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并非上帝的旨意，這不過是人類的一意孤行和漫天星辰?！薄渡褚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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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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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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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看見了神父和那位斯拉夫人，和自己一群不認識的人一起，倒在一棵大樹下。

那棵樹很高很大，濃密的枝條和粗大的樹干幾乎是她能看到的全部。那棵巨樹的枝條遮天蔽日，幾只烏鴉在樹周圍撲騰著；一股死亡的氣息混合著絕望向她撲來。

漫天大火淹沒了她的視野，那一群人一動不動，似乎已安然睡去，又像是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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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生什么事了？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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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抬腿，去找那位斯拉夫人，叫醒她。

但是她動不了了。

濃濃的黑暗向她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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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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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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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一個聲音模模糊糊的，從遠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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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你還好嗎？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那人急躁地走來走去，不時地探一探她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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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茫然地睜開眼，入目即是那位剛在夢中死去的斯拉夫人。伊悄悄松了口氣。

她張了張口，想把自己做的夢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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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那人剛好轉(zhuǎn)過來，看見她醒了：“伊？我一回來就看見你躺在地上，不會是沒休息好吧?！?/p>

“我做了個夢?！币列÷暤卣f。

“哦？在那種情況下，你居然還能做夢？夢見什么了？”斯拉夫人挑了挑眉，在她身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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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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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猶豫了一下，把自己夢到的那些告訴了她。很奇怪，她已經(jīng)開始忘記這個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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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看到我和那位格德沃斯死了？在一棵巨樹下？”斯拉夫人閉上眼睛，想象了一下，居然笑了出來。

“莫洛斯，我沒在開玩笑?！币羾@了口氣，坐了起來，“你先挪一下，我要去做早飯了。”

莫洛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不著痕跡地往門口挪了挪。

“算了吧，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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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林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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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利安？”一聲呼喊，“這里有人嗎？”聲音的主人站在碼頭，把玩著一枚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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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在?！币粋€聲音幽幽地響了起來，“去那個老東西那里了?！?/p>

那人突然回頭，看著聲音的來源：“老東西？是路西法？”他收起扳指，笑了一下。

暗處的幽靈無奈地飄了出來，半透明的身體發(fā)著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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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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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開了。 神稱光為晝，稱暗為夜。”——《圣經(j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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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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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宛里羽毛筆和羊皮紙摩擦發(fā)出的沙沙聲和窗外白鴿撲扇翅膀的聲音融成一片，少年托著腮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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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萊克斯！你又在發(fā)呆！”德科斯用筆戳了戳身旁的少年，小聲地提醒，“被天使長發(fā)現(xiàn)是要被罰的！”

伊萊克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繼續(xù)看著窗外的白鴿出神。

“好啦，德科斯你還是好好上課吧，不用管他?！蔽骼餅跛乖跁旧蠈懼?，翹了翹嘴角，“這家伙都把書宛的書背完了，飄著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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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萊克斯回過頭看著西里烏斯，不滿地抖了抖貓耳：“我聽見了?！?/p>

西里烏斯笑了笑，接著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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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萊克斯不滿地張了張口，但他發(fā)不出聲音。

周圍的景物在破碎。

潔凈的世界與那一片污穢的黑暗融為一體，而他作為神的寵兒卻無能為力。

頭很疼。

伊萊抬起頭，模模糊糊地，似乎是德科斯正在向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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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時空在不斷出現(xiàn)、碎裂、融合，疼痛不斷地扯著自己的身體。

記憶不斷涌現(xiàn)、消失，伊萊克斯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忘了很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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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到了這一步，你應該也已經(jīng)猜出來了吧？伊萊·格德沃斯?！笔煜ざ帜吧穆曇簦钦l？

腳步聲不停，緊張而又急促。

“誰？！”他回頭。

身后是一片濃濃的黑暗，似乎翻騰著，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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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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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萊·格德沃斯?！蹦莻€聲音再次響起，“你在遲疑什么？你快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了?！?/p>

“你......？”是自己的聲音！伊萊抖了抖耳朵。但是......是什么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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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一股莫名的情緒在凝滯的空氣中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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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庇质悄莻€聲音，冷不丁響在耳畔，“你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神的造物’。什么時候？”

被困在黑暗中的少年震驚地睜大了眼睛，隨即迅速恢復平靜。

他無奈地笑了笑，閉了閉眼，望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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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有一點微弱的亮光，小小的，但又令人無法忽視。

又是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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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林濃密的枝葉下，發(fā)著暗光的幽靈靜靜地盯著來人。

“......你是那只狐貍？你很眼熟?！庇撵`沉靜地開口，聲音里帶著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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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不緊不慢地將扳指放好，翹起嘴角，并沒有否認。

“我是無，人偶師?！彼男σ鉂u濃，“你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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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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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安靜地靠在床頭，等待著莫洛斯做完早飯，并試圖回憶起夢中的細節(jié)。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忘記自己做了什么夢了，明明才過了半個時辰不到。

“怎么回事......”她納悶地喃喃著，眼神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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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地，她又做了個夢。

這一次，她依舊無法動彈，站在一條純白的、亮得刺目的走廊上。走廊的兩端是無盡的白，仿佛要撲上前來，將她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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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伊小姐，您...也該聽聽父母的話啦，他們說到底也是為了您好......”誠惶誠恐的聲音，熟悉，但又令人不忍回憶，“畢竟您是個女孩子，他們已經(jīng)盡力讓您去了最好的學堂、破了先例讓您成了學生......他們幾乎都依著您啦。這一次，聽聽他們的吧......”

“......依著我？”一個聲音響起，話里滿是無奈，“他們不過是想用我來打破‘女子不讓入學’的先例，以此達成自己的目的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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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毫不吃驚地笑了笑，帶著幾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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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是時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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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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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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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庇撵`挑了挑眉，站在暗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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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看著對方，等待著對方說出下一句。

但對方再沒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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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審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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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利安為新來的魂魄找好了一個地方呆著，抬起頭看了看審林的樹特有的銀白樹葉。將光嚴嚴實實遮住的銀白色樹葉蔓延著，讓人幾乎分不出樹與樹之間枝條的區(qū)別來，奇異、幽雅。

有點困了。貝利安這么想，然后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有想睡上一覺的沖動。

真奇怪，明明之前不需要每天休息的。貝利安撇了撇嘴，還是回屋中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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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海水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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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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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洛斯在廚房里忙活著，哼著跑調(diào)了的小曲。她愉快地煎著蛋，反復輕唱著她唯一會的一首曲子，有些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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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曲子，是一個裹得像熊一樣的少年，在一片雪原里教她的。

少年來自東方，有著一頭烏黑的短發(fā)，干練、清爽，不過被身上厚重的冬衣給遮去了大半。他烏黑的眸子在雪原難得的大晴天里亮亮的，就像莫洛斯曾經(jīng)有幸見過一眼的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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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小朋友，你怎么一個人在雪里呆站著??？會著涼的！來，手給我，我們先去村里避避雪......”少年伸出被手套裹得嚴嚴實實的手，彎下腰沖她笑了笑，“你不會是在和家長鬧脾氣吧？”

“......”莫洛斯清楚地記得，那時的她戒備心很重，垂下眼睛看著那只手一言不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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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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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的一聲，驚得莫洛斯馬上回了神。

鍋里的蛋居然煎糊了。

好可惜，只能丟掉了。莫洛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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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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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鮫人傳》記載，鮫人喜獨，生性淡漠，且樂得清閑?！?？？？《記神·第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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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利安做了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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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并不算好，她看見尚未拋去魚尾的自己在黯淡的潮水中游來游去，似乎很忙。

貝利安站在遠處，安靜地看著“自己”忙來忙去，小小的身影在熟悉的小屋里進進出出。

她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什么時候這樣忙過，也想不起來這是什么時候的事、發(fā)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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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更遠的地方，一個暗黑的龐然大物在朝著這里前進。

貝利安抬眼看著那個小小的、不斷被放大的黑點，思考著。

她的腦海里突然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伴隨著不屬于海底的呼嘯風聲：“海面是平靜的，在暴風雨前夕，但總會來的?！?/p>

她感受到了一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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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地，那個小黑點停止了前進，并搖晃了起來。

那個黑點已經(jīng)離得足夠近，至少讓貝利安能夠看清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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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上的天空正迅速地聚起烏云，其中隱隱閃著雷光。隆隆的暗響傳來，伴隨著那條巨大商船的劇烈晃動，還有船上人類隱約傳來的驚恐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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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利安終于想起這是什么時候的場景，驚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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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船搖晃得厲害，只要再來一道巨浪，它和他們都將喪身海中。

一道巨浪毫無征兆地疊起前浪，向商船撲去，那條船和船上的人還沒來得及發(fā)出最后一聲尖叫，就消逝于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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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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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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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利安退了一步，瞇了瞇眼，再向那邊看去時，海面已恢復了平靜，船也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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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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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于清楚地回想起，在船沉之后發(fā)生的一切。它深深地影響著她，成了她最深的夢魘，如影隨形。

貝利安靜靜地回憶了一會，看著遠處海水中開始漸漸顯現(xiàn)的魂魄們。

她還是第一次完整地看見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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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出現(xiàn)了，那個孩子。

貝利安這么想著。意識深處有個聲音在勸她離開，但她的腿卻不聽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