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研作者團隊-微漫煙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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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在之前的《蒙古第二次東征日本，遇到“神風”后，十萬大軍真全軍覆沒了嗎？》一文中筆者探討了，第二次蒙古征日中，東征軍并沒有損失如網(wǎng)上說的如此之巨。那么現(xiàn)在筆者來探討一下，網(wǎng)上流傳已久的另一個問題即日本戰(zhàn)術(shù)是否落后與蒙古？同時筆者也會對武器與盔甲這樣進行一些介紹與辟謠。

咱先來說說戰(zhàn)術(shù)，關(guān)于蒙古與日本的戰(zhàn)術(shù)對比，張聲震先生與郭洪茂先生合寫的《中日關(guān)系史》中，在文永役前總結(jié)了如下幾點:

①聯(lián)軍核心的蒙古人組織較先進②引用日本所寫的《八幡愚童訓》指出(1)元軍通過擊鼓鳴金發(fā)出來的聲音使日本武士戰(zhàn)馬，很不習慣原地打轉(zhuǎn)。(2)元軍集體進退，日軍沖至就分開合圍(3)元軍弓箭射程達200步，矢短弓硬，弓箭手集體排射，可射透日本盔甲，并且箭上涂毒。

(4)元軍甲輕，便于運動隨身攜帶短弓，曲刀，長矛，大斧(5)元軍指揮官在高處指揮，并且使用日本從沒見過的鐵炮(即炸彈)，③日本當時是守護頭制，這種制度類似與漢唐是的部曲④其次是以家人和郎黨組成的輔助戰(zhàn)斗人員⑤作者認為這這種軍隊戰(zhàn)斗力頗強，但是各自為戰(zhàn)指揮不統(tǒng)一，并且偏重“一騎打”后面還指出按照一族一門的方式輪番與敵人作戰(zhàn)。總之按其觀點元軍明顯優(yōu)于日軍。

筆者認為，最重要的認為日軍戰(zhàn)術(shù)落后的無疑就是“一騎打”和“一隊一隊輪番攻擊”這兩點。這里分開談談，第一在上文所引的《八幡愚童訓》①中并沒有記載日軍偏重一騎打，之所以會認為日軍偏重一騎打，無疑是受了日軍在戰(zhàn)前要與元軍單挑，反倒被東征軍恥笑。

但是在戰(zhàn)前進行單挑，在中國其實并不少見。據(jù)《危太撲文集續(xù)集.哈魯公家傳》載“宋將孫虎臣等遣使詣軍門請曰:“古者斗將不斗兵，今遣騎將劉都統(tǒng)待命，將軍擇武勇善格斗者一人決戰(zhàn)，無以眾士卒污刀斧也。”伯顏急召諸將語其故，皆相顧莫敢對。時公以百夫長隸麾下，毅然請行。

伯顏奇之，拊其背曰:“壯士也，適兩將所騎馬皆黑，戰(zhàn)于楊子橋。奮斗數(shù)十合未決。劉都統(tǒng)奮矛刺公，公墮地，劉馬奔不能制。公上馬追之，劉卻還舉矛箸公左腋下。公挾其矛，拔劍斬之，以其首歸。觀者數(shù)萬人，歡噪動地”

實際上一直到明與日本的壬辰戰(zhàn)爭之時，雙方也不缺少單挑這樣的記載，如“忽百騎帶弓刀突出，有一倭將絳袍白笠，身長九尺持槍躍馬而來，余(錢世貞)急麾軍士退數(shù)步，迎戰(zhàn)二十合佯北密發(fā)一矢，應弦而墮回馬欲斬其首，眾賊救護”②

實際上《三國演義》和《水滸傳》這樣的文藝作品也是這一時期所寫，正所謂藝術(shù)來源與生活，我們有理由相信這一時期單挑確實比較常見。那么為何元軍沒有接受日軍的單挑呢？

對此周思成是這樣認為的“這會東征軍是不會和日本軍講什么禮數(shù)的，因為他們?nèi)藬?shù)處于劣勢，開局就“斗將”，一旦失利，士氣一落千丈，這仗干脆就甭打了”③實際上東征軍完全可以派出數(shù)人生擒日軍單挑者，但是并沒有主要原因還是擔心落下勝之不武的罵名。所以最后只能通過這種嘲笑的方式來結(jié)束這次單挑。

第二就是“一隊一隊輪番攻擊”是否落后呢？不妨我們看一下另一場蒙古人之間的戰(zhàn)斗

“這時，以只兒斤為先鋒的敵軍已經(jīng)到來。于是，兀魯兀惕和忙忽惕的人們迎著沖去，戰(zhàn)勝了只兒斤。在追趕間，土綿·土別堅的阿赤黑.失侖沖來交戰(zhàn)，忽亦勒答兒被阿赤黑·失侖刺落馬下。于是忙忽惕們都擁在忽亦勒答兒的跟前了。主兒扯歹率其兀魯兀惕們沖上，戰(zhàn)勝了土綿·土別堅。乘勝追襲中，斡欒·董合亦惕迎面沖來。主兒扯歹又戰(zhàn)勝了董合亦惕。追擊間，豁里·失列門·太子率領一千扈衛(wèi)隊沖來了。主兒扯歹又戰(zhàn)勝了豁里·失列門·太子。追襲中，桑昆未經(jīng)王罕同意，徑自上前沖來應戰(zhàn)，結(jié)果胭脂頰部中箭落馬了。因為桑昆中箭落馬，全部客列亦惕們圍護著桑昆列陣了。就這樣，戰(zhàn)勝了他們”④

我們從成吉思汗與王汗的合蘭真沙陀之戰(zhàn)中可以看出，以下幾點(1)王汗與成吉思汗的軍隊都是一分為幾，輪番上陣(2)雙方主將也進行了單挑(3)就是成吉思汗身邊人對成吉思汗的失敗進行的避諱⑤

實際上一直到蒙古進攻金朝時，蒙古依然用同樣的戰(zhàn)術(shù)，據(jù)南宋使者彭大雅所記載的蒙古戰(zhàn)術(shù)“其破敵，則登高眺遠，先審地勢，察敵情偽，專務乘亂。故交鋒之始，每以騎隊輕突敵陣，一沖才動，則不論眾寡，長驅(qū)直入。敵雖十萬，亦不能支。不動則前隊橫過，次隊再沖。再不能入，則后隊如之。方其沖敵之時，乃遷延時刻，為布兵左右與后之計”⑥

這段的意思是說，蒙古人交戰(zhàn)開始先用一隊騎兵直沖敵陣，敵人就算是十萬也擋不住，要是敵人擋住了第一批騎兵部隊讓出來，讓第二批騎兵部隊繼續(xù)沖鋒。如果還是不行，后面的騎兵繼續(xù)進行沖鋒。

進行正面沖鋒的軍隊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目的就是為了其他軍隊四面八方將敵軍包圍而已。顯然，一隊一隊沖鋒只不過是一種戰(zhàn)術(shù)動作，不能說一隊隊沖就是落后。但只能一隊隊沖肯定落后的，因為真正精銳和先進的軍隊要求的是“分合有法”。

那么為何蒙古人沒有用這一戰(zhàn)術(shù)呢？首先我們要明白一件事東征軍是搶灘登陸，是不可能將全部軍隊一瞬間投入到九州島的。最多一次就500人，但是另一方面日軍雖然不如日本史料所說的12萬5千騎兵之巨，但是最少也有幾千騎兵⑦。所以東征軍實際上是以少擊多，面對這一點自然要穩(wěn)健行事，不可能在一隊接著一隊進行沖鋒。

上文還講過蒙古人弓箭射200步，可能出自日本史料《八幡愚童訓》的記載“蒙古人之矢可射及二町之遠，而守護代方則不能。”這里就談談蒙古騎射到底能射多遠，這里必須要說一下的是，我們必須要分清，有效射程和最大射程這一點。

前者指的是能殺傷敵人，后者指的是能射多遠，關(guān)于蒙古弓究竟能射多遠？對此1224年，成吉思汗率大軍西征凱旋歸來，當行至額爾齊斯河源頭時，成吉思汗“降旨設置大金帳，舉行大聚會及大宴”，并在聚會期間舉行射箭比賽。移相哥射中 335步處，轟動整個營地。

為了紀念移相哥高超的射箭技術(shù)，成吉思汗專門為他樹立了舉世聞名的“移相哥石碑”⑧但是要明白這并不是蒙古有限殺傷距離，那么蒙古騎射有效距離是多少呢？對此明代威繼光有這樣一番論述“夫今強敵(蒙古人)之技，遠惟弓矢，近惟腰刀，別有鐵鉤槍，乃乘吾陣亂而用之者。弓矢射不能及遠，近可五十步(80米左右)，使我兵敢于趨前擁斗，敵矢不過三發(fā)，則短兵相接，弓矢無用矣，此無足畏也”⑨

這里明確說了蒙古人有效射程也就50步，同時明代射箭專家高穎也說“騎射非十步二十步之內(nèi)不發(fā)(16~32米左右)”⑩同時清代騎射考核“康熙十三年復之，更定馬射樹的三十五步(60米左右)，中三矢為合式，不合式不得試二場”?顯然結(jié)合這些史料我們可以得出結(jié)論蒙古弓有效射程在幾十米以內(nèi)。

關(guān)于日本軍隊的盔甲與武器元朝方面有這樣的描述“兵仗有弓刀甲、而無戈矛、騎兵結(jié)束。殊精甲往往代黃金為之、絡珠琲者甚眾、刀制長極犀、銃洞物而過、但弓以木為之、矢雖長、不能遠。人則勇敢視死不畏”

?這里說了日本軍隊使用的武器包括，有長刀，長弓巨矢，鎧甲往往用黃金替代。這里除了鎧甲之外基本上都是正確，那么日本鎧甲如何呢？進入平安時代初期，日本使用從奈良時代流傳下來的短甲，革甲，棉甲這些裝備。延歷十一年(792)進行了兵制改革，除太宰府，陸奧，佐度等要地之外。

各國改為地方豪強維持治安，同時割地各地豪強戰(zhàn)斗不斷，自然而然就從原來的大量步兵的徒步作戰(zhàn)，改變成少量精銳武士的騎兵作戰(zhàn)。為了應對這種轉(zhuǎn)變新式鎧甲“大鎧”橫空出世?！斑@種新式甲胃與星兜和大鎧配套，或者與胴丸，腹當?shù)扰涮住?后來隨著日本進入戰(zhàn)國時期，這種方便馬射作戰(zhàn)的流行的大鎧廢止，取而代止的是輕便靈活的胴丸、腹卷、腹當?shù)臅r代。

同時需要注意的是在弘安之役時，幕府采取非常措施，即鎮(zhèn)西九國和因幡、伯耆、出云、石見四國上納的年貢、國衙莊園本所領家一円支配的領地，及富豪擁有的米榖等，均轉(zhuǎn)作為兵糧米。但據(jù)《八幡愚童記》載，九國二島的兵，因兵糧缺乏，鎧重，無力引弓。知此次日軍得不到充分的軍糧，陷入空腹與元軍作戰(zhàn)的狀況。

綜合所述，當時的日本久居海外，也發(fā)展出一套適合自己的武備盔甲和戰(zhàn)術(shù)體系。其真正落后的，其實是很多人不太重視的“擊鼓鳴金發(fā)出來的聲音使日本武士戰(zhàn)馬很不習慣，原地打轉(zhuǎn)?！边@說明當時的日本軍隊缺乏有效的戰(zhàn)役指揮手段，導致大規(guī)模戰(zhàn)斗只能一隊隊上，缺乏各個部隊之間的配合，也就是做不到“分合有法”。

參考資料：

①“擊鼓鳴鑼，殺聲震天。日軍戰(zhàn)馬驚恐不安，跳躍打轉(zhuǎn),當武士撥轉(zhuǎn)馬頭沖向敵人的時候，已被敵人射中。蒙古矢短，但矢尖涂有毒液，射上即中毒，敵數(shù)百人箭射如雨，長柄矛可刺進鎧甲縫隙。元軍排列馬隊，有逼近者，中間分開，兩端合圍，予以消滅。元軍甲輕，善騎馬，力大，不惜命，豪勇自如，善于進退。大將據(jù)高處指揮，進退擊鼓，按鼓聲行動。在后退時，鐵炮中裝鐵彈，隨著火焰噴出，四面烈火，煙氣彌漫;其聲凄厲，心碎肝裂，目眩耳聾，不辨東西，被擊斃者極多”張聲震先生與郭洪茂先生合寫的《中日關(guān)系史》所引《八幡愚童訓》

②明錢世貞:《征東實紀》③周思成:《大汗之怒元朝征伐日本小史》

④阿爾達扎布:新譯集注《蒙古秘史》

⑤《元史.太祖本紀》和《蒙古秘史》記載相同，但是《元史.扎八兒火者傳》“一夕，汪罕潛兵來，倉卒不爲備，衆(zhòng)軍大潰。太祖遽引去，從行者僅十九人，札八兒與焉。至班朱尼河，糇糧俱盡，荒遠無所得食。會一野馬北來，諸王哈札兒射之，殪。遂刳革爲釜，出火于石，汲河水煮而啖之。太祖舉手仰天而誓曰:使我克定大業(yè)，當與諸人同甘苦，茍渝此言，有如河水。將士莫不感泣?！绷怼妒芳?編年紀要二》記載接著王汗和鮮昆商定，準備帶著軍隊來突然襲擊成吉思汗。探子[將這事]*報告了他，讓他帶著軍隊[出戰(zhàn)]。雙方廝殺了起來。成吉思汗敗退到巴勒渚納，那里有一條小溪(?a?meh)，他們將溪水的污泥除凈后，在那里喝了好幾天溪水”也記載成吉思汗失敗，實際上秘史也記載此戰(zhàn)之后成吉思汗只剩下2600人，不想戰(zhàn)勝王汗之后的情況。

⑥南宋彭大雅:《黑韃事略》

⑦羅麗香:《元軍征日一一日本的備戰(zhàn)與應戰(zhàn)》

⑧叢海平:《元代軍事后勤制度研究》

⑨明戚繼光:《練兵實紀》 ：雜集·儲練通論（下）

⑩明高穎:《武經(jīng)射學正宗》

?民國趙爾巽:《清史稿》

?元王惲《秋澗先生大全集》

?(日)笹間良彥《圖說戰(zhàn)國甲胃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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