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與殺死玫瑰(李帝努)⑶

? ? ? ? 穿過兩個紅綠燈,右拐。
米樂拉開車門,示意李帝努上車。
從咖啡館出來,米樂要求他回家收拾東西,立刻搬過來跟她住在一起。晚上還要去超市買一些日用品,她看了眼手機(jī),表現(xiàn)出了一副很趕時間的模樣。
誰知,李帝努卻搖了搖頭。
“車子開不過去。老長水都是小路,只能走。”
他低頭看了一眼米樂的高跟鞋。
米樂關(guān)上車門,說道:“可以,那我們走過去?!?/p>
李帝努住的地方在老長水,是一片沒有規(guī)劃過的農(nóng)民區(qū)。長水鎮(zhèn)分成了兩塊,米樂所在的別墅區(qū)靠近S市,左邊是上城高速,右邊是錢塘江,再往前開一個小時,就能到S市。李帝努租房的地方,比小區(qū)便宜許多,每個月大概只要四百多。
相對的,無論是環(huán)境還是設(shè)施,都十分老舊。
去老長水農(nóng)民房的路上,有一段長長的水泥路。
穿過國道的十字路口,水泥地面碎成了好幾塊。這里有一個年代久遠(yuǎn)的小學(xué),學(xué)生還沒上學(xué),因此十分冷清。小學(xué)對面,積灰的小賣部也關(guān)門大吉。
每當(dāng)載貨的大卡車通過,鳴笛聲尖銳的就要震破米樂的耳膜。
這里的一切,老舊,落后,是米樂二十多年來,從來沒見過的陌生場景。
高跟鞋走在路上,令她的后腳跟被磨得生疼。
走慣了大理石地板,平坦大路的大小姐,現(xiàn)在來走坑坑洼洼的水泥路,甚至還要忍受漫天揚起的灰塵,米樂緊蹙的眉頭就沒有一刻是分開過的。
她吸入了灰塵,猛地咳嗽一陣,就快忍不下去的時候,身子突然一歪。
李帝努脫了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
同時,米樂被一股不容拒絕的手勁禁錮在對方的懷中。
她靠得離李帝努太近,甚至問到了對方身上洗衣用的皂角味道。
風(fēng)似的少年。
干凈清澈,卻鬧了米樂一個紅臉。
李帝努沒察覺到自己這么做有什么不對,反而將米樂往懷中帶得更緊。他正在成長的身體如同一道牢牢地屏障,隔絕了外面的粉塵和尖銳的鳴笛聲,米樂被迫擠在他懷中,只聽到了少年清晰的心跳。
她抿著唇,心道:我到底是推開還是不推開?
老實說,推開去感受外面糟糕的環(huán)境,米樂是絕不愿意的。
但是不推開,任由對方這么摟著她走……二人雖然有過比這更親密的接觸,可她心里卻知道,李帝努對她談不上喜歡,同樣的,她對李帝努也沒什么特別深的感情。
至今為止,兩人都是因為肚子里那個孩子,以及不明不白的混亂一夜,被緊緊的捆到了一塊兒。
胡思亂想地時候,米樂突然感覺身體一松,李帝努已經(jīng)放開了她。
米樂抬頭一看,兩人已經(jīng)走過了灰塵撲撲的十字路口。
李帝努跟她一前一后走上國道。
路過一架搖搖欲墜的小橋,李帝努走過去之后,米樂神情變幻莫測的看著這個“小橋”。
準(zhǔn)確來說,把它稱作“小橋”,都已經(jīng)是抬高它了。
這只是三四塊長長的水泥石塊搭建起來的堆積物,下面有一條看起來跟臭水溝子似的小河,邊上雜草叢生,仿佛隱藏著什么毒舌猛蟲。
米樂臉色一白,又不愿意露怯,咬著牙,踩著高跟往牽走。
誰知,剛走了一步,腳下一崴,整個人的重心不穩(wěn),直接往邊上倒去。
眼看,就要直接摔進(jìn)那充滿了生活垃圾和臟東西的水溝中。
還好李帝努眼疾手快的抱住她,米樂仿佛抓著救命稻草似的,掛在他身上。
終于,她忍無可忍,說道:“我不要走了!”
李帝努愣了一下。
隨即,在米樂剛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身體便騰空而起。
米樂險些尖叫一聲,她慌忙抱住了李帝努的脖子,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這個半大的少年抱在懷中。
李帝努開口道:“我抱你走?!?/p>
米樂掙扎起來。
李帝努力氣很大,紋絲不動。
米樂咬著牙,看了眼地面。
過了小橋,還有一條泥漿路要走,她兩眼一黑,終于老老實實,不再掙扎。
并且,臉色微紅,雙手環(huán)住對方,不說話。
李帝努低頭看了她一眼,萬千風(fēng)情,不甚美艷。
米樂不笑的時候,那張臉看起來確實高不可攀,令人心生懼意。
但在他懷里的時候,又軟成了一灘水,要兇不兇,煞是可愛。
她很輕,李帝努抱著她的時候,幾乎感受不到重量。
走過了小路,米樂連忙從他身上下來。
她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四下打量,仿佛生怕自己這個嬌滴滴沒面子的模樣被看了去。
半晌,咬著牙,低聲警告道:“這件事不準(zhǔn)跟別人說?!?/p>
李帝努眨了一下眼睛:“什么事?我抱你,還是我睡了你?”
米樂咬牙切齒:“都不準(zhǔn)說!”
想了想,她底氣不足,補充道:“……僅此一次!”
老舊的農(nóng)民房,建筑無人管理,便張牙舞爪,自由生長。
一盆水從樓上潑下來,散發(fā)著古怪的味道。
穿著臟兮兮短袖的泥孩子手中握著更臟的玩意兒,像一串小火車似的,從米樂面前跑過去。
兩旁的水溝子里埋著淤泥和塑料袋,還有不知名的生活垃圾。
臟,亂,差。
這是米樂對這里的第一個印象。
八月份末尾,太陽依舊不給面子地釋放著高溫。
剛下過暴雨,到處都是黏答答,濕乎乎的。
米樂渾身難受,幾乎快要暈厥。
步行百米之后,終于,李帝努拐進(jìn)了一棟房子,推開破爛的鐵門,宛如走進(jìn)一個垃圾場。
喂奶的婦人抬頭看了一眼米樂,她打著扇子,警惕的將凳子放進(jìn)屋子里??聪蚶畹叟哪抗馐植挥焉?,似乎李帝努是什么洪水猛獸。
米樂頓感奇怪,但是也沒有多說。
通往二樓的樓梯布滿了猩紅的鐵銹,踩上去吱呀吱呀亂叫。
上了樓,左手邊的第一間屋子,就是李帝努的房間。
黃澄澄的鑰匙擰開鎖,推開門,李帝努摸到了墻邊的開關(guān)。
米樂從剛才到現(xiàn)在目睹了無數(shù)怪異環(huán)境,因此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迎接垃圾場。
誰知,昏暗的白熾燈一開,屋內(nèi)并沒有她想象的那么臟。
相反,十分整潔,并且空曠的過分。
就像沒有人住在這里似的。
“喝水嗎?”李帝努擰開了一瓶礦泉水。
看來,他似乎不是用樓下的井水燒水喝。
東面的書桌上放著兩三本卷子,應(yīng)該是暑假作業(yè)。
書桌下面放了一箱礦泉水,凳子上有一個書包,屋子正中間是一張床。薄薄的棉被和毯子,以及幾件校服和衣服,還有一個枕頭。
米樂一眼就將所有的東西收入眼底。
李帝努將礦泉水遞給她。
米樂抿著唇問道:“你就只有這么一點東西?”
李帝努“嗯”了一聲。
他拿過書包,將本子塞進(jìn)去。又從床邊拿了一個袋子下來,將床上所有的衣服都塞進(jìn)袋子中。
亂七八糟,袋子立刻就鼓了起來。
米樂咬了一口下唇,強迫癥令她無法忍受,她直接搶過袋子,將里面的衣服全都倒出來。
“你什么毛???!房間收拾的挺干凈,衣服不會疊?”
李帝努被她推到一邊,默默地站著不說話。
米樂疊好衣服,塞進(jìn)口袋,冷酷的看著他:“你還有什么東西要整理的嗎?”
李帝努道:“沒有。”
米樂推開門,往外走去:“那就立刻離開這個地方。”
她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回去的時候,李帝努在國道上面,找到了一輛紅色的小三輪。
長水鎮(zhèn)有許多這樣的小三輪,按距離收費,近的五塊錢,遠(yuǎn)的十塊錢。
米樂第一次坐這種神奇的交通工具,為了不表現(xiàn)的太大驚小怪,她不動神色的用手摸了摸玻璃,似乎在確定這個搖搖欲墜的玻璃不會被風(fēng)吹走。
小三輪中裝著電風(fēng)扇,呼呼吹著。
李帝努沒說話,一會兒低頭看著手,一會兒看向窗外。
米樂挑眉,心道:他做出這副小媳婦的樣子做什么,活像我逼良為娼?
“哐哐”兩聲。
米樂踢了下他的座位。
李帝努抬起頭。
米樂冷道:“你不高興?”
李帝努開口:“我沒有。”
米樂開口:“沒有?沒有你裝什么委屈,是我按著你的腦袋讓——”
讓你睡我的嗎!
那晚上不知節(jié)度拼命索要的難道是她米樂嗎?!
就算——就算是被下藥了,一次之后也就好了吧,折騰到天亮又是幾個意思?合著她跳樓甩賣,買一送三售后全包嗎?!
天底下的便宜都讓這小王八蛋給撿了,現(xiàn)在他竟然還敢在這里裝可憐!
米樂憤憤不平,氣得牙癢癢。
——兔崽子!
李帝努見狀,果斷開口道:“你現(xiàn)在不能生氣?!?/p>
米樂一愣:“什么?”
李帝努善意提醒:“會動了胎氣的?!?/p>
米樂:……
“滾!”
李帝努背上包,十分聽話,立馬下車滾了。
原來是目的地到了。
米樂氣得不輕,走路都有些晃蕩。
米樂開車進(jìn)了小區(qū),在車庫停好車之后,與李帝努一同住進(jìn)了別墅。
她淡漠道:“你住三樓?!?/p>
李帝努看著她:“你呢?”
米樂道:“二樓。”她關(guān)上門,脫了外套,扔在一樓客廳的沙發(fā),儼然是打算洗澡:“你暑假作業(yè)做得怎么樣?拿出來放桌上,我洗完澡之后要檢查?!?/p>
李帝努:……
他翻出試卷,上面一字未動。
米樂洗完澡出來,渾身被水蒸氣染得泛紅。
她穿上家居睡裙,擦著半干不濕地頭發(fā),帶著一股惹人心神不定的暗香,坐在李帝努邊上。
“寫了多少?”
“沒寫?!?/p>
試卷上,只單單有一個名字。
米樂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一個字都沒寫?你在學(xué)什么?送你去讀書,你去插秧的嗎?”
米樂無由來升起一股火氣,轉(zhuǎn)頭就要教訓(xùn)李帝努。
誰知道,她一轉(zhuǎn)身,悶不做聲的李帝努突然犯難,將她猛地推在沙發(fā)上。
“吧嗒”一聲,米樂的身體按在了遙控器上,別墅的燈被關(guān)了大半。
黑暗中,少年的手從她的睡裙探進(jìn)去,順著滑膩的大腿,滑進(jìn)更深處。
米樂震驚的忘記反抗,像是無法相信這一幕。
李帝努半跪在她身上,目光深沉且熱烈的盯著她。
“晚上寫什么作業(yè)?你讓我和你一起住,不是這么想的嗎?!彼唤?jīng)心的按了按她的腿根,“寫作業(yè),可沒有你有意思?!?/p>
黑暗籠罩下,褪去外面一層乖順的皮囊,李帝努的靦腆和內(nèi)向在這一刻似乎都喂了狗。
他頗有些惡劣的笑了笑,兩顆小虎牙顯露無疑,看起來像個旗開得勝的小惡魔。
壓下身體,李帝努與她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他的嘴唇距離米樂的嘴唇不到一厘米,說話時,聲音低沉暗啞。
似乎蹭著她的唇,撩撥得無形。
“晚晚想得挺周全,還穿了裙子出來?!崩畹叟谒牟鳖i處,小狗似的,聞了一聞:“好香啊?!?/p>
終于,米樂回過神。
臉色漲紅,咬牙切齒。
她突然意識到什么,眉頭一抽,混亂中,摸黑拿起桌上空白的試卷,一巴掌拍到了李帝努的臉上。
“啪!”
清脆響亮,十分有力。
試卷緩緩的從臉上滑下來。
李帝努:……
米樂沉著臉,陰測測開口:“從我身上滾下來,否則我打斷你的狗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