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歌路不周訴冤 火頭峪舊仇扎軍

迤邐露宿望北邊，綠青不見白雪還。

當年虎侯回鄉(xiāng)路，又遇奇才舉白幡。

蓮花悔撲塵已染，不堪苦老素歌言。

銅月馬鳴交割亂，只嘆大漠夜闌珊。

且說上回，律師等問：“大軍往哪里去好？”史天魁曰：“兩道有兵將守把，敵軍折了銳氣，必不輕易來犯，南面郭凜冬無半點消息，必然是與榮也、王孝皤相持，此人心并不在我處，想必不久便會歸鄉(xiāng)，北邊項原連戰(zhàn)連捷，得元州大半，現(xiàn)當往那里去，催軍搶收西北數(shù)地，與游騎國分庭抗禮?！?/p>

韓稟等遂其言，指揮預(yù)備撤軍，連夜起兵而去，游騎兵恐怕有詐，并不敢追趕。律師雖身上有傷，事情來的緊，包肩頂盔摜甲，沒事人一般乘馬前進，韓稟押后，使彭梓昭、燕崗天為先鋒，直奔北元州去，一路上饑餐露宿，夜扎曉行，無兵馬阻擋，故無話，逐漸近元州地界時，大軍沿上一條大路，鮮花遍地，錦團簇擁，律師大喜，與天魁相言道：“此地是何處？”天魁搖頭不知，沿途上百姓見得，紛紛逃走，也有藏在哪里看的，行不多久，前軍不動，律師催馬前去看，只見彭梓昭舉著刀，追著兩個人大喊大叫，拳花馬竟追不上，一個人拄著一條大白幡，緩緩行走，眾人都驚奇無比。

律師問道：“發(fā)生何事？”崗天道：“正行路間，這兩人趕出一群牛羊來阻住大路，我勸彭梓昭忍耐，他卻不聽，趕著兩人，左右趕不上。”律師道:“此乃遁甲縮地也，必是高人?！备吆舻溃骸芭龛髡巡坏脽o禮！”梓昭聽得，催馬而歸，怒氣未削，那兩個人緩緩走來，前面那個身長七尺，穿白段子衣襟，腰懸著一本兵書，頭戴黑巾，手拄著一桿白幡，眼大深陷，膚呈鐵色，兩眉繤動，一橫胡子稀稀疏疏，往后那個身長七尺五，外披白篷內(nèi)穿，青蚊衣，綠匝巾，膚如傅粉，目若長劍，相貌英挺，胡須截短，腰中別著一把刀，二人向律師施禮。

見二人相貌不凡，律師下馬還禮，問道：“二公哪里神圣？”執(zhí)白桿那人道：“余姓不周名長，字廣德，元洲暨涸人?！焙竺婺侨说溃骸霸谙滦障拿?，字文明，千州人?！甭蓭煹溃骸安恢睦锶ィ俊辈恢荛L曰：“在此等候大王?！甭蓭熢唬骸拔冶毙醒杆?，足下從哪里探來旅途?！遍L曰：“元帥攻新鐵不得，目下時節(jié)將寒，大軍輜重不足，必然撤兵?！甭蓭煹溃骸昂尾煌先?？”不周長道：“南邊郭元帥久戰(zhàn)，不知其可，榮也坐鎮(zhèn)南方，更有王孝皤相拒，必是有撤軍之意，故元帥不往南邊也?！?/p>

張律師心中大喜，方要問，后面史天魁走馬道：“為何往北！豈不懼項原之勢乎？”夏永曰：“項原雖克北元，然不得民心，固守勢難，更兼其意氣用事，重情重義，元帥與其故交，必然不會拒元帥門外，等到會師，元帥據(jù)西北而抵東南，外國相助，久而必破游騎國也?！碧炜磫柕溃骸岸蝗绱舜蟛牛卧诖蓑?qū)牛羊、舉白幡？”夏永曰：“時勢而造?！敝荛L曰：“敢說，乃是：

吾本元洲讀書人，寒窗苦讀十載宵。報考修進不得志，空有才學無處消。

游蕩怪山無名水，誤入累遇伯樂高。三年經(jīng)書運國冊，學精虎韜與豹韜。

敢于天地爭日月，能將真武殘光紹。可惡游官不睜眼，愿隨公自張元效。”

律師道：“倘若游騎軍重用你，對我如何？”長曰：“調(diào)兵馬以鎖北，驅(qū)鐵騎而攻南，圈大路散困軍，合中心可定事。重金賞元帥之手下，以反間計奪大王性命?！甭蓭煹溃骸氨妼④婋S我征戰(zhàn)多年，豈會叛我？”夏永曰：“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縱使人不會，也需防飛翳?！碧炜c律師耳語道：“此二人，夏永可用，不周不可留也?！甭蓭煹溃骸败妿熀尾蝗萑?？”遂拜二人為參軍，隨軍前行。

自得了二人，律師每與其相談，融洽甚佳，偶有縣城不放，律師使二人破之，天魁卻愈來不近，遂請命往后軍助韓稟，律師允，一日，韓稟問天魁道：“前面二人如何？”魁曰：“論審時度勢、一葉知秋、折沖樽俎，我不及夏永，運籌帷幄、排兵布陣、設(shè)計擒人，御敵克賊，夏永不及我。此人忠直而能變，堪用也。”韓稟曰：“不周長如何？”天魁曰：“逞前破敵，排兵布陣，上下縱橫，與我相當。論其施能無所不用，更在我之上也?！狈A曰：“我與軍師相識多年，知軍師必不是不能容人之輩，何喜文明而拒廣德？”

史天魁道：“不周長這人，一意功名利祿，到處血淋刀刃，鎖子纏骨，目上百戰(zhàn)百克，元帥寵信，他日一時敗仗，我等勢弱，必投他人也?！表n稟點頭，復(fù)行進去。

忽一日，前軍探馬回報道：“有一番展旗，上書羅拜大字，飄在前面雙山上。”律師問夏永道：“前面何山？”永曰：“山名紅肩山，一左一右，中呈圓峪，名叫火頭峪，當年天下大亂，帝占據(jù)中州，南克侵賊，西收義民，東定叛亂，唯剩下北國未克，一次兵敗，欲撤回國，為山所阻，帝曰：‘倘山不開，則世不定，人亦不存?！f罷，山崩地裂，展開此峪，野地生麥，大皇帝屯兵激戰(zhàn)一載，方破北人，已定天下，故又名鏖敵峪?！?/p>

律師道：“據(jù)此說來，此地易守難攻，不若繞過?！辈恢荛L道：“大軍雄赳氣昂北上，初遇大隊，焉能不戰(zhàn)而逃？倘若失此利，養(yǎng)其氣焰，那時難收，愿借寫兵馬，蕩平此山。”律師大喜，教大軍預(yù)備圍困下寨，不周長先騎在前，教以人面盾做寨墻，迷惑敵軍，暗令手下領(lǐng)兵搜山，捉來數(shù)卒，押于大寨，張律師問道：“你是哪里兵馬，為何打羅拜大旗？”那兵驚悚，道：“我是鄉(xiāng)村野民，實不知！”

不周長大怒，喝曰：“還敢瞞乎！”教拖下腰斬，那人大哭乞命道：“我實是良民，只因戰(zhàn)友團荊英浚在羅拜聚兵拉壯丁，引軍來報仇羅拜之仇?！甭蓭煹溃骸霸瓉硎鞘窒聰?。”便教放了，不周暗中教人殺之。就令塔蘭科、博彰寧各領(lǐng)一隊兵，悄悄上山，按下不表。第二日，不周長與律師領(lǐng)前中軍將近山，但見：

雙嶺巍峨驚駭，一底峪中乾坤。石樹怪奇，仿鐵馬佇立石上；草平水生，似梭士安睡水中。實是天工實打，豈為凡塵雕空？兩邊山峰可安哨扎寨，內(nèi)里峪口得減灶屯兵，隱隱林中藏刀戟，屢屢煙下皆仇叢。當年先帝掌印處，現(xiàn)立羅拜雪恥功。

律師連連贊嘆，令兵士叫戰(zhàn)，擂鼓驚魚鳥，吶喊撼山木，忽一聲炮響，山上飛奔出一隊兵馬，盔甲黏草葉，兵器似蘆溝，當先一員戰(zhàn)將熟悉，虎軀狼體，雙目放光，全身摜甲，手舞一對鑌鐵斧，乃是若心施閔，喝道：“我不來找你們，竟趕來送死么！”就要沖陣，峪口深處緩來一隊騎兵，當先那人：

八棱紫金荷葉盔，雙鳳大葉蛇紋甲。

大紅袍接鐵戰(zhàn)靴，銀面長刀定鞍下。

追風白駒革索罩，獅鸞和帶一團花。

戰(zhàn)友團中荊英浚，揮動輕騎噴峪峽。

為首正是戰(zhàn)友團荊英浚，上下首兩員將，乃是云大空、荀句。列下陣型，收回施閔，張律師出馬道：“沒想到為投奔我軍，將軍特意引一枝兵馬來投。”若心施閔大怒，就要出陣，英浚走馬向前道：“這無祖無宗的賊，僥勝幾回，孤拐飛到天上，不在前線叫戰(zhàn)，必是被新鐵軍打得打敗，急忙如喪家之犬，誤入我地罷?！?/p>

不周長道：“將軍如此不明？不知我是大勝而歸？”英浚道：“吹牛！若是大勝，張律師何會受傷？”長曰：“夫帥者，本不該先鋒在前，我兵自來游騎地，次次是破釜沉舟，發(fā)梁焚船，至今戰(zhàn)無不勝，元帥舍命爭先，不懼強賊，以數(shù)千仁義之師，搏百萬殘暴之中，豈能完全乎？雖受槍傷，立馬揮鞭，分不需畏縮后隊，豈不是勇不可當乎？”

荊英浚笑曰：“汝辱吾不能戰(zhàn)乎？”提刀搦律師戰(zhàn)，不周長曰：“將軍欺吾元帥受傷乎？”英浚道：“那另叫個來戰(zhàn)?！痹捯粑绰?，俄封拍馬擰槍出戰(zhàn)，斗十合，俄封撥馬逃走，劉波挺槍上前，斗十合亦走，荊英浚曰：“似這等臭魚爛蝦，何用之有！”夏永舉刀上前，不數(shù)合，敗下陣來，英浚仍然叫戰(zhàn)，不周長曰：“斗得久了，將軍換人罷。”荊英浚道：“敢說我老？斗還不足熱也?！?/p>

長曰：“不敢如此說，只有一點，將軍縱是好鐵，上爐能打幾根釘？”說到此處，激起一將，這將手舞劈風刀，催趲拳花馬，正是彭梓昭，喝道：“腐儒休要胡說八道！我豈是釘乎？這次荊英浚跑不了了！”英浚也怒，雙刀發(fā)射白光，縱橫交錯，斗三十來合，不分勝負。

正戰(zhàn)間，兩聲兵呼，山上沖出兩隊兵來，有道是：火頭峪口刀碰劍，彎曲山里刮腥風。直教砧板魚肉豈容事，只做跳板為頭功。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