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2章? 紙條

? ? 王子的話題再度掀起了熱潮。在圣詠中學的歷史上，他一直是個神話，初中三年連續(xù)霸占年級第一的位置，直接被保送進了高中部，每年還能領取豐厚的獎學金。

? ? 他謙遜，沉靜，待人溫和。

? ? 雖然外表看起來有些冷冰冰的，但是哪怕全校公認最丑的女生給他送手作曲奇，也從沒聽說過他做出什么毒舌的評價。

? ? 當然，最被廣為傳頌的，還是他出眾的容貌。哪怕是沒什么興趣跑去圍觀“王子“這號人物長什么樣的，只消在學校里看過一眼，馬上就會明白他是誰。

? ? 他的微笑。

? ? 如同殺人于無形的暗器。

? ? 關于初冬凜昨天寧靜地走出教室，在各年級學生烏壓壓的包圍下，露出一抹令人癡迷、驚心動魄的微笑，已經(jīng)流傳出了許多個版本。

? ? 有人說，他的笑容溫暖如冬陽悄悄融化積雪。

? ? 有人說，他的笑容勾魂攝魄帶著幾分冰冷的惡意。

? ? 有人說，他的笑容如孩童般寂寞孤獨。

? ? 究竟王子的笑容屬于哪一種，女生們不管爭論多久都分不出高下。因為，真的很少有能見到他笑容的幸運兒。

? ? 所以，沒有什么能妨礙大家守護王子的笑容。

? ? 沒錯。

? ? 王子實在是太完美了。

? ? 沒錯。

? ? 再不能有人傷害到他。

? ? 眾女生熱淚盈眶地擁抱在一起，彼此賭咒發(fā)誓，像初冬凜這樣只會出現(xiàn)在童話里的王子，不能被任何一個女孩子獨占，他是所有人的夢想。

? ? 因此，絕不能再出現(xiàn)汪云茸那樣的存在。

? ? 誰敢試圖擅自接近王子，可能，是不想在這所學校待下去了。

? ? 連續(xù)幾日的雨雪天。

? ? 冬凜微微將臉埋進溫暖的圍巾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 ? 一張小紙條無聲地滑到他面前的課桌上。

? ? 他怔了怔，抬頭望向紙條遞過來的方向。順著同班同學視線的引導，便看見教室外有一個陌生的女孩子。

? ? 女孩有些健康的微胖。

? ? 在確認到冬凜視線的瞬間就發(fā)起都來，臉燒得通紅，手也亂扭不知道該往哪放，最后飛快地跑走了。

? ? 只得沉默地移回視線，他晶瑩修長的手指打開整齊疊好的紙條。

? ? 紙條的內容很簡單。

? ? 是個非常仰慕云茸學姐的小學妹，大概是出于希望能幫幫學姐的心情，想要告訴他-云茸學姐每天都在那個地方站到很晚才回家。

? ? 那個走廊盡頭的樓梯，可以說是處于兩人班級的中間位置，所以之前每天默認在那里碰面。

? ? 可是。

? ? 自那天以來，冬凜再沒有走過那邊。

? ? 而是選擇了離教室更近的樓梯。

? ? 站在那個位置的話，應該很容易注意到這邊一大群人簇擁著往另一條樓梯涌的動靜才對，不可能猜不到他已經(jīng)走了。

? ? 還有過一兩次，他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她站在那個位置望過來的身影。手里都會拿著小冊子，或許是為了不浪費等待的時間在背記單詞。

? ? 為什么不回家？

? ? 天灰蒙蒙的。

? ? 前幾天短暫的雪后出晴完全不見蹤跡，甚至還沒放學天色就已經(jīng)暗沉下來。宣告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的鈴聲響起沒過多久，學生大都趁著天還沒全黑早早地回家。

? ? 教學樓安靜得有些可怕。

? ? 不過，云茸這幾天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校園。更晚些的時候，橘色暖光亮起，連輕聲走路都能確實地聽到在環(huán)形走廊上激起回音。

? ? 將拖完青石地的公用拖把放回空蕩蕩的衛(wèi)生間。

? ? 這樣，今天份的打掃也結束了。云茸用力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腦袋，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 ? 每天都會有人來請求她頂替當天的值日也已經(jīng)是種常態(tài)。起初，以為只是同班同學偶爾一次有重要的事情實在脫不開身，心一軟便答應下來。

? ? 誰知，第二天，第三天……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以各種各樣的理由過來請她幫忙，其中還包括“跟王子約好一起去買練習冊”這樣像是故意說給云茸聽的理由。

? ? 沒想到自己仿佛在跟什么賭氣似的，居然全部答應下來。

? ? 大家如同事先串通好了一樣，甚至其他班級、其他年級的同學都過來拜托她打掃公共區(qū)域。

? ? 可能，真的就像是對誰都搖尾巴的狗。

? ? 長久的寂靜。

? ? 突然。

? ? 打罵和哭喊劃破空氣。

? ? “我說的都是真的！”一邊喊一邊啜泣，一個女生帶著恐懼和顫抖的聲音朝衛(wèi)生間靠近。

? ? “撒謊！”尖銳而憤怒的女聲從稍遠的地方響起。

? ? “真的！我沒有試圖接近冬凜學長！”

? ? “那就說說看紙條寫了什么呀?！庇猪懫鹌渌慕辛R，從散亂的腳步聲大致可以判斷在后面追的人數(shù)不少。

? ? “那個……那個不能說……啊——”哭喊聲緊接著尖叫。

似乎是被抓住了，之后就是一陣纏打。

? ? 被追打的女孩過了一會兒才好不容易脫身。

? ? 想也沒想就沖過能暫時遮蔽后方視線的拐角，才發(fā)現(xiàn)面前是只有衛(wèi)生間和茶水間的死胡同。這下完了！再被抓住可能真的會被打出人命。

? ? 手腕突然被不大不小的力度緊緊拉住。

? ? 臉上掛著淚痕的女孩嚇了一跳，慌忙回過頭。

? ? 星辰般美麗的眼睛。

? ? 失職伸出輕抵在唇邊。

? ? “噓——”

? ? 有些微胖的女孩看著她，一時間忘記了呼吸。腦子不由自主地乖乖聽話，難以言喻的安心感席上心頭。

因為這個人……

? ? 是她最敬仰的云茸學姐?。?/p>

? ? 等到一大群人快速地掃視一圈茶水間，當然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人的影子。嶺頭的女生想也沒想，就帶著后面的人沖進女衛(wèi)生間。

運氣很好，衛(wèi)生間里顯然沒有其他的學生。

? ? 嶺頭的女生得意地揚起笑容。一眼望過去就能夠看到所有隔間的門，而既然只有一間鎖著，那肯定不會錯了。

? ? “滾出來！”

? ? “肥豬！別以為能一直躲著！”

? ? “就是就是！滾出來！”

? ? 幾個女生開始一邊發(fā)出威脅一邊用力拍門。里面始終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反而加深了她們的確信。因為如果是無關的人肯定會立刻回音或者出來看看究竟是什么情況吧，而且也沒有可能從外面反鎖來制造假象。

? ? 跟在后面追進去的女生，只以為是前面的人確實地看到了胖女孩的身影。

? ? 誰也沒有注意到。

? ? 男衛(wèi)生間門口很小的拐角后面，一個女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探出頭來。

? ? 趁現(xiàn)在！

? ? 她壓低腳步聲往來時的走廊快步走了一段，然后就開始用盡全力奔跑，頭也不回地向前跑，一口氣沖回教室抓起自己的書包。

? ? 周圍實在太過安靜。

? ? 由于剛才真的太害怕了，心臟仿佛就要從喉嚨跳出來，她這才注意到奇怪的地方。

? ?方才學姐拉著她的手跑到男衛(wèi)生間門口，讓她找機會逃走然后馬上回家，自己立馬反身跑進了女衛(wèi)生間。那些人進到衛(wèi)生間，發(fā)現(xiàn)只有云茸學姐的話，立刻就會跑出來追她才對。

? ? 為什么完全沒有這樣的動靜？

? ? 她們人那么多，會不會……

? ? 硬生生打了個寒顫，胖女孩不敢再想下去。

? ? 而就在她剛剛逃離的衛(wèi)生間。

? ? “出來！聽到?jīng)]有？！”

? ? “我們知道你在里面?！?/p>

? ? “別躲了！”

? ? 始終聽不到任何回應，有好幾個人已經(jīng)開始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或百無聊賴地來回踱步，或跑到外面去察看情況，或干脆想放棄了，總不能把學校的廁門拆了。

? ? 嶺頭的女生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看了看大蓄水池里接在水龍頭上的水管。

? ? 又看了看隔間門擋板上方。

? ? 不懷好意的得意笑容再次浮現(xiàn)在她臉上。

? ? 雪飄如絮。

? ? 寒風肆意作響。

? ? 胖女孩焦急地在校園里四處奔走，希望找到一個就算去看看情況也不會有危險的人。老師也好，保安也好，有誰……到底有誰……

? ? 一個模糊的人影闖入他的視野。

? ? 風的聲音，似乎在剎那間消失了。

? ? 世界變得安靜。

? ? 足足愣神了一分鐘后，她幾乎就要喜極而泣了。盡管一跟全校公認的王子說話肯定就會不自覺地緊張起來，而一緊張就會漲得滿臉通紅是改不掉的壞毛病，她還是鼓起全部的勇氣迎上去。

? ? “冬凜學長！太、太好了！不……不對，不好了！不好了！”

? ? 冬凜聽到聲音停下腳步，抬眼朝向已經(jīng)來到近前的女孩。

? ? 眼里有朦朧的白霧，像是困惑。

? ? “不不不不不好了！學姐，云茸學姐她……”

? ? 冰冷刺骨的水自頭頂澆下！

? ? 云茸的頭骨迸裂般疼痛。

? ? 嶺頭的女生雙手拿著水管，出水口朝向門板的正上方，那距離天花板還有很遠的空隙。水柱高高地向上噴起，滑出完美的拋物線后落到門板的另一邊。

? ? 能行！

? ? 旁邊的人見狀大笑叫好，還嫌不夠過癮，一口氣將水龍頭的開關擰到盡頭。

? ? 肉耳都能夠清晰地聽到水花在小小的隔間里碰撞墻壁，四處飛濺的聲音。

? ? 另外又有人正閑得慌，上前死死地拉住門上的把手。

? ? 果然不一會，傳來打開門鎖的聲響。

? ? 那人大喜過望！

? ? “快！快幫忙！”周圍的女生一聽，全部手忙腳亂地涌上去拉把手。

? ? 門往里用力地拉了兩三次。

? ? 哪里抵得過巨大的反作用力。

? ? 也不知道水花飛濺的聲音持續(xù)了有多久。每一個參與的人都忍不住興奮地開懷大笑，宛如只是在進行一場最平常不過的打水仗

? ? 待她們足夠盡興了，玩夠了，才慢慢地關掉了水龍頭。

? ? 一切重歸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