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希望之人

“瞧瞧，這是誰來了。你是來自邊緣之地的異鄉(xiāng)人吧？散發(fā)著一股子腐朽的爛木頭味兒，但也不算難聞。這里是棲身之所，若是感到旅途艱難，你永遠可以隨時回到此地。” 白月之森深處的一處廢墟到來了一名渾身赤裸的一無所有者，男人臉色慘白，干癟枯黃如干尸的面容上，一雙不見眼白的眼睛卻在黑暗的襯托下都顯得炯炯有神。 “看你這樣子，是得了枯萎病尋求治愈之術(shù)而來此的吧？也是，像你這樣的人都會來這兒?！? 廢墟中提著提燈的女人站起身來，虛弱的火光讓女人精致的面龐若隱若現(xiàn)，她湊近一無所有者，企圖從男人身上嗅到的味道中獲取信息。 “病情很嚴重，已經(jīng)沒有活人的氣息了?！迸藦囊露抵刑统鲆粋€暗灰色人形的石木偶，“這是人石，即便是最低級的人石，里面也有你所需的養(yǎng)料，能緩解病癥帶來的痛苦。試試看吧？” 一無所有者接過人石在干枯的手掌仔細揣摩，不一會兒，人石在手心開裂，流露出暗青色的液體，液體在碰到手心的一瞬間便被吸收。一無所有者只覺得身體有一股暖流在流淌循環(huán)，。 “就是那種感覺，久違的血液寄生在身體的感覺。從北邊的樹洞出去會到達失落的亞林，但要小心，別被森林狼發(fā)現(xiàn)，即便是最優(yōu)秀的戰(zhàn)士都難以對付饑餓的狼群，何況是赤手空拳的一無所有之人呢？” 看向廢墟提燈外幽暗的所謂“森林”，那其實只是一大群干枯的樹干群而已，但就是這樣，都有看不清身影的生物迅速從視線中略過，隨后消失在下一個樹干之后。一無所有者朝著廢墟外走去，向著女人口中所說之地，真正的目的地是那尋求治愈之術(shù)的病人所向往的地方——月之治愈教堂。 那么之后，就以“希望者”稱呼本書的主角吧，畢竟無論是什么病，患者都會希望世間存有治愈之術(shù)，并期待康復之日吧。 “尋求希望之人啊，愿汝信仰之神保佑汝?！? 希望者來到北邊的巨大樹洞前，樹洞形似一個詭異的人，只能容納一人通過，就在希望者走近樹洞時，一聲狼嚎便從身后傳來，待到回頭，只見無數(shù)雙散發(fā)詭異暗綠色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自己，而樹洞也在驚愕與恐懼間被一只身形巨大的灰狼占去前去之路。 “希望者啊，即便只是想尋求存活，也不能讓你前去。”堅決的男聲仿佛是從大狼口中傳出，隨后在希望者的絕望與不甘中，一口將其叼起，將身軀咀嚼成一團廢渣之后，將其賜給饑餓的森林狼群。 但在樹洞隧道后的海邊懸崖之上的民居中，希望者卻從中蘇醒，只覺得那是場可怕的噩夢，頭也止不住的劇痛。 “希望者，你醒來了啊。在蒼月森林捏碎人石，之后在這兒醒來，該說是巧合，還是你存心為之呢？”陌生的環(huán)境中，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陌生的白衣女子意味深長地說道，“我是希兒琳德，獨自一人在海崖——也就是此處隱居的隱士，若是沒被絕望與恐懼擊敗，還欲前往尋求治愈，便登上海崖之塔，敲響大鐘，但是塔的鑰匙被遺落在失落的亞林某處，被一個慘遭拋棄的獵人守護著，能否拿到鑰匙，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現(xiàn)在正值清晨，光線不似森林中黑暗，女子房內(nèi)的木桌上放著一面鏡子，希望者站在鏡子前，從冰冷堅硬的鏡子中倒映出一個面如死灰的臉龐，森林中捏碎人石后的感覺已然消失——那是身為活人的感覺。 “外面晾干的袍子你可以拿去蔽體，只要不嫌棄那是女人的殘袍?！? 即便是陽光灑在身上，也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如今是什么季節(jié)，希望者更是難以判斷，枯萎病奪去了身為活人才能擁有的感受，即便是被大狼嚼成肉渣，被尖牙利齒穿透身體，還是被餓狼撕咬，都沒有絲毫疼痛。是死是活，自己也分不清了。 希望者穿上女人的殘破長袍，居然出奇的合身，習慣性地戴上兜帽以遮擋干尸的丑陋樣貌，長袍還能從歲月的痕跡中看出這曾經(jīng)是件青色的儀式長袍，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是白灰相融的顏色。 “從海崖臺階走下去，穿過昏暗的地道，出去便是亞林，地道內(nèi)還有死者曾經(jīng)用過的武器，死者曾經(jīng)也抱有希望，但是已經(jīng)失去了希望，淪為了真正的死者?！? 所以希望者啊，萬萬不可失去希望。 從略有斷裂的臺階往下走到盡頭，吃力地將覆蓋入口的厚重木板挪出僅供一人進入的大小。 即便剛進入地道，一股腐爛絕望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通道并不完全黑暗，像是有人專門維持火炬，道路上每一段路便會有火把安置在墻上，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 很快走到了盡頭，被一扇年久失修的鐵柵欄門擋住去路，將鐵柵欄門推開后，映入眼簾的就是希望者心心念念的武器——一柄被精致劍鞘保護著的短劍。 抽出武器的一剎那，黑暗中傳出一聲腐朽衰老的哀嚎：“希兒琳德，是你嗎？” 黑暗中走出一道干枯的身影——或許就是希兒琳德口中的死者，他還穿戴著縫制皮革的輕甲，只是腰間沒有佩戴應該屬于自己的短劍。 或許是光線昏暗，看到身穿殘袍的希望者，并沒有認出眼前之人并非希兒琳德。 “哦……希兒啊……”死者靠近希望者的一瞬間，似乎覺察到了什么，激動地沖上前，渾身劇烈顫抖著哀嚎起來，“你也失去希望了嗎，怎會是這副丑陋的模樣？” 死者空洞的雙眼死死盯著希望者干尸般的臉旁，隨后痛苦地往后退，近乎瘋狂地顫抖：“我就知道，你嫌棄我這丑陋的身體，怎么會在活著的時候與我相認呢？哈哈哈……你也成為死者了，就該奉還我對你付出的一切了！” 死者在瘋狂吼叫中，朝著眼前的“希兒琳德”撲來，強大無比的力氣將希望者撲倒在地，一拳拳重擊砸在希望者干癟的頭顱上，即便沒有痛感，強烈的沖擊力也壓得希望者短暫失去了反抗能力，但待到緩過神來時，緊握著長劍，猛地刺入死者的軀干，只是稍微用力往上一劃，死者便如魚肉一般被削成兩半。 “希兒琳德，你…你…”死者被分開的上身痛苦地哀嚎著，“你怎么能殺我？”話尚未說完，希望者踢開一旁礙事的死者下半身，舉起短劍，對著死者的頭顱狠狠地刺了下去。 死者在短暫地掙扎過后，便沒了動靜，成為了真正的尸體。 而希望者在殺死死者后，卻并未發(fā)現(xiàn)繼續(xù)前進的道路，只是在周圍找到了一塊沾滿塵土的人石與一枚簡單的戒指，隨后便回到了希兒琳德的小屋。 “看來你殺了他……”希兒琳德看著希望者腰間的短劍，怔怔地問，“有找到什么嗎？”希望者便將人石與戒指出示。 “我并非患者，此人石與我無用，你留著吧。只是這戒指，能否交給我？”希兒琳德展開手心。 希望者點了點頭，收起了人石，將戒指放在希兒琳德的手上。 “多謝。我并未騙你，前進的路仍在地道，只要在盡頭對墻揮砍，前進之道路便會出現(xiàn)?！? 說完，希兒琳德便離開小屋，獨自一人在懸崖旁呆呆地望著大海與迷茫的潮汐。 據(jù)說在海崖的地道，身患重病并失去希望的愛人在化為死者后便被隱士囚禁在其中，愛人對渺茫的治愈希望失去了信心，但仍然留有戒指，等待隱士歡迎自己回家。 而隱士則期待愛人重拾希望，對絕路揮砍，屆時便與其一同懷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