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次，一句話都沒說，把她帶走，發(fā)生了什么？”

????凱爾希放下酒杯，整個人蜷成一團(tuán)靠在辦公椅里，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樣平靜得讓人恐懼，帶了點兒人的情緒。

????赫伯特坐在桌子一側(cè)，月光只能映照出他臉的右半邊，愈發(fā)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給凱爾希續(xù)上一杯，視線隨著杯中酒液上升：“什么發(fā)生了什么？”

????“你們走了整整七天。聯(lián)系不到人，不見蹤影。我急死了！阿米婭也急死了?！?/p>

????赫伯特皺了一下眉頭：“少喝點兒。你病人都照顧完了？”

????“我醒酒快……別打岔！你們?nèi)ジ墒裁戳?？?/p>

????“忘了?！?/p>

????“……”

????凱爾希什么都沒說，就是垂著眼皮盯著他，看得他有點兒發(fā)毛。

????終于，赫伯特也有些煩躁了，一拍桌子，身體后仰又折回來：“我說，我說還不行嗎?！?/p>

????“快說。”

????“第一天……我?guī)еチ烁鐐惐葋喌囊粋€酒店。在床上折騰了一整天。第二天，去了一次萊塔尼亞，看了個展覽。第三天，去了一趟炎國，見了一個朋友。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去了當(dāng)年，我們兩個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住了幾天。第七天，她撐不住了，除我以外的人基本不認(rèn)識了。我們就回來了?！?/p>

????“……你們，什么事都瞞著我?！?/p>

????“說出來能怎樣呢。是我失手了。本以為萬事俱備。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事情弄成了這樣。一遍遍的演算……不該是這樣的。凱爾希，有時我常在想，如果當(dāng)年我沒有選擇見你們，那我們現(xiàn)在或許都會過得不錯？終究還是束手無策?！?/p>

????“你也少喝點兒吧，少在我面前露那種丑態(tài)?！?/p>

????“我說點兒氣話。心情能好點兒。”

????“你說實話，你有什么打算？”

????“阿米婭，已經(jīng)長大了。這人呢，總得受些委屈，也總得碰上幾次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才能長成大人。經(jīng)過這些年的磨礪，她和特蕾西婭的區(qū)別，也就是人生經(jīng)驗了。這東西沒法強求。”

????“所以？”

????“她可以經(jīng)得起更大的風(fēng)浪了。也必須經(jīng)得起。我要……把她塑造成真正的王。未來能獨當(dāng)一面，開拓新時代的千古明君?！?/p>

????“……那你決定什么時候了嗎？”

????“沒。時候還沒到。”

????“走之前記得和我說一聲?！?/p>

????“嗯?！?/p>

?

?

????赫伯特睜開眼睛，窗外的陽光剛好照在自己臉上，只是愣一小會兒的工夫，立刻就感覺到有些發(fā)熱。

????他坐起身，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時間正好指在下午四點的位置。

????身上是以前常穿的黑色便服。

????果然，無論是什么，都是自己的夢。

????跨越無限往復(fù)的夢境，最后回到了這里。

????幸好自己回得來，盡管過程慘烈了不少。

????相比起第一次來，這次可真是輕松多了。

????“Concept，報告?！?/p>

????合成意味濃重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先生，好久不見。世界在您上次離開后發(fā)生了許多改變，需要為您全部介紹嗎？”

????“不必。現(xiàn)在這里離她有多遠(yuǎn)？”

????“直線距離三公里左右。需要備車嗎？”

????“嗯?！懔?，不用了，我自己騎車過去?！?/p>

????“明白。祝您旅途愉快。”

????赫伯特起身，逐漸感受到房間里一切物品的實感。

????他的手指輕輕劃過書架上為數(shù)不多的書本，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不再像以前那樣憎恨、厭惡這里的一切。

????過往的一切都像塵煙一樣散去。

????回憶織成的羅網(wǎng)已經(jīng)被時間沖刷得支離破碎。

????“Concept，不考慮過去我那邊嗎？”

????“先生，無疑天方夜譚。”

????赫伯特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明白了，是……祂們兩個的意思？”

????一想到那兩個無法以常理描述的存在，赫伯特也有些頭疼。

????“關(guān)于您的事情，始終是祂們妥協(xié)后的結(jié)果?！?/p>

????“可以了，不用解釋了……我這次，就是回來找個人。從我出門到離開，過程中的精神鏈接和可能的作戰(zhàn)模塊，還得拜托你了?！?/p>

????“悉聽尊便，先生?！?/p>

?

?

????“到此為止吧，看來我們可愛的睡美人已經(jīng)過來了。再玩下去也沒什么意思了。”

????白發(fā)男人微笑著把短劍從W胸前的傷口拔出來，劇烈的痛楚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痙攣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W才顫抖著緩緩坐起來，眼睛漸漸恢復(fù)神采。雖然每次只會殘留下一丁點兒微不足道的印象，可是這樣被反復(fù)問問題、斷首、接受極刑幾百幾千次，即便每次都會回溯時間重來，這些細(xì)弱的印象疊起來也終究會留下心理陰影??！

????她本來想對著這兩個一臉愉悅的人破口大罵，可話到嘴邊又忍住了——她是真的開始對這兩個不知來歷的怪物害怕了。

????白發(fā)男人看她這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摸著自己的后腦勺，純真地說：“哎呀，真是沒有想到，你居然撐到了現(xiàn)在。哎嘿~”

????藍(lán)發(fā)還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淡漠表情，緩緩說道：“看來你還真不怎么符合我們的標(biāo)準(zhǔn)。”

????“那個……”W試著張開嘴，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說出回答問題之外的話了，這才繼續(xù)說道：“你們怎么回事？”

????白發(fā)男人在W的衣服上擦了擦她自己的血：“我們？我們就是我們啊?！?/p>

????“我的意思是，我在哪？你們是誰？為什么你們要一次又一次地……殺我？”

????藍(lán)頭發(fā)的人接口道：“前兩個問題沒法回答，也沒有意義。至于最后一個嘛……出于興趣。”

????“啥？長成這幅樣子居然是殺人魔嗎！”

????白發(fā)男人正色道：“說什么呢，我可是血魔啊。殺個人不是家常便飯嗎？”

????“反駁一下啊你！為什么就這么承認(rèn)殺我是尋開心??！”

????“小姐，”藍(lán)發(fā)男人鄭重地拍了拍她的右肩，“所謂緣分就是在血與火，愛和恨，疼痛與安逸，絕望和希望中締造的啊?，F(xiàn)在正是我們一笑泯恩仇的時候，難道不是這樣嗎？”

????“啊哈哈，是啊，但我的痛苦不全都是你們給予的嗎，安逸在哪里？希望又在哪里？吶，血魔老哥，能解釋一下什么叫一笑泯恩仇嗎？”

????“這個可不能怪我們。要怪，就去怪把你扯進(jìn)來的人吧?！?/p>

????“……我為什么，只是被一遍遍地殺死？”

????血魔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因為……這樣給你帶來的陰影最深刻。精神鏈接受到持續(xù)的刺激，就不會斷掉?！?/p>

????“你和那個人不同，”藍(lán)發(fā)男人解釋道：“他只需要做夢就可以無驚無險地通過屏障進(jìn)入到里側(cè)。但你作為外側(cè)的普通人嘛……我這樣說可能會讓你不適，但你實在是普通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那個始終在里側(cè)徘徊的小姐才算得上是特殊。”

????“啊哈，我這樣普通真是對不起啊。”

????血魔眼睛微瞇，一口否定藍(lán)發(fā)男人所說：“別這樣直白啊，難怪那個誰天天生你的氣?？取∷_卡茲。我看不出你是哪個部族的后裔，但……每個薩卡茲都有其出眾之處。你也一樣。并不是只有在靈魂上有所特殊性才值得稱道。有些人活得久了，自然會用某種偏執(zhí)迂腐的目光苛責(zé)別人?！?/p>

????“你說這話我可不能當(dāng)成沒聽到啊，————。”

????“本來就是。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那個……我能插個嘴嗎？”W一臉不爽地看著兩個人，“打斷你們的夫妻吵架是我不對，但能不能解釋一下，為什么我要保持那個什么什么鏈接？”

????血魔笑了笑：“我說了，小家伙，你現(xiàn)在正處于世界的外側(cè)與里側(cè)的交界處。稍有不慎就會在概念上從這兩個世界中抹除。為了保持你存在的確定性，就需要維持精神聯(lián)系——精神越活躍，聯(lián)系就越穩(wěn)固。你也不想當(dāng)一個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而且未來也不會出現(xiàn)的人吧？”

????“我都被你們殺了幾千幾萬遍了還在乎這個？我死了難道還能有人記得我不成？”

????“啊……你這樣說倒也不錯啦。但你仔細(xì)想想啊……如果你未來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成為新的薩卡茲王，現(xiàn)在就把你抹除掉，豈不是連這一星半點兒的可能性都沒了？”

????藍(lán)發(fā)男人補充道：“而且，在外側(cè)和里側(cè)同時被抹消，和一開始就不存在完全是兩碼事。小姐，在外側(cè)和里側(cè)被否定存在，并不會消失，而是困在這里，從這一面到另一面的夾縫處?！?/p>

????“可我已經(jīng)在這里了！”

????“沒事的。只是某人把你臨時寄存在這里，辦完事會把你取走的?！毖У?。

????“說得好像我是行李……”

????藍(lán)發(fā)欣然道：“差不多吧。只是感覺你身上好像缺了一塊什么東西，是被他取走的。取走之后你沒有防身的能力，這是他沒有想到的?！?/p>

????血魔繼續(xù)說道：“所以需要我們來收尾。小薩卡茲，看得出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給我講講故事吧。血魔現(xiàn)在還好嗎？還是那副整天嚷嚷著血腥與優(yōu)雅的虛偽模樣嗎？”

????“呃……我不知道，畢竟他們性子太古怪了，也不合群?！?/p>

????“我就知道……哎，那給我們講講，現(xiàn)在的卡茲戴爾吧?！?/p>

????“就那樣唄。還能怎么著啊?！?/p>

????“你挺煩躁啊。有故事?？磥砟莻€王女死了之后，卡茲戴爾情況不是很好啊?！?/p>

????“嗯……呃？你們怎么知道殿下的事？”

????“某人把你扔在這自己去找人，還能去找誰……嗯？看來找到了。好啦，小家伙，總不能白白逗你玩。我留著也沒啥用，看你也是薩卡茲，送你個好東西。以后你出去直接橫著走?！?/p>

????“你蘸著我的血干嘛……喂！往別人臉上涂什么呢你！”

????“別動，要是畫壞了就捅死你?！?/p>

?

????赫伯特坐在她身邊，也放眼望向最遠(yuǎn)處。

????海面與天空融為一體，流星從天空落入海底。

????他本來覺得，自己應(yīng)該像所有的情人久別重逢那樣，感覺心跳加速、精神緊張，放任自己的血液在身體的每一處血管加速循環(huán)。

????但沒有。

????從一開始從臺階前停車到自己現(xiàn)如今坐在她身邊，始終沒有感受那種愿望得償?shù)募踊蛘咝腋?。只是有種萬事皆已隨風(fēng)而去的安定。

????“你就只是坐在這兒，沒有什么要和我說的？”良久，女人輕聲喚出這句話，聲音有些異樣。

????“沒有。咱們在一起，除了工作和生活，只是坐在一起，還需要多說什么？”

????“這么舒適的下午，你還是一樣不解風(fēng)情?！彼凉值?。

????他轉(zhuǎn)過頭，對上她滿是柔情的粉色眸子：“我一直這樣……不如說，我怕你一來就怪我，怎么過了這么久才來找你？”

????“我可真的，等你太久了?！?/p>

????“抱歉。畢竟在那一戰(zhàn)后，我的能力就變得相當(dāng)不穩(wěn)定。只能應(yīng)激觸發(fā)。這次還是帶著那個小薩卡茲才來到這兒的。待會兒還得順手把她撈出來?！?/p>

????“你又做那種事了。小薩卡茲……啊，是那時候……W嗎。我還擔(dān)心沒能救下她?！?/p>

????“我也有我做事的方法。放心，她會安然無恙的?！?/p>

????“這樣說來，要不是你把W帶上，或許你也要無功而返了?！?/p>

????“無妨?；钪荒芟喟?，那就死后歸于一處。沒人陪我，我也有些厭倦了?！?/p>

????“就是因為你這樣，我才不能放心離開嘛?！?/p>

????“這次我們運氣不錯，”赫伯特又望向海面，“誰能想到，你當(dāng)時隨手救了W，還把自己的一部分丟了進(jìn)去。我推演了多少次，都沒想到你最后居然把接近百分之三的靈魂落在她身上了。幸好之后誤打誤撞來到這里……所以，錯在你，記得之后要好好反省，回去之后，就用〇〇和〇〇好好補償我吧?！?/p>

????“說得好像沒有補償你就不會做那種事了一樣?！碧乩傥鲖I的臉上寫滿了鄙夷。

????“不過，還是好險。我本來叫W跟著我，是想找個給我收尸的人。確定她身上有你的一部分，是意外之喜?！?/p>

????“嗯？”

????“讓她當(dāng)打手時發(fā)現(xiàn)的。一個只會殺人的野路子，怎么可能會用你那種華而不實的劍舞啊?！?/p>

????特蕾西婭掌中黑色法術(shù)凝結(jié)，在空中抽出黑色單手劍，一劍插在他面前的沙地上，柔和地說：“哦吼……那你想試試華而不實的劍舞嗎？看看你會被砍成多少塊？”

????“開個玩笑嘛?！?/p>

????“哼……是啊，我就是這種華而不實還很天真的女人，和你在一起真是委屈你了，要不要我五體投地跪下來感謝你收留我??！”

????“你現(xiàn)在說話怎么這么陰陽怪氣的？”

????“跟某個不務(wù)正業(yè)懶得要命還很小心眼的自稱博士的笨蛋呆久了自然會這樣的。”

????“也挺好的。兩個人在一起，有一個人陰沉著臉抱怨著這個倒霉的世界就已經(jīng)夠了?！?/p>

????特蕾西婭看他這一副完全心滿意足的樣子，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啊?！?/p>

????赫伯特順手把她攬入懷中，問道：“是打算先在這里暫住一會兒，還是準(zhǔn)備直接回去？”

????“先在這里呆幾天吧。我很喜歡這里的景色，我們在那邊看不到的。”

????“沒問題。正好咱們也可以過只屬于我們的生活?！?

????他們又恢復(fù)了沉默。

????太陽漸沉，逐漸潛入海中。

????第一個月亮已經(jīng)在天邊隱隱露出痕跡，劃過天空的流星也變得越來越多。

????羽獸披著暗金色的光輝飛過他們頭頂，奔向這片海不見盡頭的彼方，一如相遇前的兩人。

????赫伯特稍微偏頭看向特蕾西婭，發(fā)現(xiàn)她正著迷地望著這片星落之海。

????“特蕾西婭?！?/p>

????“嗯?！?/p>

????“遇見你大概是我這七百年里最幸運的事了。謝謝你，讓我獲得了第二次人生?！?/p>

????“還以為你想說什么呢?！?/p>

????“那就換個說法吧。特蕾西婭，我愛你。如果我沒記錯，雖說咱們已經(jīng)解鎖了不少情侶或者夫婦該做的事，但對你說這句話還是第一次?！?/p>

????“哈……”特蕾西婭的視線從天際線轉(zhuǎn)向身邊的男人，“到今天才說這句話，你以為我會像……像不諳人事的小女孩一樣淪陷嗎？你這么多年，還是一丁點兒長進(jìn)都沒有?！?/p>

????她如此說著，那雙粉色的眼眸卻開始泛起晶瑩的閃光，

????“我現(xiàn)在可是相當(dāng)脆弱。沒辦法，玻璃劍就是這樣的，經(jīng)不起打擊?！?/p>

????“啊，居然從你耳朵里聽到這句話。怎么了，世界要毀滅了嗎？終于有巨型隕石要摧毀泰拉了嗎？”

????“特蕾西婭，不要再離開我了?！?/p>

????“你不會要我保護(hù)你吧？”

????赫伯特不說話，臉上的笑容卻愈發(fā)濃郁。

????特蕾西婭微微起身，輕撫著他的臉頰，閉上雙眼，身體的重量把他壓在身下，深深吻了下去。

????酸澀、甜蜜、苦楚。

????這是她現(xiàn)在品嘗到的情緒。

????這是他現(xiàn)在品嘗到的情緒。

????明明觸感這樣真實。

????明明每次都有無數(shù)的機會可以坦白自己的一切。

????可卻只有現(xiàn)在才敢放下所有的負(fù)擔(dān)，讓自己沉入名為愛的深淵。

????原本熟練于編織謊言和譏諷的嘴唇，這時喪失了它原本引以為豪的能力。

????不必言說，不應(yīng)言說。

????無謂的言語只會讓兩個人越發(fā)看不清彼此靈魂的顏色。

????這樣就好……這就夠了。

????赫伯特感覺到一絲溫?zé)崧湓谧约旱哪樕?，又順著臉頰滑落，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衣領(lǐng)間。

????良久，兩人才依依不舍地分開，各自回味著從對方那里感受到的溫情。

????“真美啊，特蕾西婭……”他看著伏在自己身上，笑中帶淚的女人，聲音有些沙啞。

????她臉色緋紅，笑容里含著繾綣的柔情：“才發(fā)現(xiàn)嗎?！?/p>

????“啊，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說的是海?！?/p>

????他偏過頭，看到第二輪月亮從地平線處緩緩出現(xiàn)。夕陽尚未完全消失，天空中還留著些它的余韻，可滿天繁星已經(jīng)穿越時間和空間，在遠(yuǎn)海上方的畫布留下它們途徑的印痕。

????“你是人嗎？”特蕾西婭真誠地問道。

????“三十秒前我就決定不做人了?！?/p>

????“其實我還是搞不明白這是哪?！?/p>

????“這里是旅游景點啊?！?/p>

????“你……”

????“不過說真的，除非必要，我可不想再回這里了。我們的人生還是應(yīng)該在那艘小破船上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