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棘

不得已。
劍越將斗篷一股腦披上,走向地下室。
明明已經(jīng)是燥熱不堪的天氣,微小的吵鬧聲,酒與煙草的臭氣,以及仿佛永遠(yuǎn)看不到盡頭的走廊,還是讓劍越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托鄰國奧托斯的福,人口的買賣在沙漠里的一些地方得以合法化。
甚至一些南國的貴族,有時也會光顧這個貿(mào)易站。
這些被買賣的人口,被稱為“鈴人”。他們有的用于單純的體力勞作,有的則還有別的用途。
劍越熟門熟路地繞過觀覽場,徑直走向了囤放鈴人的屋子。在一片哭泣聲中,發(fā)現(xiàn)了一臉茫然的貝提絲。
她就這樣一個人蹲在墻角,擺弄著不知道哪里來的花環(huán)。
“這可憐的娃兒,怕是給人當(dāng)苦力都沒人要?!?/p>
不知道什么時候看守人站在了自己身邊。用無奈的口吻說著,并拍了拍劍越的肩膀。
“撤了吧,弄錯了?!?/p>
劍越一把抱起貝提絲,卻突然感覺耳朵被咬了一口。
“發(fā)……”
幽幽的,在一片哭泣聲中傳來一聲淡定的北方口音。
“發(fā)。”
又說了一遍,這回沒聽錯。好像還有些生氣,但昏暗的光線下,看不到神色變化。
下一秒,劍越突然意識到方才走的匆忙,踩到了貝提絲落下的花環(huán)。
“……”
西陸歷224年 烈火
耀眼的陽光就像利劍一樣刺破神權(quán)的桎梏。
政權(quán)迭代,古神放逐。
那天,英雄劍樓將阿爾忒斯神權(quán)國的旗幟砍下,標(biāo)志著迷信,封建,污穢的舊時代一去不復(fù)返。
也同時意味著自己使命的結(jié)束,意味著侍奉神明的己身,被烙上余孽的烙印。
恍惚間,祭壇中女兒的臉越來越模糊,撕心裂肺地哭喊著,叫著自己的名字。
今天也在噩夢中驚醒。
星辰池的高檔散織花席也沒能讓劍越有個好覺。
長期的旅途顛簸,反倒讓他覺得馬背上睡得更香些。
“貝提絲……?”
醒來后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一樣?xùn)|西都沒少,唯獨昨晚帶回來的小女孩不見了。
“哦,她啊,被人買走了?!?/p>
這時,馬卡推門進(jìn)來。
“馬卡?!?/p>
劍越的聲音突然嚴(yán)肅起來,而對面的男人卻依舊嬉皮笑臉。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我還沒說完呢?!瘪R卡繼續(xù)啃著黑麥面包,翹起二郎腿,“但是出價太低,被我拒絕了?!?/p>
“……貝提絲可不是商品?!?/p>
“那么,我們劍越大人,打算怎么處置她呢。要知道在奧托斯……”
“我明白?!?/p>
是的,劍越十分明白。
在奧托斯,貝提絲這樣的女孩是絕對沒有活路的。
除非,有人愿意收留貝提絲做繼女。
仿佛猜透了劍越的心思,馬卡收起了商人精明的笑容。站起身指了指門外。
閣樓的校門被緩緩?fù)崎_。一個金發(fā)碧眼的貴族打扮的青年領(lǐng)著貝提絲走了進(jìn)來。
有著南方特征的青年有禮貌地向劍越伸手致意;
“您好,先生?”
“你好……”
交接非常順利。
雙方互相了解了一下,說了有關(guān)貝提絲的一些情況。全程貝提絲都很安靜地把玩著昨天的花環(huán)。仿佛這一切都和她沒有關(guān)系。
完成后沉默了好一陣,馬卡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貝提絲的頭。
“娃兒,以后你可就是有父母兄弟的人了,好好活下去哦?!?/p>
“走吧,莎莉,新名字喜歡嗎?”貴族青年牽起女孩的手。
劍越目送兩人,沉默地站起身。
涼風(fēng)從閣樓的窗吹來,仿佛驅(qū)散了夏月的炎熱。
紅棘花的盆栽在窗邊搖曳身姿,映出桔色的草帽下那張漠然的臉。
那一幕,他永遠(yuǎn)無法忘記。
“劍越?!?/p>
貝提絲用盡力氣拉他的衣角,喊出了他的名字。
“再見?!?/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