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的胡建國正手捧一個油脂麻花的豬蹄子啃的有滋有味，床頭柜上的鬧鐘叮叮當當響了好一陣，才把他從美好的享受夢境中拽出來。

胡建國揉揉眼，扭頭一瞧，老婆一只粉白的腳巴丫子橫在了面前，他頓生幾分惱怒，伸腿踹了一腳睡在床那端女人的屁股。處在夢鄉(xiāng)中的女人一下驚醒，一骨碌爬起身子睜著一對睡意朦朧的大眼盯著他，慌聲問：“咋啦？咋的啦？”胡建國狠狠瞪她一眼，二話不說，起身抓衣服走了。

時間不早，胡建國要趕著上班，沒工夫和她多費口舌。

一眨眼到了年底，是評選年度先進的時候，不可掉以輕心的。本來嘛，今年這先進是非他莫屬，不成想在最最關(guān)鍵的節(jié)骨眼工作出了點岔子，為他這個板上釘釘?shù)南冗M注入了不確定因素，胡建國著實窩火。班長小秦與胡建國私交不錯，背后倆人溝通過，至于出現(xiàn)的工作失誤，事后經(jīng)過細致分析，多少有點意外和巧合成分，就胡建國總的全年工作表現(xiàn)，還是不錯的，人無完人，瑕不掩瑜嘛。

傳言說今年的先進沒有獎金了，若真是這樣，對力爭先進的胡建國來說蠻失落的。往年除了物質(zhì)獎勵，獎金是豐厚的，胡建國對這筆還處在水中花井中月的獎金也充滿了小期待，剜進筐里才是自己的菜，在傳言沒坐實之前，名利雙收的機會不能輕易放棄。

最近，胡建國的家庭遇到點麻煩，老婆的單位剛剛破產(chǎn)，近五十的女人了，短期內(nèi)找份工作不容易，眼下，叫胡建國焦心撓肝的不單單是老婆的工作，家庭突然少了一份穩(wěn)定收入，計劃好的生活秩序被打破，兒子結(jié)婚時購置了婚房，幾十萬的銀行貸款每月必須按時還，一想這個，胡建國的頭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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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婚是大事，明知是刀山火海，為了孩子硬著頭皮也要上。胡建國兩口子月收入說起來不多，每月還兩千塊錢的房貸還能支撐，畢竟收入固定，日子算計著過，也只體現(xiàn)于過得緊巴點?？赡某上脒@貸款才還了兩年多，半道卻發(fā)生老婆失業(yè)如此大變故，真應(yīng)了那句老話，人算不如天算喲！

人窮志短，日子快過成一分錢掰做兩半花的窘境了，還端什么面子。所以說，胡建國為獲取先進勢在必得，鐵定了心的。

日子到了。這天開班會，秦班長傳達了廠里關(guān)于評選年度先進的文件，然后讓大家發(fā)言討論?！?/p>

一袋煙過去，無人開口。秦班長一想，還是自己先表個態(tài)帶動一下吧。于是，他故意調(diào)侃一句：“是不是聽說先進沒獎金了，大家就不積極了。”

組員堆里傳來一陣笑聲。

“那好吧，既然都不提議，我們就依照原來說好的，今年的先進就評胡建國師傅吧?！鼻匕嚅L說完掃視眾人一眼，補說一句：“至于獎金嘛，絕對不會沒有。胡師傅就等著請客吧?！?/p>

“沒獎金，我也請。”胡建國咬咬牙立保證。

大家伙又拍巴掌又起哄，休息室里瞬間像開沸的鍋。

臨快過年，車間的公示欄貼出了年度先進名單，組里的小潘赫然在列，獎金比去年增加一倍。

據(jù)說在先進公布的當天晚上，班長小秦喝得一塌糊涂。至于說好舉辦的班組年度聚會，胡建國沒有參加。

節(jié)前放假這天，組里的人都陸陸續(xù)續(xù)離開，只剩下胡建國和班長。胡建國收拾好東西也準備走，突然聽見小秦叫：“過年了，一塊吃個飯吧。”胡建國一愣，自打出了先進被頂一事，幾天來，他心里窩著一股無名火沒處撒。胡建國挖空心思的思來想去，始終也沒弄明白平日和自己關(guān)系不錯的小秦，竟背地里干出如此兩面三刀的事來?！靶?！”胡建國生冷的答應(yīng)。

小餐館，兩菜一湯，一瓶老酒，熟悉的場面。小秦剛?cè)霃S那陣，胡建國當過他幾天實習老師。自小秦調(diào)來這組當班長，沒事的時候他倆也斷不了來這個小餐館搓一頓?；谶@段師徒情結(jié)，其實年齡相差不大的他們也像一對兄弟。

“先進的事，對不住了。”一落座，小秦直截了當。

胡建國抓起酒杯仰脖子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摸酒瓶子再倒酒的時候，手被小秦攥住了。

“你？”胡建國怒視他。

“胡師傅！”小秦顫聲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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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建國握著酒瓶子的手哆嗦了一下，之后抽回手，狠狠錘擊兩下酒桌。

小秦拿過酒瓶，小心給胡建國把酒杯斟滿，調(diào)整下語氣，說，“你的先進，是我臨時找廠部反映換下的。”

“什么？”胡建國的臉色立馬變得愈加陰沉。他冷冷打量眼前這個曾經(jīng)口口聲聲叫過他師傅而現(xiàn)在卻陌生的摸不透的所謂徒弟加兄弟，說不出話來。

“和你相比，小潘更需要它，”小秦平靜的說，“他的家屬突然得了腦溢血，住院急需一筆費用?！?/p>

再次舉起酒杯的胡建國，明顯猶疑停頓片刻，隨后還是把滿滿一杯酒干了個底朝天。喝得過猛，他被嗆得連聲咳嗽。

“本想要與你解釋的?？蛇@兩天你……”小秦說不下去了。

“過了年，同事們還要組織為小潘捐款。一起工作多年的弟兄，突遇災(zāi)禍，能幫一點是一點，不是嘛？！”

胡建國默默聽著，一顆頂著亂蓬蓬頭發(fā)的大腦殼埋的越來越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