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多少次，當瑪?shù)贍柕律蠈⒄驹邗r紅的星旗面前，她總會想起那個下雪天，那個下雪天，深刻影響了這個世界。

寒風凜冽，嚴冬就要來了。瑪?shù)贍柕隆は囊谅逶獛浱缴黻P(guān)緊了窗戶，輕飲了一口銀瓶里的酒。嗯，暖和點了。 她放下手里的筆，暫時擱下正在謄寫的文件，目光越過桌面，好奇地觀察著特殊的訪客。 “奧雷諾夫中將的信?！眮碚哒f，手向前伸，遞給元帥一封信。信封上的封漆完好無損。元帥接過信，打發(fā)走信使。 奧雷諾夫，元帥對他有印象，他好像聽過她的幾節(jié)課，是個挺好的學生，進入軍隊后一路升到了中將，算是風生水起。但是，元帥的事業(yè)要更…可以用傳奇來形容了。 格薩柯爾的最底層人民絕對無緣于上層。在這個國家，最底層的奴婢，與最高層的沙皇共同構(gòu)成了西方近代民主文明史頗具戲劇性的一幕。 這種格局被西方許多改革家所詬病。但不管外界怎么猜測，瑪?shù)贍柕隆は囊谅逶獛浀牡拇_確是從最底層的家奴干到了護國元帥一職，幾乎僅次于沙皇。 接下來再說元帥今年芳齡十六，恐怕諸位不會相信吧…呵呵，真是神話。 元帥調(diào)亮了燈——外面直到明年九月都不會天亮了——以便保護視力，再檢查了一下信封，最后拆開，逐字逐行地看。 大致是說戰(zhàn)線吃緊，希望元帥準許他調(diào)動更多兵力，再多運來點補給。有趣…元帥心里暗語道，因為在信的最后，中將以極其委婉的語言請求她來前線指揮。這怎么是東方人的風格…元帥對他如何學會這委婉用語很好奇。 信的末尾，有一個讓元帥百思不得其解的——

閱畢即焚

為什么？需要防著什么嗎？一瞬間元帥心里產(chǎn)生了不下十種猜測。算了，明早趕去吧，當面問他個清楚。 這時，窗外響起了噼里啪啦的聲音。元帥知道下冰粒了，還好昨天加固過，元帥想，城內(nèi)也會下嗎？該有多冷啊… 室內(nèi)沒有一股風，但元帥還是不知怎的感受到了一陣刺骨的寒意。怎么回事，元帥并沒有把這放在心上，只不過是又喝了一口瓶中的酒。收拾收拾就休息了——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今夜這顆月亮懸在那很久了，像不嫌累似的。不管這月亮是怎么想的，反正，瑪?shù)贍柕隆は囊谅逍〗悖龑Ω袼_柯爾元帥一職已經(jīng)感到厭倦了，但又不知厭倦在哪。

第二天一早（其實天還黑著），元帥又雙在地板上醒來了。嘖，下次一定記得睡床上。 整整自己的衣冠，元帥估摸著時間也要到了，準備喚來自己的傳令兵，通知各部準備行軍。門又響了。 “請進！” 進來的人有一雙北極熊樣的雙眼——實際上他就是個北極熊人屬，厚重且奢華的袍子和飄逸的流蘇足以證明他地位的顯赫。 再看看他胸前的徽章，元帥如果再認不出他就是皇帝陛下身邊的親衛(wèi)那她就太蠢了。她略帶殷勤地上去迎接。 “夏伊洛元帥，禮節(jié)就不必了，”親衛(wèi)說著，又一邊掃視元帥的房間，“這是皇帝陛下的旨令?！?接著，親衛(wèi)讀了起來，元帥在下面聽著。

旨令即朕親駕……愛卿即刻啟程，朕于…城中，速來覲見……

有用的東西就這么多。 “夏伊洛元帥，明白了嗎？皇帝陛下于昨日秘密幸臨摩爾棱斯克，今早決定在臨時行宮召見你?！庇H衛(wèi)不客氣地說，說完，轉(zhuǎn)身就走。元帥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不知說什么好，本應說出的馬屁話都卡在了喉頭。 元帥也出了門，哈，剛還神氣的親衛(wèi)這時正耐心地在馬車上等她。元帥跟著上了車，她突然發(fā)覺自己沒帶警衛(wèi)員。 馬車走了沒一會兒，摩爾棱斯克城的教堂尖頂?shù)臒艄饩蛷牡仄骄€下鉆出，緊隨其后的是皇帝臨時行宮。馬上就到了。

覲見皇帝陛下后，元帥本想依然跟送自己來的親衛(wèi)回來，但那太慢了，奧雷諾夫中將或許等急了，于是她向沙皇要了輛來自普魯士的轎車，它跑得飛快。 轎車沒窗簾，一路上，元帥看到最多的是被凍得難受的貧苦人——下層人：奴婢，中小農(nóng)民，破產(chǎn)小商人，手工業(yè)者，還有些沒有公民地位的少數(shù)種族人…為元帥開車的司機是個南方人，不怎么懂政治，并沒有察覺到元帥的微妙情緒。 她最懂這些人的生活了。 所以，盡管她也不怎么懂政治，但現(xiàn)在她呢還是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一些事情：在她還是個中將時上頭破天荒地改組了軍事體制，削弱了軍事領(lǐng)導人的領(lǐng)導力；她每次長途移動都有個親衛(wèi)跟著，馬車的窗簾也拉得緊緊的……軍人不懂政治，但她現(xiàn)在懂了。 她緊握了拳，一雙海藍色的雙瞳遙望著遠方的一片漆黑，——直覺告訴她那是地平線，盡管她看不到——不知心里想著什么。

“奧雷諾夫，后續(xù)部隊待會兒才到，”一到前線大營，元帥就見到了中將，“現(xiàn)在你告訴我，為什么要燒了那封信？” “元帥，我…”中將堅毅的臉這時顯出了猶豫，但很快就消失了，“元帥，我斗膽向您介紹一個朋友。” “朋友？”元帥挑挑眉毛。 “準確的說，是一群朋友?！敝袑㈡?zhèn)定地說完，在她前面帶路。

“這就是你的朋友？”元帥看著她面前那像極了流浪漢的人兒，除了他有神采的眼外沒什么特殊的，“奧雷諾夫中將，可你還沒給我介紹他呢！” 奧雷諾夫再次猶豫不決了起來，看他那樣子，“朋友”一個箭步上前，盯著元帥，手放在中將肩上。他那一箭步激得元帥按住了腰間的槍。 “等等，元帥！”中將喊道。 “非常抱歉占用了您寶貴的時間，元帥，”那人恭敬地說，“但如果您真的想與地位卑微的底層人做朋友的話，這場談話會是很有意義的?！?底層人？元帥心里奇怪道，轉(zhuǎn)念一想…“你是星黨？”她問。 中將又急了，但那“朋友”用手按住了他?！爸袑?，如果元帥真的想殺我，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奧雷諾夫點點頭，又在元帥的示意下守門去了?！澳阏娌慌挛覛⒘四?？” “如果我怕死，就不是星黨人，”那人回答，“再說，元帥您并不想殺我?！?“為什么？” “一、您最開始說的是‘星黨’而不是‘匪徒’；二、盡管您的手按在槍上，但是放松的；三、”他故意頓了頓，想從元帥眼中找出些什么，“全國人都知道，您最先也是底層人。” “有趣的推理，我也沒必要否認了，”元帥不冷不淡地回答，“那么，閣下冒著被人拿首級取懸賞的危險來到這，只是為了見見我嗎？還是有什么另外的原因呢？” “元帥，您比我們更接近上層，知道的也許比我們更多，”他接著說，請元帥坐下，“‘攘外必先安內(nèi)’～” 元帥半睜著眼，有氣無力地回答他說：“所以呢？” “元帥，您也不是不知道，西方列強在西南沿海資本登陸很久了，還有最近他們的軍事行動…老實說，您更專業(yè)，比我們更懂，應該知道會怎么樣…” “但沙皇對那些強盜的行為熟視無睹，甚至放縱！從盎格魯人來算起，一共發(fā)生了多少事？” 元帥沒有說話。 “好，國外的形勢就不說了，再說說國內(nèi)的，”他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彼得農(nóng)奴制改革，改了個啥？元帥，您或許也知道，國內(nèi)的老百姓們都活成啥樣了，而那傻皇——他——” 他再也說不下去了。這些人都這么激動的嗎，難道都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嗎？元帥心想。至少，她自己回想起以前那段屈辱的歷史，都沒有他這么激動。 “抱歉，元帥，我私下里演練了好幾遍，可還…”他止住這個話題，“元帥，說到這你應該也猜到我來這干什么了?！?他慘笑，看著元帥。 “招降我。”她答道。 “應該是勸您‘投誠’?！彼m正道。 “招降了我，想讓我干什么？”她淡淡地說，從腰間拿出那個小銀瓶，用酒沾濕了下嘴唇。 “首先，命令您的軍隊與我們停火，當然，要對外界保密?！?“嗯～”她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又輕飲了一口酒。 “然后，我們和您交換意見。譬如改編，或者進軍命令?！?“嗯～”又喝了一口。 “我只是一個小代表，如果您真的想與我們聯(lián)手，您還需要和我們的竹席會面?！?“嗯～”她又喝了一口，見他再沒說話，沉思片刻。 “沒別的什么了嗎？” “還有，最好盡您可能地向我們提供補給，”他再說，“當然，我們會等價交換。” “換，你們拿什么換？你們難道有銀礦？”她笑著說，又喝了一口酒。 “唔…呃…”他支吾著，“反正…您就放心好了，我們會公平買賣的?！?“哈哈～”元帥笑出了聲。 星黨人不知說什么好。 “行吧，沒什么事你就走吧?！?“元帥…您、您就看在下層人面上——”他急著說，語氣倉促。 “趕緊走，我的時間很寶貴，和你的上司聯(lián)系我該怎么去和你們的‘竹席’會面?！痹獛洸荒蜔┑負]著手。 “…元、元帥？” 元帥沒再回答，轉(zhuǎn)身出門去。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一般轉(zhuǎn)身對他說：“對了，你們不是要買賣公平嗎？我先預支給你們這個——”她拿著那個銀瓶，還盛著酒。 看著他的不知所措，元帥又說：“我有預感，你們遲早會掌握格薩柯爾所有的銀礦的?！?星黨人愣了愣，但很快正色道： “組織規(guī)定：對人民群眾的個人貴重物品，未持有組織證明不得征用。” “哈哈～”她又笑了。 “那好吧，說實話我還挺喜歡它的。”說完，她終于喝完了那銀瓶中的酒，瀟灑地一甩頭。 “那等你開了那證明來，我再把它給你，”元帥把銀瓶又放回了腰間，“反正就已經(jīng)喝完了，這瓶子就任你們處置——我發(fā)誓?！?僅僅只是瓶子嗎？寒風中，凝視著瑪?shù)贍柕潞Ｋ{的雙眼，我看到了她的話中話。 “奧雷諾夫，傳令讓士——不，戰(zhàn)士們收拾好行裝，準備急行軍?！?“目的地？” “先去摩爾棱斯克，再去莫斯科?！?后記：

按地球歷法，1895年4月12日，格薩柯爾最后一位沙皇死于人民審判。僅僅兩月后，星黨掃清境內(nèi)割據(jù)勢力，統(tǒng)一全國。

戰(zhàn)后，瑪?shù)贍柕隆は囊谅灞皇谟枭蠈④娿暋獛洷粡U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