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gè)有狼的頭，卻長(zhǎng)著鯊魚尾巴的小孩，也不過十二歲的模樣，靜靜跪坐在沙灘上，眼神散向人魚海寧?kù)o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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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小和自己的漁夫父親在海邊過活，母親大抵在斷了奶之后就不知去向，只有父親用海鹽和魚干把他拉扯長(zhǎng)大。父親是個(gè)真真正正的鯊魚獸人，所以他總會(huì)想，自己的媽媽一定是個(gè)漂亮的狼獸人吧？但是父親總是不愿意他提起自己的母親，好像兩個(gè)人間有什么難以言說的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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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記得，父親總會(huì)在出海之前，去朝著他臥室里放著的那個(gè)長(zhǎng)著鹿蹄子、卻有貓的頭的小雕像祭拜，說這個(gè)是能保佑父親的漁船能在出海后，憑借著家里油燈的光找回家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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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希望自己的父親每次都能成功回到家，因?yàn)楦赣H每次回到家，他就也能吃到一頓美味的烤海魚了。只不過他并不會(huì)像父親那樣，只是雙手合十朝小雕像頻頻彎腰低頭，而是總會(huì)和小雕像分享自己每天有趣的事，或者把撿到的好看貝殼放在雕像前，當(dāng)做給它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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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時(shí)只有五六歲的他，分享樂事和送小禮物，就是他理解中的“祭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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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歲，像一般的平凡小孩的平凡家長(zhǎng)一樣，父親也帶著他去了吉吉彼城里唯一一座啟明殿堂，想讓自己的孩子站上那個(gè)代表了天賦的高臺(tái)，祈禱著幸運(yùn)能眷顧自己的子女，成為某位大家的弟子，從今往后出人頭地，或至少在今后的日子里不愁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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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父親攥著小小的手，又在那高臺(tái)前放開，任他走上去，隨著教導(dǎo)員的指示，第一次將身體內(nèi)的魔力認(rèn)真而艱難地?cái)D到腳爪下的高臺(tái)輸送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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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很期待自己是否能贏得這些各職業(yè)先師的鳴響。是戰(zhàn)士嗎？寶劍傍身，斬除魔獸。是弓箭手嗎？拉弓射箭，御敵千里。是暗殺者嗎？遁入暗影，一擊制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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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回應(yīng)的，卻是那手持火槍的先師雕像，是那優(yōu)雅，卻讓他欣賞不來的小提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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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的眼神也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暗淡下來?；饦屖职　退阌酶赣H積攢下的那些微薄收入，也沒法為他買一只好些的魔火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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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個(gè)男人了，別被這些雕像打擊了，要做什么就要由你自己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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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拍著小男人的肩膀，寬慰著這個(gè)眼眸中還是藏不住沮喪的孩子，把自己的情緒咽進(jìn)喉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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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卻是很容易就重新振作起來，真像一個(gè)大人一樣，還裝模作樣地用手掌拍拍自己的臉蛋，眼神就變得鋒利起來，說出了他想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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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和爸爸一起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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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現(xiàn)在不行，等到你十二歲，爸爸親自帶你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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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的時(shí)間在小男孩的期待下很快隨著海浪一同逝去，在海灘上的奔跑和那天之后執(zhí)拗的鍛煉，他已經(jīng)有比起在學(xué)院中訓(xùn)練學(xué)習(xí)戰(zhàn)斗技巧的同齡人，絲毫不落下風(fēng)的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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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還像往常一樣，朝著那尊小雕像雙手合十，彎腰拜了拜，便起身去準(zhǔn)備漁網(wǎng)與栓繩。他則在父親出門后，馬上跑進(jìn)父親的臥室，靠坐到那小雕像的身旁，分享著自己將要完成這一“偉大壯舉”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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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終于要出海啦！看著吧！我一定會(huì)帶回來滿滿一大網(wǎng)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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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人魚海陽光明媚，風(fēng)平浪靜，是個(gè)出海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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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船被海風(fēng)輕推著朝大海之中前進(jìn)，船中的父親為兒子又一次講述起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海上奇事，即使曾經(jīng)在屋子里聽過了許多遍，但這回的他已經(jīng)在小船上飄搖，這些故事也自然添上了更新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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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海岸線在視野邊際消失不見，父親將手中的漁網(wǎng)交給兒子，這個(gè)動(dòng)作在岸邊時(shí)，他已經(jīng)緊著父親的模樣學(xué)了不知多少遍，但激動(dòng)的心情依舊讓他雙手發(fā)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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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奮力地一拋，身體不亞于那些投擲鐵餅的運(yùn)動(dòng)健將。漁網(wǎng)在空中如同花兒綻放一樣展開，也像花兒一樣落上海面，不濺起多少波浪，就緩緩向海中下沉，真是完美的撒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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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這么贊嘆著，也讓他掛起了自豪的笑臉，把尖尖的牙齒露給父親和冰涼的海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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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過大海并不是溫柔的婦人，而是脾氣多變的暴躁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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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gè)比一個(gè)高的浪頭將小船推著一會(huì)兒左一會(huì)兒右，像喝醉酒搖搖晃晃的父親；海面也像酒杯里搖搖晃晃的酒液，一刻也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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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不甘就這樣放棄那張漁網(wǎng)，那可是家中最珍貴的東西，是父親賺錢的寶貝，也是自己第一次出海的武器。真正的戰(zhàn)士從不在戰(zhàn)場(chǎng)上丟掉自己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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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死命地拉拽著那根和漁網(wǎng)相連的繩子，父親則憑借著老道的架船手法，讓小船在通通的雨點(diǎn)和嘩嘩的浪潮間有如一個(gè)不倒翁，就是不向人魚?？植赖膫チ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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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漁網(wǎng)終于被拉扯了上來。但他只高興了極短的一瞬，那剛剛揚(yáng)起的笑容就被眼前的恐怖震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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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鯊魚。不是和父親一樣的獸人，也不像父親一樣和藹而嚴(yán)厲。那鯊魚就只一個(gè)背上的黑鰭，就快要比一整個(gè)小船還要巨大。它的眼球中全是血腥和殺戮，他只在一個(gè)地方見過這種眼神，就是正當(dāng)殺牲畜的屠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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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那之后再不敢一個(gè)人去屠戶的鋪?zhàn)优酝嫠?。但這只鯊魚，又把那個(gè)屠戶像拽到了他的眼前，而牲畜則是他和父親，還有腳下?lián)u蕩的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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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聽不清父親快要把嘴角呲裂在喊些什么。父親手上抓著那只尖頭已經(jīng)有些生銹的魚叉，站在小船的船頭，和面前已經(jīng)大張開的血腥鯊口對(duì)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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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下雨的原因吧？他聽不清父親的話，也不知道自己眼角落下的是不是雨滴，只能模糊地看清，父親抓著那只魚叉，躍進(jìn)了那巨大尖牙和腥臭的血紅組成的洞穴里，連帶著小船的前頭，一并被巨鯊?fù)虥]，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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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掉進(jìn)了海里，只能看見好像有光，好像家里油燈的光，總會(huì)等來父親回到家，給自己烤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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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跪坐在沙灘上，人魚海的海面仍舊寧?kù)o，映照著黃昏的太陽。他的身邊站著那個(gè)小雕像，那個(gè)鹿蹄子，卻有貓的頭的，橘色毛發(fā)的獸人。那個(gè)顏色的毛發(fā)，就像那已經(jīng)不存在的，家里油燈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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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神明……你不是神明嗎？為什么不救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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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昂起頭，散落的眼神才匯聚到這個(gè)曾經(jīng)和他無比親密的“小雕像”上，匯聚到這個(gè)“神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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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神明，我是惡魔，德盧。祭拜惡魔的人，最后都會(huì)死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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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為什么不去死……你為什么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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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在陪伴我，而非祭拜我。惡魔遵循契約，所以現(xiàn)在輪到我陪伴你了?！?/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