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意氣風(fēng)發(fā)少年齊將軍的故事。

“神明說，話講太遲的話心里那閃燈火會(huì)滅掉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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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慕隔壁家小齊公子已經(jīng)是許久的事，從何時(shí)開始的呢，是在學(xué)堂里他面對先生的問題對答如流的時(shí)候嗎，還是看他在下學(xué)后站在屋檐下發(fā)呆等待侍從撐傘回頭一瞥的時(shí)候，好像都是說不上的，小齊公子這樣的人，大家或許都會(huì)很中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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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未說過話，盡管每天都在學(xué)堂中見面，他事事為人先，在一眾公子中是最為優(yōu)秀的那位，平日也只一身素衣淺笑淡然面對眾人，據(jù)說平淡性子是和父母雙亡有關(guān)，只得認(rèn)真念書出人頭地。

而我境遇則是不同，家中子女只我一個(gè)所以父母格外疼愛，對我要求也甚少，錦衣玉食供給不缺，倒也知書達(dá)理善良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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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們從未說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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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中總有悲傷情緒流淌，像融化的冰泉漂浮在瞳孔內(nèi)，我無法讀懂那樣的情緒，走進(jìn)他或許是件很難的事。

事實(shí)也確實(shí)如此，他身邊似乎沒有親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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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窗位的草墊上是他，身上衣溫文淡雅的色調(diào)和背景的竹葉叢渾然一體，溫和得想讓人輕輕撫摸他的衣袖又怕驚擾，是只可遠(yuǎn)觀不可近看了。

我支著頭盯著他恍惚發(fā)呆思緒飄著，直到被先生叫起回答昨日課后疑問才回過神，我窘迫的站起支支吾吾講不出所以然，許久身后方傳來聲響。他站起開口替我解圍，先生贊許的看向他隨即擺擺手讓我坐下。我行了禮后在寬大的袖子里使勁揪了揪胳膊告訴自己不能再跑神要認(rèn)真念書?？砂肷魏笏季w又被窗邊景色吸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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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rèn)為做人要知恩圖報(bào)，作為感謝便連夜制作了荷花酥，一早便裝在食盒里歡天喜地提著去上早課，爹娘站在我身后感嘆孩兒真是長大了，上學(xué)堂第一次這么積極。我閉著眼往前走當(dāng)沒聽到。

悄悄放在他跪坐的草墊旁后就溜回自己的位置，心慌慌的假裝翻書溫習(xí)前日所學(xué)，但神早就跑丟了，我在想他看到了會(huì)是什么反應(yīng)，會(huì)丟掉嗎，會(huì)嘗嗎，還是會(huì)問是誰送給他的？

起身把隨身戴的玉佩放進(jìn)食盒上層，一打開便可看到，我天天佩戴著，他些許知道是我所送吧。

不出所料他打開后表情跳動(dòng)了一下，緩緩合上蓋子收起朝我微微點(diǎn)頭，我大喜向他回禮，開心得就像我們似乎已經(jīng)熟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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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shí)間便就這樣一年年的過，科舉發(fā)榜的日子也如期來臨，大街上敲鑼打鼓慶祝狀元探花的產(chǎn)生，我雙手捧臉看向窗外，果然啊，狀元是我們小齊公子。

是件開心的事，我想。

只是以后便不能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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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齊公子做什么自然都是出類拔萃的，不論文亦武，在他這里仿佛沒什么難事，文章洋洋灑灑的寫不在話下，騎射更是在行，馬賽上拔得頭籌的必然是他。只是向他示好的女子又多了起來，據(jù)身邊的姊妹所言確實(shí)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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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這么多人都要向他示好啊，真叫人頭疼?！?/p>

我頹廢的趴在桌子上歪頭看向堂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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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之事呀，小妹怎么想不通？”

她輕輕戳戳我的腦袋隨即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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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想不通，只是小齊公子還沒有到議親年齡吧，且不說這個(gè)，就算是將要到了但他也要進(jìn)宮做臣子了，這怎么能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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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姊又咯咯地笑起來，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

“我們不議朝廷之事，單說小齊公子性子，他不以時(shí)日必然會(huì)有所作為，相貌眉清目秀顧盼生神的，自然許多女子中意呀，怎么，我們小妹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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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說話了，憋笑看著我，我伸出手輕輕拍打她

“堂姊莫胡說，我只是對他同窗之情，議論幾句罷了。”我急忙擺擺手詢問女紅等事這才轉(zhuǎn)移過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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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堂姊所言，他入朝后很快便得到朝廷重用做上武官，作為皇帝的左膀右臂在幾天后便要為國出征，此次入邊疆環(huán)境險(xiǎn)惡，時(shí)間長久，議親之人便都默默撤回議親禮，生怕自家姑娘荒涼寂寞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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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怕，隨著這么多年過去我也已成長，作為全城內(nèi)絲織品做的最好的女子，我早就能獨(dú)當(dāng)一面為這個(gè)家增添自己的一份力，也算在家里有了話語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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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在第二天清晨，也就是小齊公子，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小齊將軍了，出發(fā)的前一天去找了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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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定向父親行禮，他又驚又怕問我是不是闖下什么禍?zhǔn)拢颐蛄嗣蜃炷X袋頂上似乎有烏鴉飛過。

“父親，我有一事相求?！?/p>

“坐下說，只要不是闖禍搗亂的善后之事都可商量?！?/p>

父親慢慢端起茶杯輕啜一口

“我想，讓您在小齊將軍凱旋之時(shí)去提親?！?/p>

父親一口茶水嗆在喉嚨里，我連忙去順氣拍背，他臉漲紅看向我，隨即慢慢把手搭在我額頭上問

“女兒感染風(fēng)寒發(fā)燒了嗎，怎么說胡話了?！?/p>

我也不再裝，一把拍掉他的手坐在地上就開始鬧

“父親，我自小仰慕他這件事你不是不知曉吧，堂姊說我這么多年的看他眼神幾乎要人盡皆知了，他凱旋自然是戰(zhàn)功赫赫，我們家和他是有些差距，可是我們從前也是有同窗情的啊，您就去說說情吧。”

父親嘆口氣，知道我心意已決，自家小女也已長大，知世故懂人情，也懂了畫外音的非他不嫁之意只得應(yīng)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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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要出征的日子了，一大早我便帶上縫制的毯子敲響小齊將軍的門。心中緊張情緒無人能知曉，幾乎要背過氣去時(shí)門被緩緩打開了。

他一身戰(zhàn)甲還未佩戴完全，但我已經(jīng)看呆了眼。

是了，我們沒有講過話，這是我第一次勇敢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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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事？”

他微微行禮后疑惑張口，他還是沒變，我想。講話時(shí)的語氣，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鉆入鼻間，上一次聞是多少年前了？在學(xué)堂他路過我身旁時(shí)。

“有什么事嗎？”他再次開口拽回思緒。

“哦！我...我來為你送行。有份禮物..在這里 給你?！?/p>

我的手肉眼可見的抖了起來，在不小心擦到他指尖后更是重重一抖，他倒是笑了起來。

“我很可怕嗎？怎么緊張成這樣?！?/p>

我慢慢抬起頭看向他，微笑起來彎彎亮亮的眸子以及被高高束起的發(fā)，我感覺我的心又狠狠抽動(dòng)了一下。

這種感覺很不好受，做他的侍從肯定是件艱難的事，不是他難說話，而是看見他這張臉人便沒有思考其他的能力，沒有任何一刻能比過我現(xiàn)在的心情了。

“沒...沒有?！蔽液笸艘徊?/p>

“希望小齊將軍能順利歸來...平安順..順?biāo)?。?/p>

腦海中閃不出別的字眼，用能想到的詞語串聯(lián)成句趕緊送上祝福作罷，他整個(gè)人都太過于犯規(guī)，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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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意更甚些許

“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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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此分別了，在許多個(gè)睡不著的日夜我都在想他，想學(xué)堂內(nèi)他的勤奮好學(xué)模樣，慢步經(jīng)過我時(shí)風(fēng)把檀香味送到我面前，想那夜做了許多荷花酥的失敗品快到天明才終于做好一份賣相堪堪好的糕點(diǎn)，沒有一夜未睡的焦躁煩悶更無抱怨，我只在想，時(shí)間趕得正正好，他等下吃還是溫?zé)岬摹＿€在想那天所談話他亮起的眸，我似乎也是第一次見他那樣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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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全無慢慢坐起，我在思考他此刻在做什么，是在看著邊疆月色思念京城內(nèi)嗎，會(huì)想自己以后的日子嗎，會(huì)想什么呢，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在想他，我在想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小齊將軍，在戰(zhàn)場上英勇殺敵，敵人聞風(fēng)喪膽的小齊將軍，我突然笑起來，他也許會(huì)是我的夫君呢。

心情明朗起來，夜色也朦朦朧朧的照進(jìn)來。我往窗外看那輪明月，它發(fā)著溫潤的光，今天好像是十五，明天便是十六了，它會(huì)更圓一點(diǎn)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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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兵謀反和邊疆淪陷的消息在一個(gè)深夜毫無預(yù)兆的傳入城內(nèi)，所有人恐慌一片，我瞪大眼心如擂鼓慌亂無比，這一切怎么會(huì)是真的呢，那他呢？他的現(xiàn)狀呢？他還安好嗎？

當(dāng)天夜晚就有叛軍在城內(nèi)開始屠殺，父親在尚且安全的時(shí)機(jī)給了我一些盤纏后把我偷運(yùn)出京，讓我一定要保身顧好自己，我流淚點(diǎn)頭表示明白，心里卻做好了一個(gè)自私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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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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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遙遠(yuǎn)舟車勞頓，我的盤纏用來買車馬后所剩無幾，每天只靠喝水吃白餅充饑度日，我只求能快點(diǎn)到邊疆，求上天乞憐讓我看到他安好。

別的我什么也不顧了，因?yàn)槲乙矝]有什么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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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場荒涼，橫尸遍野，我忍著嘔吐一具具扒那些身體，心里不斷祈求不要讓我看見那張熟悉的臉。

可我抬頭就看到了，他被綁在城門最上方奄奄一息，叛軍早已轉(zhuǎn)移陣地殺入城內(nèi)，此刻萬籟俱寂，唯有邊塞的風(fēng)聲呼呼灌入耳旁，

我沖上城門跑向他，他已經(jīng)低垂著頭沒有反應(yīng)，我又慢下腳步了，我害怕知道一些事情，比如他會(huì)不會(huì)沒有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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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幸，萬幸他有，腰側(cè)的鮮血汩汩流出，我顫抖著哭出聲慢慢解開他背后的繩索把他圈在懷里，戰(zhàn)甲很大，我圈不完整，只得哭著叫他名字。

此時(shí)再也沒有什么尊卑貴賤，地位差別，我只想大聲哭叫他的名字，我想讓他醒過來，我想和他說上話，但我的聲音淹沒在風(fēng)里，被沙子慢慢掩埋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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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司禮！齊司禮醒醒啊，睜眼看看我！”

他沒有反應(yīng)，我慢慢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狠狠舒了口氣，還好，還有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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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慢慢搖晃他，又怕傷口裂開，所以晃得緩慢，只是輕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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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清脆的一聲傳來，我擦了擦模糊的雙眼向地上看去，心臟驀地停止了一拍，我無語言形容此刻的心情，因?yàn)槟鞘且粔K玉佩，是我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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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放進(jìn)荷花酥盒子里的那塊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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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我把臉埋入他脖頸旁只是拼命哭著，仿佛這世間所有和我都無關(guān)。

哭聲依舊淹沒在風(fēng)中，邊塞的風(fēng)真大啊，把意氣風(fēng)發(fā)的齊司禮變成此般現(xiàn)狀，記憶里那個(gè)溫潤細(xì)膩的少年在此刻變成懷中昏迷不醒血流不止的小將軍，我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醒來，我只知道我再也沒有家庭沒有依靠，我的精神支柱也將要在此刻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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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淚好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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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中的人很輕的出聲，但我聽到了。

我很僵硬的慢慢抬起頭，他眼神在此刻突然清澈起來，好像在學(xué)堂里相遇時(shí)那般明亮。我心中升起不好的預(yù)感，或許是..回光返照。

于是我抱他抱的更緊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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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的笑了，下一秒又咳出血來，我急忙用衣袖去擦卻怎么也擦不完，我的眼淚又洶涌流出，我看著他的生命抽絲剝繭般從我懷中一絲一絲被風(fēng)吹走我卻抓不住，它太細(xì)了，我沒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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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反叛，我們本已經(jīng)大獲全勝了..準(zhǔn)備起兵回城時(shí)被副將捅中要害..失去意識(shí)懸掛在此?！?/p>

他自嘲的笑著說自己反應(yīng)慢很沒用，我狠狠搖頭說不是，現(xiàn)在不要說這些了，這都不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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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眼又很緩慢地睜開，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清明，張了張口卻什么聲也沒能發(fā)出來。

風(fēng)聲又起，我急忙跪在地上把耳朵貼在他嘴旁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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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沒有時(shí)間了，隨即慢慢看向那塊玉佩，示意我放在他手里，他用盡最后一點(diǎn)力量攥住，開口就像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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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十幾年前第一次見你 我便從未開口說過愛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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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盡音散。

玉佩隨著手的滑落又掉落在地，我瞥見被血染紅的玉佩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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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著一個(gè)小小的

????“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