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檔

　　凱爾希很早就想和博士結(jié)婚了。

　　她們相愛了很多年，結(jié)婚也是理所當然了。只需要在某個合適的時間點提出來，這件事就談成了。

　　只是公務纏身麻煩事不斷，不是凱爾希忙于搶救礦石病人，就是博士專注于研究新的天災報告。這件事一拖再拖。

　　所以凱爾希費盡心思調(diào)整工作計劃，終于在今天傍晚空出了兩人的時間。凱爾希不放過這次機會，邀請博士共進晚餐。

　　雖然角峰大叔的廚藝稱得上一絕，但畢竟她們是在食堂，人來人往嘈雜聲不斷，還不時有人跟她們打招呼，自然是不方便談事情。于是飯后，凱爾希帶博士來到了甲板上。

　　那是她們最愜意的時光。

　　日暮西沉夕陽西下，被染成橙紅色的云霞充斥在身邊四處，將她們兩人包裹在夢幻的云境中。只有這個時候，凱爾希才會想要伸手觸碰它們，那是終日在封閉的艙室里所感觸不到的煥然一新。

　　總是不等她伸手的欲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霞紅就送來了微風，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只是些許酥酥的感覺，程度剛好，這也多虧了羅德島行駛正常和溫和的天氣。

　　考慮到她們奔波于世界各地，沒有心思停下來歇息，這便是最浪漫的告白場景。

　　凱爾希要趁此機會，好好和博士談談。

　　“工作、都忙完了嗎？”

　　“嗯，已經(jīng)確認完成了?！?/p>

　　但她總是下意識地會聊到工作，每次說完才察覺到自己稍微有點毀氣氛，明明是來談那件事的……不過博士不在意，還是和往常一樣心平氣和地面對她?；蛟S這就是兩位工作狂之間的默契吧。

　　“不過，總有一天，我們會過得比現(xiàn)在更輕松?！?/p>

　　“……”

　　“博士你能想象嗎？不再需要那么努力工作的日子，或者說，不需要承擔很多工作量的日子?！?/p>

　　“當然。我們不是正朝著這個方向邁進嗎？”

　　那個時候什么時候會到來呢？凱爾希有時候覺得，那個目標就像現(xiàn)在望著的這片云彩一樣，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凱爾希，你今天把我喊過來說是有重要的事，那是什么呢？”

　　博士直接點明了主題。在凱爾希還在思索的時候，白發(fā)下的注視已經(jīng)落在了她的面龐，襯著云中夕陽余暉。

　　明明不是正午的陽光，凱爾希卻像感覺很刺眼一樣，沒能直視。她只能在遠方、在云端、在不那么靠近真相的地方尋找暫時的庇護所。

　　“我們……聊聊未來。”

　　“未來嗎……”

　　“嗯，羅德島一切事務都在有條不紊地推進著。很快……或許很快我們就能迎來勝利了?！?/p>

　　“凱爾希有把握戰(zhàn)勝特雷西斯嗎？”

　　“……有?！?/p>

　　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定能戰(zhàn)勝特雷西斯。而且還有羅德島的大家在。凱爾希不是空想論者，她已經(jīng)想出了很多方法迎敵，雖然不是很大的把握，但她依然堅持選擇相信羅德島。

　　“是嗎……”

　　博士意外地沒有追問，也沒有好奇凱爾希的把握到底是什么。注意到的時候，凱爾希發(fā)現(xiàn)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消失了。

　　“我們認識了這么多年，你很少和我談到【未來】。凱爾希，你總是更著眼于現(xiàn)實，更關(guān)注可實現(xiàn)的近未來。”

　　“是的。但是今天……我想和你談談稍微遠一點的未來?！?/p>

　　“稍微遠一點的未來？”

　　“其實也不算遠。我要說的未來，是這場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p>

　　“原來如此?！?/p>

　　“博士?！?/p>

　　“嗯？”

　　“你能暢想那樣的未來嗎？”

　　“當然。只是暢想的話，為什么不能？”

　　博士望著遠方夕陽，兜帽下臉上的笑容若隱若現(xiàn)。

　　“就說阿米婭吧，等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我太想她能夠像普通孩子一樣上學享受青春了。”

　　“在這一點上我們總是能達成共識，博士?！?/p>

　　“當然還有艦船上其他孩子們，她們有的都還那么小，卻必須接受這樣殘酷的現(xiàn)實?！?/p>

　　興許是發(fā)現(xiàn)又要說到沉重的話題了，博士忽然止住了聯(lián)想，像是感到抱歉一樣，重新轉(zhuǎn)換了話題。

　　“說到這里凱爾希，你前幾天又……收養(yǎng)了一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呢?！?/p>

　　“嗯。根據(jù)她們原來的生活條件以及未來的情況預測來看，羅德島有必要收留她們?！?/p>

　　“嗯，而且我感覺你也挺喜歡孩子的。”

　　“……”

　　“哦抱歉抱歉，凱爾希，我開個玩笑?！?/p>

　　“也許你說得對?！?/p>

　　“……欸？”

　　被這直截了當?shù)某姓J震驚了，博士看上去帶著滿臉的詫異，回過頭望著凱爾希，懷疑剛才聽到的話的真實性。

　　凱爾希用真誠回應著。她知道，如果現(xiàn)在不說，以后一忙起來，又沒有機會說了。有些話，她必須要親口說出。

　　就是現(xiàn)在。必須就是現(xiàn)在。

　　“博士?！?/p>

　　“……嗯?！?/p>

　　“干員們都同意我們倆的事了?！?/p>

　　凱爾希終于開了口。

　　這一開口就不會再簡單停下。

　　“大家說要我們辦一場盛大的婚禮，就在羅德島辦?！?/p>

　　“不過他們?yōu)槭窃谑覂?nèi)還是在甲板上爭吵不休。室內(nèi)派認為甲板上風太大，自然環(huán)境變化多端，不適合辦婚禮；室外派認為室內(nèi)封閉悶人，婚禮就應該在室外開闊的地方辦才對?！?/p>

　　“他們還為這個爭哈哈……”

　　“不僅如此，根據(jù)各國的婚禮風俗，出生于各地的干員們都爭相向我推薦他們家鄉(xiāng)式的婚禮。”

　　“有傳統(tǒng)的炎國婚禮，無論是婚禮還是婚紗都是以紅色為主調(diào)，很喜慶；有東國的和式婚禮，比較講究儀式感，婚紗是他們傳統(tǒng)文化的花嫁白無垢；還有維多利亞的西式婚禮，純白色的婚紗、莊嚴的教堂與儀式……”

　　“當然，這個還要看博士你喜歡什么類型的，其他人都僅供參考。”

　　“……我嗎？”

　　“沒關(guān)系，博士，這個可以慢慢想，不著急?！?/p>

　　“……”

　　“你怎么想的，博士？”

　　“我……”

　　凱爾?？粗┦?，只是后者沒有回頭，那雙白發(fā)下的雙眼眺望著遠方……不，也許并沒有專注在遠處，只是在飄忽不定。

　　“怎么了？”

　　她有些擔心，擔心面前的人為什么忽然變得如此沉默，擔心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擔心對方有什么難言之隱。

　　她又感到焦慮，焦慮自己是不是操之過急了，焦慮自己一口氣將這些都說出來是不是難以接受。

　　但是。

　　但是她們明明都已經(jīng)那么相愛了。

　　那么多年，那么多日月，不都是一起相愛走過來的嗎？告白不只是錦上添花而已嗎？不就是最后一層窗戶紙要捅破嗎？

　　凱爾希的自信無所適從，只能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凱爾希?！?/p>

　　博士要回復了。

　　“嗯?！?/p>

　　她做好了準備。

　　“抱歉?！?/p>

　　“那些事，等以后再說吧……我今晚稍微有點事，抱歉。”

　　她的擔心證實了。

　　“哦、哦是這樣……”

　　“嗯。所以我可能……先得走了，抱歉?！?/p>

　　博士沒有面對她的視線，轉(zhuǎn)身離開。

　　她甚至沒來得及看到一個眼神。

　　凱爾希不能接受這樣的結(jié)局。

　　“博士?！?/p>

　　“嗯？”

　　凱爾希叫住了博士。

　　但她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

　　這是拒絕嗎？

　　這是逃避嗎？

　　為什么，博士？

　　我們不是這么多年都相處相伴嗎？

　　我們不是早就私定終身了嗎？

　　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

　　為什么要在這個最關(guān)鍵的時候離開呢？

　　她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

　　她的思緒已經(jīng)一片混亂。

　　她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抱歉，我可能稍微有點操之過急了?？赡軐δ銇碚f有點突然，但是……”

　　“沒、沒有，凱爾希，我很感謝你為我操心，只是我今晚確實有事……”

　　“……”

　　“……”

　　“……好吧，你先去吧?！?/p>

　　“抱歉，凱爾希?！?/p>

　　“……沒事，不用道歉，你先去忙吧?！?/p>

　　“抱歉……對不起?！?/p>

　　博士離開了。

　　不理解的事如漩渦般在腦海里翻滾，將她的心臟神經(jīng)大腦器官全都搗成一片狼藉。

　　凱爾希徹夜未眠。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聽到了特雷西婭遇刺的消息。

　　那個在夕陽下匆匆離開的人，重傷倒在了血泊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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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士很早就想和凱爾希結(jié)婚了。

　　自從從石棺里醒來，她們已經(jīng)相愛了很多年。結(jié)婚也是理所當然了。只需要在某個合適的時間點提出來，這件事就談成了。

　　只是公務纏身麻煩事不斷，不是凱爾希忙于搶救礦石病人，就是博士專注于研究新的天災數(shù)據(jù)。讓這件事一拖再拖。

　　所以博士費盡心思調(diào)整工作計劃，終于在今天傍晚空出了兩人的時間。

　　她們依然一同享受了美味的晚餐。

　　她們依然在享用完美味后來到熟悉的甲板上。

　　她們依然并肩站在夕陽下。

　　她們依然開口就談到工作，然后才反應過來不合時機。

　　她們依然馬上轉(zhuǎn)移話題，然后暢想未來，暢想就近的未來。她們即將與特雷西斯開戰(zhàn)，雖然不是勢在必得，但總是會讓人想到以后。

　　是博士開口打破現(xiàn)狀。

　　“干員們都同意我們倆的事了?！?/p>

　　“大家說要我們辦一場盛大的婚禮，就在羅德島辦。婚禮場所是室內(nèi)還是室外，婚紗是炎國式的還是維多利亞式的，來自世界各地的干員們都爭著向我推薦?！?/p>

　　“……”

　　“當然，這個還要看凱爾希你喜歡什么類型的，其他人都僅供參考?！?/p>

　　“……我嗎？”

　　“沒關(guān)系，這個可以慢慢想，不著急?！?/p>

　　“嗯……”

　　博士鼓起勇氣將自己的心意表達出來。

　　但是凱爾希沒有回頭。

　　“怎么了？”

　　博士有些擔心，擔心凱爾希為什么忽然變得如此沉默，擔心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擔心她有什么難言之隱。

　　博士又感到焦慮，焦慮自己是不是操之過急了，焦慮自己一口氣將這些都說出來是不是難以接受。

　　但是。

　　但是她們明明都已經(jīng)那么相愛了。

　　那么多年，那么多日月，不都是一起相愛走過來的嗎？告白不只是錦上添花而已嗎？不就是最后一層窗戶紙要捅破嗎？

　　博士的自信無所適從，只能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博士。”

　　“嗯?！?/p>

　　“我忽然理解你的心情了?！?/p>

　　“我的……心情？”

　　“……沒什么，只是忽然感慨一下?！?/p>

　　博士仍然歪著頭，一副這是說的什么跟什么啊的表情，不是在討論訂婚的事嗎？

　　“抱歉?！?/p>

　　“那些事，等以后再說吧……我今晚稍微有點事，抱歉。”

　　凱爾希轉(zhuǎn)身，望著滿懷激動與熱情的告白者，說出了兩人都不愿意聽到的話語。

　　博士的擔心得到證實了。

　　“哦、哦是這樣……”

　　“嗯。所以我可能……先得走了，抱歉?！?/p>

　　凱爾希轉(zhuǎn)身離開。

　　最不愿意接受的結(jié)局要到來了嗎？

　　博士忽然無比難受。

　　這是拒絕嗎？

　　這是逃避嗎？

　　為什么，凱爾希？

　　我們不是這么多年都相處相伴嗎？

　　我們不是早就私定終身了嗎？

　　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

　　為什么要在這個最關(guān)鍵的時候離開呢？

　　“凱爾希?！?/p>

　　“嗯?！?/p>

　　博士下意識地叫住了她。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混亂的思緒難以組成完整的句子吐露出來。

　　“……”

　　“抱歉，我可能稍微有點操之過急了。可能對你來說有點突然，但是……”

　　“沒、沒有，博士，我很感謝你為我操心，只是我今晚確實有事……”

　　“嗯……好吧，你先去吧。”

　　“抱歉，博士。”

　　“沒事，不用道歉，你先去忙吧?！?/p>

　　“抱歉……對不起?！?/p>

　　凱爾希離開了。

　　不理解的事如漩渦般在腦海里翻滾，自己的心臟神經(jīng)大腦器官全都被搗成一片狼藉。

　　博士徹夜未眠。

　　直到開戰(zhàn)后，特雷西斯揮劍斬下。

　　那個在夕陽下匆匆離開的人，只身保護在她們的身前，血濺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