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始終存在于我們的思想中，就和任何未來一樣變換不定，因為唯一的現(xiàn)實是我們的想象，而想象是所有特質(zhì)中最飄忽的一項?！?/p>

——碎裂先知

光耀福音

Ⅰ

亞西納 海德的證詞——第五段陳述

?????在歷經(jīng)磨難之后，我們的旅程終于結束了。我在船只駛入皇冠環(huán)城的港口時在燈塔上寫下這些話。在兩天前的晚上我在海平面上瞥見了第一道光。那景象讓我欣喜，我之前已經(jīng)開始擔憂凌絕頂?shù)氖セ鹨呀?jīng)熄滅，我余下的任何希望也隨之而去。

????實在是太遲了！

????自那之后的每個早晨，我都會回到這個高點看著神圣群島的山頂如同石頭的手指一樣慢慢地從海中伸出。在圓環(huán)中心的凌絕頂是第一個出現(xiàn)的，它的高度比起它的兄弟多出了一倍。它高出海平面約有三千尺，最低下的五百尺幾乎全是垂直的峭壁。很久之前教團的戰(zhàn)斗修女會為了測試自身的信仰攀爬這些絕壁，但在死亡人數(shù)過多后被禁止了。引用永遠謹慎的大修女，警醒的阿格妮莎的話，“我沒有足夠的修女去喂魚了?！?span style="text-decoration: line-through" class="color-gray-03">哈！

????三天前凌絕頂壯麗的景象完整地顯露了出來。它的頂端是燭臺大教堂白色大理石的封頂，那中心的七面燈塔室里就盛放著圣火。在這座高聳入云的尖塔下整座大教堂的全景散開，無數(shù)閃爍的穹頂和伏壁就如同一叢銀光閃閃的蘑菇。與光耀福音所對應，這座建筑是七面形，每一面都面對著環(huán)城七座環(huán)繞的山峰，還有一面巨大的彩色玻璃來描繪對應的美德。

????如同七座囚禁靈魂的枷鎖！

????與大教堂直接相連的就是圣城白銀索菲亞。它的主體位于山的上半段，一連串優(yōu)雅的建筑涵蓋了這片繁榮社區(qū)的所有元素。其中最為壯麗的紀念碑是白銀圣燭的深意圖書館和形而上學博物館，整座城市都受到教團的文書修女的看護，她們是無可比擬的優(yōu)秀學者。

????鋼鐵圣燭的姐妹提供保護，黃銅圣燭施以援助，但最終圣燭最為珍貴的仆從是白銀圣燭學識淵博的女人們，因為是她們一刻不停地研究著碎裂先知的寫作，互相比對，關聯(lián)，審視，解讀我們的創(chuàng)立者的每一個見解。在先知消失之后她們就一直在努力追求崇高的一致理解，以求找出真正的啟示。如果說第一道光是教團的靈魂，白銀圣燭就是它的思想。

????而兩者都一樣盲目平庸。

????今天早上，先知堤道上的每一顆鵝卵石都清晰可見。它從城市外圍繞山脈九圈，一直下到我們即將到達的港口。更確切地說，我們要去的是下層港口，位于港口懸崖的正下方。兩座堡壘由一座滑輪機械相連，一個巨大的銀制籠子帶著旅行者從海上來回。這是到達上方的唯一安全的通路，所以除了最為勇敢的人之外，所有人都必須通過兩座鏡像港口。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對七座尖塔做出太多介紹，但它們在皇冠環(huán)城的神圣謎團中比凌絕頂本身更加重要。就如同某種神秘的由地表組成的表盤一般，它們環(huán)繞在中心的山脈之外，與中心和各自之間的距離完全相等。每一座都是一座獨立的島嶼，但都以寬闊的石橋與凌絕頂相連，其中的距離步行通過需要幾個小時。從每一座山的山腳下，一條道路穿過用石塊雕刻而出的神殿和圣所，匯聚在山頂上壯麗的可恥的神廟上。

????雖然每座尖塔的高度和寬度大致一致，每一座都分別屬于七美德中的一種，既優(yōu)美又實際地表達了其中本質(zhì)。比如說，寬恕之塔就是黃銅圣燭的領地，它肅穆的神殿為了流血天使而建，修會的醫(yī)院，朱紅圣堂醫(yī)療院也在那里，我們隊伍馬上就要去往那里去死！

????醫(yī)療院的歷史與最終圣燭本身不相上下，是一座建在寬恕之橋正對面的山里的多層建筑。其中數(shù)量眾多的病房，實驗室，手術室和教學大廳對初來者而言是一座迷宮，布局中的邏輯只有那早已消失的建筑師才完全知曉。在我的記憶中，這里作為一個提供治愈的地方來說在視覺和感覺上都令人不快。和所有加入最終圣燭的姐妹一樣，我的第一年是在黃銅圣燭的教導下度過的，在那沉悶，陰森的地方學會了醫(yī)療的基本。

????我承認我對那些時光的回憶并不愉快。

????“我不喜歡這地方的樣子，”約拿在他們的卡車穿過鑄鐵大門開進醫(yī)院的院子時說。

????“我也不喜歡，“亞西納在他身后的座位上說，透過車子浸著雨水的窗戶看著那座建筑。朱紅圣堂醫(yī)療院比她的記憶中更加抗拒來客。它的雪花石外墻臟污開裂，幾處還能看見其下的磚塊。兩座裝飾性的塔樓已經(jīng)坍塌，讓帶山墻的屋頂有種不平衡的骯臟外觀，如同一臉斷了門牙的傻笑。小樹枝如同牙簽一樣從磚瓦間支出來隨風搖擺，而藤蔓從排水溝里垂下來，如同斑駁的窗簾掛在拱形窗戶外。大多數(shù)的窗戶都是暗色的，或者用鐵條遮掩，那一整片樓區(qū)應該都被關閉了。

????“這里變了，”亞西納輕聲說道。盡管她在年輕時也見過衰敗的跡象，現(xiàn)在的這副蕭瑟之景讓她不安。她祈禱這些并沒有影響到其中的醫(yī)療者。

????她們怎么會放任它衰落到這種地步？她不安地想到。

????卡車猛地在醫(yī)院的雙開門前停下。籠罩在他們頭頂?shù)牧餮焓沟牡裣駧缀醣荒テ搅?，她的表情幾乎看不清楚，雙翼難堪地垂下。

????光線灑進醫(yī)療院陰郁的院子，大門突然打開，一隊醫(yī)療修女匆忙地從里面走出來，手里的燈籠在卵石上投出影子。

????“突擊兵，立正！”瑞斯中尉從亞西納的后面喊道。在車里的士兵起立的時候，她也站起來把包從上面的架子拿下來。其他人向她保證過她其他的行李很快就會跟上，但所有重要的東西都在這兒了。她背上挎包走出車子，崔斯提的重量讓她感到安心。

????盡管她心懷疑慮，他們從得墨特之血號到這里的行程還算順利。三輛醫(yī)療車在港口等著他們，其中兩輛拉著為嚴重的傷員準備的臥鋪大車。一隊穿著紅白色條紋服裝的黃銅圣燭人員和車輛一起到來，同時還有一位豐滿，高效的醫(yī)療修女。

????“一切都安排好了，亞西納姐妹，”那個女人正式宣布到。“我們準備了一個病房，最優(yōu)秀的醫(yī)者也已經(jīng)做好準備治療你的病人。”她介紹自己是索蘭尼斯修女，艾爾菲區(qū)的嬤嬤領袖，她一定對這個頭銜倍感自豪，但這對亞西納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最終圣燭的每一個派系都有自己的等級制度。

????每一個都各自為政，她暗想著，跟著約拿走出車子。要是團結她們的紐帶斷裂了怎么辦？

????她在走進狂風肆虐的院子時顫抖了一下。他們先是沿著凌絕頂?shù)沫h(huán)路到達寬恕之橋，然后再到達寬恕之塔。整個過程花了大約六小時，天已經(jīng)黑了，一陣細雨也落了下來。

????“我們必須立刻把傷員送進去，”她告訴正在協(xié)調(diào)人員的索蘭尼斯嬤嬤。

????“我知道了，姐妹，”她回答道。“請先進去吧。宮廷醫(yī)師巴托里想要在你到達之后立刻和你見面?！?/p>

????“巴托里？”亞西納困惑地重復道。

????但是赤石 巴托里在幾十年前就死了??！這個知識不知從哪里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見習修女奧蘭達發(fā)了瘋，把那個老潑婦從她書房的窗戶推了出去。其他人把奧蘭達從寬恕山的懸崖上推下去以懲罰她的罪孽，然后溫柔的西里歐嬤嬤成為了黃銅圣燭的新主人。

????“你還好嗎，姐妹？”索蘭尼斯問。

????亞西納茫然地看向她，想要理清自己的記憶。剛才想起的事情已經(jīng)開始碎裂成幻影，隨后在她能反應過來前消散開來。她能感覺到過去在她心里重新構建，拆解開來重新組合成一個更加黑暗的過去。

????奧蘭達割開了自己的喉嚨，巴托里活下來了。她還活著……

????“亞西納姐妹？”

????“請原諒，”亞西納輕聲說到?！皩m廷官巴托里依然健在讓我很開心。”

????“的確，姐妹?！彼魈m尼斯笑道，但她的眼睛就和染色玻璃球一樣毫無生機?！拔覀冏鹁吹呐糠浅ＯＭ茉倥c你見面。她對你印象深刻?！?/p>

????我很期待，亞西納緊張地想到。在她還是學徒的時候她和巴托里之間的愛并沒有喪失，她也不覺得過去的這些年月會讓這個老女人變得和藹。的確，這個想法感覺很荒謬。

????“我的首要任務是照顧我的病人，索蘭尼斯嬤嬤，”她說?！拔蚁嘈艑m廷官會理解的?！?/p>

????“如你所愿，“豐滿的醫(yī)療修女回答?！蹦敲?，來吧?！八D向后方的卡車，第一架躺著傷員的病床卸了下來。

????“你確定是這里嗎？“約拿走到亞西納旁邊問道。他同意和她一起到達醫(yī)療院幫助士兵們安頓好。

????“已經(jīng)沒有事情是正確的了，牧師，“亞西納回答?！蹦阋睬宄??！暗谒难劬D回衰敗的建筑時她不禁想起這里的情況究竟會錯到何種地步。

Ⅱ

????“我吃不了這個，”突擊兵桑蒂諾陰沉地翻過他的勺子。勤務給士兵拿來的綠色糊糊在餐具上掛了幾秒才掉進他的碗里。

????“我嘗著還不錯，”霍卡從桌子另一邊哼哼道。他正大口大口地把糊糊送進胡子間的嘴里，好像已經(jīng)有幾天沒有吃飯一樣。

????“你的嘴巴就跟個破罐子一樣，獸人，”桑蒂諾說?！吧抖紘L不出來。”

????“良藥苦口啊，戰(zhàn)友，”澤瓦指責道。

????“但這可不是藥，是吧，執(zhí)事？”

????“這里面有藥，桑蒂諾，”澤瓦說?！拔覀儽仨毿湃握疹櫸覀兊娜?，感謝神皇解救我們，沒錯。”

????還能走路的十三位傷員圍在醫(yī)院食堂的一張長桌邊，除了站在門邊的勤務之外沒有外人，他們的聲音詭異地回蕩在大廳里。

????我們是這里唯一的病人嗎？伊楚 拉瑪希聽著士兵的閑聊想到。這種可能加重了他在到達后一直感到的不安，但他找不出任何明顯的原因。盡管醫(yī)院外壁斑駁，內(nèi)部倒還算舒適。他們帶著還能行走的士兵穿過幾段走廊來到底層的一間病房，然后用病床帶著受傷更重的士兵到達這里。作為政委，拉瑪希有單人房間，但他拒絕了。他的位置在他的戰(zhàn)士身邊。

????現(xiàn)在只剩下四十八個人了，他想到。弗蘭克和亨巴奇在航行的最后幾天屈服于剃刀瘟疫，但謝天謝地康拉德 格里科那樣的慘劇沒有再次發(fā)生。的確，在風暴平息之后，日子平靜了下來。就連士兵對那并不存在的蒼蠅的幻想也消失了。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最壞的日子已經(jīng)過去，但拉瑪希還是擺脫不了一種感覺：他們的情況好像更加危險了。

????“你對她們怎么看，政委？”瑞斯安靜地在拉瑪希的右邊問道?！澳切┬夼畟?？”

????“你對她們怎么看，中尉？”

????“她們是修女會的成員。我知道我不該質(zhì)疑她們……”瑞斯不安地停下了。

????“但是？“拉瑪希追問道。

????“這個地方……我覺得這里不對勁，長官?！?/p>

????不對勁。就像一具染著熏香的尸體，政委陰暗地想。在凈化油膏無處不在的氣味之下，整座醫(yī)療院里都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泥土臭味。這座建筑的氣味比起醫(yī)院更像是停尸房。

????“我們守夜，中尉，”他說。“現(xiàn)在就你和我。沒必要讓士兵操心?！?/p>

????“是，長官?！叭鹚箍雌饋硭土艘豢跉?。

????他的直覺很對，但他不相信它們，拉瑪希判斷到。在旅程里他對這位軍官愈加失望。剃刀在梵曾特 瑞斯的身上帶走了比血肉更重要的東西。這或許會是一個問題。

????“她們把頭兒帶去哪里了？“平巴奇下士嘴里塞著一坨糊糊問到?！蔽蚁胫赖氖沁@個。她們在我們后面把所有人都推進來了，但沒有他?！白肋叺娜思娂姼胶?。

????拉瑪希嘆了口氣。這些人就不能放下他們反常的領袖嗎？就算是再醫(yī)療室的鬧劇之后他們對突擊中士的信念依然沒有動搖。盡管菲茨在船上被轉移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亞西納姐妹每天都幫他帶話，維持著突擊兵們不健康的妄想。

????我應該下手更重些，拉瑪希暗中想到。直接了解他。

????但他打了兩次，全都沒有收力，但這還是沒用。托蘭德 菲茨拒絕死亡。就算是剃刀也沒能終結他。

????回憶突然劇烈惡毒地閃出——遭受滅頂之災的突擊兵們從異形的迷宮中撤退出來，被那些旋轉的光輪追趕，隨后菲茨被什么不可見的東西擊中發(fā)出痛苦的喊叫，隨后掉進進水晶道路間的深淵里——他們急著逃跑，并沒有去管他。

????在拉瑪希的運兵船帶走幸存者的時候，剃刀變成一圈螺旋狀的靛青色光芒消失了，或許是回到了創(chuàng)造出它們的鬼知道什么地獄中去了。在那之后還有一個帝國的信號保留著，帶領著帝國的船只找到了一個漂浮在太空中的人。那是一位突擊兵，身上的盔甲出人意料地依然完好正在運轉，他的生命信號并不穩(wěn)定，但一直不斷。拉瑪希在他們救下他之前就知道這個幸存者是誰了，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

????“是這樣發(fā)生的嗎？“拉瑪希低語道。記憶很鮮活，但并不堅實，就像是從高燒中的幻夢里想起的。依然是新興的……

????“您說什么，政委？“瑞斯問。

????我不明白，拉瑪希想到。你的身體都被切開了，那你的盔甲怎么會保持完好，菲茨？

????“沒什么，“他告訴瑞斯，閉上眼睛，目光讓他的記憶愈加堅實了。他不能懷疑它的真實，但他不相信。

????你為什么還活著，托蘭德 菲茨？

????他在身下感覺到了堅硬的水晶，同時還有柔軟。他一動不動地躺著，但同時也在動，被一個咔噠轉動的東西帶著，那聲音于徘徊不定的剃刀光線交織在一起。他的眼睛閉著，但時不時地能從合上的眼瞼里看到明亮的形狀。他不知道它們是液體般光線組成的光輪或者僅僅是光，他也沒有睜眼去看的力氣。為什么要費這種力氣呢？要是這個領域的守護者要攻擊他，那就這樣吧。他完全沒法做出任何抵抗。

????還有聲音，有時候是人類，有時候不是，有時候還會混上某種怪異的東西。盡管他聽不懂它們話語的意思，他能確定它們是在說他。批判他。它們?yōu)楹尾荒兀慨吘?，他的敵人一直都在批判他?/p>

????在這困擾他的不斷變化的感官刺激中，有一樣東西是恒定的——那只不停飄飛的七腿蒼蠅也和他一起墜入了這場噩夢。一開始它在他的頭盔里，然后在他的腦袋里，比任何其他東西都更親密地接觸著他。它嘗到了他最黑暗的恥辱，知道了讓他的身體扭曲變形的不幸根本不是意外。對，他故意過量服用了突擊兵的基因強化藥劑，從他的戰(zhàn)友手里偷走了更多劑量，讓自己比他們更強大。讓自己脫穎而出！

????蒼蠅看到了所有的一切，但它從沒有批判過他。這里的時間流動方向很奇怪，而在這虛度的，幾秒鐘的整個世紀里他意識到自己錯怪這只蟲子了。沒有任何其他東西比它更加忠誠且熱心了。它為他帶來了一件無價之寶，只要他有擁抱它的勇氣就能為他所用。它所要求的就只有讓他堅持下去。

????還有讓它進來。

????“不，”托蘭德 菲茨說，就像是之前的上千次一樣，但他已經(jīng)想不起來這么說的原因了。“不。”

????在亞西納安頓好她的病人之后，天已經(jīng)黑了。他們的病房從地板到天花板都鑲著紅白色的瓷磚，唯一隔斷它們的只有其中靠著墻排列整齊的病床。安靜的醫(yī)療修女在其中行走，讓躺在床上的士兵準備好過夜。政委和還能走路的傷員還沒從食堂里回來，但亞西納認為不該再讓醫(yī)療院的院長多等了。

????她不情愿地朝那扇門走去。嬤嬤領袖索蘭尼斯已經(jīng)確認了宮廷官巴托里的書房依然在頂樓，位于醫(yī)院中心塔樓的正下方。亞西納和其他學徒曾經(jīng)把那個地方叫做老嫗的巢穴。被叫到那里去從來不會是好事，因為那只會代表有些違規(guī)已經(jīng)傳到了宮廷官的耳朵里，隨之而來的懲罰將要到來了。那女人的處罰從來都不失嚴厲，甚至可以說是故意，但當時的亞西納太過天真，她并沒能看出來。她在之后才理解了真相：赤石 巴托里享受施加痛苦。

????這節(jié)課你學的可深刻了，小姐妹……

????“我做不到，大人，”亞西納在知道了她的領袖希望她做什么時請求到?！罢埐灰屛疫@么做?！?/p>

????“請原諒，但我必須這么做，我的女兒，”解放之父回答。“永恒荊棘的姐妹們會欣然接受這項任務，但恐怕她們的熱情會對這種任務……造成反效果。我不覺得她們能保住我們俘虜?shù)男悦??！彼瘋氐拖骂^?！翱上н@種事情也有方法可以做到?！?/p>

????他們二人又來到了遠征旗艦上他樸素的房間里。他在有心事的時候就會召喚她到這里，而現(xiàn)在的他有充足的理由感到心煩。

????自從他們摧毀阿坎星盟的艦隊已經(jīng)過了幾周，但和蘭德準將的預測不同的是，這場勝利并不輕松。的確，蘭德自己付出了最大的代價，在他巡洋艦的艦橋里被最后一搏的阿坎旗艦撞死了。自從那以后情況就一直在惡化，整個天理星系都燃起了對帝國教條的反抗。阿坎即使是面對帝國力量如此微小的一小股分支都沒有任何戰(zhàn)勝的可能，但他們拒絕臣服。

????“我們不應該派出璀璨天使的，”解放之父輕聲說到?！拔义e了?！?/p>

????五天前他命令他們的星際戰(zhàn)士盟友對敵人最前線的一座要塞發(fā)起攻擊。這應該是一場殘忍的屠殺，對他們的敵人造成最大程度的震懾和恐懼，在事態(tài)失去控制之前結束沖突。工匠連長維茲瓦爾 澤瓦蒂反對這個命令，但還是服從了。

????在那之后，五十名突擊星際戰(zhàn)士從空中沖進阿坎星盟的精銳部隊，裝載他們的雷鷹小隊輕松避開了要塞的所有探測器。戰(zhàn)斗只持續(xù)了不到十分鐘，數(shù)千名阿坎士兵橫尸當場，指揮官被當場拿下。沒有一位阿斯塔特隕落。

????亞西納曾經(jīng)夢想著見證他們強大的盟友作戰(zhàn)的樣子，但在這場屠殺無比血腥的傳聞到來時，她感謝神皇她并沒有親眼看到。

????“璀璨天使走了，”解放之父輕聲說到，淚眼婆娑地抬起頭看向她。“他們放棄了我們?！?/p>

????亞西納無比震驚。這一定不是真的。

????“還有更糟的情況，我的守望宮廷官。”他繼續(xù)說到?！鞍⒖矝]有聽從我們的最后警告。他們宣布將要拼死抵抗，折磨大修女也建議我們同樣不留情面。”他停了一下，嘴唇顫抖著?！八瑫r也要求我們聯(lián)系異端修會，請求獵巫人的援助?！?/p>

????“但是他們不是異端，”亞西納訝異地抗議道。

????“在我們看來是這樣，但獵巫人在這里只會看到異端。整個星系都會燃燒，所有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然后，就和她期待的一樣，他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真誠地看向她?！爸挥心隳鼙苊膺@場災難，我的女兒。璀璨天使抓到的俘虜在阿坎人中影響力很大。運用你的天賦，讓他接受帝國教條。讓他成為我們的代言人，或許他的同伴會跟隨他?！?/p>

????亞西納沮喪地搖搖頭。在她加入遠征之后不久她就坦白了她在宮廷官巴托里的手下學會并精通的可怕技藝。在解放之父赦免她的時候，那感覺就如同一顆鐵釘從靈魂中被拔出一樣。現(xiàn)在的這個請求感覺是背叛。

????“您要讓我變成一個怪物，神父。”

????“是一個救世主！”他的眼睛亮了起來?！笆怯赏纯鄮淼慕夥牛≡谶@之后你將被稱作慈悲姐妹，你的心中有著救贖的天賦?！彼麥厝岬負崦哪橆a。“我向你保證，我只會這樣要求你一次，我的女兒?！?/p>

????亞西納閉上眼睛，心中綻放出如冰般清澈的寧靜。沒有選擇讓選擇容易多了。

????“我需要尖針，”她說。

????“帝皇原諒我，”亞西納輕聲說到。她意識到自己正站在宮廷官的書房外。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她的雙腳自己帶著她走到了這里。

????它們記的太清晰了，根本忘不了。

????她面前的門上雕刻著一副人體肌肉結構的抽象示意，巴托里自己用手癡迷地呵護著它。亞西納看著扭曲的木頭，感覺自己又變成了一個學徒，焦躁地等待著自己的懲罰。這個想法讓她惱火，讓她敲門的力度比所想的更大了一些。

????“進來，”一個聲音在里面響起。

????她再也不能控制我了，亞西納在開門的時候想到。

????宮廷官狹窄陰郁的房間和亞西納年輕時的樣子一模一樣。墻壁上掛滿厚重的書本和深奧的醫(yī)療器械。封死的玻璃罐擠在中間，展示著浮在液體中的解剖樣本。有傳言說其中一個放著因為嚴重抑郁而自殺的奧蘭達姐妹的腦子。

????奧蘭達是我的朋友，亞西納古怪地想起那個和她一起加入姐妹會的膽怯但目光直率的女孩兒。至少，她是和我關系最近的一個人。

????一張沉重的桌子放在房間的對面，后方是一扇帶著紅色窗格的拱形窗戶。和這個房間一樣，坐在桌子后的女人似乎完全沒有收到時間的影響。她后背挺直，僵硬地坐著，皺紋遍布的雙手如同睡著的蜘蛛一樣放在鋪著天鵝絨的桌面上，修長的指甲盡頭鑲著鐵。她尸體般的身體包裹在一件深紅色的長袍里，上面繡著修會的螺旋蠟燭標志，掛著多種手術刀，鑷子和精致的小錘。她的頭上戴著向后豎起的頭巾，襟翼緊緊包在她的臉頰下，好像是在綁住她縫起的臉。

????宮廷醫(yī)師赤石 巴托里在三十年前就像是一具干癟的尸體，然而年月還是沒有征服她。她的皮膚上糊著白色的粉末，厚厚的嘴唇染成黑色，釘著紅色的玻璃。她是韋塔恩本地人，但那雙獨特的依古魯眼睛已經(jīng)被精致的義眼給替代了。黃銅環(huán)在黑色的鏡片外，嘎吱作響著旋轉對焦到亞西納身上。

????“海德姐妹，”女人枯燥的聲音經(jīng)過喉嚨上的植入物增強，“你讓我好等啊。”

????“抱歉，尊敬的宮廷官，但我不能放下我的病人不管。您一定能理解?！卑屯欣餂]有回答，所以亞西納馬上繼續(xù)說到?！案兄x您的慷慨。”

????“我的安排讓你滿意么？“

????“完美無缺，大人?！?/p>

????“初步檢查明天開始，“巴托里說?！蔽覍⒂H自監(jiān)督?！?/p>

????“您太客氣了，宮廷官。“亞西納隱藏起她的不安?！蹦膶I(yè)知識無人能敵?！?/p>

????“我先前已經(jīng)研究過了你送來的報告，姐妹。這種疾病的病源讓我頗感興趣。你覺得它的來源是異形？”

????“這是我能做出的最好判斷?！?/p>

????“你也確定感染沒有主要影響？“

????“風險極其微小，“亞西納模仿著宮廷官臨床診斷的語氣。”病原體或許會通過暴露的傷口進入病人的身體，但標準消毒預防措施已經(jīng)足夠。“

????“可以接受。你在航行期間把死者的尸體火化真是可惜。詳細的尸檢一定讓我們對這種感染的本質(zhì)有更深刻的理解。下一例死亡會在什么時候發(fā)生？”

????“抱歉，大人？”

????“只要估計就可以了?！?/p>

????“我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亞西納皺起眉頭?！拔蚁Ｍ粫儆腥怂劳??！?/p>

????“這種可能性極為微小，“巴托里頂端鑲著鋼鐵的手指擊打著桌面，好像陷入了沉思，然后義眼咔噠作響重新看向亞西納。”你讓我感到失望，海德姐妹?！?/p>

????“大人？“

????“你一直在用同情心壓抑自己的智力?！?/p>

????“我不是一個腦子里長齒輪的技術神甫，宮廷官大人，“亞西納有些生氣了。”我認為——“

????“不，你是一位修女會的醫(yī)療修女。你的任務是拯救神皇的人民。這項任務需要接受犧牲?！鞍屯欣锇阎讣紫窦舻兑粯雍蠑n?！蔽覀兙炔涣怂腥耍忝?。妄想做到這種事屬于傲慢。存在即是一場戰(zhàn)爭，無論作戰(zhàn)的武器是槍炮，筆桿還是手術刀。萬事都有代價?！?/p>

????你就喜歡這樣，對不對？亞西納憤恨地想。難道她真地想象過這場沖突能夠避免嗎？

????“我——“

????“當你還在深紅圣堂醫(yī)療院的時候你展示出了對醫(yī)療事業(yè)的超人天賦，”巴托里繼續(xù)說到。“我給你提供了眾多資源幫助你，而你卻把那些都給浪費，走上了戰(zhàn)士的道路?！?/p>

????是為了逃離你！

????“我很高興你擁抱了自己真正的使命，海德姐妹，但是你對問題的視角依然十分狹窄?！?/p>

????“我的新修會的信仰與你不同，宮廷官，”亞西納回答，努力壓制住她的怒火?，F(xiàn)在這個如惡疾般的女人掌握著突擊兵的性命，和她交惡并非上策。“但我已改過自新，虛心求教。”她不情不愿地低下了頭。

????“勉強可以接受，”巴托里評判到?！澳憧梢宰吡?，姐妹?！?/p>

????亞西納遲疑了?！盁o意冒犯，但我必須問問突擊中士菲茨的情況。他沒有隨其他人一起被帶進病房。”

????“他在你們航程中的動作讓人費解。我已經(jīng)讓他住進了復興室，準備進行更加細致的檢查?！?/p>

????復興室……亞西納突然臉色煞白，想起了醫(yī)療院地下那充滿痛苦的房間。

????“這些人是我的責任，”她抗議到。

????“現(xiàn)在不是了，姐妹，“巴托里說?！蹦憧梢宰吡恕！?/p>

????我為什么要把他們帶到她手上？亞西納在離開房間的時候問自己。因為她死了，回答浮現(xiàn)出來，我認為在這里的會是宮廷官西里歐。但這沒有道理。她不該覺得巴托里會死。因為我的思想被偷走了……被解除了！亞西納掙扎著按下直覺，但這就像是想要把風抓在手中一樣困難。

????“褻瀆啊，“亞西納吸聲說到，想起了約拿的警告。再沒有東西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了。

Ⅲ

????約拿 提斯獨自一人坐在他房間里的一張桌子前，盯著一張空白的書頁。那是書里的最后幾頁了，而它在挑釁。他的筆懸浮在紙上，如同尋找獵物的捕食者，急迫地想要殺戮，但又因充足的選擇而暈頭轉向?？赡艿牡缆泛蛯懛ㄌ嗔?，有那么多潛在的希望，恐懼，愛慕和仇恨等待揭露。

????風險也太大了，約拿瘋狂地想。

????他發(fā)出一聲懊惱的吼叫，把筆尖扎進另一只手的手掌。尖銳的筆尖扎出了血，但他只感覺到了一股沉悶的抽動。他又扎了一次，知道這沒用，也恨自己清楚地知道這點。

????恨自己必須要知道……

????“這是個靈魂詛咒，三眼仔，”蹲著的亞人醫(yī)生在給約拿麻木的身體做完檢查之后說到?！暗@詛咒只是因為你沒腦子看清楚，也沒膽量運用它?！?/p>

????“我看的夠透了，”約拿從異端簡陋的實驗室里的金屬椅上站起來。這間地底下的小屋里全是崇拜扭曲女士尤美爾的變態(tài)，其中許多人經(jīng)受過她親手的改造。他們每個人都各不一樣，但全都窮兇極惡，身上的變異在地表上足以讓他們所有人送命。就算是哈拉姆這種一潭死水一般的地方也不會公開允許這種生物，但約拿為了見到他們的女主人已經(jīng)用了太久。在無數(shù)的失敗之后她或許是治愈他的最后希望。

????“我該怎么把它去掉？”他問到。

????“去不掉，它傷的太深了——比你想的還要深很多，小寶貝兒?！庇让罓柍珠_嘴，一條長長的舌頭舔過她鯊魚般的牙齒。“你的身體像死了一樣是因為你害怕這份禮物。你得跟上血肉編制者的想法讓祝福進來，不然你會像暴風雨里的小蟲一樣被碾碎?！彼┛┑匦ζ饋?，滴下黑色的口水?！盎蛘吒悖∵@種生活里總會變得更糟，三眼仔?！?/p>

????“那不是我的名字，怪胎?！?/p>

????“但那就是！”醫(yī)生堅持到，用一只萎縮的爪子捅著他的手?！艾F(xiàn)在重要的就是這個名字了。在真正的名字找到你之后它可就離不開了！”

????“這么說你什么都做不到了，”約拿緊緊握住拳頭，一直到指甲刺破皮膚扎出鮮血，讓他感覺到了一絲美妙的疼痛。這種無意義的動作變成了一種習慣——甚至是一種癖好。他的另一只手自己握住了襤褸外套下的手槍。“你幫不了我?！?/p>

????“我可以幫你找到你自己，小寶貝兒。告訴你怎么做出改變！”扭曲女士尤美爾又咯咯笑了起來，好像說了一個獨創(chuàng)的笑話?！耙悄惚憩F(xiàn)好，我甚至能——”

????約拿朝她的下巴打出一道激光束。在她倒下的時候她的追隨者一擁而上，而他繼續(xù)開火，如同清理害蟲一樣把他們打倒。這感覺很好。在這個骯臟的科技廢屋里，被怪物和自己丑陋的真相逼迫，約拿幾乎向他永遠熾熱的憤怒屈服了。它一直都在那里，如同埋在灰燼里的熱煤一樣藏在他的思考下。要是他把它抓出來，他或許會有片刻的后悔，隨后剩下的就只有甜蜜，紅色的虛無狂怒和對這片銀河給他的所有苦難和謎題的報復。那將同時是投降和征服。

????“燒了它，”他殺死抓著他靴子的沒腿廢人冷笑道?！叭紵耍　彼暗?，把一個長著三張同時大笑，啜泣，嘶吼的臉的邋遢漢子打倒。

????和往常一樣是他的姐姐拯救了他，在他即將屈服于瘋狂的前一個瞬間他看到了米娜悲傷的臉，清醒了過來。要是憤怒控制了他——深深咬住他的靈魂的話——它就不會放手了。要是那樣的話他就找不到她了，他不會再看了。他會忘記她。這種事情不能發(fā)生。

????所以約拿重新把灰燼蓋回靈魂里的熱煤上，重新讓自己變回如冰般冷靜。

????“我什么都不是，”他說，說出口的話就成真了。

????他不加考慮地沖過其他的變種人，如同執(zhí)行摧毀程序的戰(zhàn)斗機仆一樣開火殺敵。他之前已經(jīng)很多次做過這種事了，而之后毫無疑問還會做很多次。從卡塞里的永夜地獄到滿是變種人的哈拉姆是一條漫長血腥的道路——他至少花了六年——但約拿覺得他的旅程才剛剛開始。

????在屠殺結束之后，他發(fā)現(xiàn)扭曲女士尤美爾還活著。在他站在她頭頂?shù)臅r候她開始用被打壞的喉嚨發(fā)出咯吱聲。他花了一會兒才聽出那聲音是在笑。

????暗色的血濺到書頁上。片刻之后它們就不見了，被饑渴的書頁吸收。約拿嫌惡地把手甩開。這本書一直都在蠶食他的靈魂，但要是他把自己的生命血也送進去，他就萬劫不復了。

????萬劫不復？約拿陰郁地想到。

????“現(xiàn)在說這個有點太晚了，是吧，”他對異端的書籍說到。當然現(xiàn)在他才是那個異端，書里大部分的紙上的字都是他寫的。那段深奧的序言是一切的起點，無論是他的寫作還是他的任務，這兩者是互相滋養(yǎng)的，每段他苦思冥想寫出的段落都會為他提供一些新的調(diào)查方向，同時也會催生出全新的恐怖和更加黑暗的啟示。這是對一個不斷向下的故事的自我滿足的犧牲，每寫完一頁，每向前一步都讓他更加墮入深淵。

????“這本書是你的，約拿 提斯，”銀色眼睛的神秘建筑師如是說到。“寫完它?！?/span>

?

????亞西納琢磨著與宮廷官的交談走回她的房間，隨后走向走廊里的下一個房間。今晚第二次，她停在了一扇門前不知所措。

????我需要和他談談，她想。

????約拿在她不停敲了一分鐘后才打開了門。他的臉頰松弛雙眼模糊，好像他的注意在遠處的什么地方。亞西納害怕他認不出她，但隨后他的眼神重新銳利了起來。

????“亞西納姐妹，”他哼哼道?！澳憧雌饋碛行氖??！?/p>

????“這種事有多頻繁？“她直接問道?！边@些褻瀆？“

????約拿疲憊地搖搖頭退到一邊?！澳阕詈眠M來說。”

????房間里充斥著一種比他通常抽的煙更濃的氣味?；蛟S是暗盒（Obscura）？濃煙讓亞西納有些頭暈，好像她腦子里混亂的想法還不夠似的。

????怪不得他魂不守舍，她想到。

????她的眼睛轉到他書桌上的燈。一本大書攤在臺燈旁邊，翻到了最后幾頁。她瞥到一頁上有些精致的字母，但約拿在她能讀懂之前就把書合上了。它的藍色封皮上印著銀色的雙尾閃電，右邊的微微比左邊高出一些。這個圖形非常簡單，但不知為何充滿了……什么？意義？潛力？

????“你在寫作？“亞西納指向書邊上的各種文具。和她一樣，他肯定也更喜歡筆墨。

????“我和你說過我是為了一本書而來的，“約拿把書放進一個抽屜?！敝劣谀愕膯栴}，我不知道具體答案，姐妹。它的頻率有多快？要我說太快了，但這只是個猜測。我們能感覺到變化，但不能追蹤它們?！?/p>

????“因為我們會隨著一起改變，“亞西納自然地接上了他的邏輯?！彼鼈冏屛覀兏淖??！?/p>

????“你剛剛就經(jīng)歷了一次，對吧？“約拿嘆了口氣，像一個老人一樣沉進椅子里?！钡呀?jīng)離你而去了?！?/p>

????“為什么會這樣？“

????他們在之后的旅程中常有交談，甚至發(fā)展出了拘謹?shù)挠颜x，但她一直在避免這個話題。時間和空間——甚至是現(xiàn)實本身——正在發(fā)生異變的可能讓她無法接受。這種痛苦該如何應對？

????“為什么？“她追問到。”原因是什么？“

????“我不知道?；蛟S是有人在戲弄我們，或者就是在觀望事情的走向?！凹s拿無力地笑了一下?！庇只蛘咚羞@些都是自己發(fā)生的，無論那種都有可能?！?/p>

????“但你并不真的這么認為?！?/p>

????“對，“約拿同意到，突然變得無比嚴肅。”對，我不這么認為。我覺得這些事的源頭就在這里，而你們那個可惡的解經(jīng)師和這些脫不了關系。“

????“奧伯 維達斯是一位虔誠并且明辨是非的人，“亞西納抗議道，她的堅信不疑讓她自己都感到驚訝。”許多人都尊稱他為圣人?！?/p>

????“就這么說吧，我見到過他的另一面。所有人都有可能墮落，姐妹。而起點越高，落地的時候就越慘——甚至能直接把地面砸穿?！凹s拿揉著他兩眼間的蒼白疤痕，她注意到他的手上全是干掉的血跡?！笨偸牵魈煳揖湍苤懒?。“

????“你想去新曙光學院，“亞西納猜測到。”這明智嗎？“

????“我就是為此而來的?！?/p>

????“等幾天吧，”她建議?！拔液湍阋黄鹑?，但我在確定我的病人安全之前不能離開?！?/p>

????“你還真關心那些可憐蟲??？“

????“這讓你感到意外嗎，牧師？“

????“讓我意外的是我不意外?！凹s拿詫異地看了她一會兒，隨后站了起來?！闭埖纫幌隆！八自诖参驳囊粋€箱子前翻出了一個沖壓出雙頭鷹圖案的金屬箱子。

????“我并不是一直孤身一人，“他把箱子放在桌子上?！边@是星界軍裝備?！八蜷_扣子，蓋子向后翻開，露出一臺結實的通訊器?！蔽視阉旁谶@里一直開著作為中繼信號站。范圍應該能覆蓋半個環(huán)城，沒有風暴的話甚至能更好，要是風暴真來了，那就只能看運氣了?！?/p>

????通訊器上掛著兩套耳機。他把一個交給亞西納，自己拿上另一個。她沒有問他是怎么拿到星界軍的裝備的。說實話，這是這個人身上最不重要的秘密了。

????“教我怎么用，“她說。他熟練地調(diào)試起來，那動作比起牧師更像是一個士兵。

????你做過許多，約拿 提斯，亞西納猜測到，但沒一個是真的。盡管他們說了這么多，她還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誰。或者說是什么？

????“黎明后每六個小時通訊一次，”約拿最后說。“除非有緊急情況，但務必保密?！?/p>

“我明白?！?/p>

????“很好，那我們中午的時候再說，姐妹?！?/p>

????“你不會等我的，對不對，”亞西納繼續(xù)說?！澳汨F了心明天就要去見解經(jīng)師。”

????“沒錯，”他承認到?！皝磉@里可花了太久了?！?/p>

????“那我祈禱這次不是永別，約拿?！?/p>

????“反正最后所有人都會到達一個地方，亞西納，“他回答，隨后微笑起來。在一瞬間那看起來甚至很真誠。”但我又怎么說得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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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擊兵瑞姆 萊恩菲爾面朝上躺著，滿身是汗，聽著夜晚的聲音暗罵著身上的疼痛。他的戰(zhàn)友們深深睡去，咳嗽，鼾聲和哀嚎充斥房間，幾乎壓過了老建筑本身的嘎吱響動，但他在聽的不是這些。

????“沒了，“他神志不清地說。盡管蒼蠅在他們旅程的末尾已經(jīng)不見了，他還是能聽見那狡猾的嗡嗡聲，但在這里……什么都沒有。他笑了。他撐住了，他害怕那害蟲會像帶走格里科那樣帶走他，但現(xiàn)在他能放下了。終于可以了。

????“沒了，“萊恩菲爾病態(tài)地笑著重復。他看向中尉，他坐在病房深處的一張椅子上，頭昏沉地垂在胸前。瑞斯和政委在輪流守夜，但他們沒和其他人說。他們難道不知道都結束了嗎？難道他們聽不見嗎？

????萊恩菲爾聽見病房的雙開門被打開，轉過身去。一個高瘦女人的剪影站在入口處，雙手握在身前，眼睛上的鏡片在黑暗中微微發(fā)光。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走過病床，腳步聲尖利地踩在地上，好像她穿著金屬鞋底的鞋，但沒有人被吵醒。她在每張床邊駐足觀察，就像溫柔的暗星修女曾經(jīng)做的那樣，但盡管她穿著醫(yī)療修女的紅衣，這個女人完全不一樣。在萊恩菲爾高燒的感覺里也不會弄錯。

????“死神，“他嘶叫到，虛弱到只能發(fā)出微弱的聲響。他顫抖著閉上眼睛等待著，清楚她是為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