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明亮,食客滿堂，蔣蕓一行人甫一從電梯里出來，就吸引來了大堂里不少食客的注目。

　　細(xì)高跟、黑長裙，又高又瘦、膚白唇紅,眉眼像是畫出來的一樣,蔣蕓出眾的外表讓她從來都是人群中的焦點。不知道是燈光緣故,還是妝容緣故，比起往常低調(diào)內(nèi)斂的冷感美,今夜的她,依舊端肅優(yōu)雅，卻又透著一股少見的張揚美，殊麗冷艷。

　　前廳經(jīng)理已經(jīng)得過招呼了,親自迎了過來，笑意盈盈地招待：“蔣總,您來了。包廂已經(jīng)備好了,這邊請?！?/p>

　　蔣蕓略一頷首,帶著人跟著她往樓上走,不動聲色地環(huán)顧四周。

　　正值晚間就餐高峰期，生意不錯，幾乎沒有空座，服務(wù)生都在接待客人，收銀臺和點餐臺旁都只站著一個人。

　　沒看見王曉佳的身影。

　　前廳經(jīng)理和蔣蕓說場面話：“您今晚好漂亮啊,我第一眼都沒反應(yīng)過來，以為是哪個明星呢。”

　　蔣蕓淡淡一笑，不以為然：“和你們老板比呢？”

　　前廳經(jīng)理眼都不眨一下,情真意切：“我答不出來。您們的好看是不一樣的好看,各有千秋來形容都不夠。”

　　蔣蕓微微勾唇,旁邊的公關(guān)部經(jīng)理笑出聲來。做餐飲的人都這么會說話嗎。

　　她好奇地問蔣蕓：“這家老板這么漂亮的嗎？”

　　蔣蕓“嗯”了一聲：“你見了就知道?！表樦挘隣钊綦S意地問前廳經(jīng)理：“你們老板今晚不在嗎？”

　　經(jīng)理說：“老板今晚有點事，晚點才過來。老板說了，讓我們一定要好好招待蔣總，今晚酒水七折，感謝蔣總賞臉?！?/p>

　　蔣蕓眉目微沉，若有所思。避開她，還是，又一次欲擒故縱？她不露聲色地應(yīng)：“這樣啊，那替我謝謝你們老板了?！?/p>

　　前廳經(jīng)理笑著轉(zhuǎn)開話題。

　　說話間，包廂到了，前廳經(jīng)理招呼他們：“到啦，蔣總。”

　　蔣蕓頷首，沒再說什么進(jìn)去了。

　　等了不多時，合作方的人也準(zhǔn)時來了。在先前預(yù)定的菜品上，又添了幾道合作方鐘意的菜品，這一場晚宴算開始了。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夜?jié)u深，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生意上的嚴(yán)肅話題過去后，大家都越發(fā)放松隨意了起來。蔣蕓也喝了不少，但得益于她的好酒量，她喝酒從來上臉不上頭。

　　她走神看了眼腕表，快九點了，這算不算“晚點”了？心念微動，她附耳在公關(guān)部經(jīng)理耳邊說了句她去趟洗手間，拾起手包站起身往包廂外走。

　　門一拉開，走道的風(fēng)便穿堂而過、撲面而來，吹散了蔣蕓僅有的那一點醉意。

　　她徹底清醒了過來。

　　留下來接待她們的女服務(wù)生立在門口，看見她出來，恭敬地問：“蔣總，有什么需要嗎？”

　　蔣蕓反手拉上門，做出一副不舒服的樣子，捂著胸口，蹙著眉問：“洗手間在哪？”

　　女服務(wù)生立刻了然，指著前方敞亮的走道說：“就在前面，直走左拐就是了。我?guī)^去吧?！彼率Y蕓半路要吐。

　　經(jīng)理交代了，這桌客人和老板關(guān)系匪淺，一定要留心，有什么需要及時服務(wù)到位。

　　蔣蕓點點頭。

　　女服務(wù)生便走在稍落后她一步的身后，一邊陪著她往洗手間走，一邊悄悄地打量這個美麗清冷的女人。雖然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但好像沒有很醉，走得蠻平穩(wěn)的。女服務(wù)生識趣地沒有上手扶。

　　到了洗手間門口，蔣蕓忽然問：“你們店有胃藥嗎？”

　　女服務(wù)生愣了一下，說：“只有健胃消食片，您需要嗎？”

　　蔣蕓問：“沒有別的嗎？止疼的?！?/p>

　　女服務(wù)生說：“抱歉，沒有的?！逼鋵嵱械模侵皇亲鳛樗齻儾蛷d內(nèi)部人員自用的，不對顧客開放。開玩笑，這是吃進(jìn)肚子里的藥，給顧客吃，而且是給這些喝過酒的顧客，萬一發(fā)生點什么事，誰擔(dān)得起責(zé)任。

　　蔣蕓堅持：“幫我問問你們經(jīng)理?！闭f完，也不等服務(wù)生再回答，她徑直往里走，推門進(jìn)了廁所隔間，鎖上門，靜靜站著。

　　女服務(wù)生來不及叫住她，懵在原地兩秒，考慮到經(jīng)理特意的叮囑，她還是按下了對講機，和經(jīng)理說明情況。

　　女聲詢問的聲音從門口隱隱約約地傳來，聽不分明。蔣蕓烏眸沉沉的，心跳有些急促。她閉上眼，強迫自己不要在意外面的聲音，放緩呼吸，冷靜下來。按照計劃，她抬手在左耳垂上摸索，把左耳戴著的耳線取了下來，放進(jìn)了手包最外層。

　　耐心地在隔間里呆了兩分鐘，她沖了馬桶，打開隔間的門出來，去到洗手間亮堂的洗手池旁洗手，整理妝發(fā)。

　　門口女服務(wù)生已經(jīng)不在了，整個空間靜悄悄的。

　　蔣蕓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旋著口紅，在心里一秒一秒地默數(shù)著。

　　她給這場臨時發(fā)起的試探設(shè)定最后六十秒的時間。

　　抿一抿唇，旋回口紅，幾乎就要放棄了，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那是一種不同于女服務(wù)生也不同于前廳經(jīng)理的矮跟鞋會發(fā)出的聲音，平穩(wěn)輕盈，漸行漸近。

　　蔣蕓心提了起來，捏著口紅底座的指節(jié)不自覺地用力，面上卻不露分毫。

　　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了。

　　蔣蕓壓著心跳，蓋上口紅蓋子，擺出一副極其自然的表情，循聲轉(zhuǎn)頭。

　　如她期待的，長卷發(fā)，面龐白凈溫秀的女人，正停在門邊，端端地望著她。她今晚穿著一襲灰色的系腰卷袖襯衫長裙，領(lǐng)口開了兩顆扣子，脖頸白皙修長，鎖骨平直，在長發(fā)中若隱若現(xiàn)，振翅欲飛。

　　氣質(zhì)卓然，淡雅出塵。

　　蔣蕓幾不可覺地翹了翹唇角。

　　她轉(zhuǎn)回頭，伸手到自動水龍頭下，像沒看見王曉佳一樣，一語不發(fā)，慢條斯理地洗手。

　　王曉佳眉頭蹙了蹙，跟著沉默，情難自已地多打量了蔣蕓兩眼。

　　她看上去喝了不少，兩頰都透著一點不自然的紅。好像比一周前又瘦了一點。

　　是不是應(yīng)酬太多，工作太辛苦了。

　　她手腕上……王曉佳有些恍神。蔣蕓手腕上戴著的那塊銀白色腕表，好像是和她送她的那塊同一品牌，一直被她們戲稱為情侶表的那塊？

　　鏡子里，蔣蕓好像在看她了。

　　王曉佳掐自己掌心，強迫自己收回神，極力沉穩(wěn)平淡地開口:“蔣總，你還好嗎？服務(wù)生說你要胃藥？”

　　蔣蕓從水龍頭下抽回手，不咸不淡地應(yīng):“嗯。”

　　王曉佳詢問:“是胃疼嗎？反酸？還是單純地疼？”

　　蔣蕓手伸到自動烘手機下:“都有?！?/p>

　　王曉佳便伸出手，問:“鋁碳酸鎂咀嚼片可以嗎？你喝了酒，其他的藥最好詢問過醫(yī)生才能吃?！?/p>

　　一板咀嚼片正躺在她的手心里。

　　蔣蕓發(fā)現(xiàn)自己聽不出她的情緒。

　　她收回烘手機下的手，轉(zhuǎn)過身，面對著王曉佳，回:“可以呀。”

　　并不伸手去接。

　　王曉佳抬著手，攤開著手心對著她，面色平和到接近冷淡。

　　都親自上來了，還裝什么？過頭了。蔣蕓審視著她，光明正大，肆無忌憚，直望進(jìn)她的眼底。

　　王曉佳不敢躲，也不能躲，靜靜地與她對視著。

　　氣氛凝滯中。

　　蔣蕓忽然嗤笑了一聲。

　　她走近了王曉佳，伸出戴著腕表的左手，伸向王曉佳的掌心，就在王曉佳以為她要拿走藥的時候，她手忽然抬高了，越過了王曉佳的肩膀，壓在了她的耳邊的墻壁上。

　　陰影投了下來，冷香鉆進(jìn)鼻腔，像當(dāng)年很多次她逗她、親昵調(diào)情時那樣，蔣蕓把她圈在了墻壁與自己之間。

　　“老板親自送藥上來，每個顧客都有這個待遇嗎？”

　　蔣蕓前傾身子，低下頭，貼近了她。

　　發(fā)尾掃到她的鎖骨，幾乎要鼻尖貼著鼻尖，呼吸纏著呼吸了。王曉佳一瞬間全身戰(zhàn)栗到僵直。

　　她忽然聽到了自己心臟劇烈鼓動的聲音。

　　感受到了身體血液流過四肢百骸的存在。

　　她驚覺，原來，她還是活著的啊。

　　有那么兩秒她慌亂到無法直視蔣蕓的眼眸。她反手無措地抵在墻壁上，垂下眼睫，強做鎮(zhèn)定地回:“蔣總，你喝醉了。如果有需要，都是應(yīng)該的，讓顧客吃得安心、舒心，是我們的服務(wù)宗旨?！?/p>

　　蔣蕓沒有錯過她的表情變化，唇角弧度加深。

　　“是嗎？”她似笑非笑，像是夸獎，又像是嘲諷:“難怪王老板人氣這么高，生意這么紅火?！?/p>

　　王曉佳心臟要蹦出胸腔了。

　　她喉嚨滑動，面色隱忍，抬起手想要推開蔣蕓了。

　　蔣蕓卻在她動作的前一秒，自若地退開了身子。

　　她微涼的指尖碰過她的掌心，抽走了她手中的藥:“謝謝王老板的藥了?！?/p>

　　客氣到?jīng)]有感情地道了這一句謝，她不再看她，轉(zhuǎn)身就走?！拔蚁然厝チ?，失陪?！?/p>

　　仿佛一瞬間又變回了那個清醒端莊、公事公辦的蔣總。

　　王曉佳有些沒有回過神。

　　蔣蕓想做什么？自己又在做什么？

　　她靠著墻，指節(jié)慢慢蜷縮起，蹙眉沉緩地出氣。

　　她不應(yīng)該沖動上來的。明明萬般告誡了自己，不要再出現(xiàn)在蔣蕓人生中，不要再打擾蔣蕓的生活了的。

　　為什么這么沒有自控力。

　　身側(cè)口袋里手機震動了兩下，王曉佳收斂心神，取出手機查看。

　　是王斯愉發(fā)的短信:“姐，他爸媽說這兩周想請爸媽和你一起吃頓飯，你看你什么時候方便?！?/p>

　　王曉佳眼底浮出淡淡的笑意，回:“都可以。你們方便就好。”

　　走道里，蔣蕓握著手里并不會真的用上的咀嚼片，不疾不徐，步履沉穩(wěn)地走著。她呼吸也有些亂，不自覺地咬了一下唇，唇角是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

　　王曉佳輸了。

　　不過，她的無名指上，依舊戴著那枚礙眼的戒指。

　　蔣蕓眼眸晦了晦。

　　包廂就在眼前了，她撩了一下耳邊的發(fā)，調(diào)整好狀態(tài)，隨著服務(wù)生的拉門，跨入其間。

　　走動間，她不著痕跡地伸手把放在手包外層的耳線握到手心里。

　　出去得有些久了，桌上的人關(guān)心她還好嗎，蔣蕓落座，落落大方，四兩撥千斤地回應(yīng)。

　　誰都沒注意到，桌下，多了一只耳環(huán)，乖乖巧巧地躺在地上。

　　等待著被人發(fā)現(xiàn)。

　　比預(yù)料中的要快,蔣蕓還在回家的路途中，助理喬漫的微信就進(jìn)來了。

　　“蔣總，南原餐廳的王老板說在我們晚上設(shè)宴的包廂里撿到了一只耳環(huán)，讓我問問是不是我們落下的?！?/p>

　　消息后面跟著一張照片——干干凈凈,沒有任何多余的東西,只是一條銀色的耳線,靜靜地躺在透明的塑封袋中。

　　蔣蕓蹙了蹙眉，鎖上屏幕,沒有馬上回復(fù)這條消息。

　　手機不再有動靜了。

　　蔣蕓側(cè)過頭望向車窗外。海城的深夜依舊是一派燈火輝煌的景象,車巡著大道飛馳，一路燈火相伴，前路有光。

　　可是,沒有一盞燈，是為她而亮的。

　　蔣蕓閉上了眼,不再看。街燈的光亮透過玻璃投向車內(nèi),明明滅滅,在她清冷的臉上投下灰暗的陰影。

　　一路順暢,十五分鐘后，司機把蔣蕓送回家中。

　　開了燈，在空蕩蕩的客廳里靜坐了會兒，酒后不適感稍緩，蔣蕓回了喬漫的微信：“是我落下的?！?/p>

　　喬漫很快回：“王老板問要怎么給你送回來？”

　　蔣蕓說：“你把她聯(lián)系方式給我吧。我和她說?！?/p>

　　喬漫樂得自在,立馬把王曉佳的名片推送了過來。

　　蔣蕓看了一眼，明顯王曉佳微信號就是她的手機號。她把那串?dāng)?shù)字記下，調(diào)到撥號盤,撥打了過去。

　　電話沒有馬上被接起,蔣蕓眉目微沉,無意識地取過茶幾上空調(diào)的遙控器，撥弄按鍵。

　　七秒過去了，蔣蕓即將要沒了耐心掛斷電話前，電話接通了。

　　“喂，你好?！蓖鯐约褱貪櫲峋彽纳ひ魪膿P聲器中傳出。

　　蔣蕓眼睫顫了顫，默了一秒才答：“是我，蔣蕓?！?/p>

　　王曉佳并不驚訝的樣子，應(yīng)：“嗯?！?/p>

　　蔣蕓攥著遙控器，聲音平淡地問：“耳環(huán)還完好的嗎？”

　　王曉佳答：“檢查過，完好的?！?/p>

　　蔣蕓便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送的。你順路嗎？中柏云庭，離你們那不是很遠(yuǎn)。順路的話，麻煩你下班了幫忙送過來可以嗎？”

　　王曉佳沒有馬上回答。短暫又漫長的兩秒后，蔣蕓聽見她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可以。不過餐廳還有半個小時打烊，可以等嗎？”

　　蔣蕓松開遙控器，眉眼緩和了下來：“可以?！?/p>

　　“那我到了打你這個電話?！?/p>

　　蔣蕓說：“好?！?/p>

　　掛斷電話，蔣蕓看著通話記錄出神。想把手機號加進(jìn)聯(lián)系人里，可點下“+”鍵，光標(biāo)在姓名那里閃爍許久，她又點了取消，放棄了。

　　她站起身，像一點都不在意接下來的見面一樣，正常地去衛(wèi)生間卸妝、洗澡、洗漱、洗掉一身酒氣。

　　還在吹頭發(fā)，一直帶在身邊的手機終于響了起來。

　　是那串沒有備注的號碼。

　　蔣蕓盯著它，由著它響了十來秒才關(guān)掉電吹風(fēng)，點下了接通鍵。

　　“我到了，在門口。是等你下來，還是交給保安？”王曉佳溫和地問。

　　蔣蕓說：“等我下來。”

　　她掛斷電話，對著鏡子審視自己，抿了抿唇，還是去到了衣帽間，換下睡衣，換上了一套相對居家又不失版型的棉裙，涂上一層薄薄的口紅，不緊不慢地下樓了。

　　遠(yuǎn)遠(yuǎn)的，她就看見了小區(qū)外站立著的王曉佳。

　　她依舊穿著晚上她遇見時穿的那條襯衫裙，長身玉立，秀若芝蘭，濃重的夜色里，她立在燈影中，輪廓動人，熠熠生輝，仿佛是這暗色天地間唯一的一抹鮮活光亮。

　　蔣蕓恍惚中像是又看到了那幾年立在圖書館外、教學(xué)樓外，等她、接她的那個溫柔女生。

　　她會在看到她時，翹起嘴角，露出兩個若隱若現(xiàn)的梨渦，甜甜柔柔地笑。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了王曉佳。

　　王曉佳注視著她，面容嫻靜，雖然沒有露出甜笑，但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錯覺，蔣蕓覺得她看起來似乎比晚上在洗手間見到時要柔和許多。

　　她把塑封袋遞給她，說：“收拾包廂時在桌下發(fā)現(xiàn)的，看著是完好的，蔣總可以打開檢查一下?！?/p>

　　蔣蕓醉翁之意不在酒，接過塑封袋，只不經(jīng)心地掃一眼，視線又重新落回王曉佳的臉上：“不用了，麻煩王老板跑一趟，謝謝了?！?/p>

　　王曉佳也很客氣：“不麻煩，應(yīng)該的?！?/p>

　　蔣蕓沒再說話，王曉佳也沒說話。一時間，空氣安靜了下來。

　　王曉佳想，自己是不是該回去了。

　　蔣蕓卻冷不丁地問：“要上去坐坐嗎？”

　　一瞬間，王曉佳望著蔣蕓，目光怔了怔，完美無瑕的面具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

　　都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女生了，這樣的深夜時間，她們這樣的關(guān)系，王曉佳很難相信蔣蕓邀請她“上去坐坐”，就真的只是邀請她“坐坐”。

　　蔣蕓也確實不是。

　　她從容地回望著王曉佳，唇角的笑似有若無，眼神里的邀請意味卻很分明。

　　王曉佳忽然徹底反應(yīng)過來，蔣蕓為什么要特意打電話讓她送耳環(huán)過來了。這一晚上，因為蔣蕓洗手間的逗弄、晚上特意打來的電話而隱隱生出的，她不敢承認(rèn)、卻不得不承認(rèn)的，不應(yīng)該、不現(xiàn)實，甚至可笑的幻想，終于破滅了。

　　只是一點點痛而已。王曉佳已經(jīng)習(xí)慣這樣沒有期待的感覺了。她甚至覺得有些解脫，比不安分地忐忑著要好受多了。

　　她笑淡了下來，回絕蔣蕓：“太晚了，我就不打擾了。”

　　蔣蕓露出點困惑，挑了挑眉，問：“家里有人在等？”

　　王曉佳心又不受控制地隨著她的挑眉猛跳了一下。她垂眸回：“不是?！?/p>

　　不是？蔣蕓的心跳漏了一拍，就聽見王曉佳叫她：“蔣蕓?！?/p>

　　輕輕柔柔，字正腔圓，時隔六年，再從王曉佳口中發(fā)出，像定身咒一樣定住了蔣蕓。蔣蕓注視著王曉佳，王曉佳眼神靜靜地與她對視著，不悲不喜。

　　冰涼的夜風(fēng)在兩人之間纏繞。

　　蔣蕓覺得自己現(xiàn)在真的一點都看不透她了。她慢慢收斂起了面上輕慢的表情。

　　王曉佳開口，很認(rèn)真地問：“蔣蕓，你想怎么樣？”

　　蔣蕓烏眸沉沉的，冷冷反問：“這句話，應(yīng)該是我問你吧？”

　　王曉佳說：“我不想怎么樣?！?/p>

　　蔣蕓從鼻腔里發(fā)出很輕的笑：“那你今晚來做什么？”

　　王曉佳被拆穿，紅唇動了動，只無力地說：“你讓我來的?！痹捯怀隹冢椭?，她不占理了。

　　自我厭惡感頃刻間淹沒了她。

　　她是有想法。雖然不是這種想法，雖然也不再想讓蔣蕓知曉，但她確實本不該有任何想法的。

　　果然，蔣蕓唇角嘲諷的笑意加深：“你可以不來的。”成年人，有些事，有些話，本來不必說得這么明白的。

　　她低頭抓起王曉佳的手，下滑撫摸到那一截空著的手腕，淡淡笑道：“所以，手表也是我讓你戴的？午餐也是我讓你改口味的？胃藥，也是我讓你親自送上來的？”

　　王曉佳節(jié)節(jié)敗退，無言以對。

　　蔣蕓便露出了然的笑，湊近了，擦過她的唇角，吻在她的耳朵上，用氣音問她：“這么聽話，讓你上樓，怎么不上樓？”

　　“你說，你想怎么樣？”

　　王曉佳的身體在蔣蕓的呼吸間輕輕顫動。

　　她可以推開蔣蕓的。

　　可她舍不得。

　　她知道蔣蕓是對待感情有多認(rèn)真的人。這樣反常，只能是在戲弄她，甚至是在報復(fù)她。可是，她心甘情愿。

　　如果這真的會讓蔣蕓覺得開心一點的話。

　　她沉默兩秒，偏過頭，回吻蔣蕓的耳垂，說：“那就上樓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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