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湛哥哥！你還在忙嗎？”下午，枝頭的玉蘭花低低垂下，恰恰壓在藍忘機發(fā)上，魏無羨站在樹上，神色比起之前剛來時鮮活太多，稱呼也一路從藍二哥哥進化成了阿湛哥哥，顯出幾分肆意來。

藍忘機停筆看他，不置可否：“何事來找我？”

“我聽大哥說后山新來了一窩兔子，想邀你一起去看?！蔽簾o羨滿眼期待：“可以嗎？”

藍忘機手指劃過紙張：“我還有幾件事?！?/p>

他停了停，又補充一句：“你可以自己先去?！?/p>

“我想和你一起?！蔽簾o羨毫不猶豫道：“可以這里等你忙完嗎？我保證不打擾你做正事?！?/p>

“會很無聊?！?/p>

“和阿湛哥哥一起才不無聊?！蔽簾o羨知道藍忘機這就是答應(yīng)了，當(dāng)即跳下來歡快地坐到了藍忘機對面摸了紙筆，非常信守諾言地一字未吭。

藍忘機這段時間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魏無羨的陪伴，當(dāng)即又埋首在公事之中。等他忙完抬起頭來，才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微微擦黑了。

藍忘機一詫：“已經(jīng)是這時候了？”

青瓷杯子送到面前，清淺茶香散出來，魏無羨毫不介意道：“先喝點水吧，阿湛哥哥你忙了這么久，想必也渴了?！?/p>

藍忘機抬眼，看到魏無羨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坐在了身邊，手上還有幾許淺淺的墨跡——

原來魏無羨一直在旁邊無聲無息替他磨墨，也許是這些時日兩人相處地久了，氣機平和，他竟然也沒有半分察覺。

藍忘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松懈，絲毫不曾看到魏無羨眼里一閃而逝地狡黠。趕在藍忘機抬頭之前，這點狡黠又迅速隱沒，變回了以往明媚朗朗的模樣。

像是察覺到了他的打量，又怕他嫌棄，魏無羨手一下縮回了袖中要背到身后去，滿臉尷尬：“我沒弄臟你的桌子和東西……”

“別動！”藍忘機看他臟兮兮的手要碰到衣服，顧不得許多一把按住了魏無羨：“仔細衣服?！?/p>

“沒事，”魏無羨無所謂地笑了笑，“我衣服是黑色的，臟了也看不出來。以前無論是干活還是受傷……”

他說到這里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尷尬地辯解道：“來了這里我每天都是干凈的，沒穿過臟衣服，真的?！?/p>

藍忘機唇抿得更緊，他難得對魏無羨真的冷了臉，心里卻充斥著一種名為“心疼”的情緒：“重點不在你衣服上！”

“?。俊蔽簾o羨手指一顫，小心翼翼地看著藍忘機，“那是什么？”他反思了一下，仔細想了想這些事情，目光一亮：“我知道了?！?/p>

魏無羨一激動，手指緊緊勾住了藍忘機的，溫?zé)岬闹父拱丛谡菩?，像是按著心口一樣：“我是第一次做這些，不太熟練，下次就不會沾上了，不會再浪費這墨了?！?/p>

“……”藍忘機是真的輸給魏無羨了。他另一只手一揮，架子上雪白柔軟的布巾就乖巧地沾了水飛過來，藍忘機淡聲：“手張開。”

“?。俊蔽簾o羨遲鈍地展開手，就看到雪白的指攥著雪白的布巾子仔細擦過濃黑的墨痕，動作輕柔小心，像是在擦拭什么珍寶一般，而非是個粗糙又布滿凌亂傷痕的有力手掌。

等藍忘機終于停下動作，他的手是干凈了，這布巾子卻滿是污跡，魏無羨看著不由得耳根一燒：“我隨便擦擦就行了，哪里用得上這種好東西。”

藍忘機琉璃眼惱怒看他：“它本就是用來擦洗的，算得了什么？”

“那、那不是你用的嗎……”

“無論誰用，都只是個物件。”藍忘機仔細擦了每一處，這才松開魏無羨的掌心：“魏嬰，你是我鄭重請來藍氏的貴客，對我更有救命之恩，從不必做這些委屈自己的事情。”

“我做這些不是想討好你！”魏無羨急急辯解：“也不是，我是想討好……啊呀！”他煩躁地拽了拽衣袖，一把握住了藍忘機的手。

不同于方才的手指勾纏，魏無羨整只手將藍忘機的包在其中，灼熱的溫度熨帖地傳來，藍忘機甚至能感覺到魏無羨掌心的粗糙繭子：“阿湛哥哥，我是想親近你才做這些，我看你讀書很好看，寫字很好看，練劍也很好看，我想離你更近一些?！?/p>

“磨墨也好倒茶也好，坐在你身邊很開心，看你用這些也很開心。為你做什么都很開心，只要你不嫌我笨手笨腳，我想一直這樣下去?！?/p>

藍忘機心重重一跳，看著魏無羨滿是認真的眼難以招架地躲開了，緋紅的耳朵卻完全暴露在魏無羨眼底。

“魏嬰，你為何會……”他難得的吞吐，不知該怎么說明。

“為何會這樣喜歡你？”魏無羨善解人意地接話，看到藍忘機眼眸飄忽滿是包容：

“阿湛哥哥這么好，不喜歡的才是沒眼光?！?/p>

“從看到阿湛哥哥第一眼，我就覺得，要是能離你近一些，就是天下頂頂?shù)男沂铝?。只是我這樣平凡，大概入不了你的眼?！?/p>

“其實我知道以身相許的事是我無理取鬧，可是我怕如果換了別的，阿湛哥哥就會在滿足我要求之后離開，所以故意這么說?！?/p>

“對不起，阿湛哥哥。你會因此討厭我嗎？”

“……”猝不及防地剖白讓藍忘機脖頸也漫上了淺淺的粉，然而聽到魏無羨聲音逐漸低落，他還是出言寬慰道：“從未討厭你?！?/p>

“魏嬰，你的耀眼，從不遜色于我?！?/p>

否則，他不會在山下的彩衣鎮(zhèn)一眼留意到這個賣蓮蓬的散修。姑蘇的女兒家們團團圍著他，他卻只盯著自己出神，小心打量，看著看著忽然彎眸笑起來，桃花眼在姑蘇的柔和日光下熠熠生輝。

藍忘機被那笑容感染，莫名有些說不清楚地復(fù)雜感慨，忍不住走近了些，就嗅到魏無羨身上的蓮花香氣，腰間的墜子一晃一晃的，式樣和記憶中一模一樣。他心一動，問道：“你自何處來？”

“暮溪山?！?/p>

“來此為何？”

魏無羨磕巴了一下：“為、為你。”

“你可是……”水底突然泛開漣漪，魏無羨原本的緊張無措一下淡去，緊緊盯著水面，自他身上無聲無息逸出了一道淡薄怨氣鉆入水中，在藍忘機出手前，那作怪的小小水鬼已經(jīng)被抓了出來，消失在漆黑的笛形玉墜里。

魏無羨才做完這些，突然想到什么，緊張地看向藍忘機，手指有意無意地撥弄了下蓮花墜子，擋住了那枚小玉墜，眉目黯然。

是他沒錯。藍忘機篤定：“可愿和我去藍氏？”

魏無羨沒想到藍忘機竟然會開口邀請自己，驚喜之下連面子上的客氣都顧不得：“好啊！”

或許就是因為被那笑容迷了心，他才會……藍忘機收收心神，看著剛剛被擦拭干凈的手。手型優(yōu)美，骨節(jié)修長，指腹柔軟，尾指上圓形紋路整齊。

圓形紋路啊……

另一邊，剛來藍氏拜訪的江氏姐弟安置好東西，看著一旁的藍家門生隨口問道：“前些日子聽聞含光君夜獵受傷，被人所救，不知這人可找到了？”

“有勞江姑娘掛念，人已經(jīng)找到了?！?/p>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