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峰士郎勇武傳(二十)

言峰士郎滿臉疲憊不堪,他抬起頭,看到一旁正在說話的阿爾托莉雅,卻聽不清她聲音分毫。
有一層結(jié)界,或者應(yīng)該說,士郎現(xiàn)在就是絲毫沒意識到身旁有人。
現(xiàn)在,士郎耳鳴得厲害,腦袋嗡嗡奏響個不停。
他緩緩起身,一只手支撐著地面,腰間以及肩膀一起發(fā)力。
嘿,呀,恍惚間,他感覺自己要站起來。
頭頂上,似乎有什么東西呼喚自己。
然而,自己卻如同阿波羅號火箭般,半空中墜地了。
小腿肌肉登時發(fā)軟,隨即,帶動全身泄力。
士郎腦海里,自己正在升上天國。
左邊是米迦勒,右邊是加百列。
在這段近乎于妄想,似乎嗑藥才會出現(xiàn)的場景中,兩位大天使為他帶上了王冠。
這一切,都發(fā)生在他意識被屏蔽之間。
現(xiàn)實卻是,他連膝蓋都沒張開,就彎曲下去,即將跪在地上。
士郎身體不受控地向前傾斜,如同太空漫步,即將跌落。
雙眼瞪大如白方圍棋,死板,呆板。
他無意識地頭朝地面,鼻尖對準路標的箭頭。
放任個幾秒,便要摔下去,磕碰到鼻梁。
就在士郎浸入自己的世界,毫無自覺時,有人出手了。
畢竟,在場不止一人。
騎士王,亞瑟,不列顛救世主,沉睡的王者,基督世界三大王者...
說什么都好,現(xiàn)在,只是個少女,順手接住了摔倒的人。
阿爾托莉雅上前兩步,一手抵住背部,一手小心摟住脊椎,安安穩(wěn)穩(wěn)接住言峰士郎。
她看著雙眼呆滯,緊緊盯著天空的士郎,突然覺得很難以為情。
少女起先也很尷尬,難以言說,鉆心地感到燥熱。
她看著自己雙手,又看到士郎被扒拉開的紐扣。
一時間,魔力編制的心臟速度直竄,如一頭烈馬般停歇不得。
正如同緊張的人一般。
她感覺,自己像是與羅馬那位大獨裁官單挑時場景似的。
心跳加快暫且不提,時間在那一刻似乎放緩了。
然而,她并沒有面對刀劍。
少女咽下一口水,感受著嘴唇連帶著鼻尖有些不自制地抖動。
她,意識到自己竟然和個城市大小姐一樣,感到羞澀了?
不該??!可是,不合理??!
少女這才如夢方醒,立刻打住了自己行為。
為了和自己這般失態(tài)的神色對抗,她深吸了口氣,抿住嘴唇。
阿爾托莉雅緊鎖著飄揚的眉毛,強迫自己板著面孔。
至今為止,她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起碼有三次在士郎面前,丟失了騎士的模樣。
“太失態(tài)了...我可是騎士??!”
阿爾托莉雅緊鎖著秀麗的眉眼,忍不住自問。
為了使自己意識清醒,還有理性去思考,她不由得擺出這幅判官般不討喜的模樣。
當這位尊貴騎士意識到,自己竟然還和小孩子那般胡鬧。
她,阿爾托莉雅,亞瑟王,根本無法忍受。
就如同薩克遜人那些詭異的咒文,她是絕對不允許它們出現(xiàn)在不列顛土地上。
騎士王也不允許自己軟弱,不能接受放牛娃的思緒主導(dǎo)身軀。
即便,她知道這與眼前的人,她御主士郎身上奇異寶具有關(guān)...
克己,阿爾托莉雅閉上眼,努力屏蔽掉青春期少女的思緒。
腦海里重新復(fù)盤金戈鐵馬的日子,重新復(fù)盤自己與賢者梅林學(xué)藝的日子。
她雅試圖將這凡人的一部分,擠出體內(nèi)。
越是思考著戰(zhàn)略,她的眉眼越發(fā)緊鎖。
原本秀麗,透亮的眼睫毛,卻如同塞納河般,在山外高盧河源地擠作一團。
那雙閃爍著年輕人透亮,清澈翠綠的眼瞳,此刻愈發(fā)冷淡。
她,在思考著帝王術(shù)同時,緊緊關(guān)閉了內(nèi)心。
漸漸地,那副面孔化作了判官模樣。
花樣年華的面孔,卻被擰成尖銳的刀鋒。
無聲無息,卻猶如博學(xué)之士的千言萬語。
雖說,自己不能全然摒棄掉雜念。
但經(jīng)過小規(guī)模意識清晰,她稍微找清楚了自己“內(nèi)在”
我是亞瑟,我是不列顛之主,我是愛爾蘭的兄弟之國,我是阿摩立卡的姊妹國王,我是...
總之,她不是少女,也不是阿爾托莉雅。
如此一來,她稍微有些神志清晰。
她還沒察覺,言峰士郎有所動向。
少女不知道,自己又將會激出什么...
就在這么一刻,少女護住的對象忽然眼球挪動了一番。
原先,受到重力的牽引下,言峰士郎眼前的景象瞬間崩潰。
如同巴比倫,如同索多瑪。
言峰士郎意識似乎從三米深的泳池中,一頭涌出。
連帶著水滴,還有空氣,整個人的意識濕漉漉沒一點清醒處。
身邊,兩位所謂的“天使”,還縈繞盤旋腦袋邊上。
現(xiàn)實,自己卻是失去重心,懸浮在半空中。
士郎察覺自己似乎處在夢境與現(xiàn)實交界處,就像鬼壓床。
但他沒有驚叫,也沒有過度反應(yīng)。
長期以往的冥想訓(xùn)練,使得他只要能自控,則異常冷靜。
理智先摒棄這些幻覺,他呵斥這些幻象,心里貶斥它們是敵基督。
士郎壯大著膽子,心里默念一句:
【誘惑正直人行惡道的,必掉在自己的坑里。惟有完全人,必承受福分?!?/p>
箴言16章第10段,自然是扶正內(nèi)心,拒絕任何貪婪的法寶。
言峰士郎調(diào)度起經(jīng)典的語句,堅定內(nèi)心。
他感覺有一束金光,凌駕于萬民之上,甚至高于大地,超過地平線上的太陽。
他順從著那股力量,將它們注入腦海。
隨后,他猛地瞪了一眼那假冒天使。
幻像便在喋喋不休中消散了。
如此,智性重新回到他腦海里。
士郎渙散的眼球逐漸凝聚起來,他的神識在逐漸回歸。
他全身器官感受到,自己似乎上下顛倒,就要摔倒。
士郎試圖扭動著腰間,卻無能為力。
退而求其次,想挪動腿腳,卻發(fā)現(xiàn)酸痛得不得了。
全身都像是陷進水泥里,動彈不得。
如果任憑這樣下去,肯定要摔倒!
可是,這樣情況下持續(xù)了數(shù)秒,自己也僅僅是晃動了幾下,依舊在半空中。
好像,自己也沒掉下去?
言峰士郎感覺后腦勺有點缺血,但理智依舊存在。
士郎這才意識到,有人扶住了他身子。
到底是那個好心人?
士郎睜開眼,在頭腦上下晃動之際,面前看清一張厭世臉。
恍惚間,他眼前的阿爾托莉雅不再是那個少女。
此刻,騎士王亞瑟面孔如鐵石般堅硬,看上去就是個判官。
他從那張嚴肅,似乎要裁決斷事的眼神里,看到另一個人身影。
宛如嬰兒床的搖曳中,他眼中冒出了一個倒映面孔——言峰綺禮
言峰綺禮?怎么會是他,他怎么在這里!
士郎張大著嘴,不自覺喘氣粗氣。
腦海里,金光再度出現(xiàn)。
只不過,這是士郎第一次目睹,自己身上冒出如此異象。
這到底是什么?
士郎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拽入一場回憶。
同一時間里,他腦海里竄出了一句話:
【他得了圣靈的啟示,知道自己未死以前,必看見主所立的基督。(路加福音2:26)】
圣子降世前,曾經(jīng)有賢者求助過那位至高存在。
那位存在告訴他:等待,并滿懷期望
最后,他滿意地瞧見了救主,也極其幸運地沒目睹救主走向覆滅那一刻。
不知為何,士郎腦海里就冒出了這一刻。
他挺直了腰板,整個人隨著回憶而僵直。
因為,他想起了人生主動選擇未來那一刻。
詩人但丁曾經(jīng)有一句描述:我來到了一片幽暗森林
言峰士郎九歲,這個年輕司祭走向神學(xué)的命運之夜。
士郎模模糊糊回想起,那一天記憶碎片。
他似乎是偷竊了什么,然后想跑去典當?shù)簦o同時期一起住院的冬木災(zāi)民買禮物。
“他們饞巧克力棒好久了,給他們一個驚喜!”
這個幼稚,甚至個頭不到教堂講堂臺桌高的小子...
士郎抱著這種孩子般的正義,友誼觀念,鋌而走險做了這件事。
只不過,這點小舉動最后被發(fā)現(xiàn)了。
士郎腦海里的幻燈片隨手略過了這段記憶,隨即切到了那個不堪入目的場景。
他被人揪回了教堂。
一個黃發(fā),衣著很不良,看上去就不面善的青年,揪著他回到了教堂。
仿佛記憶要他出丑一般
記憶最后一刻,特意停留在每個孩子的噩夢——見家長
他站在教堂門外,站在鐵柵欄門邊上,孩童的纖細,消瘦小手搭在鋼條上,瑟瑟發(fā)抖。
士郎還記得,他抬起頭,仰望著眼前的言峰綺禮。
他仰望著柵欄門外,身高幾乎是小山,高于他將近兩倍的言峰綺禮。
這位年輕,有威儀,卻無不透露出陰沉氣息的神父也在看著士郎。
言峰綺禮抿著嘴,雙眼緊緊盯著士郎,盯著這個鬧事的養(yǎng)子,說不出話。
默不作聲間,他不時深呼吸著,似乎是很失望。
就如同阿爾托莉雅現(xiàn)在的表情一般,當然,少女可不知道這段回憶。
此時此刻,正如彼時彼刻。
記憶到這里就戛然而止...
士郎像是觸電一般,全身抽搐了一陣。
“咳咳”劇烈咳嗽后,他才緩緩,如同撕開雪糕外塑料包裝般,睜開眼睛。
士郎的眼神重新恢復(fù)了一點人樣,稍微正常。
他那雙火焰雙眼,重新點燃了。
但,這火苗依舊有些虛弱,他還在咳嗽著,似乎喘不過氣。
見狀,阿爾托莉雅即刻緩過神,退出了自我演戲。
我該做點什么!
她意識到這點后,瞬間觀察起言峰士郎的表現(xiàn)。
臉色有些難堪,看起來有點缺氧。
身體質(zhì)量有些輕,作為從者,少女能大抵乘量出言峰士郎的重量。
根據(jù)兩個條件來判斷,阿爾托莉雅尋思,情況可能很簡單。
純粹就是餓,或者說,身體缺能量了。
不用猜,都知道和先前兒童醫(yī)醫(yī)院那短瘋癲魔力,以及剛才那段暴走有關(guān)。
想到這,她真是內(nèi)心五味雜陳。
其實,少女剛才也質(zhì)疑過,自己是否要主動離開這個御主。
甚至說,先行處理掉這個隱患源頭?
看起來不靠譜,時不時會暴走。
這家伙領(lǐng)頭的養(yǎng)父更是險惡之人。
但,騎士的尊嚴制止了她。
不僅如此,她還有些難以描述的情緒。
一股難以言狀,或者,該說是母性的情緒,縈繞她腦海里。
你這家伙...使用什么奇跡之術(shù)也得量力而行啊!
她有點想當著士郎面,數(shù)落他,揪住士郎這毫無意義的硬衣領(lǐng),然后責罵他。
當然,她沒這么做。
僅僅因為,她不想過早暴露自己情報罷了。
她不想出賣地下盟友遠坂凜,說實話,她依舊不怎么信任這個紅衣魔術(shù)師。
阿爾托莉雅有些看不透冬木了。
盡管,她十年前來過這個地方。
沒暴露自身同時,少女悄悄收起了劍,并未攻擊士郎。
正如此時此刻,彼時彼刻。
阿爾托莉雅沒有懷疑那位赤紅盔甲,與自己相貌幾乎一模一樣的人。
或許,言峰士郎身上有什么超越圣杯輪回懲罰,能解放她的東西?
我的救贖之路就在眼前...
亞瑟用功利的想法,如此心想。
在絕對理智之下,還有股情緒在暗中波濤:
為什么這么好一個人,卻要遭受如此折磨?我...我想拯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