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體列傳】費魯斯·馬努斯:美杜莎的戈爾貢(七)

費魯斯·馬努斯:美杜莎的戈爾貢
Ferrus Manus: The Gorgon of Medusa
作者 David Guymer
譯者 nutellaisgood

“人們總是來到加迪納爾之首送死,至少別人是這么告訴我的。為什么我們要覺得自己不一樣呢……?”
——阿庫爾杜納回憶錄,第CCLXVII(267)卷,《加迪納爾會戰(zhàn)》

第七章
劍尾式截擊機隆隆作響,它漂亮的裝甲引擎罩不停地顫抖著,引擎的動力系統(tǒng)正在全力運作。引擎吊艙傳出的咆哮聲仿佛來自一頭猛獸,骨架冰冷,饑腸轆轆,滾滾钷煙從呼呼作響的風扇里冒了出來,消散在寒冷的人造晨曦中。
“戰(zhàn)爭野獸?”
這架飛機錯綜復(fù)雜的通風口噼啪作響,導(dǎo)致駕駛艙的控制面板上冒出了各種混雜的堵塞警報。摩西飛快地否決了這個名字?!拔抑馈P吞枌Σ簧?。”他安慰般地輕拍控制板,身著真空服、戴著厚手套的奴工和甲板工作人員從飛機的油箱里取出了燃料管。響聲低了下去,但它的機魂卻依舊很沮喪。
飛行甲板上雷聲滾滾,尖峰型閃電戰(zhàn)斗機、風暴隼截擊機和風暴爪炮艇機隨意散落在藍色的虛空門前。劍尾式截擊機和她們體型更大的姐妹們,憤怒型星式戰(zhàn)斗機,她們的燃料供給更為精密,同時需要在大氣中飛行的钷基燃料和在真空中飛行的厭氧化學(xué)離子,這兩者絕對,絕對不能混合。加油花去了不少時間。摩西看著一架架重型戰(zhàn)斗機和炮艇機飛離他自己正在劇烈顫動的機械,越發(fā)地感到不耐煩。
“深呼吸,兄弟?!?/span>
摩西越過自己駕駛艙的右舷邊緣,看向隔壁發(fā)射架上的劍尾式截擊機。維塔努斯揮了揮手。他身著深紫色的鎧甲,沒有戴頭盔,但是卻戴著一副頭戴耳機,嘴巴前面是對講話筒。他們的飛機翼尖其實挨在了一起,但就算是星際戰(zhàn)士也沒法在引擎的尖聲轟鳴中聽得清對方的喊叫。
“福格瑞姆一直鼓勵我們追求精通仇敵和對手的武器,如此一來我們便能在這一方面勝過他們?!?/span>他把手伸出駕駛艙,摩挲著自己飛機造型優(yōu)美的引擎蓋。“帕利歐萊納斯并不是唯一一個查詢了你的記錄的人。三百零九個戰(zhàn)斗殺傷。很了不起。我毫不懷疑你很快就會精通我們愛用的武器,摩西?!?/span>
摩西并不知道如何作答,于是他并沒有出聲,而是回頭看去,身穿反光銀色外袍的甲板監(jiān)督員清場了發(fā)射架周圍的區(qū)域。他檢查了一下各種儀表,然后按下開關(guān),讓裝甲玻璃的頂篷震動著落在自己頭頂。它發(fā)出嘶嘶的響聲,上鎖并且密封住了。
“領(lǐng)主指揮官西塞魯斯報告說有一支人數(shù)眾多的空中防御艦隊,對方有不少優(yōu)秀的飛行員,”帕利歐萊納斯的聲音從控制板的對講機中傳來,“但他們不如我們。我們會擊穿他們,并且有足夠的余裕讓我們第十軍團的兄弟們出糗,當著原體的面?!?/span>
“要不然我們?yōu)槭裁匆屗麄兿刃袆樱俊?/span>維塔努斯笑了。
在截擊機的發(fā)射架后方的磁力吊索聚集了大量了電流,這些強力的磁力線圈發(fā)著黃光。它們周圍的空氣應(yīng)該也發(fā)出了巨響,但是摩西聽不到。他試著拽了拽自己的限制頭盔,發(fā)現(xiàn)隨著磁極的調(diào)轉(zhuǎn),磁力也在飛速地對調(diào)。反作用力沖向了飛機的尾部,突如其來的加速度讓摩西被這股力量和自己的重量擠在了中間,順著發(fā)射架彈射向了港口大門。
他穿過大氣凝聚力場進入空無一物的真空,一陣恒星的靜電干擾席卷而來,隨后便只有引擎艙的轟鳴和對講機的輕響。
他深吸一口氣,讓心率逐漸減緩,然后為這次短暫的真空飛行進行了一次慣例的檢查和修正。他的潛意識中漂浮著各種代表著系統(tǒng)和副系統(tǒng)情況的符文。他用手指碰了碰頸后的交互分流管,然后手動三次鎖定了大氣引擎,創(chuàng)建了二級環(huán)境密封、隔熱盾和冷卻系統(tǒng)。
他從自己發(fā)射后的例行工作里抬起頭來,劍尾式截擊機翻滾著駛向行星。
加迪納爾之首。
它是一個冰冷的球體,泛著鐵灰色,上面盡是花崗巖。凹凸不平的山脈和球體表面上的褶皺間建滿了堡壘和工業(yè)建筑,這個人類世界的每一條細小裂縫里都填滿了層層疊疊的住宅。沒有任何液體海洋和云朵的跡象,沒有什么是未經(jīng)人類意志改造過的。兩顆衛(wèi)星的的遺骸在行星的上空軌道形成了一條輕微散射的小行星帶,微微遮掩住了穿插其間、星羅棋布的軌道干船塢、重工業(yè)制造廠和材料收集器。平衡軌道電梯連接著星球的人工地殼,不斷地來回運行。星星點點的燈光散布在星球暗面。仿佛一個擁有原始材料和宏大愿景的造物主創(chuàng)造了這個神圣的球體,把它放置在了帝國疆域邊緣的一顆恒星的軌道上,然后將其命名為加迪納爾之首。
摩西想起了母星那些遼無邊際、沙塵遍地的平原。美杜莎冷酷無情,有人會說她是有意如此,但是他情愿花費自己永恒的余生在她黯淡無光的沙漠上度過,也不愿在這個世界停留一天。他把自己的憂慮拋在腦后,向后方瞟了一眼。
巨大的鋼鐵之拳號占據(jù)了他身后的虛空,在閉塞的星辰間形成了一尊交織著引導(dǎo)燈、通訊激光和維持力場的星座。在她偉岸的身軀旁,摩西瞥見了執(zhí)行者號和其他的遠征艦船,一架架飛機將平流層染成了軍團的顏色。但是太空廣袤無垠,就算在行星軌道上也是如此,第413艦隊的大部分艦船都分散了開來,對行星實施封鎖。他目光所及之處并沒有其他的戰(zhàn)斗機。
他進行了一次廣角掃描,得到了無數(shù)個飛機大小的近軌道殘片傳來的信號,還有數(shù)以百計的帝國應(yīng)答機發(fā)出的加密自動回復(fù)。來自鋼鐵之手攻擊機的、帶著齒輪響動的怒吼,來自帝國軍雷霆重型戰(zhàn)斗機的、清脆的字母數(shù)字信號,還有來自機械教禁衛(wèi)復(fù)仇者的、標志性的二進制信息。它們進入大氣層后便只靠著慣性前進,現(xiàn)在才點燃了引擎。憤怒型和劍尾式戰(zhàn)斗機則飛得更遠,處在側(cè)翼,驅(qū)使著虛空引擎從不同的角度進入大氣層發(fā)動攻擊。盡管它們并不是第十軍團的最愛,在純真空作戰(zhàn)卻難有匹敵,鋼鐵之拳號自豪地擁有好幾個小隊。除此之外,帝皇之子引以為傲的心網(wǎng)識別儀上還有著另外兩架飛機,更多的鋼鐵之手飛行員坐進了他們的駕駛艙里。
摩西清點著返航的飛機數(shù)量,感到血壓上升。
這將會是一場惡戰(zhàn)。
來自鋼鐵之拳號指揮控制臺的遙測記錄終于向他傳來了敵軍的信號,摩西發(fā)現(xiàn)領(lǐng)主指揮官西塞魯斯的報告十分精確。加迪納爾的空軍數(shù)量眾多,但是并不具備真空作戰(zhàn)的能力。他們像黃蜂群般在對流層盤旋著。
“黃蜂?”他問道,看向控制臺。他搖了搖頭。不,這也不對。
“形成攻擊陣型,”帕利歐萊納斯命令道,“保持超軌道速度,直到我們切入平流層頂,偏離交戰(zhàn)區(qū)三度。”
對講機里傳來確認聲。“二號,準備完畢……三號,準備完畢?!?/span>
“我的舷側(cè)激光炮單元有連接錯誤,”泰洛說道。他是四號。“鋼鐵之手的檢修維護做得不怎么樣?!?/span>
摩西有些生氣,不過并沒有開口。
“你需要返航嗎?”帕利歐萊納斯問道。
“我只要一門炮就夠了。”
維塔努斯,五號,聽上去準備好了。然后輪到了摩西。
他抬頭看向頂篷,看到了天空矛炮艇奧丁之矛號巨大的黑色三角形機翼正在滑向星球。它巨龍般的翼展旁滿是涂著軍團與帝國軍漆裝的阿爾沃斯駁船,旁邊有更小的雷鷹式炮艇和第三軍團一整個小隊的憤怒型星式戰(zhàn)斗機負責護衛(wèi)。
“你怎么了?”三號艾多蘭問道。
摩西的表情保持冷漠,血液涌向他的耳朵,他們的陣型朝下調(diào)整,如同魚雷擊中一艘戰(zhàn)艦的虛空盾般沖向了平流層。
風暴來臨了。
?

如果你沒有經(jīng)歷過天空矛炮艇那能把人內(nèi)臟甩出來的戰(zhàn)斗降落,那你永遠不會理解統(tǒng)一戰(zhàn)爭的艱辛——杜凱恩總是喜歡這么說。軍團正在慢慢地用更加高級的風暴鳥代替他們艦隊從前的裝置,但是杜凱恩比較念舊。在他所知道的范圍內(nèi),帝國從來沒有造出過比奧丁之矛號更加粗暴、丑陋和堅不可摧的飛機。
杜凱恩讓拉布·坦恩負責忙活那些把蘭德掠襲者固定在甲板上的螺栓,他的十七名老兵穿好了固定裝置,整裝待發(fā),他朝著前輪艙口走去,時不時地抓住頭頂?shù)陌咽址€(wěn)住自己。他轉(zhuǎn)開了艙門鎖,把它拉開,然后有些踉蹌地走進了駕駛艙,又把門在背后關(guān)上。
“馬上會有點顛簸,小伙子們?!彼洁斓馈?/p>
一共有四張很大的座位,兩排,一排兩張。兩名身著飛行鎧甲的鋼鐵之手軍士坐在飛行員座和副飛行員座上,每人都有一個連接著的機奴支援。他們不懈地工作著,身上的注射閥散發(fā)著鐳的微光,周圍的寶石裝飾五光十色,前頭的梯形強化裝甲玻璃被槍炮和引擎的火光照亮。偶爾會有直接擊中或是緊挨著他們飛過的炮火,不過駕駛艙如同原鑄級的救生艙一般固若金湯。窄小的空間被許多沉重的緩沖杠和減震塑鋼擠滿。杜凱恩幾乎感覺不到任何震動。
“加迪納爾可不會對我們門戶大開?!币粋€副飛行員說道。
“待客冷淡的混蛋們?!倍艅P恩低吼道。
蓋烏斯·卡芬站在副飛行員的座椅后面,全神貫注地觀察著這名軍士操作自己這一側(cè)的控制系統(tǒng)。這個男孩和阿庫爾杜納一模一樣,所有事情都要親眼見證、親自上手。
“小子!”杜凱恩大喊道,這讓卡芬愧疚地嚇了一跳。
“我只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幫上忙,大人?!?/p>
“這趟旅途不愉快嗎?”
卡芬皺上了眉。“我不明白我們?yōu)槭裁捶且獓L試降落在戰(zhàn)場中心。”
杜凱恩笑了。這個男孩學(xué)到了一點獨立意識。他握住了飛行員座的椅背,從前窗向外瞥去。奧丁之矛并不是沒有火力,遠不是如此,但是它極快的速度讓獲取并且瞄準目標變得很難。他們的護衛(wèi)艦和其他的帝國軍戰(zhàn)斗機從旁邊呼嘯而過,如同圍繞著一顆即將隕落的小行星的、正在不規(guī)則盤旋的石塊。他看到一小隊烈焰猛禽炮艇脫離了陣型下降,開始進行地面打擊,引走了一些不好的注意。
“很簡單。加迪納爾人并不打算派他們的空軍來毀滅我們,因為我們更強,但是他們可沒法忽略一支大規(guī)模的登陸軍力。所以說,我們把他們引了出來,我們挑起了這該死的風暴,然后我們會一擊粉碎他們的防御?!?/p>
一道爆炸擊中了前窗的右下部分。近在咫尺。飛行員沒能保持住一貫的冷靜,由于突如其來的閃光而畏縮了一下。爆炸讓駕駛艙搖晃了起來,緊接著,殘骸四散飛落。
“那是什么?”卡芬問道。
“完美風暴號?!备憋w行員低聲說道。
一艘雷鷹。這是一艘好船,泰拉制造。杜凱恩罵了一句。
“多少人在上面?”卡芬問道。
“阿維尼氏族的三十名戰(zhàn)士?!?/p>
窗外的爆炸消退了下去,隕落炮艇的殘骸正在燃燒。更輕的氣體浮了上來,擾亂了天空矛的航行,把他們從各自的思緒中顛簸回了現(xiàn)實。
“那個警報是怎么回事?”卡芬說道,指向那里。
副飛行員把他的手拍開,關(guān)掉了它?!敖咏瘓??!?/p>
“我可是看見了?!倍艅P恩說道。
一支由加迪納爾重型戰(zhàn)斗機組成的矛式陣型沖破了帝國戰(zhàn)斗機的防線,挺入了炮艇的運輸機陣列。其實只能算得上半支矛式陣型;它的矛頭被完美風暴號折斷了。杜凱恩的心中掠過一絲寒意。這并不是出于恐懼,而是他終于意識到了自己正在見證什么。這是一場自殺式的襲擊。激光炮的火力追隨著加迪納爾戰(zhàn)斗機,炮火擊碎了其中一架有著厚重裝甲的格斗機,但是他們的陣型并沒有改變,甚至無意躲閃。
奧丁之矛的點防御系統(tǒng)開始發(fā)揮作用,主屏幕上布滿了威脅鎖定和距離計數(shù),隨著高射炮從它的三對雙聯(lián)重型爆彈槍傾瀉而出,這些符號與數(shù)字也在飛快地減少。
正當他觀察的時候,一架重型戰(zhàn)斗機分崩離析,爆彈打穿了它的底部,也擊中了一架破損的憤怒型星式戰(zhàn)斗機。機翼由于碰撞而解體,隨著加迪納爾戰(zhàn)斗機其余的殘片一同砸穿了憤怒型星式戰(zhàn)斗機的駕駛艙,將它撕裂成兩半。又一架炮艇消失在了隨之而來的火海中。
“防御盾呢?”
“全部打開了,”副飛行員說道,聲音中帶著緊張,“但是那些戰(zhàn)斗機很大。我覺得最好不要——”
“讓我們降落?!倍艅P恩死死地捏住了飛行員座的椅背,半矛陣型那破損的矛頭正朝著他們的前窗扎來。“快點?!?/p>
?

“我看見它了,”維塔努斯通過對講機說道,“看住我的后面,兄弟。”
打頭的加迪納爾戰(zhàn)斗機在維塔努斯的激光炮管下分崩離析,讓天空矛炮艇和它其余的護衛(wèi)艦沐浴在燃燒的殘片中。這位第三軍團的飛行員立即以微米級的完美角度切入并閃開了飛機的遺骸,而摩西關(guān)閉了引擎,暫時地懸停在空中,依靠風力調(diào)轉(zhuǎn)頭來,用自己的機頭炮擊穿了緊跟著的重型戰(zhàn)斗機。
“十分感謝?!?/span>對講機里傳來一個如釋重負的聲音。
聽上去像是杜凱恩。領(lǐng)主指揮官對于自己的認同讓他的腦中一時間只剩下了崇敬,但是他想不出如何作答。他全身心都撲在了自己的機械上。
他的潛意識在電磁波中搜尋著熱鎖、壓力波和來自敵方沉思者的數(shù)據(jù)泄漏。遙測數(shù)據(jù)和最佳追蹤曲線充滿了他的交互界面,在他的意識中形成了一面虛擬的屏幕,與劍尾式截擊機更加傳統(tǒng)的控制面板相互交錯著。接近提示的數(shù)據(jù)至少占據(jù)了他的沉思者內(nèi)存的百分之六。
加迪納爾之首上曾經(jīng)或許沒有云朵,但是現(xiàn)在卻有了;氣化的金屬所產(chǎn)生的腫脹雨云,飛機留下的一條條水蒸氣痕,它們被機炮、激光、還有加迪納爾的奇異粒子斷斷續(xù)續(xù)的爆炸打亂。
“到上空去,”帕利歐萊納斯被靜電干擾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來,“提升高度,改變航線,向北偏十六度。把加迪納爾人往他們包圍圈的邊緣引?!?/span>
“跟上我,兄弟?!?/span>維塔努斯猛地飛走,去與五架散發(fā)著褐色金屬顏色的大氣戰(zhàn)斗機交戰(zhàn),它們正在騷擾一隊風暴爪炮艇機。這位第三軍團的飛行員盯上了其中一架,開始追趕,不斷地來回拉扯與翻滾。
摩西緊跟著他翼兄的機尾。
這些加迪納爾戰(zhàn)斗機看上去最像雷霆重型戰(zhàn)斗機。它們裝配有可以發(fā)射出穿甲粒子束的重型武器,有著激光炮的強度和重型伐木槍的射速。它們的前后方都有堅實的護甲,但是引擎的設(shè)計卻極為不同尋常,比雷霆重型戰(zhàn)斗機的推進力稍微大一些。它遠不及劍尾式截擊機的輕捷,而就算它有,也沒有哪個凡人飛行員能夠完成星際戰(zhàn)士可以做到的特技飛行。
摩西甩開了敵機的追趕,維塔努斯極有技巧地把加迪納爾人趕進了自己的準星范圍內(nèi)。
“他很厲害,”維塔努斯透過對講機說道,“他們都很厲害?!?/span>
“他們被特地改造過。”
“我以為你會說點鼓勵我的話。比如‘你比他們更厲害’之類的。”
“你有艾多蘭的通訊頻段。”
維塔努斯笑了。“我打算沖到他下面去。準備好?!?/span>
為速度而拋棄了高度,維塔努斯的劍尾式截擊機頭朝下,猛地沖向敵機的腹部。它向后撤,想要追趕,而摩西則加大了引擎油門,緊隨其后,使其腹背受敵。瞄準符文在他的精神屏幕上亮了起來,各種武器系統(tǒng)都追趕著目標。
“拿下他,然后我們立刻就走,”維塔努斯說道,“我們已經(jīng)造成足夠多的傷害了?!?/span>
“我同意?!?/p>
摩西的手指握緊了中心控制桿后面的、操縱激光炮的發(fā)射扳機。在這里發(fā)射導(dǎo)彈的話太過擁擠。
加迪納爾的飛機感應(yīng)到了危險,立刻盤旋著下降。摩西緊隨其后,奧丁之矛的護衛(wèi)艦和其他下方的登陸艦正與截擊機們交火纏斗,形成了一張火力網(wǎng)。他把重型戰(zhàn)斗機往下方驅(qū)趕,自己的高度計飛快地改換著數(shù)字。一千米。九百米。八百米。他看見了幾個巨大且互相交錯的原子彈坑。它們形成了一連串全景的弧線,將加迪納爾都城成千上萬公頃的土地夷為平地,將更多的地方變?yōu)榱酥挥谢炷凉羌芎筒A槠慕雇痢?strong>七百米。隨著掠奪者和第十軍團的烈焰猛禽炮艇實施地面轟炸,四處火光沖天。六百米。一道音樂提示音表明有連續(xù)瞄準。
三個瞄準敵機的準星變?yōu)榱思t色。他按下扳機,用一道飛速旋轉(zhuǎn)著的激光將重型戰(zhàn)斗機從頭到腳擊得粉碎。
他看向被化學(xué)物質(zhì)染色的爆炸,讓飛機開始爬升?!白仙柼?,”他喃喃道,感覺到劍尾式截擊機猛地震動了一下。就像斯忒涅洛斯那樣。美杜莎的掌上明珠?!巴昝?。”但是滿足感瞬間就煙消云散了。一連串的碰撞躲避警報引起了他的注意。就在頭頂上方。另外五架加迪納爾戰(zhàn)斗機朝他和下方的運輸港沖來。不要。
不要再下降了。
更多的警報在他的神經(jīng)管路中轟鳴著,嶄新出廠的紫色太陽號探測到了一連串引擎過載的典型波形。他緊握住控制桿,重重地扳著它。
它從空中隕落,砸向了下方的人們。
如同一枚十五噸的炸彈。
?

加迪納爾的空軍正在全力猛攻奧丁之矛號,機械教的超級運輸港正在運送炎紋軍團,更小的阿爾沃斯駁船搭載的帝國軍則是第一批登上行星的。
這些四方的運輸艙降落在了一片廢墟中,就在那些環(huán)繞都城的輻射深坑之間。后方的艙門如跳躍的火舌般飛快降落,吐出了一隊隊維勒塔利斯風暴兵。他們身著加強真空甲,戴著頭盔和目鏡,身染第五伽利略混合步兵連的赭色和灰色。他們手持重型爆燃突擊銃,邁著笨拙的步伐彎著腰從登陸艙中爬了出來。
高級行動官圖爾·瑞爾丹從船中現(xiàn)身,連忙進入了他的連隊以求掩護,四周被輻射污染、沒有窗戶的居住塔里傳來自動武器的槍響。他或許是笑了一下。這才是他參軍時渴求的前線任務(wù),而他依然有些懷念這樣的刺激感。
“有輕微的抵抗,長官,”卡爾瓦說道,他是一位低級參謀,由于格萊普上校的連隊方陣幾乎全軍覆沒,他被大幅提拔了?!暗遣粫恢边@么輕微?!?/p>
“可不是嗎?!彼男呐K因為剛剛的降落怦怦狂跳,而它才剛剛開始慢下來,他就聽到腿甲上的輻射指示儀正在嗶嗶作響。“掃描。通訊。檢查一下?!?/p>
“通訊有些不穩(wěn)定,但我依然能聯(lián)系上鋼鐵之拳號?!?/p>
“掃描能得到五百米內(nèi)的讀數(shù)。但更遠的地方就模糊了?!?/p>
“誰會用掃描?”他在頭盔和胸甲的橡膠封可以允許的最大范圍內(nèi)仰頭,看著那架上空的飛機。炮艇在低空盤旋著。導(dǎo)彈穿過自動追蹤力場,在天空中呼嘯而過。移動防空高射炮橫跨首都巨墻旁的鐵軌,粒子束轟擊著天空,魯莽的加迪納爾戰(zhàn)斗機正在與之交火。情況比這更加糟糕。他發(fā)現(xiàn)加迪納爾人正在用自己的戰(zhàn)機有意地把帝國軍引到都城墻邊,他們在那里可以使用防空武器,確保消滅目標。
“大部分的第五連已經(jīng)降落了,長官,”他的通訊官宣告道,“等待號令。”
“原體的命令是攻下鐵道。”卡爾瓦看了看地圖,然后指了出來?!澳抢?。并且守住它,讓第十軍團進入首都?!?/p>
“我記得我也參加了這場會議?!比馉柕む洁斓?,伸直了腿,透過堅硬的全環(huán)境護甲按摩著自己落下殘疾的膝蓋。
“我記得您同意了這個計劃?”
“可不是完全同意。我只是沒有當著這個好脾氣的原體的面告訴他這個計劃如何。我知道你們肯定能理解的?!?/p>
幾個老兵笑了。
圖爾把望遠鏡舉到自己的目鏡前,觀察著目標。費魯斯·馬努斯,擁有超越凡人的偉大的費魯斯·馬努斯,似乎認為幾百個喪失了士氣的凡人新兵可以把它攻下。輻射讓鏡頭畫面變得不甚清晰,一切十倍放大開外的東西都被靜電干擾,看不清楚,但是他還沒有老到需要十倍放大才能看清被鋼鐵之拳號的指揮高層命名為奧古斯都鐵路入口的建筑。
它是一個由亞德曼合金裝甲保護的混凝鐵建筑,有三十米高,十五米寬,兩條寬闊的鐵軌穿過了它,里外共有四座防御塔保護,上面遍布發(fā)射孔,炮架閃閃發(fā)光。他本來估計每座塔里各有五百人的防御部隊,不過加迪納爾人已經(jīng)充分展現(xiàn)了他們將一切都填滿士兵的能力。那就算是八百人;一共加起來約有三千五百人。
“長官,”卡爾瓦說道,“軍團的榮耀被質(zhì)疑了?!?/p>
“我在——”圖爾放下了望遠鏡,轉(zhuǎn)向參謀官?!澳銖哪睦飳W(xué)來的這些話?”
“長官!”
那名叫出聲來的維勒塔利斯風暴兵背朝著都城,用突擊銃的槍管指著他們身后衛(wèi)星巢的廢墟。一個深灰色的、上有加迪納爾軍陰沉的數(shù)字標識的運輸艙坐落在一圈玻璃碎片的正中央。它的引擎還是熱的。
“檢查一下。”
“明白?!蹦敲S勒塔利斯風暴兵敬了個禮,然后開始召集士兵。
一臺來自重型炮艇的無人機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響,淹沒了他們的叫喊。圖爾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一架加迪納爾重型戰(zhàn)斗機鋒利的棱角正從空中落下,直沖他們而來,他罵了一句臟話。
?

摩西·特魯拉克知道自己正試圖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他的新皮質(zhì)正在不斷地發(fā)出二進制警告的尖叫聲,同時還生成了不少張破損報告圖和逃生曲線,不過這些都完全沒必要。他抗拒著紫色太陽號想要解體的沖動,他違背著飛機的本能用力地扳住控制桿,生化手里的馬達嗡嗡作響。他的襟翼劇烈地震動。他的機尾痛苦地呻吟。那架加迪納爾戰(zhàn)斗機從他身旁飛快地掉了下去,留下一道黑色的濃煙和沖天火光,如同一顆碳質(zhì)的流星。他緊咬牙關(guān),臉上的肌肉被重力壓在了顱骨上。他把身體傾斜過來,仿佛這樣能感覺好一點,但這不會痛的。就算是劍尾式截擊機也沒法做到如此大的轉(zhuǎn)向,足以在自己撞向降落場之前讓敵機進入視線。但是他強迫它如此嘗試。這并不是因為他關(guān)心在它爆炸半徑內(nèi)數(shù)以千計的帝國軍,而是因為原體帶著目標將他們派上了戰(zhàn)場。不僅如此,他們的榮耀也危在旦夕。
他掃視著控制臺,心中權(quán)衡著在臨近友軍的地方無鎖定發(fā)射熱追蹤導(dǎo)彈的風險,一個想法突然在腦海中閃現(xiàn)。它如此的非同尋常,一定是紫色太陽號向他提出來的。他沉默地感謝了它,感受到自己與它的機魂片刻不可多得的交融,然后打開了對講機。
“五號,這是六號?!?/p>
“快走,你打不到它的。”
摩西笑了?!案嬖V費魯斯·馬努斯,是一個鋼鐵之手擊中了它。”
他用自己的義肢將控制桿用力向下推,又頂著重力將自己還是血肉的那只手伸向引擎控制器。就算是現(xiàn)在,到了最后一刻,紫色太陽號也需要他來說服,但是他第三次使用高級否決權(quán)限的時候,它接受了他在控制器上越發(fā)急促的按壓。
然后點燃了真空引擎。
突然爆發(fā)的推進力把摩西的頭撞在了頂篷罩上。他看見另一邊的副翼晃動著,然后掉了下去。緊接著,整個機翼都被黑煙吞沒,摩西只能看見傾瀉而出的灰燼,直到飛機頭部砸進了敵機機身的頂部裝甲。
在金屬的巨響中,他的機頭解體了。頂篷的裝甲玻璃撞上了敵機的頂篷,而有那么一瞬間,摩西緊盯著加迪納爾飛行員深色的目鏡。這個凡人正在竭盡全力地操作著控制臺。碰撞讓劍尾式截擊機像一把折疊椅一樣對折了起來,但是加迪納爾重型戰(zhàn)斗機就像它的原型雷電重型戰(zhàn)斗機一樣堅固——如果不是引擎過載,它或許能夠全身而退,除了裝甲受到一點損傷。但是現(xiàn)在,紫色太陽號擊穿了它,引擎不遺余力地燃燒著噼啪作響,兩邊燃料管的燃油互相交融,把重型戰(zhàn)斗機從自己的航程上推開,如同一節(jié)蒸汽火車頭推動滿是廢棄零件的貨廂。
摩西看見地上人們的殘影,憑借自己被基因改造加強過的五感和植入系統(tǒng),他把他們驚訝的表情看做是救贖。每一塊控制板都閃爍著警報,寶石燈讓駕駛艙里充滿了鮮紅與琥珀色,黑煙不斷地從機頭撞破的駕駛艙裂縫里冒出來,而這時他才注意到粘在自己臉側(cè)的拉瑞曼細胞。
這些都不是他眼下最擔心的。
真空引擎只能在真空中使用,大氣引擎只能在大氣中使用,這是有原因的。也是出于同樣的原因,機械教和第十軍團都更喜歡使用復(fù)仇者或是尖峰型閃電戰(zhàn)斗機進行截擊任務(wù),而不是劍尾式。
引擎吊艙的氣體膨脹著發(fā)出隆隆聲,環(huán)繞著他座位的駕駛艙開始變形。更多的警報聲響起,飛機的底部就這樣脫落了。他掙扎著重新打開通訊頻道,祈禱著自己依舊能傳輸訊號。
“她的名字是紫色——”
?

如果不是他高大的身軀正在由于沮喪而輕微地顫抖,一個凡人可能會以為鋼鐵之拳號的指揮甲板中心立起了一尊由花崗巖和黑曜巖制成的、第十軍團原體的雕像。他對甲板屏幕上不斷出現(xiàn)的戰(zhàn)術(shù)信息怒目而視。鎧甲低鳴聲讓他心煩意亂,太陽穴下隆起的血管突突跳動。他盡自己所能地待在原地,而不去伸手拿碎爐者。此時此刻,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拿起它,走向最近的登艦甲板,然后開著自己的風暴鳥前往加迪納爾之首。
而誰會膽敢阻止費魯斯·馬努斯?
他深吸了一口氣?;锫?、多恩、甚至是福格瑞姆或許就是這么看他的。他不會讓他們得償所愿。他極長、極深地吸了一口氣。剛開始發(fā)作的頭痛消退了下去。他的雙手依舊渴望著感受碎爐者的力量,但是這可以忍受。它們可不是他自己的手。
這里才是一位將領(lǐng)應(yīng)該待的地方。
指揮甲板上,人們忙碌地進行著各種活動。戰(zhàn)術(shù)顧問和低級艦隊參謀們圍繞著原體,匆忙著把數(shù)據(jù)記錄在站點間來回轉(zhuǎn)移。收報紙帶機不斷地吐出指令卡。在昏暗的感應(yīng)臺邊,一群群的制圖員操作著計算尺和四維量角器,對著他們在戰(zhàn)略沉思者旁工作的同事們喊出一串串數(shù)字。贊瑟斯神甫站在一堆主干纜線中心,淹沒在他自己造出的全息泡沫里,機械手把不同的數(shù)據(jù)流排序成一個由純二進制信息組成的、有條理的球面,它的復(fù)雜程度甚至超越了費魯斯與生俱來的才智可以理解的范圍,直到旁邊的二十幾位身著紅袍、全身纏滿纜線的侍僧通過一系列算法轉(zhuǎn)換器得以解析它。在他們的上方,仿佛是對贊瑟斯井井有條的周密邏輯的平衡,艦長萊瑞克大吼著命令,臉漲得通紅。
“鐮式六號被擊落了,”有人報告道,把最新的、翻譯過的消息念了出來,“第五伽利略混合步兵連正在試圖保護殘骸,回收飛行員的遺體,但是那里的加迪納爾人正在與他們激烈交戰(zhàn)?!?/p>
費魯斯·馬努斯并沒有哀悼自己的子嗣。他了解情況,并且聽到了他最終的傳輸訊息。特魯拉克最后的舉動可謂為了大義而犧牲,他被他的父親見證,也令他的兄弟汗顏。一位父親的哀悼與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奧丁之矛號已經(jīng)降落了,大人。”
智庫阿馬爾站在他身后的安全距離。他的鎧甲在全面運行警報的聚光燈下閃閃發(fā)亮,如同拋光后的紅寶石。他的手甲和臂甲上鑲嵌著白金,仿佛被連接在了一起,他的靈能兜帽上的靈能反應(yīng)納米導(dǎo)體則是在鐵黑色上閃耀的金色。一塊白色的紗布頭飾讓他金屬兜帽的堅硬棱角看上去柔軟了一些,上面描繪著直立的貓科動物,還有其他普羅斯佩羅的神祗與怪物。盡管有著三百六十度的照明,又或許正因為如此,他的眼下有著極深的陰影。他禿著頭,臉頰深陷,而藥劑師們告訴過費魯斯,他身體里的十幾個沒法動手術(shù)的惡性腫瘤里的任意一個都可以隨時置他于死地。
雖然他會成為加迪納爾的最后一個陣亡人員。
“索古羅、莫拉格和阿維尼氏族正在被派往戰(zhàn)場?!彼f道,他的聲音透過盔甲玻璃聽上去極輕。他死人一般慘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期盼。費魯斯懷疑這位智庫只有在加迪納爾的首都化為玻璃后才會允許自己倒下。他很欣賞這一點?!拔譅枌献逡呀?jīng)降落了。他們比計劃更早地向都城發(fā)起了進攻。”
似乎是回應(yīng)了原體的意志,主屏幕上出現(xiàn)了鋼鐵之手連隊的前進情況。
由阿庫爾杜納率領(lǐng)的阿維尼氏族已經(jīng)趕上了他們充滿敵意的對手,沃爾岡氏族。這也是為什么費魯斯把他們安排在了相鄰的位置。他們對彼此的反感會刺激他們達成自己獨自無法做到的功績。他很高興見到阿庫爾杜納能夠控制住阿維尼氏族富有競爭意識的狂熱,而桑托也成功地將同樣的情感灌輸給了第三軍團的第二連。他們的表現(xiàn)都符合自己的期待。無論是誰看上去領(lǐng)先,另一方便會加快腳步。這個場景賞心悅目,但只能看著卻讓他怒火中燒。
他也想在那里。
“傳輸二級目標?!卑ⅠR爾說道。
費魯斯不再像雕像般保持靜止,點了點頭?!伴_始第二波進攻?!?/p>
智庫做了個手勢,齒輪記號如同雪花般席卷了戰(zhàn)術(shù)顯示屏,鎖定住轟炸坐標。谷倉。水泵。配給中心。居民區(qū)的電力中繼器。執(zhí)法管理區(qū)。每一個指令包都附有戈爾貢的個人徽記——第一個完成任務(wù)的會被當眾表揚,而那些落后的則要忍受他持久的憤怒。
“許多的平民會受苦或者死去?!卑ⅠR爾說道。他并沒有非常堅決地反對。
“帝皇希望征服這個世界,而讓它的工業(yè)系統(tǒng)和資源都完好無損。這就是它的完成方式?!?/p>
他怒視著屏幕,上面軍團的標識涌入了王都城墻。他會向加迪納爾展現(xiàn)違抗他的代價。他會向所有人展現(xiàn)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