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處（二）

文/石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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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撤區(qū)并社，原來的公社定名為XX管理區(qū)或XX片，管這個管理區(qū)學校的領(lǐng)導官銜叫輔導員，也叫片長，還有人戲稱為騙子。沒人知道是什么級別，大約相當于鄉(xiāng)鎮(zhèn)初級中學的教導主任級別。有的老師為討得領(lǐng)導喜歡，稱這些片長或騙子為校長或巡視校長。

花興文這個騙子或巡視校長，悶悶不樂地去上任。

在鄉(xiāng)下巡了幾圈，各個學校的什么事都有人管，沒什么要做的事，充其量起個上傳下達的作用。不過看一看田園風光，喝一喝酒，打一打牌，很是好玩。還有一項重要的權(quán)力：對民辦教師優(yōu)劣的評價，往往是確定其工資等級的主要依據(jù)之一。而片長們的評價基本上被上司采納?；ㄅd文自然成了民辦老師巴結(jié)的對象，也自認為就是花校長了。

有了權(quán)，有人求，定然會有很多好處。那是多么愜意的事，得細細品味。頓時心花怒放，來了干勁，來了精神，有了樂趣。連太陽都與昨日不同，今日變得紅艷艷的，似乎離自己近了許多。

慢悠悠的早餐后，將黑色的公文包掛在嶄新的鳳凰自行車上，不緊不慢地沿安東河南行。高柳夾堤，鵝黃的柳葉，油光放亮。堤的邊坡，草色泛綠。春風拂面，涼爽酥心?；_子或花巡視校長腳輕車快，這比當老師，當那破副主任強多了。以后多努力、多想法，說不定還可當教育組長呢，這樣的人生才不負這美好的春光。十華里的距離，實在太短了，還沒吸夠這清新的空氣，也沒想得十分停當，就將到達目的地——白云村小學。

白云村不大，散落在幾個小丘陵上。其中白云嶺最高大，最高處四十米左右。幾個丘陵彼此相連，北西南被白云湖幾乎環(huán)繞，東靠安東河，西抵安西河。白云小學建在白云嶺深處，規(guī)模不大，一百五十來名學生，八位民辦老師?？蛇@里山清水秀，民情淳樸，簡直就是個天鵝孵蛋的地方。

花興文推著自行車，上到白云深處。丁校長已帶著幾乎所有部下在歡迎，早有乖巧的年輕老師來替“欽差大人”推車。進得校來，各位老師異口同聲：“花校長您好?！被ㄅd文微笑著揮一揮手：“老師們好?！毙睦锾鹱套痰?，臉上綻開了花。那凸出的上門牙，都快吻到鼻尖了。幾句寒暄，大家相互介紹，就如一家人啦。顯然，花興文就是這個家的家長，此時的皇上。

“當當”的鈴聲響起，全校師生緊急集合，學生很快縱成列、橫成行，兩眼平視前方，等待檢閱。丁校長站在高臺上，字正腔圓地高聲宣布：“老師們、同學們，下面，請花校長給大家講話?！被ㄆL健步登上高臺，清一清嗓子，向大家揮一揮手：“老師們、同學們，大家好，我是花校長，負責管理這個片的老師、學生，以后大家要是遇到什么困難，我給大家解決?！苯又鴱睦蠋熞绾吻趭^工作、學生要怎么努力學習說開去，東拉西扯、不著邊際地盡力展示自己的才德，試圖在大家心里留下一些痕跡。

丁校長陪巡視校長繞校一圈。翠竹，香樟，松柏，果樹，美不勝收。又走進每一個教室，打亂老師的課堂，與老師握手問候：“辛苦了，我衷心地感謝你，為國家培養(yǎng)著建設(shè)人才?！北灰娺^的老師受寵若驚，感動得熱淚盈眶。最末見到的這位老師，令巡視校長眼前一亮： 這個女孩子，怎么這么面熟？藍色牛仔褲，白色西服，紅色領(lǐng)結(jié)，是那么地得體。圓圓的臉蛋，白里透紅，兩只大眼睛，閃著靈光，一頭黑發(fā)，飛流直下，是那么地迷人。老花看得目瞪口呆、想入非非，世界上居然有這么漂亮的女孩，而且該自己管，真是老天有眼、三生有幸，算是沒有白活。

聰明的丁校長瞄一眼如癡如醉的花片長，已心領(lǐng)神會。作為地主，向花校長做了簡短的介紹?！盎ㄐｉL，這位是白老師白開華，二十一歲，讀高中時，語文成績很好，但理科成績不如意，家庭條件比較差，高考落選，沒錢去復讀，剛好學校缺一名語文老師，村里就安排她當了老師。已經(jīng)教書三年，工作肯干、效果不錯，很受學生和家長的歡迎?！?/p>

說完，就有合適的理由離開了。

“花校長，我與您的女兒花旭是高中的同學，曾到您家里去玩過。您是領(lǐng)導，又是前輩，經(jīng)驗豐富，請您多多指教。”怪不得這么面熟呢。有了這層關(guān)系，就有了一種親近感，更應格外提攜，使其有個美好的未來。

老花如夢初醒、回過神來，十分真誠、肯切、親熱地說：“小白，專心當好老師，是很有前途的。你語文成績好，又教語文，我也是教語文的。民辦老師也可以經(jīng)過考試、考評，轉(zhuǎn)為公辦教師。將來民轉(zhuǎn)公后，工作比較穩(wěn)定，工資待遇比較好，不一定比高考及第者差。關(guān)于考評，我會盡力為你說好，只要你努力工作、勤奮學習、聽從安排。”白開華老師想：憑我的基礎(chǔ)復讀一年，考個一般大學是沒問題的?？杉抑屑葲]有靠山，也沒有金錢，只好一舉回家補地球。天可憐見，憑語文優(yōu)勢，當了個民辦教師，至少比當農(nóng)民輕松。現(xiàn)在有了個提攜者，算是很幸運的，得努力點，民轉(zhuǎn)公，應該大有希望?！盎ㄐｉL，希望您給機會，一定聽您的話，認真、努力地工作。”

“希望你能成為我們片，甚至是兩河鎮(zhèn)的教育新星?！被ㄐｉL伸出有些皺紋的右手，小白迅速抬起白嫩、水靈的手握了上去。老花捏著那柔滑的手，輕輕地上下?lián)u一搖，一股暖流涌入心底，再滲透到每一個毛孔，弄得渾身爽快。

不久，白開華老師要為兩河鎮(zhèn)的小學老師上示范課了。提前通知，全鎮(zhèn)小學老師都知道了白開華老師。小小年紀，就能如此出色，真讓人羨慕。白老師有點擔心：能上好嗎？不論如何，得竭盡全力才行。這樣，才對得起花校長的栽培。

白老師首先向丁校長求教，老丁毫無保留地說出了自己的設(shè)想，建議去請花校長找一位指導老師。白老師寫出詳細的教案，遍請本校老師斧正、反復修改，做好了準備，找到花校長家，請其指點?；ㄅd文坐在寫字臺前，像從前給學生改作業(yè)一般，拿出紅水筆，展開白開華老師的教案，逐一閱讀、細細察看。將不當?shù)牡胤叫薷?，寫上建議，很有些長者風范。白老師則站在花的身后，聆聽花興文的解說。有時彎下腰去，將軟綿綿的上身，靠近花興文的肩頭，聽其指點?；ㄅd文則在軟綿綿的碰撞那一刻，電擊一般、魂飛魄散，甘愿為此付出一切。

看到白老師那認真的鏡頭，陳老師大加贊賞：“小白，年輕人就應該像你這樣努力，才會前途無量，比我們家的花旭強多了?！卑桌蠋煱椿ㄐｉL的指點，又一次修改教案。然后在花校長的帶領(lǐng)下，請了鎮(zhèn)上的多位名師指導。試上了幾節(jié)課，大家評議：肯定成功處，指出不足點，幫助進一步完善設(shè)計。

白云村小學的操場一邊，整齊地擺放著幾十輛自行車，少許摩托車。白云村小學從來沒有這么熱鬧過，兩河鎮(zhèn)二十三所小學的四十幾位學校領(lǐng)導、老師齊聚一堂，觀摩白開華老師的示范課。

熱熱鬧鬧、歡歡喜喜的四十分鐘，讓聽課者嘆為觀止。課后老師們暢所欲言、各抒己見。從教學目的、課堂結(jié)構(gòu)、雙邊活動、教師語言到教師責任感、專業(yè)知識、教態(tài)儀表等方面都給予了充分肯定。白老師的示范課，獲得了很大的成功，成為兩河鎮(zhèn)的有名人物，民辦老師的楷模。

白老師笑在心底，卻藏而不露，表現(xiàn)得十分謙虛。想著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會碰到不少險灘暗礁，但為著民轉(zhuǎn)公的終極目標，必須義無反顧地走下去。決心堅守三尺講臺，默默奉獻自己的青春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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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石清華（男），退休教師。出身卑微，有幸長成，但歲月蹉跎，一事無成，只好勤奮干事，踏實做人。胸無大志，交游平民，酸甜苦辣，離合悲歡，滲透于心。然盼其覺醒，努力上進。替己謀福利，為國盡忠誠。暢敘平民事，共享人間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