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目的地是彼岸（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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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文威爾教皇國在史書中最早被記載的年代是東元37年：一支商隊從西海岸出發(fā)，船只因遭遇風(fēng)暴而迷失了航向，風(fēng)暴過后，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座人口眾多的巨型島嶼。這支商隊返回東國后，奈文威爾這個名字才第一次為東國人所知曉。奈文威爾的領(lǐng)土是被稱為蓬萊群島的9座島嶼及其近海，與東國隔著汐海相望。這個國家之所以被稱為教皇國，是因為哪里的人民被被梅爾斯教（也稱為海神教）的8名紅衣主教和1名教皇統(tǒng)治。居住在這座島嶼上的人雖然有著和東國人一樣的相貌，卻使用一種完全不同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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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星簡史初版》，第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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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星柏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緊張和謹(jǐn)慎，張望晨也很知趣地沒有再問什么。當(dāng)他們走上樓梯時，張望晨聽到了這棟樓的某一處傳出的喧鬧聲，每踏上幾級臺階，這聲音就越大。他猜想這聲音一定是從市長辦公室傳來的，而事實也相差無幾：一群西裝革履的人擠在市長辦公室旁邊的會議室里，圍著幾張桌子拼成的擺上了地圖的巨型會議桌不斷爭論著什么。

陸星柏并沒有把他帶進這間屋子，而是示意他帶著搶來的東西去另一件會議室，在那里，李恒翊和李芳念正在等著他。當(dāng)他走進這間屋子，兩個人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了，說實話，在見到陸星柏瞠目結(jié)舌的表現(xiàn)之后，他已經(jīng)不想再多做解釋了。

“我沒事，我很好?！?/p>

“你確定？你看起來像是剛剛在挖煤?！?/p>

房間中央的桌子已經(jīng)清潔完畢，鋪上了白色的防靜電布，張望晨剛剛把肩上那件裝備放了上去，等待得不耐煩的兩個人便圍了過來。李恒翊來回掃視一番，便優(yōu)雅地伸出右手，“雖然這是我的主攻方向，不過，還是女士優(yōu)先吧？”

李芳念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轉(zhuǎn)身拿出一套工具，“張望晨，我現(xiàn)在需要你的幫助，我們要盡快把這套晶格戰(zhàn)士3型護甲的腦電波窺視器拆解開，你需要嚴(yán)格按照我的指示來進行每一步操作，可以嗎？”

既然她都這樣說了，張望晨也沒有“不可以”的余地，隨后他便戴上手套，在李芳念的指導(dǎo)下和她一起用螺絲刀、扳手和一些更專業(yè)的設(shè)備進行拆卸。他對這樣的操作環(huán)境感到有些擔(dān)憂，便詢問李芳念需不需要更加清潔的房間來完成這一過程，卻得到了否定的答復(fù)。李恒翊一直保持著一種慵懶的狀態(tài)，雙手插兜在旁邊注視著他們，這讓張望晨感到不太舒服，并不是因為他全程沒有出力，而是李恒翊看起來更像一個監(jiān)視者，不愿意介入有他參與的活動。這到底是為什么呢，他是不是真的像李芳念昨天說的那樣，在提防自己呢？

“現(xiàn)在我們可以把面板揭起來了，不過還是務(wù)必要小心。”

張望晨點點頭，他深吸一口氣，聚精會神地把螺絲刀伸向這塊一分米見方的球面塑料板，把它慢慢翹了起來，輕輕放在桌面上。李芳念松了一口氣，“干得漂亮，現(xiàn)在我們來看看這里面的構(gòu)造吧?！?/p>

說實話，剩下的部分就屬于張望晨的知識沒有觸及的領(lǐng)域了，他完全不知道這些芯片，二極管，電容和裝滿綠色液體的安瓿是干什么用的。李芳念來來回回地看了幾遍，才摘下了護目鏡，“相同的型號，和之前的沒有差別。可以用之前的設(shè)想進行微縮改造。”

“可以。那你打算往哪個方向進行改造？”

“我覺得你不妨說得更直白一點，這樣對我們都有好處?！?/p>

“難道你連這句話的意思都沒有理解嗎？”李恒翊冷笑著走上前來，“原先的設(shè)計是把晶能電池放在背部，在胸口加裝凱夫拉以適應(yīng)護甲本身的定位，最后把腦電波窺視器放在頭盔的位置，這一設(shè)計的局限在于整套裝備分為兩件——”

“——從而導(dǎo)致攜行困難以及頸部的線路容易因為長時間的運動而出現(xiàn)故障，這是我在改進報告里早就提過的事。因此，”李芳念終于把她那惡狠狠地緊盯著李恒翊的目光挪開了，抬手用螺絲刀敲敲頭盔，“我的方案還是之前的方案。1.放棄護甲，加大頭盔體積，將后部的外殼向下延伸至能夠蓋住所有頭發(fā)；2.重調(diào)頭盔內(nèi)各個部分元件的位置，以便把供電元件直接集成在頭盔里。3.鑒于頭盔的體積和重量增大，重新設(shè)計系帶，具體應(yīng)當(dāng)參考五代機飛行員和主戰(zhàn)坦克乘員頭盔的樣式進行設(shè)計，確保頭盔能夠滿足佩戴者長時間快速移動的需求?！?/p>

“這個方案我也記得，我還記得我當(dāng)初沒有放它通過。你也記得原因的，對吧？頭盔內(nèi)部增加的空間不可能容納原有的供電系統(tǒng)，而龍庭省這邊的情況更加不足以讓我們選用高性能低電量的部件。改進是好的，但是要符合實際啊?！?/p>

李芳念并沒有馬上繼續(xù)補充說明，而是同樣用冷笑來回?fù)衾詈泷吹某爸S，房間里的氣氛似乎愈發(fā)緊張。

“實在不好意思，這個問題已經(jīng)考慮到了，我在頸部游泳圈和藍(lán)牙耳機上得到了靈感。把電池的結(jié)構(gòu)稍作改變，具體方案是把外殼做成一個C形，讓它能夠像救生圈一樣自然地掛在脖子上。這樣做會導(dǎo)致作戰(zhàn)占用了頭戴式耳機的放置位置，而原先的設(shè)計并沒有利用到耳朵的部位，因此可以把頭戴式耳機的基礎(chǔ)結(jié)構(gòu)拆開，去除不必要的部分和塑料外殼，只保留通信必要的結(jié)構(gòu)和耳機線，再在耳機背側(cè)安置磁鐵，此時耳機的佩戴方式就和線形耳機一樣，直接塞進耳朵即可，而不使用時又可以用磁吸來進行固定，不會到處亂晃?！?/p>

李恒翊收斂了笑容，裝腔作勢地點頭，似乎是認(rèn)可了李芳念的計劃。就在這時，陸星柏走進了這間辦公室，隨即反手關(guān)上了門?！拔掖驍_到你們的研究了嗎？很抱歉，但是我們的計劃可能要提前了?！?/p>

李芳念和李恒翊二人露出了凝重的表情，而張望晨卻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陸星柏也注意到了他的情緒，露出了抱歉的神色?！氨?，但是這個計劃本來打算后面告訴你的，但是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來不及了。原先我打算從柏塔省購買全部的三種類晶格戰(zhàn)士護甲供你練習(xí)之用，然后對它們進行量產(chǎn)化改造，但現(xiàn)在連這項練習(xí)都要擱置了，你需要執(zhí)行一個更加急迫的任務(wù)：到奈文威爾去。”

“奈文威爾？”張望晨大為驚奇，他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在戰(zhàn)事這么緊張的時候跑到汐海對面的那個國家去，“但是，我現(xiàn)在還是軍校的士官生，再怎么說——”

“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現(xiàn)在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這件事情就是我之前告訴過你的，能夠改變整件戰(zhàn)局的事情?！?/p>

陸星柏停頓了一下，轉(zhuǎn)身來到門邊，確認(rèn)門已經(jīng)反鎖好才回到桌前，“雖然那些處長和秘書都離開了，但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到那間屋子里去說比較好?！彼e手指向墻壁，“這間屋子，我做了隔音處理，窗子上也加裝了一些部件，這里能夠讓我稍微放心一些，畢竟我的屋子剛剛裝修過，并不能確保里面沒有被人做過什么手腳。好了，我們還是回歸正題吧。不過，我們也都不用站著吧？各位都坐吧，接下來的內(nèi)容比較重要?！?/p>

張望晨自不用說，從旁邊拿了兩張折疊椅，把其中一張遞給李芳念，李恒翊自己拿了一張，陸星柏也是這樣。四個人都坐下之后，陸星柏便開口了，“今天傍晚，我突然受到省政府的電話，省長大人親自詢問我是否與紺泉市市郊發(fā)生的大規(guī)模槍戰(zhàn)有關(guān)，我當(dāng)然矢口否認(rèn)，當(dāng)我詢問原因時，省長告訴我有自稱紫泉市市政府安全顧問，帶領(lǐng)三名憲兵要強行帶走一批貨物，紺泉市的警察要求開箱檢查，但隨后雙方都遭到了不明部隊的偷襲。當(dāng)然，我并不能與此事脫開關(guān)系，畢竟你真的是我派去的?！?/p>

“但是，重點并不在這里。這一通電話打來之后，電報就像雪片一樣從通訊室飛了出來，要求龍庭省境內(nèi)各個市級行政單位實行二級戰(zhàn)時管控，居民全部歸家，開啟宵禁，軍隊全面動員，并且開始征兵。很明顯，如果有什么特種部隊能摸到我們這里來，那么東國的大部隊很有可能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

張望晨點點頭，墻上的龍庭省行政區(qū)劃圖和地形圖已經(jīng)很好地說明了這個問題：龍庭省雖然地處燕國西南邊陲，與東國接壤，卻有著東側(cè)的潛龍山和南側(cè)作為國境線的藍(lán)河這兩個天然屏障。藍(lán)河且不用說，潛龍山大部分都在國境之內(nèi)，不管特種部隊從哪條路線潛入龍庭省執(zhí)行這一任務(wù)，都少不了后方的支持。如果采用空降作戰(zhàn)，很有可能被潛龍山的防空雷達(dá)陣地發(fā)現(xiàn)，比較可行的路線是越過潛龍山西側(cè)較為平緩的山體，這樣可以從翡翠城東側(cè)直接突進紺泉市。無論如何，他們都無法獲得交通工具的支持，如果剛一得到軍火銷售的信息就出發(fā)，只有滿足特種部隊的基地就在國境線附近的條件下才能順利抵達(dá)目標(biāo)地點。

這樣推算下來，東國地面駐軍很有可能也不會太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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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目的地是彼岸（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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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jù)駐扎在龍庭省的陸軍第9軍的偵查情報，截止到今天晚9點，他們才發(fā)現(xiàn)國境線南側(cè)約100公里的山林有東國機械化部隊行進的跡象，這是非常危險的信號，因為龍庭省易守難攻，在上一次戰(zhàn)爭中，燕國并沒有在這里讓東國占到便宜。這一次他們動用大軍，一定是想要攻取工業(yè)資源富庶的翡翠城，紺泉市和紫泉市。防務(wù)的問題我會和陸軍第9軍共同解決，但是另一件不可告人的事我卻只能自己進行，”陸星柏的目標(biāo)依次移過三人，“那就是到汐海的對面去奪取龍萃劍?！?/p>

這個消息可是非同小可，張望晨還在一頭霧水之際，李恒翊的臉色瞬間變了，李芳念更是一時失聲，“你是說，龍萃劍在奈文威爾？”

“確實是這樣，這個消息目前也只有5個人知道?！?/p>

“那……”李恒翊的嗓子都啞了，“還有一個人是誰？”

“這個人你們暫時不用管，因為這是一個絕對泄露這秘密的人?！标懶前氐难劬Σ[縫起來，“二位是不是有什么龍萃劍的情報？在這種緊要關(guān)頭，情報的共享十分重要?！?/p>

李恒翊清清嗓子，似乎很不愿意透露什么，但他最終還是開口了，“三年前的陽山戰(zhàn)役最后，張星燦手里就有一把龍萃劍?！?/p>

張星燦，又是這個名字！張望晨皺起了眉頭，他實在不想在聽到這個名字和他扯上什么關(guān)系了，可是這個名字總是尾隨著他，揮之不去。聽到這個消息之后，陸星柏并不驚訝，相反卻贊同地點了點頭?！斑@個事情，我是知道的，此行我就是要拿到這件兵器?！?/p>

“龍萃劍究竟是什么？”

張望晨急不可耐地拋出了這個問題，而在場其他三人的表情十分耐人尋味。李恒翊抿緊了嘴唇，似乎不愿意吐露實情，李芳念也雙手抱胸，一下子靠在椅子背上，相比之下陸星柏的臉色就溫和多了，“你可以這樣理解，三種不同的晶格士兵護甲的效果全都集成在一柄普通長劍上了。但據(jù)我所知，它的效果絕不僅僅是簡單的疊加，而它的材料也不只是一般的鋼鐵，當(dāng)年張星燦就是靠著龍萃劍一舉消滅了東國的三萬精銳。很可惜，沒人知道這樣使用的方法，如果有什么手冊的話，也早就隨著夜柳大屠殺而灰飛煙滅了，而當(dāng)年親眼見過這件神器啟動的人也只有一個活了下來，那就是東國的星王鄭星鈴。”

“嗯……你怎么會知道這么多的？”

“這個嘛，以后有機會會告訴你的。我們還是回到正題上來：隨著龍庭省的戰(zhàn)備等級上升，紫泉市的港口也進入戒備，雇傭商船前往奈文威爾的計劃便不能實現(xiàn)了，因此——”陸星柏從身后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張地圖，在這張桌子上鋪開，張望晨看了幾眼就知道這是一張帶有等高線的紫泉市地圖。陸星柏用食指指向海岸線上的一個用藍(lán)色鉛筆畫出的叉，“這里是一處廢棄的港口，它的位置比較特別，因為它實際上位于海邊的懸崖之下，是一處自然形成的溶洞。我已經(jīng)讓人秘密把一艘中等大小的商船從港口轉(zhuǎn)移到這里，船員全部是從我的特別勤務(wù)機構(gòu)中抽調(diào)的能夠駕駛船只、能說內(nèi)沃爾語（奈文威爾法定語言）的人手。今天是6月20日，明天就出發(fā)，橫渡汐海只需要1天半的時間，我只能給你們6天的時間來取得龍萃劍。龍庭省陷入戰(zhàn)火只是時間問題，一旦開戰(zhàn)，翡翠城和紺泉市一定首當(dāng)其沖，如果臥龍山也失守，那么紫泉市就要頂在第一線了。雖然有騰蛟湖作為屏障，但是……”他嘆了口氣，“我并不覺得第9軍能夠擋住東國的攻勢，很有可能要退卻，你們一定要在防線收縮之前回來?！?/p>

“既然這樣，為什么不增派部隊重點防守臥龍山的平緩地段，并加大山麓的偵查力度，同時依托龍庭省的海軍基地，派出戰(zhàn)列艦和駛?cè)雰?nèi)海阻擊敵軍呢？”

陸星柏?zé)o奈地攤手，“你想當(dāng)省軍區(qū)司令嗎？很遺憾，即使你當(dāng)了，你也不能直接下達(dá)這些命令，畢竟你的頭頂還有國防部。這些不是我們能考慮的事情了，現(xiàn)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前往奈文威爾，帶龍萃劍回來，只要有龍萃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但是你剛才也說了，正確使用它的方法只有張星燦知道，如果張星燦能夠在上一次戰(zhàn)爭中幫助我們，為什么這一次不能呢？”

“因為我找不到他?！?/p>

“那么你仍然相信只要龍萃劍在手，就能扭轉(zhuǎn)戰(zhàn)局嗎？”

“是的?！?/p>

張望晨覺得這簡直不可理喻，他為什么要這樣做，陸星柏為什么如此堅信這東西的價值？陸星柏此時雖然仍然堅持己見，他的固執(zhí)中卻也透露出一絲猶豫，這讓張望晨更加不安，正當(dāng)他要追問，陸星柏卻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好了好了，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就算你不愿意相信我，不妨也相信一下我在你身上的投資吧？”

這下他啞口無言了，對于別人，張望晨盡量做到不欠人情，但這個人生信條在陸星柏身上失效了，他不僅欠了個超級巨大的人情，而且很難還清。他沒有什么理由拒絕陸星柏的請求，甚至是要求。

“回到正題上去，約定的時間……”陸星柏疲憊地嘆氣道，“是6月30日。6月28日，不管你們是否拿到龍萃劍，都要準(zhǔn)備啟程返航，如果海岸線被第9軍完全封鎖，你們就有可能被他們按照戰(zhàn)時條令帶走，到時候我就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楚為什么在戰(zhàn)事爆發(fā)數(shù)天以后你們?nèi)晕捶祷亍Ｓ绕涫悄?，”陸星柏看向李芳念，“我可不想看到你和李恒翊在龍庭省的事情被捅到上面去?！?/p>

面對陸星柏的單獨點名，李芳念顯然有些困惑，“你的意思是我也要去奈文威爾？”

“是的，我打算把你和張望晨一齊派過去，因為你之前也說了，你的內(nèi)語水平還不錯，我希望隊伍里的大多數(shù)人都能裝得像當(dāng)?shù)厝?，盡可能不要引起奈文威爾的警覺。奈文威爾現(xiàn)在并沒有對我國和東國的戰(zhàn)事發(fā)表意見，甚至沒有宣布中立，誰知道他們在搞什么鬼名堂?！?/p>

“但是，對這套裝備的改造工作……”

“這個就交給李恒翊來完成吧?！?/p>

李芳念的心情肉眼可見地變差了，她戀戀不舍地看向不遠(yuǎn)處桌上的零件，就像要和玩具說拜拜的小孩子一樣。

“那么，事情大致就是這樣了，麻煩你回去準(zhǔn)備一下吧，明天早上8點我派人來接你們?！标懶前爻罘寄钗⑿χ疽?，隨后又轉(zhuǎn)向張望晨，“你跟我來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解釋一下。”

張望晨跟隨著陸星柏來到了市長大人的辦公室，之前在這里爭吵不休的高官們已經(jīng)離去多時，只在房間里留下了滿地的煙頭和嗆人的味道，以至于張望晨連著咳嗽了好幾聲。

“這些人里抽煙的很多，”陸星柏讓張望晨鎖上門，“我的父親和哥哥都抽煙，所以我16歲也開始抽煙了，但是我遇到張星燦之后，偶然從他那里聽說了一種抽煙會大大增加患病概率的不治之癥，所以我就很少抽了。”他推開了一扇窗戶，但緊接著又關(guān)上了?！艾F(xiàn)在我雖然是市長，但是我總不能命令我的下屬，必須要在我的辦公室里禁煙吧？”

張望晨被陸星柏這一番奇怪的言語弄得莫名其妙，他現(xiàn)在只能把這理解成陸星柏要迷惑自己房間里可能存在的竊聽器而做出的行動。這時陸星柏轉(zhuǎn)身走向墻邊的保險柜，一番擺弄之后取出了兩個信封，神秘地走到張望晨身邊，放低了聲音。

“我現(xiàn)在把這兩樣?xùn)|西交給你，這兩封信對接下來的行動至關(guān)重要。我不會把他交給除我和你之外的任何人，接下來你必須保存好這兩樣?xùn)|西，無論是信封還是信件。”

張望晨緊張地接過這兩個的信封，其中一個已經(jīng)被拆封了，正面寫著“致吾兄星柏”。他想詢問陸星柏這個信封是怎么回事，陸星柏就點點頭，示意他可以看。他忐忑不安地取出信紙，在自己面前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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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你所知道的，龍萃劍一直以來都有兩把，現(xiàn)在其中一把被我?guī)ё吡恕ＫF(xiàn)在不在這里，而是被我交給了奈文威爾的教皇。不久之后，他就會退位，離開金潮島，緊接著新的教皇將會承繼。

這些神器除了在作戰(zhàn)中的作用之外，其實也是一種精神支柱，能夠支持家族的下屬為了主人戰(zhàn)斗。這種信仰現(xiàn)在并不足以鼓舞大陸上的民眾，但對于奈文威爾這些虔誠的信徒來說，它就變成了這座群島之國的圣器。

如果燕國與東國之間重新陷入戰(zhàn)爭，你可以派人來奈文威爾，把下面這封信毫發(fā)無損地交給教皇，接下來就可以派人取得龍萃劍了。但是在作出這個決策之前，一定要三思，因為接下來整個奈文威爾都會知道教堂里的圣器消失去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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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目的地是彼岸（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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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張望晨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啞了，“這是張星燦給你的信？”

“是的，他在離開燕國的時候帶走了一把龍萃劍，而另一把據(jù)我所知，保存在星都城的皇宮里。”陸星柏用指尖敲打信紙，“在把下面這封沒拆開的信交給教皇前，你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兩封信的存在，明白嗎？”

“李芳念和李恒翊都知道張星燦，而李芳念被你放到了前往奈文威爾的隊伍里。你難道不擔(dān)心她知道嗎？”

“至少要讓他們知道得越少越好，現(xiàn)在，我并不能完全信任他們?！标懶前卦谵k公桌前坐下，從抽屜里掏出一根煙，慢慢地長吸一口，緊接著便把它掐滅?！皠偛盼姨岬綇埿菭N的時候，你也看到他們的反應(yīng)了，這是不愿意吐露實情的人的表現(xiàn)。李芳念看起來更加溫順一些，所以我才讓她跟在你身邊，但同時我還有一層深層次的考慮，我接下來要做的某件事情，要拜托李恒翊去做，同時不能讓李芳念知道。沒什么比讓她前往汐海對面的國度更能有效地支開她了?！?/p>

張望晨沉默地點了點頭，陸星柏說李芳念和李恒翊對很多事情避而不談，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回到住處，草草洗漱之后，張望晨便早早上了床。想到明天就要啟程前往汐海對面的奈文威爾，他便難以入睡。有太多問題纏繞著他，讓他心神不定，而最關(guān)鍵的是，可以解答這些問題的人明明就在身邊，他卻沒有辦法得到答案。

窗外的燈一盞又一盞熄滅，最后整個市政府大院都?xì)w于沉寂。張望晨躺下又坐起來，平躺再翻身，一直折騰到一點多，卻一點效果都沒有。當(dāng)他閉上眼睛，眼前并沒有像他白天所想的一樣浮現(xiàn)出火車站血流成河的場景，反而是那兩封信。

不知道是第幾次拿起鬧鐘了。張望晨的胳膊無力地倒在身旁，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什么都不想了，可即使是放空腦袋，他的眼睛依然睜得大大的。幾分鐘之后，他承認(rèn)了一件事，這是他人生中最嚴(yán)重的一次失眠。

既然睡不著，那也只能認(rèn)命了。、

他把身體側(cè)向窗戶，望向星空，只要夜空晴朗，它們就會放出微弱的光芒，提醒夜晚中的每一個人類，他們一直在。這些星星到底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夜空著的呢？他們這些人類的祖先又是什么時候開始生活在這片大地上的呢？

同樣是人類，同樣有著相似的五官，奈文威爾上的原住民卻說著不一樣的語言。這不是什么華夏語的方言，而是完全不同的語言。他們是一開始就生活在那里，還是從陸地上過去的呢？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們既然已經(jīng)有了渡過汐海的本領(lǐng)，為什么不留在這片土地，征服更多的人類呢？

奈文威爾……真是奇怪的地方啊，就連名字也這么古怪。

張望晨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自己好像在哪里聽過奈文威爾這個名字，而且絕不是在地理課上。他努力地回想著，突然覺得渾身發(fā)冷。

怎么會這么冷？

臥室里紛紛揚揚地飄起了雪花，張望晨雖然身穿著厚厚的貂皮大衣，卻仍然不住顫抖。陸星柏在不遠(yuǎn)處和一個女人說著什么，這個女人背對著張望晨，看不清臉。他們說了很久，實在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纯梢哉f這么多，就像十幾年沒有見面一樣。

似乎沒有太多時間了，必須馬上離開這里……張望晨這樣想著，走上前去，輕拍陸星柏的肩膀。他在這一刻應(yīng)該說點什么，他苦思冥想，對了，就是這樣，他應(yīng)該說：

“放心吧，我會保證她安然無恙。”

什么？

他說了什么？

這是什么意思？

張望晨費解地在床上翻身，卻發(fā)現(xiàn)天邊已經(jīng)不再漆黑一片。而床頭柜上的鬧鐘顯示的時間，是早上5點20分。

他從床上坐起來時，身上仍然帶著那股揮之不去的寒意。剛才在夢境里的經(jīng)歷僅僅是他在夢中的臆想嗎？聯(lián)想到之前那幾個特別的夢境，張望晨在心底里其實已經(jīng)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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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紹一下，這位是高啟祥，這支特遣隊的隊長。”

張望晨在握手的時候打量了一下高啟祥，這個人的外貌可以說是平平無奇，身高也處在平均線上，各方面看起來都很不起眼，如果把他放進人群里他可能是最后一個被找出來的。陸星柏這樣安排估計是考慮到了行動的秘密性，這支隊伍遠(yuǎn)赴奈文威爾，還是在現(xiàn)在這個緊張的時期，自然越不顯眼越好。

“這兩位是張明晨以及……杰?！げ颂m小姐，他們是我的安全顧問?！?/p>

張望晨在聽到這兩個假證件上的假名時，險些笑出聲，陸星柏瞟了他一眼，隨后才繼續(xù)發(fā)話?！澳阈枰f(xié)助他們在奈文威爾完成既定任務(wù)目標(biāo)，希望你們能夠相處愉快，有事多商量。隊伍準(zhǔn)備好了嗎？”

“準(zhǔn)備好了，”高啟祥干巴巴地說，“我們會乘坐民用車輛，沿著海邊的山路，預(yù)計一個小時之內(nèi)到達(dá)秘密港口，8點出發(fā)，次日下午到達(dá)。證件，資金以及其他必需物品就在船艙里，船只出發(fā)之后就會分發(fā)。我們這次采用的偽裝身份是水果販子，會運送1噸櫻桃進行，隨后采購一些物資后回國，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奈文威爾的水果商，他們會在代售的最初兩天拿出60%投入市場，這部分收入可以靈活投入任務(wù)。最后收入比我預(yù)計的稍少一些，但仍然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nèi)?！?/p>

“很好。我這里就指望你們了，”陸星柏飽含深情地看向李芳念和張望晨，“祝你們好運。”

片刻之后，一支由一輛吉普車和一輛卡車組成的車隊趁著黎明之前的夜幕開出了市政府，向著西南部的海邊疾馳而去。張望晨坐在吉普車的后座，心事重重地看著窗外，而一旁的李芳念則把胳膊肘架在門上，用手撐著頭，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你們二位真的是市政府的安全顧問嗎？”

“當(dāng)然，”張望晨看向身邊一言不發(fā)的李芳念，“我們都是?！?/p>

“那你們應(yīng)該入職不久，當(dāng)然，如果我眼拙，還請見諒，因為市政府的安全顧問比較多，就拿我來說，我也是一個。”

“是這樣啊。你在這里工作有多久了？”

“大概兩年多了。像這一次這樣的工作，我還是第一次碰到。雖然還不知道你們具體要在奈文威爾干什么——陸星柏告訴我順利啟程之后你們會告訴我，我實在是很好奇，市長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讓我協(xié)助你們，把你們派出去?！?/p>

“這么說，你幫陸星柏干過很多事情？”

“也不算多?！?/p>

這個高啟祥給他的第一感覺并不是很好，不管是面相還是處事方式都是。從他身上，張望晨大概能夠理解“安全顧問”這個職位的職責(zé)了。

從剛才的對話來看，高啟祥有可能不知道他們到奈文威爾去到底要做什么，他還說張望晨自己和李芳念遲早要告訴他，但問題是，張望晨并不記得自己得到過這樣的指示。他這樣說，究竟是陸星柏真的這樣指示他，還是他在假傳圣旨？

窗外的景色變化并不大，無非是樹林在朝陽的映照下逐漸由冷變暖，遠(yuǎn)處的海灘依稀可見而已。自從車隊駛出市政府，司機就始終緊閉嘴唇，不干任何和開車無關(guān)的事；而高啟祥在問過話之后也一言不發(fā)，這樣的氣氛讓張望晨感覺很不舒服。不過他不打算做些什么來打破這種沉默，相反地，合理地向高啟祥隱瞞一些事實讓他感覺很合適，既然陸星柏沒打算把實情告訴這個人，那他也不用。

這樣沉悶的路程又持續(xù)了十多分鐘，直到吉普車突然停下了。張望晨警覺地抬起頭，而打盹的李芳念也幾乎在瞬間睜開了眼睛。他探頭向前開去，只見這條道路已經(jīng)到了盡頭，即將匯入一條公路，而路口處有一輛軍綠色卡車緩緩駛過。張望晨瞬間明白了，軍方恰巧也在這一帶巡邏，現(xiàn)在和他們撞上了。

“陸軍的巡邏部隊……他們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已經(jīng)是第二輛車了?！备邌⑾橛弥讣庥泄?jié)奏地輕敲著窗戶，“看，這是第三輛。”

“他們行駛的方向和我們的路線是一樣的嗎？”

“這個就不清楚了，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是如果他們就是要去那個港口巡邏，那麻煩可就大了。你們二位有什么想法嗎？”

張望晨并沒有思索太久，對他來說，前往奈文威爾的任務(wù)是必須要如期進行并且完成的，剩下的都是不值一提的問題?！拔覀冞€是繼續(xù)開車，繼續(xù)向港口前進。如果在途中或者終點遇到軍隊，把他們打發(fā)走就好了?！?/p>

“這可不怎么容易。你打算用什么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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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目的地是彼岸（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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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防。馬上聯(lián)系市長，讓他聯(lián)系附近的部隊，準(zhǔn)備派出一個排前往港口，目標(biāo)則是保衛(wèi)這個港口的安全，理由也很充分，現(xiàn)在是二級戰(zhàn)備狀態(tài)，必須要派出部隊加強沿海地區(qū)的防守。如果我們真的碰到軍隊，就說已經(jīng)通知了其他部隊，讓他們繼續(xù)巡邏，這個排將會駐守4天，在這期間以備忘錄的形式通知省軍區(qū)，隨后陸續(xù)派出其他排前來換防，直到我們返回，就讓軍區(qū)徹底接手?！?/p>

“聽起來很不錯。你在軍隊待過嗎？”

張望晨搖了搖頭，“不算是?！?/p>

高啟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后讓司機繼續(xù)開車。車隊離開了山上的土路，開始在柏油路上行駛，速度也有明顯的提升。之后的旅程乏善可陳，張望晨甚至沒有心情去關(guān)心周圍的景色，他一直緊盯著前車窗，注意前方是不是有巡邏部隊，直到兩側(cè)的景色豁然開朗，海岸線已經(jīng)近在咫尺，他才松了一口氣。

正如陸星白所說，這個隱秘的港口是一個天然溶洞，后來不知被誰改造成了可以停泊兩艘貨船的港灣，而它的入口并不在海邊那幾十米高得懸崖附近，而是不遠(yuǎn)處一個狹小的山洞；事實上，這個山洞也不是一個山洞，而是一個僅僅看起來很像山洞的電梯井。吉普車?？亢弥?，高啟祥便下車來到洞壁前，不知在什么地方擺弄了一下，隨后地面便緩緩下降。一陣讓人難耐的黑暗過后，他看到了一艘大部分都隱藏在陰影之中，在海浪的沖擊下微弱地擺動的貨船。

電梯停下之后，張望晨便也下車，走到近處仔細(xì)端詳。這是一艘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船只，吃水線附近銹跡斑斑，二層的駕駛艙也破破爛爛，他不禁有點擔(dān)心這艘船只的性能。

“做舊的?！崩罘寄畹穆曇敉蝗粡谋澈髠鱽怼＿@讓張望晨很意外，他又仔細(xì)觀察了一圈，卻找不到任何破綻，“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說起來，你應(yīng)該也沒有坐過船吧？”

“只做過一次，只不過不是這種。”張望晨想起往事，不僅有些懷念，“那是汐海艦隊的一艘即將退役的驅(qū)逐艦，即將要回到港口進行翻新和升級，于是學(xué)園給我們安排了一次觀光。我們這些學(xué)生中的很多人從來沒有見過海，更不要說這么大的船只了，那一次經(jīng)歷真的讓我們大開眼界?！?/p>

“我也沒有看過海，這次就算是第一次吧?！?/p>

“你也沒有看過海？”

“沒有，我?guī)啄昵八娺^的最美麗的風(fēng)景無非是雪原林海罷了?！崩罘寄钜粨]手，“走吧，我們?nèi)ゴ峡纯础！?/p>

誠實地說，這艘船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也并不出奇，臥鋪也極其狹窄，張望晨有點擔(dān)心自己晚上會摔下來。當(dāng)他們走出船艙，高啟祥正在指揮手下把一大塊破布蒙在卡車上。他看到張望晨二人，便放下手中的活，“所以，我們可以出發(fā)了嗎？”

“我想沒問題了。”

隨著發(fā)動機的功率增加，這艘名為“好運來”的貨船緩緩地駛出了溶洞，張望晨站在船首，此時只覺廣闊的海洋就要朝著自己撲來，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讓他一時之間不禁抓緊了欄桿。不知在朝霞和海浪的聲音之中沉醉了多久，他轉(zhuǎn)過頭，才發(fā)現(xiàn)李芳念也站在他的身邊，一臉癡迷地看著大海。

張望晨轉(zhuǎn)過身去，背后的懸崖以及森林正慢慢離他遠(yuǎn)去，隨著貨船不斷向西駛?cè)?，來時的風(fēng)景終究模糊起來，最終化成了天際的一條線。這樣的景象不僅讓他想起了自己自戰(zhàn)爭爆發(fā)以來的經(jīng)歷，那些在密林中險象環(huán)生的遭遇，生離死別的痛楚，在皇宮里汗流浹背而又驚恐萬分的十幾分鐘，顯然他要和這些過往說再會了。

“已經(jīng)遠(yuǎn)去的風(fēng)景，現(xiàn)在眼前的風(fēng)景，你覺得哪個更好？”

張望晨轉(zhuǎn)身，只見李芳念仍然保持著把上半身都靠在欄桿上，雙眼迷離地向遠(yuǎn)方眺望的姿勢，就像剛才什么都沒說一樣。他微微抬頭看向天空，“或許還沒能看見的，在地平線以下的風(fēng)景更讓我感興趣?！?/p>

李芳念把臉轉(zhuǎn)向張望晨，以一種狐疑的目光緊盯著他，這樣的表情能出現(xiàn)在她的臉上實屬罕見，不過還沒等張望晨饒有興趣地開口詢問，李芳念已經(jīng)恢復(fù)到了她平時那種面沉似水的狀態(tài)，“啊，奈文威爾的風(fēng)景，這也確實很吸引人?！?/p>

“說起來，為什么你的化名那么奇怪？”

“可能是因為陸星柏覺得我會說群島語(Islish)，就讓我給自己起了個群島語的名字，這個名字也比較普通，不會很扎眼?！?/p>

“那個名字叫什么來著？杰?！げ?/p>

“杰希·伯克蘭(Jesse Burkelain)?！?/p>

高啟祥的身影從艦橋旁邊晃了出來，“對海上的風(fēng)景還算滿意嗎？如果沒什么事情，請來船長室，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們說。”

這間名為船長室的艙室，其實也大不了多少，狹長的空間里居然還能塞下一張桌子和一張掛在墻上的折疊床，以至于張望晨和李芳念只能勉強貼墻站立。

“請把門關(guān)上。”高啟祥從桌子的抽屜里掏出兩張證件，“這是市長大人讓我制作的身份證，我知道二位有，但是這是特殊的、由戶政局開證的可以參與國與國之間貿(mào)易的高級身份證，沒有它，就無法入境。張明晨……這張是你的，還有這一張……杰?！げ颂m小姐?！?/p>

張望晨接過身份證仔細(xì)查看，果然在第二頁發(fā)現(xiàn)了和高啟祥的描述基本一致的說明，鋼戳的文字也有區(qū)別。

“還有這些也是必需的，”高啟祥掏出厚厚的一沓紙幣和幾枚銀幣，“奈文威爾的貨幣。紙幣總計是600刀——2張100刀，5張50刀，5張20刀，6張10刀，6張5刀，10張1刀?！?/p>

張望晨拿起5枚銀幣中的一枚，它的一面畫著圖案，能夠很容易辨認(rèn)出來這是一座被太陽映照、被海浪包圍的島嶼；另一面寫著“S”，但它的中間被一道豎線貫穿，周圍還有一個獨特的花紋，像是有著4瓣花瓣的一朵花。

“這個硬幣我記得是叫星元，是吧？S周圍的圖案是什么，花朵嗎？”

“不是?！崩罘寄钪苯亓水?dāng)?shù)卣f，“這是奈文威爾的神祇，信徒——也就是大部分本地人相信祂以軟體動物的化身存在于世間，所以這個圖案其實是章魚的8條觸須?！?/p>

“這可真是不一般啊?！彼囍嗔科疬@枚銀幣，“它的重量和咱們國家的銀幣不太一樣，我覺得這枚更重一些?！?/p>

“重也重不到哪兒去，無非是幾克的差別?！备邌⑾槁柭柤?，“那么現(xiàn)在，你們中的哪一個人可以告訴我，我們這一次大費周章前往奈文威爾，究竟是要干什么去呢？” 張望晨看向李芳念，而李芳念也看向他，順便還抬起下巴示意張望晨說話。這也沒什么辦法，只能他自己來說了，于是他就把陸星柏交給他的任務(wù)連刪帶改地講了一遍，并且絲毫沒有提到某些稀奇古怪的古代兵器。

“就是這樣？”高啟祥的目光中顯然帶著滿滿的不信任感和震驚，“我?guī)缀趸ü饬岁懶前負(fù)芙o我的所有資金，花了大價錢辦理了這些假證件，現(xiàn)在你們居然告訴我這次任務(wù)是去奈文威爾取得一個連你們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

看得出來，高啟祥生氣的原因不只是不被陸星柏信任而沒能得知真相，他同樣也沒在前期準(zhǔn)備中撈到油水，如果不能及時安撫他，后面就別想好好干活了。

就在他還在思索應(yīng)該怎么說的時候，李芳念已經(jīng)搶先開口了。 “關(guān)于資金問題，你大可不必如此擔(dān)心。這一噸櫻桃按照奈文威爾的一般進貨價格即6.4刀每千克來算，減去10%的貨物損耗，你共可獲利——”

“5760刀?！睆埻坎遄斓?，畢竟計算是他的拿手好戲，“你計劃在到達(dá)奈文威爾的當(dāng)天和第二天出售60%的存貨，因此第二天晚上你就可以得到3456刀。我想這應(yīng)該足夠了?！?/p>

高啟祥“哼”了一聲，“足夠倒是足夠，可這些櫻桃也并不是我的啊，到頭來，賣得再多，我還是拿不到多少。你們覺得我具體能在這一次任務(wù)中得到多少呢？”

“市長了解你的苦衷，他也很感激你的貢獻(xiàn)，臨行前，他曾經(jīng)提過這一次理應(yīng)讓你得到總收益的48%?！?/p>

李芳念臉上的微笑無比真誠，再加上那雙桃花一般的眼睛，張望晨的腦海里瞬間蹦出來一個成語：如沐春風(fēng)。

“但是依我看，你應(yīng)該得到更多，至少60%。如果這次任務(wù)能夠圓滿成功，我想市長大人也不會在乎這些，對嗎？畢竟……為了這次任務(wù)，他已經(jīng)費勁心思，他所想要的無非是一個好消息罷了。回到龍庭之后，我們兩個人也會為你美言兩句……你完全不必?fù)?dān)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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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目的地是彼岸（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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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芳念此時的形象著實把他嚇得不輕，她身體前傾，雙手撐在桌角，似乎還在極其緩慢地靠近高啟祥。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平時根本難得一見的笑容牢牢地掛在嘴角，帶動著她的一言一語，讓人難以抗拒這種被勸誘的感覺。張望晨只覺得自己太陽穴旁邊的血管不斷地有力跳動著，他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難受，只覺得這樣反倒能夠讓他保持清醒。

反觀一旁的高啟祥，簡直可以用失魂落魄來形容。他的頭抬了起來，正對著半米之外李芳念的臉，而他的軀體看起來是如此僵硬，以至于他的脖子以一個不太正常的角度傾斜，微張的嘴，呆滯的眼神，無一不在說明他眼中有著讓人極其愉悅的畫面。

“這樣算下來，再加上市長原先就準(zhǔn)備好的酬金……我相信，等你回到龍庭之后，很長一段時間之內(nèi)你都不用再干這種又臟又累的活了……即使戰(zhàn)爭爆發(fā)，你也有足夠的資金去求田問舍，在偏遠(yuǎn)的山莊里做富家翁，不是嗎？”

李芳念直起身子，語氣漸漸又變得平淡， “所以，你其實根本不用擔(dān)心資金的問題，我們這次去奈文威爾又不是去賭場。眾所周知，最好的賭場其實不在奈文威爾，而是在懿京，如果戰(zhàn)爭結(jié)束，你還活著，那就帶上幾萬元的銀票去感受一下?！?/p>

高啟祥的嘴閉緊了，他抬起手，似乎還在奇怪自己這兩只手為什么無處安放，“行啊，那就看我有沒有那個命了。我們現(xiàn)在還是著眼于當(dāng)下吧，奈文威爾這邊的事情，我會盡量安排，包括住宿、衣服、食物，等等，沒有讓你們不舒服的道理。”

“好的，我明天早上會給你一份清單，上面會列出一些需要置辦的東西。說到這里，你有準(zhǔn)備武器嗎？”

高啟祥挑起眉毛，“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把這些難以運輸?shù)臇|西放在船上吧？就算我是龍庭省紫泉市的安全顧問，運輸槍械也是死罪，萬一被警察或者憲兵抓到，沒有人會給我收尸的。況且，我也并不知道你們需要槍械，所以我沒有準(zhǔn)備。除了槍械，其他你們想要的東西，只要不離譜，我都能在奈文威爾給你們弄到。哦，對了，”高啟祥從抽屜里又翻出一本書，“這本《奈文威爾旅游觀光指南》，我想你們應(yīng)該用得上，在靠岸之前了解一下奈文威爾的風(fēng)土人情會幫助我們減少摩擦和誤會。你也不例外，杰希小姐，”他一臉奸笑地把書遞給李芳念，“雖然名字很奈文威爾，但是口音并沒有?！?/p>

張望晨總算不再頭疼欲裂了，現(xiàn)在他基本可以肯定是李芳念搞了什么鬼，比如釋放了某一種他聞不到的香水。李芳念接過書之后，厭惡和慍怒的表情完全溢于言表，徑直扯開門走進了過道。張望晨也緊走兩步，想要問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剛剛走出船長室，一個黑色的長方形物體就朝著他飛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他用右手把這個東西牢牢抓住，動作還是令人難以置信地快——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去想自己是怎么能做到這些了。

“這本書你會需要的，好好看吧！”

他定睛一看，手里的東西正是那本指南，而李芳念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過道盡頭。按照李芳念之前的說法，這些地理人文知識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他可沒有這樣的天賦，還是老老實實地看一遍好了。

于是，船尾的平臺就成了他的露天書房。海風(fēng)的味道逐漸變得腥咸，太陽慢慢升起又落下，“水手”們在船體周圍走來走去，而他絲毫不受干擾，一直在專心致志地讀書，等到太陽升到頭頂，有人叫他去吃午飯的時候，他已經(jīng)把這本書看完了，書里的內(nèi)容雖說不能全部背出來，也大致記住了。

船上的午飯簡直乏善可陳，沒想到他和李芳念在山里吃了近兩個月的罐頭之后，又要和這東西打交道了。吃午飯的過程也堪稱糟糕，以至于他不得不從擠了十幾個人的廚房里走出來，寧可在甲板上一邊被烈日暴曬一邊吃炒面粉和鱈魚罐頭。

既然書已經(jīng)看完了，那他還有什么事情可做呢？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他開始在船上到處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和其他人聊天，數(shù)著他能在海里看見的鯊魚，研究發(fā)動機的工作原理……凡是可以解悶的事情他都做了。他甚至還跑到存放著櫻桃的底倉，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李芳念也在那里?？粗焕K子捆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冰柜，二人只得悻悻離開。

晚飯和午飯沒有區(qū)別，不過張望晨還是覺得并不是大家沒有什么選擇，而是這些人根本不懂怎么樣做一頓不需要費力準(zhǔn)備食材的飯，說到底就是太過敷衍了。海上的傍晚相當(dāng)漫長，夕陽還掛在天邊的時候，他已經(jīng)可以坐在甲板上數(shù)星星了。他并不知道這些星星為什么會以這樣的形式來排列，也不知道這些星星之間有著如何的關(guān)聯(lián)，對他來說，這些只是發(fā)光的點。

也許是連續(xù)幾日的舟車勞頓和昨天的戰(zhàn)斗過多地消耗了他的體力，9點時他已經(jīng)很困倦了，索性簡單洗漱一番上床睡覺。70厘米寬的臥鋪讓他倍感難受，實地體驗一番過后，他不得不說服自己一定不要翻身。

高啟祥能夠保證他們在奈文威爾得到最優(yōu)質(zhì)的體驗絕不是空穴來風(fēng)，畢竟這個能睡6個人的隔間，現(xiàn)在只有他和李芳念2個人。此時李芳念摘掉了眼鏡，正坐在床上靠著艙壁望向圓形的窗戶，不知在想些什么。

張望晨輕輕咳嗽一聲，關(guān)上了門，“只是提醒一下，我要休息了。不會打擾到你的?！?/p>

“后面這句話應(yīng)該是我來問吧？”李芳念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便又把視線轉(zhuǎn)了回去?！盁o所謂了，我也休息了。你可以關(guān)燈了。順便，不要睡我對面的這張床?！?/p>

張望晨困惑地低頭看向有點臟的床墊，緊接著明白了李芳念的意思?！鞍　冒?。順便，上面的臥鋪真的很窄，不建議你睡。”

李芳念冷哼一聲，輕輕關(guān)了燈，艙室里瞬間一片漆黑。

張望晨的頭剛剛挨到枕頭上，剛剛還能被抑制住的困倦就像潮水一樣襲來。睡意這種東西是不需要抗拒的，只要閉上眼，這事就成了，管你閉上眼之前在想什么，總會忘得一干二凈，下一件你能意識到的，總是窗外的天光。

不過這一覺似乎睡得太舒服了，以至于當(dāng)他閉著眼感受到陽光時，就察覺到自己的姿勢不太對。確切地說，他顯然沒在躺著。如果因為自己的睡覺姿勢不對，而從臥鋪摔下去，還正好摔到李芳念身邊把她驚醒，他寧愿直接槍斃自己，這樣至少不會意識到自己很丟人。

但是，他的身體似乎沒有要從側(cè)面滑下去的趨勢……他正在沿著床鋪向床尾滑下去！

這是怎么搞的，難道船翻了？張望晨翻身想要用手抓住床邊的欄桿，可是他不僅沒有抓到欄桿，反而抓了一團冰冷細(xì)碎的東西。

那分明是一團雪。

現(xiàn)在張望晨的半個身子都懸空了，更糟糕的是，他面前除了幾厘米厚的雪沒有任何可以讓他抓住的東西。自己的身體還在向下滑，他只能一再把手伸進雪地里，用指甲摳住地面，試圖延緩自己下滑的趨勢。

突然，炮彈墜落的聲音沖入他的耳膜，這聲音越來越近，他覺得自己在劫難逃了。一秒之后，這發(fā)炮彈在他眼前十幾米處爆炸，他只覺得胳膊一疼，再加上爆炸傳來的氣浪，整個人幾乎就要被推下去了。

不僅僅是這里，他的身前身后以及側(cè)面，到處都傳來槍聲和迫擊炮彈的爆炸聲。不遠(yuǎn)處有十幾個人正在跑來跑去，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看不清楚這些人，視線實在太模糊了。

自己的力量即將耗盡，他想要呼救，卻喊不出聲音，此時他的大半個身體已經(jīng)探出懸崖，只有雙臂還無力地掛在巖角上。他試著低頭看了一眼，頓時感覺心都涼了：腳下分明是萬丈懸崖，只要脫手就死無葬身之地。一種無力而蒼涼的情緒頓時彌漫了他的全身，雙臂的力氣越來越弱，恐怕不久之后，他就要掉下去了。

在產(chǎn)生這個念頭之后，他雙臂的力氣流失得更快了。突然，一個模糊的黑色身影朝著他跑了過來，途中還差點滑倒。他雖然看不清這個人的臉，但總感覺自己一定見過這個人。

“張星燦，你要堅持??！我……快來人！救命！”

張望晨渾身一激靈，這個人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

李芳念現(xiàn)在已經(jīng)踉踉蹌蹌地爬到了他的身旁，想要拽住他的手，她的眼鏡掉在了地上，不斷地回頭望去，可是沒有任何一個模糊的影子朝著他們跑過來。

在這個本應(yīng)十分感人的時刻，張望晨的心里卻更加絕望，“不用管我了……我不可能松手的，那樣我會馬上滑下去的?！?/p>

“不，一定有什么辦法！”李芳念焦急地用手去抓他的左臂，可是他的左臂已經(jīng)完全沒有力氣了，他的左手徹底從巖壁上脫開，幾乎把李芳念也拽了下去。

“周憐希，快走……留給你的機會還有很多，不用在我這里浪費時間了?！?/p>

張望晨閉上了眼睛。是時候了。

但是……感覺不太對，為什么他又感覺背部有什么柔軟的東西正墊在自己的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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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目的地是彼岸（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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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開眼睛，自己的視線里幾乎一片黑暗，但金屬欄桿的反光仍然清晰可辨，緊閉的門外，有輕微的鼾聲傳來，窗外的海浪在船頭燈的映照下無聲地翻涌，一如幾千年前的樣子。他用手握住欄桿，冰冷的觸感是那樣真實。三種感官同時向他傳達(dá)了一條消息，那就是他還活著，剛才只不過是一場夢。

這場噩夢太過真實，他實在不想再經(jīng)歷這個叫張星燦的人經(jīng)歷過的事情了。張望晨用手捂住眼睛，他不止一次地希望自己擺脫這個幽靈，但是栩栩如生的場景進入他的夢鄉(xiāng)時，他完全沒有辦法主導(dǎo)自己的夢。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張望晨輾轉(zhuǎn)難眠，他居然會連續(xù)兩天失眠，如果放在以前，他自己都不會相信。在不知道是多少次翻身之后，他還是決定穿上衣服，到甲板上去散散步，這樣也許會讓他更舒服一點。

說到不打擾別人睡覺的本領(lǐng)，張望晨可是信心滿滿，早在學(xué)園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把這項并不怎么實用的技能練習(xí)到爐火純青了。他走出門時，對面下鋪上的李芳念正在熟睡，絲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甲板上并不是一片漆黑，船尾也掛著一盞油燈，不過它能照亮的范圍也只有后甲板和一小片海面。張望晨深深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氣，然后向油燈走去。就在這時，一聲手槍上膛的聲音在背后響起，他渾身一激靈，停了下來。

是誰會在他背后？

海浪的聲音遠(yuǎn)比在艙室里要大，他現(xiàn)在很難辨別背后的動靜，但是他也不敢貿(mào)然轉(zhuǎn)身，生怕對方搶先開槍。但是比起會不會開槍的問題，他更好奇背后究竟是誰，為什么要在這么湊巧的時候用槍指著他？

“不要輕舉妄動，這是我的建議。”

李芳念？

張望晨實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得罪她的地方，但同時，夢境中的內(nèi)容也提醒了他：李芳念有著另一個名字?，F(xiàn)在，他并不打算直接用這條信息來詢問，因為依照以前的經(jīng)驗，這樣做很可能會讓李芳念直接炸毛。他此刻應(yīng)該做的事情，是穩(wěn)住她的情緒，確保她不會真的向自己開槍。

“上一次你用槍指著我，應(yīng)該還是半個多月之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你想從我的嘴里得到一些信息，這次也是這樣嗎？”

“不，這次不一樣了，這一次，我已經(jīng)得到了所有我想知道的情報?！?/p>

“既然你已經(jīng)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為什么還要用槍指著我？”

“因為我不理解?！?/p>

“不理解？”

“現(xiàn)在，慢慢地轉(zhuǎn)過來，朝向我，不要做其他動作。在這種時候，我不會有任何顧忌?！?/p>

張望晨慢慢地轉(zhuǎn)過身去，他首先看到的是李芳念的衣角——那件她白天就穿著的白色襯衫的衣角，正在被海風(fēng)吹拂著不斷搖曳。他不好意思地把頭別開了，因為李芳念現(xiàn)在幾乎只穿著這件白色襯衫——如果不算上貼身衣物的話?，F(xiàn)在張望晨的視角里只剩下了她細(xì)長的雙腿，以及踩在甲板上的白玉一般的裸足。

“為什么要把頭偏過去？”

“晚上很冷，我建議你多穿一點，這也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李芳念冷笑一聲，“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是如果你覺得僅僅因為這句話我就會放下武器，那就相當(dāng)不明智了。張星燦在哪兒？”

“什么？”

“你已經(jīng)聽清楚了這個問題，而我不會再問一遍?！?/p>

張望晨的大腦開始高速運轉(zhuǎn)，他仿佛又回到了幾十天前的那個篝火之夜?，F(xiàn)在李芳念迫切地想要知道張星燦的下落，而他除了這幾個模糊的夢之外，并沒有什么可交代的，硬要說，反倒是李芳念應(yīng)該對張星燦了解得更多。

“我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我起先根本不知道這個人，更沒有聽過這個名字?，F(xiàn)在距那天晚上沒有一個月，在這期間我雖然去了懿京，也沒有得到關(guān)于張星燦下落的消息，甚至王星洋也在追殺他?！?/p>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王星洋的反應(yīng)也是可以預(yù)料到的，如果他不追殺張星燦，反而沒有理由。但是我的問題仍然沒有被解決，既然我們和剛才提到的人都不知道張望晨的下落，那么就要求助于其他人了：告訴我，陸星柏知道張星燦的下落嗎？”

她還是想到這一點了。張望晨點點頭，“知道一些?！?/p>

“所以，他因為不信任我和李恒翊，就決定不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們，是嗎？告訴我，關(guān)于他所掌握的機密，你知道多少？”

“我所知道的也只是一封信上的內(nèi)容?！?/p>

張望晨的太陽穴上的血管不知怎么又跳痛起來。李芳念死死地盯著他，“一封信，想必這就是陸星柏昨天晚上和你單獨談的事情吧。信里說了什么？”

“張星燦……到過奈文威爾。”

“張星燦到過奈文威爾，這也許能解釋我們?yōu)槭裁匆侥抢锶ァＫ?，他現(xiàn)在還在奈文威爾嗎？我們此行要見的是他嗎？”

“你就算問第二遍，我也真的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p>

“那么，你是誰？”

張望晨突然想到一個很符合當(dāng)下情勢的回答，“我就是我?！?/p>

“如果你想在這里和我炫耀你的哲學(xué)思維，我覺得你不如洗洗睡?！崩罘寄畹谋砬槔渚饋?，“我知道你一定隱藏著你的身份，但是有些東西還是不可避免地暴露了，暫且不說你和張望晨相似到驚人的面貌，我之所以要用槍指著你，就是因為你知道一個名字，而這個名字，沒有太多活人知道?！?/p>

名字？是哪個名字？無數(shù)個名字從張望晨的腦海里閃過，他認(rèn)識的，他從未謀面的，一個又一個名字，但都不符合條件，李芳念究竟要的是什么名字呢？

“因為這個名字，我的安全已經(jīng)受到了巨大的威脅。我沒有太多耐心了，你也知道的，我的脾氣不是很好，所以……”李芳念微微一笑撥動擊錘，“我給你5秒鐘，我只想聽到我想聽的內(nèi)容?！?/p>

如果說還有什么東西是自己還沒有透露的，那恐怕就是那幾個夢境了，但是這些夢的內(nèi)容過于模糊，自己也不一定能記得起來。

“5。4?！?/p>

自己一共做過三個很奇怪的夢，包括剛剛的那個。等等，剛才那個夢里的確出現(xiàn)過一個名字，一個很特殊的名字。

“3。”

就是這個名字，這是屬于一個熟悉的面孔的從未聽說過的名字。

“2?！?/p>

“我可以告訴你?！睆埻空f道，“但是這是我做過的夢，講述起來會很久，其中兩個甚至有點久，我很難記得他們的內(nèi)容?！?/p>

“那最后一個呢？剛剛才做過的夢，不是猶在眼前嗎？我覺得你現(xiàn)在還沒有資格和我談后續(xù)的安排，至少沒資格拖延時間，我還沒有聽到我想聽的內(nèi)容。1……”

“張星燦死了，我想。他應(yīng)該的確是死了?！?/p>

“為什么？”

面對著李芳念狐疑而警惕的眼神，張望晨覺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都要被看光了，在李芳念的眼里他也許反倒是個一絲不掛的人。

“從那樣的高度摔下去，沒有人能存活?！?/p>

“那么你呢？”

“什么？”

“張星燦應(yīng)該會死，但是他沒有，因為我之后又親眼見到他在我周圍活動。但在那之后他又消失了，三年之后，你出現(xiàn)了?！崩罘寄罘畔铝耸掷锏臉專拔蚁?，還是算了吧。如果把你殺了，我很可能就沒辦法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了?！?/p>

“這些事情真的就這么重要嗎？至少我是不想再聽到和他有關(guān)的事情了，他就像一個揮之不去的幽靈一樣，每次聽到這個名字就帶給我無限的煩惱。有時候，放下很重要?！?/p>

張望晨說的的確是心里話，可惜李芳念并沒有立即對此做出什么反應(yīng)，她取出彈匣放在胸前的口袋里，又拉緊套筒，把槍膛里的那一發(fā)子彈退了出來，裝回彈匣。

“有些時候，有些事，你一輩子也放不下。我也沒有選擇去忘掉這些，因為這些記憶附加的痛苦讓我長久以來都飽受折磨。我想，只有了解得更多，才能讓我千瘡百孔的心得到些許滿足。你和我不太一樣，你的心很完整，所以，希望你不要成為我這樣的人，如果你覺得逃避并不可恥，那也很好?！?/p>

李芳念擺擺手，沐浴著夜色消失在艙門前。

“晚安?！?/p>

下節(jié)預(yù)告：

終于抵達(dá)奈文威爾！這里的人說的什么語言？

等等，李芳念居然可以和他們交流……

既然已經(jīng)落腳，那么下一個目的地是，大教堂！

張望晨的冒險剛剛開始！下一節(jié)：云蒸金霞的蓬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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