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尋】番外 此生不負 ( 傅紅雪/連城璧/花無謝/朱厚照)番外

亥時一刻,坤寧宮的大門被打開了,透過燭光搖曳的層層紅色帳幔,傅紅雪看見朱厚照慢慢向他走來,緊張的手心開始冒汗,他伸出手想去抓他的刀,才想起來,刀已經(jīng)不在他身邊了。
此時宮人提醒他該起身迎接皇上了,他按照宮人的指引站起身,走上前去,對皇上行禮,不知道是不是餓的還是緊張的,雙腳不小心絆了一下,一頭栽進了朱厚照懷里。
一個小宮女低不可聞的笑了一聲。
傅紅雪雙頰頓時火一樣燒起來,朱厚照抱著他,扶著他纖瘦的肩膀,輕聲道:“雪兒,別怕!”
然后牽著他的手,在宮人指引下飲下了合巹酒。
從未飲過酒的傅紅雪,一杯酒下肚,已經(jīng)有些昏沉沉,朱厚照看著燭光下他桃花般灼灼的一張臉,竟然也有了片刻醉意。
宮人扶著傅紅雪入了帳,卸了他頭上的玉冠,脫了禮服,朱厚照看著有些醉意的傅紅雪,對宮人吩咐道:“都下去吧。”
宮人魚貫而出,尚寢女官低聲對尚宮道:“皇上不讓內(nèi)務府派人教授元君侍寢禮儀,據(jù)說連春宮冊都不許看,這能成嗎?”
尚宮睨了她一眼,“皇上想親自教導,你還想越俎代庖不成?”
“呸,你才想呢!”女官眼前閃過元君那張欺霜賽雪的俊臉,禁不住臉上一紅。
被人擁入錦被之時,傅紅雪已經(jīng)不大清醒,眼前是滿目的紅,蠟燭燃燒的噼啪聲在他耳邊炸響,讓他覺得皮膚也跟著燒起來。空氣中漂浮著如蘭似麝的香氣,絲絲縷縷侵襲著他的每一個毛孔,他覺得很熱,燥熱,禁不住向身邊唯一的涼爽處偎了過去。
身邊之人似想推開他,須臾又把他拽了過去,他覺得有些不對,想要掙扎,卻覺得四肢沉如巨石,動彈不得。然后他就像漂浮在湖中的小船,蕩蕩漾漾不著邊際,最后慢慢沉入湖底,睡了過去。
辰時剛過,窗外已經(jīng)大亮,緩緩升起的朝陽灑在坤寧宮大紅的窗欞上,給內(nèi)室度了一層溫旭的微光。
朱厚照睡得正香,撲通一聲被一腳踹到了床下,他爬起身,正待發(fā)怒,睡眼朦朧中突然看到了一張含著冰霜的俊臉。
看著床上之人凌亂的寢衣,雪白脖頸上斑駁的印記,他頓時打了個激靈,一骨碌撲倒在腳凳上,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昨天晚上一勁的喊熱,老往我懷里鉆……”
一抬頭看見傅紅雪眼里似含了淚,朱厚照也不敢再敷衍,埋下身子,道:“雪兒,你打我吧,都怪我把持不住,只是別打臉,一會兒還要去宗廟廟見,還要拜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span>
傅紅雪心里恨極,一時找不到趁手的工具,見帳角有一柄玉如意,順手拿起照著朱厚照的背就砸了過去。
玉如意砸到朱厚照背上,落向地面應聲而碎,門外立即傳來叩門聲,“皇上起了嗎?”
“沒有!不許進來!”朱厚照呵道。
傅紅雪聞聲也一骨碌鉆到了被子里,渾身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白生生的臉。
朱厚照一面收拾地上的碎片,一面低聲道,“雪兒打我可以,千萬不要讓外人知道了,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張眼睛等著抓你我的錯處呢!今天玉如意碎了,不出一個時辰就會傳遍后宮,我不能時時刻刻跟著你,你要知道保護自己?!?/span>
他收拾好碎片,隨手扔進了殿中的一個雙耳五彩花瓶里?;仡^趴在床邊,摸了摸傅紅雪烏黑的頭發(fā),親昵道:“雪兒別生氣了,快起來沐浴更衣,再磨蹭就晚了?!?/span>
傅紅雪不是矯情之人,其實在玉如意砸在朱厚照背上的時候,他就有些后悔了。雖說朱厚照說過不會強迫他做任何事,可是以他對他的了解,他也不是什么能忍之人,既來之則安之,早晚都有這一遭,他既然嫁了他,總要適應的。
“你先去。”傅紅雪拽緊身上的錦被,紅著臉低聲道。
朱厚照見他臉色緩和了,提著的心終于放下來,如果說梅園之中驚鴻一瞥,讓他起了色心,那么元夕燈會上,這人在一片火光中向他飛來時,那恍若天人的身姿,就一瞬間擊中了他的心,他渴望擁有他,天長地久!
朱厚照把他的衣服放在枕邊,快速偷了個吻,嬉笑著出了帳子,大聲道:“來人,侍候元君更衣!”
廟見過后,朱厚照帶著傅紅雪去了太皇太后的萬安宮,太皇太后久病未愈,說害怕過了病氣給新人,免了他們的拜見。
就這樣,皇帝和元君的鑾駕就拐道去了皇太后的永安宮。傅紅雪在進宮之前,大概了解了些后宮的信息,知道張?zhí)笫侵旌裾盏纳福侵旌裾蘸孟衽c她并不算親厚,而且上一世,朱厚照駕崩后,她晚年好像并不太順遂。
他們到的時候,妃嬪們正在陪皇太后說話,朱厚照的后妃其實算是少的可憐,妃位以上的只有區(qū)區(qū)三位,好在樣貌個個不俗,只是讓傅紅雪一襯,瞬間便成了路邊的粗瓷泥罐,不得入眼。
皇太后只隱隱聽說元君相貌極盛,卻沒想到竟是這般容色,那張臉就像九天玄冰塑成的,偏一雙眼又似含了一湖的春水,浟湙瀲灩,含情凝睇,可他望向你的時候,眼神又純真的宛如林間的小鹿,讓人忍不住憐惜。
清冷若雪、魅惑天成又純?nèi)绾⑼媸菚L??!皇太后嘆道!
剛才還興致高昂的妃子們?nèi)庋劭梢姷奈蚁氯ィ暱涕g沒了生息。
傅紅雪先給皇太后行了禮,送上備好的禮物,接著又受了三位妃子的禮,亦給了賞賜。
朱厚照已經(jīng)半年沒在紫禁城住過了,如果不是今天在母后這里見到,他險些已經(jīng)忘記自己還有妃嬪了。朱厚照暗暗觀察傅紅雪的臉色,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什么郁色,頓時不爽快起來,冷淡道:“你們回去吧,沒事不要去打擾元君?!?/span>
皇太后聞言一愣,嘴角輕輕抿了一下,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
妃子們?yōu)榱私裉斓某?,已?jīng)期盼了很久,結(jié)果話都沒有說兩句就被打發(fā)了,又去看太后,她老人家好像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只能喏喏的離開了。
朱厚照想著傅紅雪應當也累了,就想著帶他回去,還未開口,就聽到了一陣嬰兒的哭泣聲
傅紅雪心中一動,前世,他記得朱厚照并沒有后嗣,這也是他御座不穩(wěn)的原因之一,這哭泣的莫不就是劉美人那兩個孩子?
張?zhí)蠓畔虏璞K,一面吩咐宮人把孩子抱出來給元君看看,一面拉住傅紅雪的手,慈愛的道:“哀家聽說元夕燈會上你救了照兒,當日劉美人難產(chǎn),要不是照兒趕回的及時,哀家這一對乖孫就隨著他們的母親胎死腹中了。這樣說起來,你也算他們的救命恩人了?!?/span>
傅紅雪一愣,他知道宮里有個難產(chǎn)而逝的劉美人,給皇帝誕下了一對皇子,卻完全沒想到還有這一茬。仔細回想當日狀況,恍惚中好似確實聽到過“劉美人”、“難產(chǎn)”幾個字。
“母后說笑了,我怎么擔得起?!?/span>
皇太后笑笑沒有說話,從宮人懷里抱過孩子遞給傅紅雪,傅紅雪哪里抱過孩子,嬰兒軟綿綿的小身子一到他懷里,他頓時僵直了身體。
太后笑著給他做示范,傅紅雪放軟手臂,小心翼翼的托著懷里的嬰兒,粉粉嫩嫩的一小團,雪白的小臉像母親小時候給他做的糖糕。想起母親,又想起難產(chǎn)而逝的劉美人,傅紅雪瞬間有些悲傷,看向嬰兒的眼神不覺盈滿了憐愛之色。
朱厚照見狀,抱起另一個嬰兒湊到他身邊,道:“雪兒,你那個是哥哥,這是弟弟,你看他們是不是長的很像?”
傅紅雪這才發(fā)現(xiàn),兩個男嬰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眼瞳又大又黑,眼型狹長,很像朱厚照。
太后在旁邊撓了撓嬰兒的小下巴,他便露出了一個笑臉,小身子都在微微的動,像是高興極了。
傅紅雪伸出手指,輕輕摸了摸嬰兒的小臉,嬰兒黑葡萄似的眼睛便一眨不眨的望著他,一瞬間,他感覺心都化了!
這時,一位女官拿了本蜀錦作封的奏書來給太后,太后示意女官抱走孩子,打開奏書給傅紅雪看,“內(nèi)閣擬了幾個名字來,我和皇帝都還沒議定,你幫母后拿一下主意?”
傅紅雪有些猶豫,不出意外的話,未來的皇帝可能就是他們其中之一,讓他來定妥當嗎?
朱厚照卻渾不在意,頗為認真的等著他選。
傅紅雪見狀,便認真思索了一會兒,點了一個“坖”字和一個“翊”字。
朱厚照滿意的笑道:“‘坖’承天地之責,‘翊’輔佐萬方,雪兒選的非常好!”
太后也笑道,“那就這么定了,哥哥叫朱載坖,弟弟叫朱載翊?!?/span>
皇帝和元君走后,太后逗弄著皇孫,看起來格外高興。
女官笑道:“太后好似很喜歡元君?”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喜歡不喜歡不重要,皇帝喜歡才重要。”皇太后沖撥弄著兩個皇孫的小手道。
“照兒對他的心思,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那孩子看起來也著實是個善良純厚的,斷不會挑弄是非,不過,憑他那副相貌,想來別人也很難近照兒的身了,若盛寵太過,雨露不均……”
想到此,皇太后瞬間坐直身子,吩咐道:“你們都放機敏些,照兒現(xiàn)在這般懂事,西苑不去了,處理朝政也是前所未有的勤勉,偶爾還記得來給我請安,我不能讓人壞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局面。元君初來乍到,你們都幫襯著,不要讓人沖撞了他。”
女官稱是。
果然,不到兩個月就出事了。四月中旬,民間開始隱隱流傳元君是九尾狐轉(zhuǎn)世,專門來魅惑君心禍亂朝綱之說。
五月初一大朝會,欽天監(jiān)五官靈臺郎又卜出,“妖星現(xiàn)世,帝星不明,”的箴言,朝官紛紛要求廢除元君傅紅雪。
五月初二,護國寺主持慧覺大師連同五大長老聯(lián)名上書,稱元君佛緣深厚,福澤綿長,有濟困解厄之能,祈求陛下善待之。
五月初三,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遠游歸來,又卜出“輔星降臨,紫薇大盛”之相,言元君乃玉衡星君下凡,專為輔佐帝王而來。
五月初四,錦衣衛(wèi)查出五官靈臺郎收受賄賂之實證,一場鬧劇草草收場。
七月初一,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劉瑾等人,伙同后宮賢淑二妃給元君下毒,被太監(jiān)張永舉報,司禮監(jiān)一干太監(jiān)全部下獄。
內(nèi)閣趁機發(fā)難,又查出劉瑾等人與寧王多有勾連,有謀逆之心,劉瑾等人被凌遲處死,賢淑二妃賜自縊,被元君攔下,改賜寧惠庵出家,寧王被奪爵,賜死。
望日,朱厚照遣散了后宮妃嬪,賜予金帛,準其歸家。至此,后宮僅剩元君一人,與皇帝日夜相伴,形影不離。
開運二年秋,八月十五,無垢山莊。
白紅蓮看著喝的有點醉意朦朧的花無謝笑了,溫聲道:“璧兒快帶他去休息吧,晚上天涼,別讓他著了風。我吩咐廚房熬了醒酒湯,你先讓他喝了再睡,要不然明天頭疼。”
“那娘你也不要太晚了?!边B城璧起身,抱起花無謝走了。
可惜到了房間,花無謝已經(jīng)睡熟了,怎么叫都不醒,連城璧沒有辦法,捏捏他的臉,給他凈了手腳,讓他先睡了。
等他沐浴回來,卻看見花無謝眉頭緊皺,滿身是汗,囈語著“不要!不要!”,顯然是做噩夢了。
連城璧趕緊抱住他喊道:“無謝,無謝,醒醒!”
花無謝蹭的一下做起身來,滿臉驚悚的看著他。
連城璧摸摸他的額頭,一頭的冷汗,“怎么了?無謝,做噩夢了嗎?沒事啊,我在這里?!?/span>
“城璧,我……我好像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我沒能嫁給你,而是嫁給了朱厚照。我本來想詐死和你私逃,可你卻遲遲沒有來找我,中秋晚宴上,我被人灌了很多酒,然后被人活活悶死了……然后大哥好像也死了。飛揚拿了一張破舊的地圖,好像是個什么藏寶圖,給了一個王爺,王爺派一白姓武士前往西域雪山尋寶,然后他們就起兵造反了……后來我們花家好像被誅了族,滿街的尸體,城璧,我好怕!”
連城璧拿帕子擦掉他頭上的冷汗,安慰道:“你可能是下午聽戲聽的吧,別胡思亂想了。我們不是都好好的嗎?”
“不!城璧你聽我說,紅雪他……紅雪的來歷我一直有疑點沒有和你說。”花無謝抓住連城璧的胳膊道,“紅雪一直說他義父在西域,只是和你同名,可是我當時明明聽他說的是,‘這里不是蘇州嗎?我義父是武林盟連城璧’,蘇州還有第二個連城璧嗎?而且我派人給他入戶籍的時候,他沒有路引,沒有任何證明身份的東西,就像憑空出現(xiàn)的一樣。”
連城璧和傅紅雪接觸的并不多,無法評說,但想起元夕節(jié)那天,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心中也不覺狐疑起來,那個時候,他明明還不認識自己。
“城璧,我一直覺得他好像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小神仙,你說,有沒有可能?”
連城璧笑道:“有可能,那也是我的無謝福澤深厚,才會有小神仙來拯救。”
花無謝頓時笑起來,“你就會哄我,說不定是因為你福澤深厚,你看,娘一病,他就派人送來了血靈芝?!?/span>
連城璧捏捏他的鼻子,“那都是托我們無謝的福啊,要不然紅雪知道我是誰???”
花無謝扶了扶額角,“哎呀,不想了,頭疼!不管怎樣,我知道紅雪是我們大大的福星就行了,我們一定要好好待他,我總覺的他心里好像盛了好多苦。”
連城璧抱了抱花無謝,溫聲道:“嗯,都聽你的,我們都好好待他?!?/span>
花無謝在連城璧懷里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地方,閉上眼睛,“紅雪說割鹿刀是不祥之物,讓你幫助錦衣衛(wèi)拿到手后銷毀,你一定要聽他的話??!”
“放心吧,我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span>
“也許真的是我胡思亂想了,朱厚照還真的是個不錯的皇帝啊,紅雪說他對他可好了,要星星不給月亮?!?/span>
“嗯,一定是你想多了,我們都會幸福的,”連城璧親了親花無謝的額頭,“睡吧?!?/span>
開運二年秋,九月朔日。
朱厚照處理完各部的奏書,回坤寧宮用午膳,剛走到院門口,就見劉閣老和李閣老從前殿走出來。
幾人頓時碰了個對頭,閣老們面上有些訕訕。
朱厚照卻沒有問什么,只是溫聲詢問他們是否和他一起用午膳,閣老們自不會如此不識趣,恭謹?shù)牡懒酥x,就離開了。
傅紅雪站在殿門口沖他微笑,“阿照,你又弄鬼!”
朱厚照一把抱起傅紅雪大笑起來,“我不弄鬼,他們怎么知道雪兒的重要性,我就是要他們知道,我這頭瘋馬,只有雪兒能鉗制得住,如果想我做個明君,就得好好供著你!”
“你啊,”傅紅雪笑著捶了捶他肩膀,“快放我下來?!?/span>
“不放!批了一上午的奏疏,累死了,讓我抱一會兒。”朱厚照抱著傅紅雪坐在貴妃椅上,把頭埋在他脖子里,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冷香,閉上了眼睛。
傅紅雪轉(zhuǎn)過身,一只手抵在他的后心,運起內(nèi)力,一股蓬勃的暖意頓時充斥了朱厚照的四肢百骸,舒服的他直哼哼。
過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傅紅雪扶他做好,輕柔的按壓著他的肩膀,“如果覺得累,可以休息一下,你不是讓司禮監(jiān)的人輪值嗎?再說,閣老們也很愿意替你分擔,你得給他們一個青史留名的機會啊?!?/span>
朱厚照背過手撓了傅紅雪的腰一下,笑道:“現(xiàn)在不是當初引誘我勤勉政事的時候了?”
“?。 备导t雪叫了一聲,趴在朱厚照背上吃吃笑起來?!澳阒懒税。俊?/span>
“怎么不知道啊,我的雪兒啊,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朱厚照轉(zhuǎn)過身去,摟住他的腰,“后天就能休息了,雪兒,這次我們?nèi)ノ魃桨桑磕抢镉袀€溫泉山莊?!?/span>
“好的。”傅紅雪應道,“你真的要效仿太祖皇帝,生辰‘齋居素食,不受朝賀’?”
朱厚照狡黠的笑起來,“你等著吧,今年各地都是大豐收,邊關(guān)也穩(wěn)定的很,十幾年難遇的年景,各地官員還盼望著進京討賞呢,斷不會讓我‘不受朝賀’的,到時候我們就去冬獵,你不是從來沒有打過獵嗎?讓你感受一下?!?/span>
傅紅雪手一頓,從后面環(huán)抱住朱厚照,“阿照,你不要為了我……”
朱厚照捏著傅紅雪的手指,用臉頰蹭蹭了傅紅雪的鼻尖,“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我會努力做個明君,這樣才能配得上我的雪兒?!?/span>
“阿照……”
“好了,我餓了,我們?nèi)ビ蒙虐桑挛缛タ纯茨莾蓚€臭小子,聽說已經(jīng)會爬了?!?/span>
“好!”
開運二年冬,十月。
皇帝在朝臣的屢次規(guī)勸下,終于沒有真的要效仿太祖皇帝,“齋居素食,不受朝賀”,而是去承德皇家獵場冬獵。
從先皇弘治末年到如今,差不多有十幾年沒有舉行過如此大規(guī)模的冬獵了,皇帝陛下旨意下達后,簡直是舉城歡慶。
皇城十二衛(wèi),以及禁軍三大營為了爭奪護衛(wèi)名額,進行了半個月的大比,朱厚照還專門帶傅紅雪去觀看了奪擂賽,甚至親自下場比了一場,傅紅雪這才知道,朱厚照不但弓馬嫻熟,角力搏斗更不在話下,著實讓他開了眼。
十月二十六,不到丑時,傅紅雪就被朱厚照從龍床上挖了起來,兩人拜過宗廟后,車架就從皇極殿出發(fā),一路浩浩蕩蕩出宮而去。
夕陽西斜的時候,車隊進入錫林獵場,風越發(fā)大了起來,吹得繡著瑞龍的明黃色旗幟,呼啦啦作響。
錫林獵場被廣褻的草原所環(huán)抱,一眼望去坦蕩無際。夕陽斜照,風吹草低,連綿起伏的大草原令人心曠神怡,浮想聯(lián)翩。草原北面有一大片松林,遠遠望上去,猶如波浪翻滾;西面是一處湖泊,明鏡澄澈,像是鑲嵌在草原上的一面鏡子;東面確是山高坡陡,溝壑縱橫,隱隱似有狼鳴聲傳來。
幾只海東青在天空中盤旋著,忽而從云霄中直沖而下,從草間拽起一只野兔,再次騰空而上,不一會兒,就有三千營護衛(wèi)進獻了一只通體雪白的兔子上來。
風中傳來侍衛(wèi)們隱隱的嬉笑聲,“元君是花家人,花家可是世代武將,你竟然獻只兔子上去?”
朱厚照笑道:“看來我重新啟用三大營,他們已經(jīng)知道是承了你的恩了?!?/span>
傅紅雪笑著對隨行的御馬監(jiān)太監(jiān)吩咐道:“去告訴他們,兔子我很喜歡,讓他們明天好好狩獵,陛下會有重賞?!?/span>
太監(jiān)依言去了,不一會兒,后侍衛(wèi)營就傳來一陣歡呼聲。
朱厚照看著那只兔子“哼”了一聲,指著天空中的海東青道:“看到那只純白色玉爪沒有,那是我養(yǎng)的,等明天,我?guī)е湍阋黄鹑ゴ颢C,抓一只更漂亮的兔子給你?!?/span>
傅紅雪被他語氣中的醋味,酸得笑倒在他懷里。
十月二十七,天剛蒙蒙亮,營地里就熱鬧起來。
朱厚照起床就沒有看見傅紅雪,問宮人和太監(jiān),都神神秘秘的說不知道,他穿好衣服走出帳篷,正看見傅紅雪迎著晨光走來,火紅的衣擺在風中翻卷起舞,像極了隨風盛開的虞美人。
他拉著朱厚照在前帳食案邊坐下,笑道:“阿照,生辰快樂!”
然后從太監(jiān)托盤上端了一大碗長壽面給他,又拿了一碟雪白的點心放在案幾上。
朱厚照一瞬間驚喜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拉住傅紅雪的手,舔了舔嘴唇,顫聲道:“雪兒……”
傅紅雪把筷子塞在他手里,坐在他對面,不錯眼珠的看著他,“阿照,快嘗嘗,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
朱厚照眼眶有些發(fā)熱,他夾起一筷子面,放在嘴里,一邊吃,一邊道:好吃!”
看他吃完了面,傅紅雪又把那碟糖糕推到他面前,“這個糖糕,是小時候我娘給我做過的,每當我生病不想吃藥的時候,她就會做糖糕給我吃。這是我幼時記憶里最好吃的東西了,阿照,你嘗嘗,很甜的,希望阿照以后每天都過的這樣甜?!?/span>
朱厚照忍了眼中淚意,拿起一塊糖糕送到傅紅雪嘴邊,道:“我們一起吃,雪兒放心,阿照會讓你以后的日子比糖糕都要甜?!?/span>
傅紅雪沖朱厚照笑起來,笑容比初升的朝陽還要燦爛美好!
辰時正,皇帝和元君都身著勁裝,走出帳篷,隨架狩獵的侍衛(wèi)早已整裝完畢。
朱厚照騎上馬,看看旁邊的傅紅雪,揚起手中的玄鐵弓高呼道:“兒郎們,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出發(fā)!”
只聞馬蹄聲似奔雷,一隊人馬排成扇形,風馳電掣般奔向遠處的松林,馬兒的嘶鳴聲,金兵相擊聲,兒郎們的呼喝聲,驚醒了晨間外出覓食的獵物們。它們驚慌的從草叢中,樹林間拔腿而走,四散奔離!
朱厚照發(fā)現(xiàn)灌木下一只血雉正在快速奔逃,連忙搭弓上箭,“嗖!”的一下正中下腹,左右隨侍發(fā)出歡呼聲。
回頭一看,傅紅雪不見了,一抹紅飄帶從林間閃過,朱厚照趕緊拍馬去追,很快,就看到前面一只野鹿急速奔走,傅紅雪緊隨其后,連連射出好幾箭都沒有射中。
朱厚照無可奈何的喊道:“雪兒,用暗器!”
傅紅雪聞言,氣惱的摔出一枚梅花鏢,正中鹿的左腿,野鹿應聲而倒。
朱厚照打馬上前,看著他因為氣血上涌而艷色攝人的一張臉,笑道:“雪兒,你才練了半月不到,已經(jīng)很好了,對于鹿這種速度及快的動物,出箭時機更加重要,來,我教你!”
兩個人在林間穿行,很快一只赤色的狐貍從樹下穿過,朱厚照握住傅紅雪的手,快速放出一箭,狐貍吱吱叫著萎靡在地,他抬臉笑道:“如何?”
傅紅雪笑道:“阿照好厲害!你等著,我非要親自射一只給你不行?!?/span>
兩人繼續(xù)在林間搜索,忽聽前面侍衛(wèi)驚呼,“狼群,護駕!”
傅紅雪心中一驚,倏地拔出腰間的黑刀握在手中,把朱厚照護在身后,“阿照小心!”
朱厚照正想去握他的手,忽聽側(cè)面風聲襲來,眼前閃過一片刀光,一頭巨大的野狼鮮血淋漓撲在地上,侍衛(wèi)們涌上來,看見元君臉上的血跡,一聲不吭,迅速把兩人護在中間。
一陣刀光劍影,箭矢齊發(fā),幾十只野狼瞬間斃命,侍衛(wèi)們紛紛跪地請罪,“臣護駕不力,請陛下元君責罰?!?/span>
看著護在自己身前的傅紅雪,他雪白的臉上,還有未干的血跡,朱厚照面沉如水道:“負責今日警戒的,全部官降一級,罰俸半年?!?/span>
傅紅雪把捏在手心里的暗器裝回暗扣里,收刀入鞘,看著朱厚照道:“阿照,那我們還繼續(xù)嗎?”
朱厚照擦擦他臉上的血跡,寵溺道:“幾只野狼而已,當然要繼續(xù),我還等著雪兒給我射鹿呢?!?/span>
侍衛(wèi)們頓時松了口氣,紛紛上馬繼續(xù)圍獵,等中午回營的時候,大家都收獲頗豐,尤其是元君,簡直百發(fā)百中,神勇無比。
晚上大宴之后,朱厚照攬著傅紅雪躺在草地上看著夜空,深藍的天空如同一塊無邊無際的幕布籠罩著大地,群星閃耀,燦若明珠。
朱厚照看著傅紅雪,輕聲道:“阿雪,你高興嗎?”
傅紅雪轉(zhuǎn)頭看向朱厚照,他的眼睛深邃的如同今夜的星空,“嗯,今天很開心,阿照,謝謝你!”
朱厚照高興的笑起來,在朦朧的夜色里,吻上了他的嘴唇。
開運四年冬,元君傅紅雪派錦衣衛(wèi)暗查關(guān)東萬馬堂,發(fā)現(xiàn)其與安化王朱寘鐇勾連,暗通蒙古,萬馬堂被錦衣衛(wèi)剿滅,朱寘鐇被賜死,削爵位。
開運十二年十月,蒙古王子伯顏叩關(guān)來襲。朱厚照著太子理政,內(nèi)閣輔佐,自己帶著元君傅紅雪御駕親征,不到三日便大敗敵軍?;实郾菹滤坪跻猹q未盡,帶領(lǐng)大軍長驅(qū)直入,一路打到了蒙古王庭,伯顏帶領(lǐng)殘兵敗將遠走北境,一生未敢南犯。
開運十七年夏,皇帝朱厚照沐浴時,無緣無故昏迷過去,若不是元君發(fā)現(xiàn)及時,陛下差點就溺斃在湯池里。
皇帝陛下昏迷了三天三夜,元君哭的肝腸寸斷,日日伏于床邊,片刻不離。
朱厚照緩緩睜開眼睛,正看見傅紅雪趴在床邊,握著他的手睡著了,蒼白的臉頰消瘦了許多。
他坐起身,想把他抱上床,傅紅雪卻騰地一下直起身,愣愣的看了他片刻,眼淚就象斷了線的珠子般,順著臉頰紛紛滑落。
“阿照,你終于醒了,你嚇死我了!都怪我,我怎么能讓你獨自沾水呢?”
朱厚照看他哭地淚眼朦朧,想起夢里走過的一生,再也忍不住,一把把他摟進懷里。
“雪兒,我的雪兒!”
開運十七年冬,元君生辰,百官休沐三日,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節(jié)日的喜悅里。
節(jié)后臨朝,陛下昭告天下,傳位于太子朱載坖,新年后,便帶著元君離開了京城,云游而去。
京城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只是偶爾會聽到某某說,在江南武林大會上,有人曾見元君和先皇出現(xiàn)過。
又有某某說,曾經(jīng)在雪山被人救過,恩人黑衣紅裳,赤帶黑發(fā),容色無雙。
甚至還有人說,某某日出海經(jīng)商,被海盜劫掠, 官軍引兵來救,領(lǐng)頭之人龍章風姿,氣勢攝人,他旁邊就跟著一個黑衣紅裳,赤帶黑發(fā)的俊美男人。
武英皇帝的一生堪為傳奇,他年少繼位,荒嬉無度、恣意枉為,但卻在迎娶光熙元君后,立刻發(fā)奮圖強,勤勉國事。雖然他在位期間,無數(shù)次帶著元君出宮游玩,但于朝政卻從未有絲毫馬虎。
自開運二年春到開運十七年冬,十五年間,他平二王之亂,遠征蒙古,派探險隊數(shù)次去往海外,大力發(fā)展海上貿(mào)易,創(chuàng)造了史無前例的輝煌盛世。
他與光熙元君的愛情更是為人稱頌,他們年少結(jié)發(fā),恩愛一生,從未有一刻分離,武英皇帝的每一個豐功偉績,都有著光熙元君的影子。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結(jié)局,但他們的故事卻一直流傳了幾個世紀,被后人載入史冊,譽為天下帝君之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