克、利弗爾輪番上陣，刀斬、劍劈、突刺、槌砸，牽制之余為遠程組成員們創(chuàng)造空檔傾瀉火力。在一番輸出之下，雖然并未能迅速解決掉敵役，但也確實消磨了其韌性，即使危險的戰(zhàn)斗依然在持續(xù)，但勝利的天平依然高懸我處。

　　即便如此，眼前敵役的力量依然遠超出事先的預(yù)料：其相較于曾經(jīng)，幾乎受到了全面的強化——更快的速度，更強的防御力，更加熾熱致命的刀刃與光彈。若非此次是上層的老收容組們出馬，裝備精良外加通力配合，否則如懲戒、研發(fā)部同事這般遭遇重大鎮(zhèn)壓事故，便也并無所驚訝。

　　考驗收尾人固然保留著其原主的全套能力，但本質(zhì)依然是異想體，逆卡巴拉抑制器的解放作用，自然也對這些怪物有效……而ego卻完全不受此影響，每一件裝備都經(jīng)過研發(fā)部的特殊處理，保證其會在任何情況下都出擊致命且安全可控，雖然可以令其的使用者在高烈度逆卡巴拉抑制作用下依然保持非凡的戰(zhàn)斗力，但同時卻也不會受到逆卡巴拉解放的影響，面對變強的敵役興許會有些力不從心——不過至少眼下，我們還尚有能力將其壓制。

　　“不好！”此時正于前方激烈交鋒的一組同事們突然略帶驚恐的大喊道：“這家伙又要炸了！”循聲望去，果不其然——紅色收尾人那備受重創(chuàng)的機體已經(jīng)無法限制其體內(nèi)滿溢而出的恐怖能量，伴隨著一陣機械的扭矩、斷裂、熔化，那副鐵殼子已經(jīng)走入的崩潰的邊緣，已經(jīng)如常一般，再次變成了一枚隨時會劇烈爆炸的定時炸彈。

　　“快撤離！”馬克思趕忙下令，在即刻組織疏散的同時，向我投來了期待的目光——

　　“嗯?！蔽液芸煨念I(lǐng)神會，隨即張開雙臂，引導(dǎo)、融合、聚集著體內(nèi)的天啟之力——“長臂，把握！”隨著一陣簡短有力的吟唱，一窟黑森林的傳送門突然撕碎時空，赫然出現(xiàn)在那極度危險的走廊之中！

　　“快……快動手！”我略有吃力的向馬克思提醒道。同時咬緊牙關(guān)，苦苦支撐著眼前尚不穩(wěn)定的空間介質(zhì)。

　　“呼——！”話音未落，一尾粗長的血鞭即刻劃過走廊中躁動的空氣，重重的錘擊在紅色收尾人那行將破碎的前胸甲之上——立刻將其推入了身后暗無天日的傳送門中，“嘭！”隨著一聲巨響，力量緊縮、空間和聚，在傳送門關(guān)閉的那一刻，那枚“定時炸彈”終于消失在現(xiàn)處位面中。

　　“噗通！”我深感疲憊的半跪于地，這種程度的力量釋放顯然對我的精神是極大地負擔——但至少我已經(jīng)觸及到那曾經(jīng)完全無法想象的上位，即使并不能維持太久……

　　“……太好了?！贝藭r，馬克思停止了緊急疏散，帶領(lǐng)全然松了一口氣的人們跑上前來將我攙扶起來，“你成功了。”馬克思向我祝賀道，但同時又半責怪一般額外說道：“我有說盡可能的嘗試維持不假，但不必持續(xù)到這種傷害自己的程度?！?/p>

　　“沒關(guān)系……”我搖搖頭，半笑著說道：“今天是難得的測試機會，不加碼到極限不久浪費了嗎?！?/p>

　　“……唉?！瘪R克思嘆口氣：“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

　　“革命……”我有些默然的回味著這個早已被都市遺忘的名詞，悵然若失。

　　在如期處理完畢考驗實體之后，一眾很快便得勝而歸，返回了上層部門，而洛基情報部等也及時采集了我的各項能力數(shù)據(jù)。了解敵人誠然重要，但是了解自己才能真正的知己知彼。

　　“你們的策略是什么？關(guān)于幻想Geburah?！痹陲L暴來臨前的某時刻，我略有頹然的抱著薄暝大劍，向一邊來看望我的格雷格瑞和馬克思問道。

　　“嗯……”馬克思一陣沉默。

　　“至少她是可以被擊敗的?！备窭卓吭谖疑磉?，說道：“或許只是傷亡的問題吧?！?/p>

　　“嗯……”我抿了抿嘴：“因為當初核心抑制時，把她結(jié)果的人是你嗎？”

　　“當初我親眼看到，Geburah部長像一頭發(fā)狂的怪物，吼叫著一個個劈碎了身邊的每一個同事……”格雷心有余悸的說道：“也包括你……黛?！?/p>

　　“確實不是什么值得回顧的甜美回憶?！蔽胰缡钦f道：“當時所有人用姓命的代價讓你突入Geburah部長的內(nèi)圈，你便用擬態(tài)貫穿了她已經(jīng)發(fā)熱發(fā)軟的腦袋?！?/p>

　　“雖然成功了。”格雷苦笑道：“但在那天我失去了所有人，還有你?！?/p>

　　“悲劇?！蔽覔u搖頭。

　　“興許最近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讓你厭倦了?！鄙院?，馬克思遺憾的說道：“沒人可以下此定論：誰的生命比你……或者其他誰人的生命更高貴?！?/p>

　　“你覺得我們很自私嗎？你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再忍受這一切嗎？平心而論?！?/p>

　　“唔姆……”我一時不知如何作答?！白运健淌堋拖耨R克思說過的，這里已經(jīng)扭曲了我們所有人?！?/p>

　　“你能理解這一點真的太好了。”

　　“同事們可以擊敗她……但是同樣的，也要承受相當?shù)拇鷥r。”我對此心知肚明。

　　“昨天的爪牙之戰(zhàn)非常危險?！瘪R克思額外補充道：“就像在鋼絲上游走，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fù)——甚至想比而言，爪牙的襲擊都顯得那么弱不禁風?！?/p>

　　“那就是我的極限……”

　　“我們不能再讓你獨自面對這一切……”格雷與馬克思一眼相視，說道：“我們準備一場輪戰(zhàn)計劃，由近戰(zhàn)成員們組成數(shù)支小分隊輪流騷擾，然后給予散碎陣型的同事們遠程攻擊的機會。”

　　“聽起來就像當初格雷他們制定的計劃?！?/p>

　　“嗯……”馬克思強顏歡笑：“至少你不再有擔心自己‘過界’的風險。”

　　“……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卡米爾他們慘死在那個怪物的手里?！蔽艺径ǎ⒅矍皟晌荒惺總兊难劬?，認真的說道：“那樣的敵人勢必會造成難以想象的巨大傷亡，屆時我又怎么保證我能繼續(xù)保持冷漠與所謂的‘理智’呢？”

　　“你不該傷害自己……”

　　“我也不能傷害你們。”

　　他們似乎被我說動了，沉默著，不知在作何思索。

　　“至少我們還有一份配合類似作戰(zhàn)的計劃?！瘪R克思說道：“圍繞洛基的束縛為中心，在由黛芙娜牽制消耗之時，其余人員遠距離主力攻擊?！?/p>

　　“但請相信，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刻。我們一定不會坐視不理。”他拍著我的肩頭，神色堅定的補充道。

　　“我絕不會讓你……再一次在我面前逝去。”格雷如是說道，雖然聲音很輕，但我依然很清楚的明白——對此他是認真的。

　　強敵、不測、命運、結(jié)局，一切元素交織在一起，時刻摧殘著我的意志。

　　但是……能讓我在一切的打擊中恢復(fù)活力的，亦然是眼前的這群男孩們，還有一直陪伴身邊的女孩們。

　　即使似乎每次遇到前所未有的強敵之時，我所謂的覺悟都會不經(jīng)意間產(chǎn)生動搖。不過眼下似乎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縱然如此，只要有他們的支持，我就能一次次的走出陰霾。

　　我終有一天能自如的駕馭天啟的力量，也終有一天不再懷疑自我。

　　現(xiàn)在我要為他們而戰(zhàn)，我也相信著……他們也會為我而戰(zhàn)。

　　“是你喚醒了我心中的自由啊，格雷格瑞。”我說著，不過是自言自語。

　　“黛……”格雷聽罷，突然一陣傷感：“如果可能，我會希望自己能代替你承接這份責任。”格雷發(fā)出如是的嘆息。

　　“但愿?！蔽铱嘈Φ溃骸安贿^……我們終有需要忍受的苦痛，你們不應(yīng)該這樣屈身于此?！?/p>

　　“我們都不應(yīng)當，此刻一切努力就是為了讓盡可能的同事們獲得自由。”馬克思期待著說道：“那翱翔于都市之上的自由?！?/p>

　　“翱翔于……都市之上……”一時之間，我竟然開始認真的對此產(chǎn)生了一種……切實的向往——是巢中的生活嗎？是權(quán)力與支配嗎？是力量去威嚇嗎？或許曾經(jīng)的我一如每位游走在街頭巷尾的都市人無異，都只是在追求、或者僅僅是維持眼前的生活，不愿回答問題，更給不出答案，對一切思想與變革嗤之以鼻。如果的確需要用語言形容的話，或許便是“樸素的實用主義”，我想這并非罪過——在生存的緊迫下，在欲望的熏逼下，當身邊的一切都在要求你如同一頭發(fā)瘋惡犬般貪婪的掘食眼前的所有獵物，不論是自然環(huán)境，還是他人的血肉。在我們這個時代中，遠視者如同浩瀚沙海中亭亭如蓋的巨木一般匱乏。

　　我在這里已經(jīng)消磨了萬年有余的時光，它是如此綿長，足以令巨石衰朽、令高塔坍塌。在這段令人絕望的時間中，我與過去的我、外面的我并無二致，我貪婪、我膽怯、我狡猾、我背叛，似乎已經(jīng)成為了這殘酷之地應(yīng)存的永恒。

　　但是……

　　在我恢復(fù)曾經(jīng)記憶至今，不過短短的五十天——無論如何比較，相比曾經(jīng)，如此的時光短促如牛毛。卻誠然是我人生中最為寶貴的一段時間——隨著我們被賦予浩如煙海的記憶與前無僅有的自由權(quán)限，我們竟然在短短的一月有余的時間內(nèi)，完成了過去完全難以想象的壯舉。面對空前絕后的挑戰(zhàn)，所有人亦然展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團結(jié)。某段時間，我竟然感到了一絲全然不同的心境……或許真的會令都市有所改變。我決意守護這份難能可貴的風景，甚至為此不惜生命。

　　直到今天，我終于明白，我并非像一條守護羊群的獵犬，而是一位同在群中，與每一位同志們生死與共的個體。

　　這興許便是我揮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