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庭審
男人戴著鐐銬，第一次踏上了前往世界法庭的路上。
兩個圣痕持有者法警押送著他，雖然他也不會反抗就是了。
屠殺火蛾這一舉動震驚了世界，雖然火蛾并不是某個國家或者國際組織的部隊，但畢竟是一個在全世界都尚有威望的大型組織機構(gòu)。
男人這一舉動和當(dāng)年奧托為了消滅空之律者而對西伯利亞地區(qū)發(fā)射裂變彈沒有任何區(qū)別，甚至更加惡劣。
但男人此刻的表情絲毫沒有慌張，就好像他并不是要上世界法庭，而是要去參加某個討厭鬼的歡送儀式一樣。
沒有女武神在他身邊，也沒有圣芙蕾雅的成員，甚至都沒有逆熵的人來看望過他。

他現(xiàn)在的一切，都被強行隔絕在外?；蛟S真的就像火蛾所說的那樣，現(xiàn)在早已不是天命的時代了。
世界法庭和現(xiàn)代國家的法庭沒什么區(qū)別，但法官一共有7人，他們來自不同的國家和地區(qū)，甚至有人是圣痕持有者。
他們最后必須一致決定對犯人的判決書，有任何一人持反對或棄權(quán)意見都必須重新審理對犯人的判決。

所以能來到這個法庭上的，都是圣痕計劃以后窮兇極惡的罪犯——大多數(shù)都是獵人。而男人是第一個來自天命的罪人。
法官們陸陸續(xù)續(xù)地在席位上坐下，原本隨著男人進(jìn)場而喧鬧的大廳也跟著安靜下來。
“現(xiàn)在，開始對休伯利安艦長的第一次審判?！?br>法官和陪審團(tuán)們開始嘩嘩地翻閱擺在他們面前的公文。
“休伯利安的艦長……我們找不到你的真實資料，你的姓名，家庭住址，成為休伯利安艦長前的過往經(jīng)歷，我們甚至在天命的數(shù)據(jù)庫里都找不到。請問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我是休伯利安的艦長，在大概20年前的時候，從天命前主教奧托·阿波卡利斯手中接過這一職位。至于我的真實身份，我是來自虛數(shù)之樹和量子之海的一棵樹枝?！蹦腥艘灰换卮鸬馈?br>“艦長先生，我們是來討論對你的判決的，不是來聽你編故事的。請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br>“我已經(jīng)如實回答了，如果你們不相信，我想我還有一定程度的緘默權(quán)?！彼麄儾⒉幌嘈?，但男人說的話句句屬實。
“你是個聰明人……但我們的任務(wù)就是和你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
“我們調(diào)查了你過去的資料，你在第二次崩壞的時候是否有擔(dān)任天命艦長一職？”
“并不是。當(dāng)時由于休伯利安的修建工作還未完成，所以我還沒有正式擔(dān)任休伯利安艦長的職位?！蹦腥思m正道。
“也就是說，你和第二次崩壞并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是嗎？”
“……是的?！蹦腥它c了點頭。
法官們互相耳語了一番，陪審團(tuán)們也跟著小聲議論起來。
“好的，關(guān)于這個問題我們下面會認(rèn)真調(diào)查的。下一個問題，請問你是否有參與過天命的巴比倫塔實驗？”
男人知道他們想干什么了。
他們不僅僅是來審判他的，更是來從他口中套出天命之前所做的非人道行為的確鑿證據(jù)。

他現(xiàn)在的身份和一個罪犯沒什么區(qū)別，自己無論如何都必須回答他們的問題。
“不，我沒有參與過巴比倫的實驗?！蹦腥朔裾J(rèn)道。
“但你是天命的艦長，可以說是除了主教以外天命的第二把手，這種決策你難道不會知道嗎？”
“科研實驗并不在我的管理方面內(nèi)，我只負(fù)責(zé)女武神部隊的出勤任務(wù)和指揮作戰(zhàn)，除此以外的事務(wù)我有權(quán)不參與不評論?！彼肋@種話該如何應(yīng)對，他們從他嘴里套不出話來。
法官們又開始了竊竊私語，這次他們的表情更加難看了。臺下的聽眾們議論的聲音也變得嘈雜起來。
“安靜！”
“關(guān)于這件事我們也會去取證的。下一個問題，你是否承認(rèn)五年前由‘支配律者’發(fā)出的‘謀殺前文明紀(jì)元抗擊崩壞組織領(lǐng)袖Mei’的宣言？”
“……我承認(rèn)?！彪m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他還是如實說了。
“為什么要殺她？”
“我想支配也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她想死，我成全她，就這么簡單?！蹦腥说幕卮鹨琅f風(fēng)清云淡。
“艦長先生，恕我直言，你是否患有精神疾病？”
“如果你指的是意識模糊型的精神狂躁癥或者認(rèn)知障礙，那么很抱歉，我的精神非常正常，我可以接受檢查?！蹦腥寺晕⑺妓髁艘幌潞蠡卮鸬?。
“我們會帶你去檢查的，這是必要的程序。那么再下一個問題，你對你進(jìn)行的火蛾屠殺行為有任何辯解嗎？”
“沒有?！蹦腥瞬⒉淮蛩阕鋈魏无q解。
“為什么這么做？總不可能是她們也想死你在成全她們？”
“不，是我主動殺死他們的。”男人搖了搖頭。
“為什么？”
“她們在阻止天命對抗崩壞，我們可以徹底阻止這一切?！蹦腥嘶卮鸬馈?br>“圣痕計劃已經(jīng)殺了50億人了，都沒能解決崩壞，你們憑什么值得人類托付？就因為這種理由，你就要屠殺整個規(guī)模龐大的組織嗎？”
“這樣值得我這么做。”男人面無表情地說道。
臺下一片嘩然。
“安靜！”
“你對自己的犯罪行為沒有清晰的認(rèn)知。”
“我知道，你們覺得我殺了很多人，所以我應(yīng)該得到制裁，所以我也沒有否認(rèn)和辯解自己罪行的想法。如果你們想就這樣對我判決的話，無論什么結(jié)果我都會無條件接受的。”男人最后在一片嘩然之下結(jié)束了第一天的審判。
……
美國佛羅倫薩科羅拉多州
ADX監(jiān)獄
這是一個如此接近地獄的地方。
被譽為美國最可怕的監(jiān)獄——ADX監(jiān)獄，沒想到世界法庭為他安排了“這么好的待遇”。
這個監(jiān)獄沒有食堂，每頓飯都是由士兵將食物交到各個囚犯手中的，監(jiān)獄里布滿了運動探測器和攝像頭。
除此之外，還有1400個遙控鋼門和12英尺高的剃須刀圍欄。
為提高安全級別，監(jiān)獄外圍還布置有激光束、壓力墊、和攻擊犬。
這使得想在這里越獄幾乎是不可能的。
ADX監(jiān)獄自1994年建成，從來都沒有成功的越獄事件。
他每天和其他罪犯一樣，有23個小時的時間都必須待在7×8的狹小房間里。
他需要在這里和這個國家最窮兇極惡的罪犯們一起等待自己下一次開庭。
在這段漫長而煎熬的時光里，女武神們是唯一來這里看望的人——她們也是這座監(jiān)獄第一批獲得特別批準(zhǔn)前來探監(jiān)的人。
首先是德麗莎。
“下一次庭審時間在下個月?！?br>“嗯。”
“你就沒什么想說的嗎？”
“你想讓我說什么？”
“我特意囑咐過你，不要亂來……”
“后退！”士兵將槍口對準(zhǔn)了她，德麗莎不得不向后退卻。
“我多么希望這一切只是個夢?！?br>“如果我死了，你們就自己走下去，我會繼續(xù)看著你們，哪怕你們還是失敗了，我也會陪你們走到最后一刻?！?br>“……”
“時間到了，趕緊走！”
“這不是我想聽到的話……”
……
“艦長……”芽衣疲憊地看著他，雙拳緊緊攥著。
“芽衣?！?br>“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艦長……”
“芽衣，我說過，我給不了你們?nèi)魏纬兄Z。”
“又是這種話……又是這種話……為什么……為什么艦長就是不能聽話呢？”
“……芽衣。”
“為什么艦長就不能老老實實地和我們在一起，為什么一定要做這樣的事，為什么……”
“抱歉，芽衣……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br>“時間到了，快走！”
……
“艦長，你做的很好?！辈悸迥輯I都不敢看他的臉。
“嗯，我知道?！?br>“我們……一定會取得勝利的。”
“我知道?！?br>“……艦長，我……”
“不，布洛妮婭，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別做，就讓我這樣吧?！?br>“艦長，等等我們，求你了，不要就這樣放棄。希兒，芽衣，德麗莎，幽蘭黛爾……那怕是琪亞娜，相信我，沒人愿意失去你……”
“……”
“艦長！”
“快走！”
……
“艦長，你過得還好嗎？”希兒原本想伸出手摸摸他，但被士兵制止了。
“嗯，還不錯?！?br>“騙人?！?br>“……希兒?！?br>“希兒幫不了艦長的忙，希兒什么事也做不好，但……希兒真的希望艦長不要放棄。希兒能感覺到，艦長好累，已經(jīng)累到想退出了，但希兒真的舍不得艦長……”
“……”
“艦長，希兒是個自私的孩子，希兒知道艦長很累了……但希兒什么都不剩了，希兒不想再獨自一人。”

“求求你了，艦長……不要離開希兒……”
“時間到了?！笔勘嵝训馈?br>“艦長……求求你了……”
“快走！再不走就別怪我們動手了！”士兵拽住了希兒的肩膀。
“你再兇一句試試！”突然，希兒的眼瞳變成了紅色。
“希兒！”男人震聲吼道。
“艦長……對不起……”希兒又恢復(fù)了過來。
“你走吧?！?br>……
“我從沒想過我們有一天會這樣見面?！庇奶m黛爾端正地坐在他面前，兩人的表情幾乎是相反的。
“嗯，比安卡?！?br>“你如果能多聽進(jìn)一句話，也不至于是這樣的結(jié)局。”
“你覺得我是在乎自己生死的人嗎？”
“即使是現(xiàn)在，你還是不愿意放下這種想法嗎？”
“比安卡……”

“就算你這么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我也想……我多么想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在乎你的人有很多，會為你哭的人也有很多……”

“那你呢？你會是其中之一嗎？”
“時間到了！”士兵催促著她離開。
“……當(dāng)然。”幽蘭黛爾難過的看了他一眼，留下了肯定的回答。
……
他沒有等來琪亞娜。
這個新聞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人盡皆知了，但來看望他的，除了那一天的全員以后，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他已經(jīng)五年沒再看見那個白色的身影了。
“抱歉艦長，我現(xiàn)在還不想和你回去?！?br>“或許我還無法完全理解你，也許你真的和我們有某種地方不一樣，但我不知道，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br>“也許，也許有一天我可以吧。等到那個時候，我就會回來的?！?br>可惜，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
第二次庭審
“我們調(diào)查了巴比倫塔的實驗名單，你的確并不在上面?！?br>“但你的精神報告顯示你有很嚴(yán)重的同類認(rèn)知障礙和反社會人格，那么我們再問你一遍，你是否承認(rèn)患有精神疾?。俊?br>“我的精神非常正常。”男人的語氣非常堅定。
“我們無法主觀判斷你的精神狀態(tài)，所以在確定之前我們都不會對你下判決書，這是出于人道主義關(guān)懷?！?br>“我能理解?！蹦腥它c了點頭。
“不過，你開展大屠殺是既定的事實，我們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而減輕你的罪行?！?br>“我承認(rèn)?！蹦腥似届o地說道。
我?guī)湍銈兦謇砹艘话氲牡诙伪缐臍堅?/p>

我找到了代替塞西莉亞的最強女武神，讓你們20年內(nèi)免遭崩壞之災(zāi)，我鎮(zhèn)壓了風(fēng)之律者。

我替月光王座掃清了障礙，不到10年以后，你們所有人都要對我感恩戴德！
到時候你們才會想起來，多少年前的一天，有一個拼了命在幫你們戰(zhàn)勝崩壞的‘恐怖分子’，被你們親手推上了絞刑架。
這就是人類。
但他沒有說出口。
“我們會在下一次庭審的時候宣讀對你的判決?！?br>……
“你掙扎一下，可不可以？”德麗莎都快要急的沖上去掐他的脖子了。
男人沒有理她，只是坐在臟兮兮的床上，雙目無神地發(fā)著呆。
“你這樣子做給誰看！你到底還是不是擺渡人？！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呢？你那雙不折手段的眼神呢？！你現(xiàn)在只需要說你患有精神疾病，你至少還可以活著！”
男人終于回過頭來看了看她，但他的眼神仿佛在說“你想的太天真了”。
“額葉切除手術(shù)?！?br>“什么？”
“你不明白，他們是不會讓我好過的。我承認(rèn)自己是精神病，就會被推去做這種手術(shù)，那時候我該怎么辦？德麗莎？”

“難道你要我求著你把我殺了嗎……啊不對，那時候我連說話都不可能了?！?br>“……”
“就這樣吧。我說過我不會離開你們的，我說到做到?！?br>……
“艦長，讓我?guī)阕甙?。”芽衣看上去一點都不好，精神的折磨讓她已經(jīng)面容憔悴，甚至有些癲狂了。
“你瘋了，芽衣。我走了，天命就是打算與全世界為敵，世界法庭不會就此罷休的。
“你不要回來，永遠(yuǎn)都不要回來?！?br>“芽衣，我死了，事情才能算真正結(jié)束?！?br>“一定要這樣決絕嗎？艦長，琪亞娜……她還沒見到你……”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我不重要。”
“你重要！你憑什么說自己不重要？艦長……我求你了……你聽我的吧，走……別回來了……”
“芽衣，我不想讓一切付諸東流，不要做傻事?！?br>……
“艦長……為什么你連等都不肯等我們一下……你就這么不信任我們嗎？”布洛妮婭痛苦地說道。
“我相信你們，所以我才會就這樣放手?！?br>“可是我們不希望你放手！”
“你們得自己走出童年。”
“可走出童年的路上，就一定不能有人陪伴嗎？”
“布洛妮婭，你開始變回原來的自己了……”
“艦長……”
“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你也知道事情必須這樣結(jié)束，救我不會有任何好結(jié)果……幫我看著芽衣，她的情緒很激動，別讓她做傻事?！?br>……
“艦長……”希兒噙著眼淚，帶著令人心碎的哭腔。
“不要哭了，小家伙?！?br>“艦長……不要……不要離開希兒……”
“希兒，聽我說，我不會離開你們的?！?br>“不……你在騙人，你在騙我！”
“這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希兒，你得學(xué)會去接受它。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繼續(xù)生活的意義?！?br>“騙子……”
“希兒，你是個堅強的孩子，你不需要依靠他人而活。你長大了，身邊的人總會離開，或許你今天無法接受，明天也不行，但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你會接受這一切的。
把我給你的吉他學(xué)好，我會監(jiān)督你的?！?br>……
“我……很謝謝你?！痹俅我娒鏁r，幽蘭黛爾突然說道。
“嗯?！?br>“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好好和你說，但……現(xiàn)在看來永遠(yuǎn)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幫我看著她們，別讓她們亂來。這事還是交給你最讓我放心?！?br>“嗯，我知道。”
“……再見了，新人類，我也要感謝你，能讓我看見一絲微弱的曙光。
“我真的……很感謝你。”幽蘭黛爾站起身來，眼角留下一滴不易察覺的眼淚。
……
第三次庭審
“現(xiàn)在宣讀最終判決書——

世界法院對圣痕持有者專項審判庭，對休伯利安艦長屠殺火蛾組織共1781人做出判決，判休伯利安艦長死刑。

鑒于其功勛卓越的特殊性，可緩刑一月，不可上訴。你是否接受？”
“我接受?！?/p>

……
一個月后
這一個月期間都有人來看他，芽衣和希兒幾次都差點暴走，但每次都被幽蘭黛爾或者布洛妮婭攔住了。

而且男人也不想同她們離開，有一次希兒差點把監(jiān)獄拆了，但男人就只是坐在原地，什么也不做。
琪亞娜始終沒有來看他。
終于。
到了那一天。
男人等待著士兵們帶他前往行刑場，他一點也不害怕。

他早早地就起床了，監(jiān)獄里都是死刑犯和無期徒刑犯，每個人都在等待著自己結(jié)束生命的那一天，所以沒人在乎他的死活。
但出乎意料的，來找他的并不是士兵。
而是德麗莎。
男人以為德麗莎也失心瘋了想來劫獄，于是轉(zhuǎn)過臉來不看她。
但德麗莎只是平淡的說了一句——
“冰之律者出現(xiàn)了?！?/p>